首页>>投稿信箱

相拥秋风夕阳中

 

□刘晓航

  



丁蓉天生丽质,一头乌发,雪肤皓齿,薄薄的嘴唇永远彤红,象是抹了唇膏,在她家居漓江边的那条深巷里,她是姿色最出众的姑娘。但街坊太婆们私下议论,这姑娘花容月貌,但唇红脸白,乃克夫之相,命不好。这宿命的流言也传到她耳中,但她不信,这不
过是那些满脸皱纹太婆们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不值一提。
  30年后,当人到中年的丁蓉怀着一颗负伤累累的心,重返故里,她的高跟鞋踯躅踢在小巷青石板上,冥冥中感应到当年太婆们的克夫命的预言可怕地被验证了。此时的她风韵依旧,楚楚动人,可她已经做过3次寡妇,这也许是在劫难逃的命运。
  她第一次结婚是桂北山区一个侗族山寨插队时,住在陈旧的吊脚楼,体力活繁重单调,精神空虚,看不到一点希望。这时她狂热地爱上一位比她大8岁的男人王哲,他是省城师范学院历史系讲师,因在文革中散布了不少抨击社会现实的言论,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发配到此监督劳动,灾难与不幸根本无法磨灭他的信念,他独居的窝棚成了当地知青们的精神家园;他有几个藤箱装的政治、历史、文学书籍。王哲衣履不整,蓄着长发,一副狂狷的落魄书生模样立刻征服了丁蓉的心。这个学识渊博、成熟而不幸的男人成了她心中仰幕的“当代英雄”。在一个雨后的黄昏,她去还小说《红与黑》给他,那晚她没回来,在一镰初升的新月下,她羞涩地脱光了,将少女的贞操献给了这个男人。
  半年后,丁蓉不顾父母反对和插友们的劝告,毅然嫁给了王哲,新婚之夜,这个倔强的男于汉伏在她的怀里放声恸哭,丁蓉似水柔情滋润着他那颗苦涩的心,又过了4个月,他们的儿子出世
  丁蓉天生丽质,一头乌发,雪肤皓齿,薄薄的嘴唇永远彤红,象是抹了唇膏,在她家居漓江边的那条深巷里,她是姿色最出众的姑娘。但街坊太婆们私下议论,这姑娘花容月貌,但唇红脸白,乃克夫之相,命不好。这宿命的流言也传到她耳中,但她不信,这不过是那些满脸皱纹太婆们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不值一提。
了,取名为萌萌,儿子刚学会叫妈妈、爸爸,王哲染上了急性肝炎,在缺医少药的侗寨,得不到及时治疗,因严重的肝腹水而死去,临终前,他伸出浮肿得不象样子的手抚摸妻子的乌发说:“好好地活着,嫁个好人,把萌萌培养成才”。
  接下来的日子漫长而艰难,白天上山于活,她象侗寨妇女一样,用一个布兜把儿子背在身后,随时毫不羞涩地解开胸襟喂奶,日落收工,忙着提水烧饭,为防有人骚扰,天一断黑,就闩上门哄儿子睡觉。更令她焦心的是,当年一同来的插队的知青们一个个地招工回城了,而她作为已婚还拖着一个孩子的女知青已失去招工资格。一直到1975年,为落实知青中的独生子女政策,她才被招工到县城,她是顶父亲的职,在织布厂当挡车工。
  丁蓉虽较早生育,但体态很快恢复得依然象一个未婚女于,清纯可人,她在小巷进进出出,惹得男人们一个个回头相顾,她成了这条小巷的美人儿,父母托亲友们为她再物色一个合适的男人,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一天,县工业局革委会一位副主任来织布厂视察,这位造反派起家的局领导从第一眼盯上这个系着围裙的档车女工就魂不守舍,丁蓉俏丽的面孔,丰满的胸使他砰然心动。他是个未婚男子,但他获悉丁蓉也是单身,喜出望外,很快让厂支部书记 做媒将她娶到手。
  丁蓉一下子成了官太太,从父母那间低矮的平房搬进县委大院,三室一厅,她的工作也从档车工调整为检验员。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在清查“四人帮”余党的运动中,这位靠打砸抢起家的副主任被定为“三种人”,被关押审查,查明他是这个县城几次武斗的策划者之一,开枪打死过人,他自知罪责难逃,在一次被押到机械厂批斗时,午间休息趁看守不注意,跳楼自杀身亡。
  丁蓉被轰出县委大院宿舍。一位文革受迫害的副县长搬进那套三室一厅,她母子俩被赶到一间仓库改成的平房里。于是,她“命里克夫的旧话又被街坊们重提,丁蓉已不在乎这些闲言,只要有儿子和她相依为命就行,萌萌成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还不到30岁,姿色风韵依旧撩人。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找各种借口上门来骚扰她,甚至堵在路口对她动手动脚。有时她晒在屋外的裤头、奶罩也不翼而飞。她感到在黑夜中,在一个个角落里,一双双猥琐的眼睛在盯着她,莫名的恐惧包围着她。为了保护儿子,使自己能过上一种宁静的生活,丁蓉决定再嫁一次人,找一个可靠的有钱的人来呵护自己。
  这次她决定自己去物色意中人。此时已是1985年,市场开放了,她从织布厂离职,凭着自己对时装的兴趣和裁剪手艺想在城里开一家时装加工店。为了解市场行情,经常光顾一家家个体时装店,与那些腰包已凸起来的单身男人们有了交往。很快,一位从云
南保山来的贩时装的老板看中了她,他人长得帅,生意做得精明比她还小2岁,两人一见钟情,他对丁蓉如痴如醉,觉得一天见不到她,就感到茫然所失,丁蓉对他也含情脉脉,两人很快去街道办事处办了结婚手续。这个男人出手很大方,送她的礼物是临江的一套三居室,满屋进口的日本家电,他也喜欢萌萌。她开始帮第三任丈夫料理店里的生意,她的美貌与绝对时装行家的眼光博得不同顾客的好感,时装店生意红火,与其为邻的几家时装店老板不无妒忌地议论,是丁蓉这个大美人为云南佬带来了人气,这种风光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一天,一辆警车开到她楼下,几个刑警铐走了正在酣睡的丈夫。原来这个人背地里一直在贩毒,打着从南方进货的幌于,深入到滇缅边界将“海洛因”分批量夹在时装等货物中,再转手给那些小毒贩,而丁蓉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犯的是死罪,二个月后就枪决了,并没收了全部财产。

丁蓉又一次成了寡妇,她诚惶诚恐彻夜难眠,她认命了,命中注定她将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她再也不需要依靠男人。为了养活儿子,为了自己体面地做个女人,她决定带儿子从这个小县城消失。她去投奔在桂林的舅舅,发现这个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的城市,生意很好做,特别象蜡染这种传统工艺品,中外游客都很喜欢。在舅舅的帮助下,她在漓江边租了间铺面,专门出售手工制作的蜡染壁挂和服装。在桂北侗寨插队,从当地妇女那儿学会了土法蜡染的技艺,她设计了许多古朴的蜡染布料的服装样式,并且现场表演单色蜡染工艺的全过程,让那些外国人看得眼花镣乱,对东方这一神秘奇特的工艺赞叹不已,都要买几件不同的蜡染工艺品带回去。她的铺面生意很好,很快就赚了钱。有一段时间,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中年画家经常光顾她的小店,欣赏她的制作与表演,建议她多设计一些有异国情调的图案的窗帘、炊肩、披中,结果销路更好。那位身材高大,满脸大胡于,会说汉语的澳大利亚画家迷上了这位风韵犹存的女老板,便向她求爱,要带她到悉尼去。丁蓉婉言谢绝了他的美意,因为她的生命之舟再已承载不了男女私情的风暴,她赠送他一批蜡染工艺品,只央求他办一件事,由他担保将儿于萌萌送到悉尼去上大学。这位画家很守信用,回国后很快为萌萌办理了留学手续。丁蓉花了很大一笔钱为萌萌办理出入境手续,去悉尼一家私立语言学院读书,在广州白云机场已经人高马大的儿子登机与她挥手告别时,她在候机厅里哭成一个泪人儿。儿子走了,她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第一个丈夫了,肩头担子轻了一大截。当她回到桂林,对镜顾影自怜;那位形容渐显憔悴的妇人难道就是自己吗?这时她多想偎依在一个男人宽阔肩膀去痛哭一场,但眼前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的生活又恢复常规,每天开店,设计图案,做生意,晚上关店门,很少外出,直到有一天,一位身着风衣的中年男人走进这家店铺。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正是一年中来桂林旅游的人渐少的日子,暮色中一位身着米色风衣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踱进这家蜡染小店,店堂里没有一个顾客。
。 丁蓉对这个男人的出现并不在意,一位普通顾客罢了,也许他什么都不买,只是来消闲看看。这男人按顺序欣赏浏览壁上的一件件蜡染工艺品,他立刻被它们吸引住了;那些靛蓝色的花纹图案酷似一张张刀法娴熟的剪纸;那些人物造型混炖,朦胧,似人似兽又似神,浸染了南方巫文化的血性,他感知到这些作品倾诉了作者的思想感情大波大折。他时而贴近它们仔细推敲,时而退后几步。远远打量,其观赏效果又胜一筹,丁蓉开始注意到这位不同寻常的顾客,显然这是一位懂行的艺术家。就在这一刹那,他和她的目光碰触到一点上,相互对视。丁蓉这天穿的纯黑羊毛衫,将她略显丰满的胸绷得紧紧的,黑发披肩,雪肤丹唇,她不施粉黛,她的微笑流露出一种让男人心弦飘摇的迷离。她的心跳加速了,这妇人成熟而慵绻的神情,象一阵秋风穿掠过他地心灵。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寻找的那张在孤寂落寞中徘徊灯火吗,似乎远在天涯却又近在眼前。
  丁蓉看着他,瘦高的身材,一张粗砺的脸,象是北国大漠风沙雕刻出来的。浓黑的剑眉象草原上狂风刮不倒的芨芨 草,更使她惊惶的是他的眼神充满了一种穿透力,这的人的目光似乎象森林中的大火要将她焚化掉。他们默默对视差不多有两分钟,还是他先开口“这些作品都是你制作的?”
  “嗯,是”她象一只温顺的羔羊。
  “你在南方的大山里生活过?”他问
   '我在山乡侗寨插过6年队,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山水,似人似兽的群象告诉我的,我和你一样,也当过知青,在陕北,那里没有水,没有树,也没有绿……”
  都曾为知青的经历,化解了彼此间的陌生,他们立刻象老朋友般交谈起来,丁蓉为他搬来一把椅子,并为他冲泡了一杯酽酽的绿茶,他自我介绍叫张力,祖藉桂林人,但他却是在北京长大的。父亲曾是国民党桂系军阀白崇禧麾下的一名将军,也是一位书法家。 在淮海战役中率部队起义,作为起义将领,他父亲解放后成了北京市文史馆员,他自己是中央美院附中的学生,文革去陕北伊川县插队,8年后病退回北京,找工作,读大学,前年从一家工艺美术公司提前内退,这次回桂林老家转转,想在这里找一点发展的机会。天快黑了,他起身告辞:“我喜欢你这些蜡染,很有个性,也许我们是同行,我是搞雕塑的。”丁蓉想留他多坐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开口,她太喜欢他身上北国男于汉的气质。
  第二天黄昏时分,这个男人踏进丁蓉的店于,她好一阵惊喜,他们象熟识的老朋友那样亲切握手,她感觉到这是一双雕塑家粗砸有力的手。他俩刚谈几句,从门外涌进一批欧州游客,丁蓉只能去照护生意。张力怏怏不乐地站起来:“你忙吧”,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锦缎面的合子,打开竟是一尊小小的黄杨木雕像,那是丁蓉的头象。张力充满激情地凝视着她:“是今天上午为你雕的。”丁蓉一下子惊呆了,脸上绊红,张力在瞬间捕捉人物个性的能力是那么敏感、准确。他的刀法简练而不失细腻,一个中年妇人成熟的丰韵,一颗被压抑的心灵,从这一小块木头上呼之欲出,忧伤的眼光,薄而充满性感的嘴没有一点夸张。丁蓉不知怎么感激他才好她眼里闪着泪花,从来还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关切理解过自己,她想留住他,但他说:“现在你太忙,我明天再来。”他象一阵秋风,悠忽间从她眼前消失。
  丁蓉彻夜难眠,她从心里再也驱赶不走这个突然闯进她生活的男人,难道他就是近些日子来梦境中焦酌渴求的坚实的肩膀吗?不,这不可能,我们还刚认识,相互还不了解,我是一个命中克夫的女人,我不应有这份奢求……。但张力那双的人的眼睛与粗大的手,又使她惊惶不安,兴奋无比,一股潜藏在内心深处女人的激情不可遏止地象潮水般奔涌出来,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下体潮湿了,这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那种滋润……。
  第三天黄昏,张力是在店铺已打烊后来造访丁蓉的。她已经焦躁地等待他一天,生怕他不来。她又惊又喜,将他请进店后她的居室。窗明几净,装饰素雅,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香水味。壁上桂着她和儿子的合影,是萌萌出国前拍的。张力明白了。“你也是一个人?”语调中流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兴奋,丁蓉含情脉脉地点点头,张力已脱去风衣,身着一件粗羊毛衫,他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将丁蓉一把紧紧楼在怀里,咬住她的丹唇。她想挣脱,有气无力地嚷着:“不,不,这不行,我们刚刚认识……,”,张力气喘吁吁:“蓉,你就是我多年来朝思暮想苦苦寻找的女人,我爱你……”,她已经瘫软在张力的怀里,没有一点反抗的意识,温顺地听任这个男人倾泼在她身上暴风雨般的吻与爱抚,只哺哺一句话:“我们相互还不了解,你不知道我的过去……”
  这时张力已脱去她的上衣,一双粗大的手紧紧摄住她垂落的双乳,几乎是斩钉截铁他说:“你的过去,我不知道,我的过去你也不知道,这些都不重要,直觉告诉我,你就是我这些年苦苦寻找的女人,我们都曾是社会的弃儿,我们都有艺术家不安分,浪漫的气质,我不能没有你,我将一辈于这样拥抱你……”。
  丁蓉任上身赤裸着,她在这个前天还陌如路人的男子汉怀里嚎淘大哭:'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命中克夫的女人……”,于是含泪向张力叙述自己不幸的过去,她的泪水沾湿了这个男人的胸襟。
  丁蓉将自己苦命的身世哭诉完了,内心平静了,她揩干眼泪。静待张力对她的“裁决”。这时张力已不知点燃第几根烟了,眼前这个使人消魂,清丽的可人儿命为什么这么苦,世道太不公平,将一连串的不幸压在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而她的命运和自己是那么惊人的相似,生活的传奇性远远胜过小说家们苦苦虚构的故事,此乃时代使然。张力扳住丁蓉的泪脸说:你知道吗,咱俩是一根藤上的苦瓜,我的过去和你一样不幸,陕北老乡说我是“命中克妻”,于是他讲述自己沉重的往事。
  张力是1968年冬天随美院附中几个同学到陕北伊川县插队的。那地方太苦,一个整劳力于一天的工分只值8分钱,经常吃不饱饭。除了和农民上山“受苦”(干活)外,他的兴趣在捏黄土,作泥塑小品。陕北人的粗扩,他们在艰难的生活中安贫乐道,他们唱的“酸曲”,倾诉心中的哀愁与愤懑,对他的雕塑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尝试用黄泥巴来表达对陕北老乡的理解。到1973年和张力一同来的北京知青纷纷招工或病退返城了,一个队只剩他一个知 青,他年迈的父亲经不起一次次批斗已在1971年去世。这时他已26岁,公社干部看他表现好,又有艺术天赋,便安排到邻村民办小学教书,口粮从队里称,每月补助8块钱,这所村小仅3个老师,一个家在村里,还有一个叫蓝玉花的公办教师,大夫在煤矿当工人,她拖着2个孩子住一孔窑,与张力的那孔窑紧挨着,蓝老师是陕北米脂县嫁过来的,陕北有句民谚:“米脂的婆姨,德绥的汉”,她长得白哲,风腴,待人热心快肠,丈夫半个月回来一趟。她见了张力一人教书,还要洗衣做饭,便建议:“小张,若不嫌弃的话,把你那份口粮称来,你和我们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爷儿怎能烧锅捣灶”。张力见她真诚,便答应了,他也很喜欢蓝老师的两个女儿。教她们画画。蓝玉花比他大8岁,张力自幼丧母,没有得到过多少母爱,但他却从蓝玉花那儿获得复杂难言的女人的温馨体贴关爱。她让张力有足够的时间与勃发的激情去捏那些泥巴砣砣。张力很快对这位比自己长8岁的女人有了一种依恋,俩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很投合。每天下午放学后,简陋的校园里空荡荡的,只剩他和她母女。在漫长的寂寞中,这两颗心砰然躁动起来,张力从她充满柔情的眼里看到一种焦酌的渴望。一个冬夜。张力卧在炕上读罗丹的《艺术论》,穿着一件红毛衣的玉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汤进来,那件紧身的红毛衣将这米脂女人高耸的乳峰凸现出来。将她雪白的颈映衬得白如凝脂,一个男子汉的激情在张力体内燃烧,他一把将玉花搂在怀里,将她全身的衣服剥光,抱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女人,他醉了,玉花温顺得象绵羊承受
这个年轻男人的爱抚和疾风暴雨般的撞击,她也醉了。
  他们的私情很快在山村传播开来,但乡亲们觉得不足为怪,在他们看来,一对正当盛年的男女,窑挨着窑,朝夕相处,若没有这档风流事那才叫怪呢。张力听村里年轻人说,老辈子人没有几个不风流的,没有几个没相好的。一个村里,情场野史满萝筐地装,性差不多是穷山村里唯一的精神生活。他俩见纸包不住火,索性公开。蓝玉花向丈夫提出离婚。她和丈夫本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勉强结合,丈夫根本没反对,痛痛快快地办了离婚,他带走一个女儿。
将小凤判给玉花,张力成了她的继父。玉花在离婚第二天就与张力去公社打了结婚证。接下来的日子温馨而平淡。到1975年,他们又有了一个儿子,取名陕生。正当一家人乐呵呵地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时,玉花突然得了一种怪病,长期低烧不退,全身关节肿痛,张力陪她去延安、西安医院,诊断出这是陕北流行的一种可怕的地方病克山病,半年后玉花人瘦得脱了形,在痛苦中去世。张力埋葬了妻子后,携着小凤与陕生回到冷冰冰的窑洞中,丧魂失魄,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他感到一片茫然。
  1980年,作为滞留在陕北的最后一批知青, 30周岁的张力终于办妥返回北京的一切手续,这一年的深秋,他一手牵着10岁的女儿小凤,怀中抱着刚6岁了儿子陕生,回到西城区一条老胡同里,他家的小四合院还在。街道办事处根据张力有绘画的特长,安排他进了一家工艺美术厂当婊画工。好心的居委会大婶们见他一个大男人每天上班还要照护两个孩子,便好心地为他介绍对象。对方是一家副食店的营业员,叫柏梅英, 28岁,是一个寡妇,也拖着1个4岁的女儿。一天,俩人在居委会见了面,张力见对方模样俊俏,穿着入时,谈吐大方。张力看她这条件,生怕她相不中自己,不料梅英的答复是满意的,她对张力的印象是:他虽然饱经风霜,但浑身张杨着一股男于汉的刚烈,觉得今后可托终身,另外,张力独家住一个四合院,这在北京难得。梅英的前夫是西城一带有名的混混,原来开货车,常跟一班铁哥们酗酒赌博,聚众斗殴,也喜在外拈花惹草,梅英根本管不住他。 1978年他和一班兄弟大打出手,用斧头砍死1个人,当即被抓起来,因为他是流氓团伙为首者,被判处无期徒刑,梅英与他离婚。于是,这一对孤男寡女很快结合,家里一下有了3个孩子。开始那几年,既然“同命相怜”,两人相互体谅,感情也很好,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处处精打细算,要把这3个孩子抚养成人,两的心贴在一块儿。但日子一长,俩人不同的性格与文化差异的冲突日益明显,张力出身书香门第,酷爱读书,得闲就捏泥巴砣砣,搞雕塑创作。而梅英的父母都是做小买卖的,她只读了初中就工作了,不读书报,极爱打扮,时装一件一件地换。女人爱美不为过,张力任她去买。这时张力已调到一家美术公司搞设计,并录取为中央工艺美院的函授生。他和梅英越越来难沟通,俩人经常为一点家务小事大吵大闹,甚至掀桌子。让张力不能容忍的是这个女人太泼,有时她暴躁性于来了,将柜子上张力的那些雕塑作品砸得粉碎,张力气急败坏,少不了你撕我咬,吓得3个孩子躲在门外不敢进屋。但日子还得过下去,同床异梦,心底的裂痕已无法弥补。
  1993年夏大的一个傍晚,张力听见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高大黑瘦的男于,他自我介绍是梅英的前夫,他因在劳改农场表现好,被改判为15年,刑满释放,今天来看女儿小芳的。梅英见到阔别15年的前夫伤心得泪流满面,张力通情达理地让他父女相聚,知趣地躲到另一间屋,临别时两个男人握手,梅英前夫感谢这些年对她母女的照顾。
  从此以后,梅英前夫定期来看女儿小芳,张力并不见怪,但梅英的脾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为一点小事与他大吵大闹。她的性情或冷或热,有时夫妻同房时她格外温存,但有时冷若冰霜,接连几个月不让张力沾自己的身子。张力觉得蹊跷,梅英开始深夜归来,脸上红艳艳的一片,这时她的前夫找到一份开出租车的活,张力不止一次看到梅英从她前夫开的红色夏利在街口下车,再走回家。1994年春天,张力随公司经理去广州参加广交会,提前两天回到家中,四合院里静悄悄的,他透过堂屋的花窗看到龌龊的一幕:梅英和她的前夫全身赤裸就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做爱,两人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愤怒的张力一脚踢开门,但这对“野鸳鸯”并不惊慌,匆匆穿上衣裤索性与他摊牌:梅英更是出奇的冷静:“你知道也好,我和你过不到一块去,我的心在他身上。”梅英的前夫向他拱手作揖:“张大哥,请高抬贵手,让我们夫妻破镜重圆,我不忘你的恩德。” 羞成怒的张力朝这对男女大声喝道:“你们给我滚”。
  第二天一早,他把孩子召集在一起宣布他的决定:和梅英离婚。办完离婚手续后,小芳随梅英搬回父亲家,这时小芳已从化工学院毕业,在一家精细化工公司工作,陕生还在北方交大读书,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出路,他觉得已经完成了父亲的责任。他把四合院留给儿女,从自己供职的工艺美术公司办理了内退,决定去南方闯一条路来,桂林是他家乡,那个国际旅游城市的旅游工艺品市场一定看好,他相信自己的雕塑小品一定会受中外游客们青睐,他有这个信心。
  张力就是在这种心境中南下桂林,并在那个深秋的黄昏,漫不经心地走进漓江边丁蓉的蜡染店。并不加思索地闯进这个女人的生活。当他看到丁蓉的那一刻,他几乎窒息了,他惊叹是苍天把她送到自己面前,她正是那个在骨血深处渴求已久的女人,一个能听他倾诉,一个能给他激情与生命活力的女人,那是他感情的归宿,他要得到她,一辈于呵护、疼爱她。
  张力的叙述令丁蓉惊叹不已,她不哭了,开怀为笑,偎在他怀里娇嗔:“你坏,好,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一切都听你的!”
  张力把丁蓉抱起来,凝视黄昏中的江水,一轮血红的落日与满大的晚霞将碧澄的江水染成彤红。张力贴着丁蓉耳根哺哺低语:
“蓉,我要娶你,让我们开始新的人生。”
  秋风起了,他和她相拥在南国的夕阳中。



 


华夏知青网不是赢利性的网站,所刊载作品只作网友交流之用
引用时请注明作者和出处,有版权问题请与版主联系
华夏知青网:www.hxzq.net
华夏知青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