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飞过闪亮的星……
网上巧遇西里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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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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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指示!”……高音喇叭里传出洪亮的声音……
“最高指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
“新华社受权向全世界宣布:1970年4月24日,中国成功地发
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卫星运行轨道的近地点高度439公里,远地点高
度2384公里,轨道平面与地球赤道平面夹角68.5度,绕地球一圈
114分钟。卫星重173公斤,用20.009兆周的频率播送“东方
红”乐曲。”
这是1970年4月25日。中国的大地再次掀起一股欢庆的狂潮,
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的口号响彻云霄。与过去每次单纯的庆祝最高指示发
表不同,这次是一颗小小的人造天体带来了欢乐。
4月26日晚上,我们爬上屋顶。按照预报,在20点30分,中国
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将在广州的东南方向掠过。我们等着盼着,终于,一
颗闪亮的星星快速地飞过,人们一片欢腾,我大声叫到“我看见了!”……
在同一时间,海南大山深处的橡胶林中,一片茅草房外的空地上,一
群人围着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在嚓嚓的噪音中传来断续的广播声……
“下面预告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飞过我国各大城市的时间……上海……成都……天津……北京……”。“哎”人群中传来了叹息,“我们就是看不到啊”。
一个清瘦的身影蓦然站起,走回了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他铺开了
纸,铅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
求解:什么条件下最可能看到我国的人造卫星?
1,以近地点飞越上空。
2,在晚上。
3,卫星受到日照,有足够的亮度,约在晚上8-10点为最好。
分解条件:
1,使用椭圆方程,地球在两个焦点的其中一个位置上。根据远地点、近地点推断出椭圆方程的系数。解得卫星飞越的纬度参数。椭圆轨迹的特点“单位时间里扫过的面积相等”。
2,按照地球自转速度,求出与卫星相遇点的经度,从而确定飞越坐
标。
3,按照日地轨道参数,求出地球轴向倾斜度、日照角度,确定观察
时间。
4,根据发布的经过几个城市的时间和夹角、运行周期,得到卫星运
行和地球自转的参照点。
…………
灯光忽闪、忽闪……笔尖沙沙、沙沙……时间在分分秒秒流逝。
……
推导公式、列出联立方程组、代入参数、求解、验证……不对?推
翻、再来。终于,他算出来了,“卫星将在后天晚上8点经过我们农场上
空!” 。此时东方欲晓……
那天的晚上,得知消息的人们早早的就在空地和山坡上坐满了,人们
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卫星飞来。7点50分、7点55分、8点整……
卫星毫无踪影,8点3分、5分、7分……人们开始骚动,他的心紧
张到了极点,屏住呼吸,“难道我算错了?……”……突然,“不要乱吵”的喊声响起,人们安静下来,头顶上一个发光的亮点忽悠忽悠的滑过天空。此时是8点10分。“是它吗?是它吗?”,大家急切地问到。他有点犹豫地轻声回答“应该是的”。
第二天,他在疑惑的人们簇拥下,向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发出一封信,
询问昨天晚上看到的是不是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
半个月后,紫金山天文台的回信来了,“你们看到的是我国第一颗人
造卫星”。欢呼声中,R君一举成为英雄式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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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春天一个炎热的下午,华南最大的铁路货运站。一伙疲惫
到了极点的年轻人,躺在装满盐的麻袋堆上睡着了。“抢点了!”的呼声
使他们惊醒,身体惯性地扑向车厢,死沉的货物压在肿起的肩上,双腿机
械的移动着……两小时后又一个车厢卸空,小伙子们再次七倒八歪的
躺下,压着的盐袋尽情地吸允着他们身上的汗水。我,也在其中。
这是一支“青年突击队”。当时正是邓小平首次复出,大抓经济工作
之时,铁路是有名的老大难,许多单位派性斗争不断,“心脏梗死(郑州
),动脉不通(陇海、京广线)”。万里部长大刀阔斧的对铁路内部进行
了整顿,运输秩序开始好转。但是,各项工作未能回到正常的轨道,指挥
不动、调度不灵的事时时发生。这样,由青年人组织的、不计报酬的各种
青年突击队就成了各级领导倚重的力量。每当遇到急难险重的任务时,青
年突击队总是首当其冲。这次遇到了紧急疏站的任务,作为团委书记的我
,除了调动所有的十几支青年突击队上阵之外,还把我最信赖的这支突击
队留在手头,要他们24小时在站场待命。三天来,他们只能在空隙时偷
睡一下,每人的累计负重量已经达到100多吨。
我和团支书阿波并排躺着,他突然向我说:“我们想得到你的支持”
,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想搞一个学技术的活动”,我说“好啊,现在搞
大批判的人有的是,你们搞技术好啊”。在那个年龄,很多人开始考虑自
己的前途和出路。工作的辛苦和精神生活的贫乏交织在一起,无情地消磨
着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在一些有眼光的年青人中,学习的渴望正在滋长
。我想到这些年单位的科研经费很少有人使用,就建议组织技术革新小组
,把学文化技术和搞科研结合起来。于是,一个青年突击队转变成了技术
革新小组。车间主任桂叔是个开明的人,给了小组一间房子;技术员刘姐
开列了一批无人接手的科研项目,我们在中间选了“可控硅自动充电机”
作为第一个项目,技革小组就悄悄的开张了。
这时R也来到了我们中间,他是闻风自荐而来的。我们的手握在一起
,我为有他这样有才干有知识的人加入而高兴,他也为回城一年多来终于
融入了一个志同道合的集体而兴奋。我和R分别担负起了为技革小组讲授
电子技术和数学知识的责任。我在过去自学的基础上,一边学习项目所需
的电子专业知识,一边备课讲解,实属现买现卖,相当吃力。而R这时已
自学完大学的数学课程,讲起来自然是轻松自如。这是一片属于我们自己
的天地,一块难得的绿洲,大家不管工作是多么劳累和烦心,只要一想到
下班后能走进这里,静心地学文化钻技术,不受干扰地进行“线路斗争”
,我们的心里就总是热乎乎的。在这里,电烙铁沾着松香冒出青烟时的滋
滋声是美妙的音乐,示波器的光点画出的绿色波形是赏心悦目的图画。年
轻人特有的活力焕发出来,电工原理、模拟电路、脉冲电路、可控硅工作
原理、、方程、函数、解几……一门门的功课被以异常的速度攻下, 科研项目也顺利完成。
自动充电机诞生了,它比当时的同类设备小四分之三,节约大量铜料
,可以分阶段自动调整电流,延长蓄电池寿命,操作方便。当年它就被选
为部科技成果展览会的项目。对于我们这个主要由老三届和知青们组成的
集体来说,它具有更特殊的意义,标志着我们完成了一次自身的飞跃,对
今后的道路起了极大的影响,在我们的中间日后出现了学者、高级工程师
、工程师、领导干部。试机成功的时候,我和R还有小组的成员们都想起
了一句直到今天还在流传的名言“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
年华而懊悔,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后来的日子里,技术革新
小组的进步更快,“车辆直流斩波调速器”、“大容量快速充电机”等一
批重要项目相继完成,屡屡获得各个等级的奖励。我和R看着我们培育的
这个小组,心里无比欣慰……
世事轮转,77年开始恢复了高考。工夫不负有心人,R盼望的机遇
来了,他以高分考入了大学。78年,他又考取了中山大学数力系的研究
生。R在他的事业上迎来了一个辉煌的时代。与此同时,我却受到了一次
人生的嘲弄。曾在干部会议上多次被指责为“唯生产力论”者和右倾机会
主义分子的我,这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极左路线的“帮派分子”,被调离
政工部门,接受审查。在人生的这段低潮时期,使我感到安慰的是我们那
个技术革新小组不断的被人们所认识,在79年被授予“全国新长征突击
队”的称号,主要骨干人员成为部一级的劳动模范;还有就是许多朋友们
在事业上的进取,特别是R在学术上有了突破。是啊,不管怎么样不能放
松自己。我捧起了当时还是新鲜事物的计算机的书籍,一点点的啃起来。
80年,当我终于接到调令去新组建计算中心的时候,命运再次发出嘲弄
。一位朋友代表组织找我谈话,告诉我过去整我搞错了,“现在对你的看
法都翻过来了”。他告诉我准备调我回到政工部门,担负一个领导职务。
我和他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醉心在由空穴和电子组成的殿堂里
面,沉浸于用0和1谱写的乐章之中……
三十而立。八二年,我到中山大学学习的时候,再次和R君相遇,两
人促膝长谈,愉快地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也讲到自己现在的发展。R君拿
出了他的新作《样条函数及其应用》,我则捧出了一堆打满指令的纸卷。
再过几年,R君作为学者去了美国,我们间或之中有他的消息,但是八十
年代之后,却完全没有了他的音信。
也许三十岁前后是分手的年龄,而四十多岁以后是再聚的年龄,许多
各奔东西的朋友们在这几年都陆续的回来相聚了,他们从湖南、北京、山
东回来,从米苏里、三藩市和香港回来,每次的聚会就是一次节日。在这
些快乐的日子里大家常常谈起R,我也常常想起R,在我最珍惜的书中,
就有R君在七五年编写的用油墨印刷的《微分学》和《积分学》。
R,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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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已过午夜时分,是次日的凌晨了。聊天室里一片88的声音
,网友们一个个开始告别,宇鹏走了,延安走了……最后是小路也走了
,喧闹的聊天室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帆还有西里村。我开始发困了,不
是被帆少将拉住,我也就要下了。
上网已经好几年了,而真正被网络迷住还是一年多以来的事。当我只
是发发电子邮件的时候,和不上网的差别不大;当我还是用浏览器到处看
看的时候,也只是把网络当做自己之外的事物;但是当我进入论坛的时候
,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就开始走上了一条被溶入网络的不归之路。
出于一种历史的情结,我在网上寻找着自己的同代人。去年年初,当
我在雅虎的搜索器上打入了“知青”两个字,结果跳出了“南加州知青协
会”,我从那里进去,又看到了华夏知青的网页,更看到了在上面连接的
各个知青网站。从此,我便在其中浏览徘徊。
去年的多事之春,论坛全面火爆。大仗小仗在各个社会论坛接连不断
,我也深深的被吸引观战其中。一伙伙的好斗分子,就象是中国过去的武
林好手,这个论坛打塌了又到另一个论坛再打。终于,在七月下旬的一天
之后,能打架的论坛基本上都消失了,武林好手们也隐踪匿迹呼啸山林而
去。静默中,我又打开久违了的知青网站,感到一股股的清新气息迎面而
来,华夏知青、大家庭、老知青曾经草原、山涧鹿鸣、纺织天地、火热的
苍凉、白云鸟的天空……无一不带着感人的温情和回忆的召唤, 我觉得应该在这里待下来了。因此,从未在知青网站发言的我,开始在各处信手涂鸦。在华知,人与人之间的透明度是如此的高,实为网上之罕见,我感到了真诚与坦率。在华知,身在国内和国外的网友直接交流,各种角度的意见带来了更为宽阔的视野,天涯咫尺的形容再不为过。
正象老康说的,我们在华知待着、乐着、耗着……哈哈……
自今年以来,以往清净的华知聊天室特别多人。二次化妆晚会把网友
的热情都调动了起来。好象每天大家不到这里聚聚就少了点什么东西。特
别是老例描写聊天室的那个帖子,更是把聊天室的气氛推向了高潮,许多
朋友闻讯而来,西里村也是其中一个。
西里的主页已经去过几次了,黄河女儿的那份真情感人至深,就连怪
才左轮在他主持的节目里也动情的念到她主页封面上的话,“不管我在哪
里,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的故乡都是这片古老的土地,我永远都是黄河的
女儿……”
西里在美国,由于时差,在聊天室里我犯困的时候她那里却正精神,
有点吃不消啊。幸好不断被尼古丁刺激着的帆兴致高昂,他俩人一来一往
,谈笑风声,我的思绪就好象栓了跟绳子,机械的跟着他们的话题走。只
听帆问西里在那里读的博士,我就随口讲到“中大啊”,这回是西里奇怪
了,我就告诉是在她的主页看到的。然后帆又问她是学什么的,西里回答
是“计算机算法”,就在帆“肃然起敬”的时候,一道闪电照亮了我的脑
子!中山大学--算法--数学--R!一串联想从思维中跳出,我毫不
犹豫问西里:“认识R吗”,回答“认识,他是我的师兄”!呜呼,天哪
!我的瞌睡瞬间消失,“找得到他吗?”,西里答“应该可以”。哦,这
回谢天谢地总算找到R的踪迹了。我一时兴奋的不得了,拉住西里一直聊
到几乎天亮。分手时再三叮嘱再三鞠躬。此时已是2001年的4月7日
的早晨。
4月8日,西里的信来了,寄来了R的办公室电话和网页地址。我迫
不及待的进到老朋友的主页,看到了他的照片,是的、是他,更清瘦了些
,戴着一副过去不常戴的眼镜,笑容还是那么的熟悉,我感到我们似乎没
有分开过。我浏览着R的主页,知道他于一年前来到香港大学任教,同时
也看到他在学问上更上了一层楼。我马上给R寄去了电邮。9日,R的回
信来了,阔别十余载的朋友终于联络上了。
踪影既以找到,会面当在不远……
在喜悦的激动中,我想到了网络,想到了华知,想到了与西里村的网
上巧遇,想到了少将帆在聊天室的极力挽留……还有老例的文章、还有
介绍西里来的老狼、还有、、还有……我感谢这一切、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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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在这篇拖了一个多月之久的东西终于完工的时候,我看到了虫
二的文章。凑巧的是我们都是通过搜索引擎找到南加知青协会,又从南加
来到华知,走的是同一条路。可悲的是那条路不通了。我祈祷着那路能重
新开通,也相信我们还有路可走。我对自己说,我过去尽力了,我以后还
将尽力,为了朋友,为了华知,为了黄河、长江和珠江……
2001-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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