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1977纪实
作者:网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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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1977纪实 一、再等两个月 ——百日奋战到百日惊奇 (一)再等两个月 1975-9-19,我因工负伤、病退回到上海。原以为1968-11-19离开上海到江西插队的蹉跎岁月就此最终画上句号,其实不然,“老革命遇到新问题”——当初被热热闹闹、倾城而出、欢送下乡“干革命”、已经“苦战八个年头”、堪称“老革命”的病退回城知青,很快遇到了“新问题”,“重新分配工作”是个难以逾越的关卡。 我是在劳动中从拖拉机上摔下来造成右锁骨骨折的,无论怎么说都是工伤,理应享受相应的待遇,可以进入集体所有制的街道工厂(俗称“大集体”)。但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负责知青工作安排的街革会(当时街道的一级行政机构“街道革命委员会”)向区革会(上一级的行政机构“区革命委员会”)上报的申请报告被打发回来了,理由是我“不属于伤残”。我据理力争,正因为属于伤残才退回上海的啊!街革会无法解释,又把球踢回区里,请求复审。区里拖拖拉拉地“研究研究”之后,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上海不能把工伤全部包下来”,甚至说“插队无所谓工伤劳保规定,工伤就按照病退对待。”这是1977-5-14的“封口之作”。 我总算领教了“工农差别”、“城乡差别”的真正含义,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初被轰轰烈烈送下乡、又辛辛苦苦受了伤,而后果与待遇竟然就是如此这般?!街道、里弄熟悉“有关部门、有关政策”的好心人终于不得不“实话实说”了——我家没有一个人在外地、在务农,所以不能享受分配到“大集体”的待遇!因此,唯一出路是进“小集体”——里弄生产组。两者的收入待遇分别是月薪二三十元和一二十元。在那个时候这样的差距是很大的。 这就是从1975-9到1977-5历时20个月“纠缠不休、折腾不已”的结果。那个年代的一次分配定终身,事关重大,所以断然不可就此“认命”进“小集体”!我父亲坚持己见,坚定不移,让我对所有关心我的人“一言以蔽之”:“再等两个月吧!”对此,有的人报以苦笑:“上山下乡真是作孽啊”;有的人回以轻蔑:“还能等出什么名堂?”我则“一如既往”,继续“召之即来、有求必应”地帮街道、里弄做一些写刷各类宣传标语、代写各种小结和发言稿之类的打杂,除了换来感谢与表扬,没有一分一厘的报酬。回沪一年多,在如此“义务劳动”打发时间的同时,父亲已经让我通读了列宁选集四卷,然后又开始通读38卷本的列宁全集。在“政治挂帅”的年代里,这样的阅读却常常产生一些“另类”的“非主流”的想法。除了有时候与父亲谈谈之外,就只有埋在自己心底,偶尔也会写几句笔记。 1977-7-18。我在家整理书籍,打开了自己曾经带到江西插队、始终压在箱底、一直秘不示人、而后又带回上海的一叠教科书。那是初中一、二年级的代数、几何、物理、语文、政治等教材。久违十余年了!1966-6之前就读于学校的一幕幕浮现眼前。在当天的日记中留下了这样的记载:“心血来潮,翻阅代数几何,竟解出若干十年前求学时不得其解的难题。”今天回首当年,突然发现,真是被父亲言中了——我无意之中的心血来潮之举,正好是在5-14得到“只能进生产组”的“最后判决”之后父亲决定“再等两个月”的日子! 不过,从日记中看到,这一时的心血来潮,很快趋于平静,到1977-8-1,才在继续通读列宁全集的同时,开始“阅代数”了。不过,也只有两天。随后,开始出现质的变化—— 1977-8-4日记:“今起自学《数理化自学丛书·代数·第二册》”。根据记载,通读全集与自学代数是“齐头并进”,可谓“红专结合”。基本上是上午自学代数,下午或晚上通读全集。最值得注意的是,自学《数理化自学丛书》!当时我家中并没有这套丛书,一本都没有。虽然日记中没有相关的记载,但可以肯定,这是父母亲从他们工作所在的上海图书馆借来的。 1977-8-21日记:“早上广播十一届一中全会新闻公报。……下午被通知去卢湾体育场参加庆祝大会和游行。至6时许才回到家。”正是这平平淡淡、毫不显眼、不值一提的几十个字,隐含着我生命历程中又一个重要转折点! 这一天是星期天。下午,去参加欢庆“十一大”的活动了。舅舅来我家,向我的父母等转达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今年要恢复高考了,理工科是肯定无疑的,文科还不清楚。”舅舅在上海纺织工学院(文革前称华东纺织工学院,拨乱反正后恢复原名,后来改名中国纺织大学,现名东华大学)工作,他带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当时,在“两个凡是”的指引下,人们还牢记着文革中1968-7的“最新最高指示”:“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亦即著名的“7.21指示”。所以,是不是全面恢复招生还没有定论,也是可信的。 记得那年那天的晚上,全家又一次讨论我的“出路问题”。父亲认为,恢复高考的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因为邓公复出的大环境与1974~1975时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应该把握这个机遇。如果能够有机会考大学,一定不要放弃。不仅是不需要被动地等待“推荐”,而且有希望一举解决病退回沪以来拖而不决的工作安排问题。眼下不管恢复高考的正式文件怎么规定、何时下达,做好迎考准备是不会错的。至于是从理工科方面还是从文科方面进行准备?还是从数理化自学丛书起步,因为,我是名义上的知识青年,实际上仅有初中二年级的水平,数理化方面的基本知识还差得远,自学丛书的这些内容是文科理工科都必备的。总之,不管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学习文化知识永远不会错。 祖父、母亲都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自己犹豫迷茫了许久许久,此刻真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1977-8-21就此成为我难以忘怀的一个重要日子。日记显示,从1977-8-22开始,我全力以赴投入了自学文化知识,通读列宁全集则定格在8-20阅读的第9卷第77页上。 从8-21得到消息,到12-11走进考场,是111天。
1977-8-22开始的“迎考”,目的是明确的,但进程是模糊的。究竟什么时候考、考什么范围,这些“基本参数”绝对没有现在的高考那么明确、清晰。毕竟,历经十年浩劫的中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所以,等待不如行动,实实在在地准备!“人贵有自知之明”。单凭我初中二年级的实际水平,想要“一步登天”参加高考、进入高校,谈何容易。所以,对我来说,与其说是“复习迎考”,还不如说是“突击学习”。用当时的豪言壮语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用现在的流行语,是“恶补”。 在当时的条件下,绝对没有“高复班”,即使是要学习文化知识,除了文革后期的一些“革命化”的教材,系统的教科书很少,辅导材料更少,练习题库就更没有了。我慢慢地摸索出一个办法来:认准《数理化自学丛书》,因为它系统而严密;认真阅读其中的叙述部分,再动手做例题,但不得看其解题过程,而是到做完以后再去看,并与自己的做法进行仔细的对比,总结正确的成功之道,找出错误的原因所在。这样的一个过程,就等于是请到了一位无声无形的老师,既传授了知识,又批改了我的作业。 在“义务劳动”中,我结识了本街道的病退知青小孙,时常往来聊谈交流。1977-8-29,他得知有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就提出与我一起准备迎考,我欣然答应。他是68届的初中生,底子比我更薄,而且已进生产组,需要一周上班六天,但拼劲十足。他每天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与休息时间,让我去他家一起“温课迎考”。虽然他有求于我的地方很多,而我往往是刚刚自己学会了一点,但是在这种共同切磋之中,自己的收益非浅,不少自以为已经学会的内容在“互帮互学”之中得到澄清、巩固。有这样的收获,我也就乐此不疲。 1977-8-31日记:初一、二代数复习基本完成,转入自学初三代数和复习初二几何。 9-1日记:今起复习平面几何。午续学函数。晚学计算尺。 9-2日记:复习平面几何。午续学计算尺。 9-3日记:复习平面几何。午续学计算尺。晚再学对数。 9-4日记:学习对数(换底公式)。晚复习平面几何。………… 依现在的目光来看,这样的“迎考”是不可思议的——如此拖沓迟缓,“按部就班”,“磨磨蹭蹭”,还“奢谈”什么高考,简直是“天方夜谭”了。但是,不这么做又有什么捷径呢? 1977-9-9日记:将平面几何第一册基本复习完。 9-10日记:始学平面几何第二册。 9-12日记:开始复习英语。 9-15日记:下午遇团委小张,交换残缺近闻,似无望。 9-18日记:父友来说12月考试。 9-19日记:将平面几何第二册基本学完。 9-21日记:情绪十分坏,心里十分乱。大概是因为到了回沪两周年的“纪念日”。太叫人心烦意乱了。下午到接待站一游。愁眉苦脸的几十个人和泰然自若的接待员,更使人心神无定。 9-22日记:把《代数》(四)学完。至此,代数、几何已全部自学完毕。 9-23日记:始学《三角》。又传“可靠消息”:十月份高考,年龄25岁以下。颇感气馁。 ………… 从这些当年的日记中保留的一些细节,可以看到那段日子里也是“风云变幻”“跌宕起伏”。 其一,平面几何第二册相当于初三一年的内容,居然在十天里自学完毕,现在想想也是不容易啊。 其二,复习英语。若无日记留存至今,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与印象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曾经传说要考外语。在当时的大环境下,考试的语种肯定是英语,而我在初中的两年里读的却是俄语!幸亏早在小学四年级以后父亲让我跟着收音机里的“英语广播讲座”学过两三年,赶鸭子上架似的,从初级班到中级班跟了一遍。尽管十几年过去了,我找出那些“广播讲座”的教材,ABCD、音标等基本的内容居然还记得!于是,又开始了与数学的自学交错进行的英语复习……。不过,我的日记中关于英语的记载“稍纵即逝”。9-12“开始复习英语”,到9-18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估计这与那天父亲的朋友来访有关。虽然我只记下了他说12月考试,但完全有可能也带来了有关考试科目的传闻。 其三,尽管在8-21明确了“迎考”的目标,而且已经有一个月了,我还是对“残缺的知青进街道工厂”保留着一丝希望。9-15与街道团委小张交流近闻,9-21到“区革会”接待站,都说明了我是另类的“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既准备迎考、争取“鲤鱼跃龙门”,又打算铩羽而归、继续据理力争、回避进入里弄生产组的“厄运”。 其四,各种传闻、“可靠消息”不时流传于市,在日记中留有记载的只是一部分。因为是致力于“迎考”,也就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实录当时的点点滴滴。只有关系特别重大的才留下痕迹。例如,9-23传闻报考年龄为25周岁以下。一旦传闻变成现实,这对我将是“致命一击”,我会因为刚刚度过25周岁生日,被“冷酷无情”的政策条文“拒之门外”!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样颠簸不已的情况下,航船的大方向还是把握住了。 1977-9-27日记:续学《三角》,因恒等式而进展甚小。 9-29日记:续学《三角》,因心境不好,茫无头绪。 9-30日记:今天学习《三角》,进展甚小!甚小! 10-2日记:续学《三角》。自九月二十七日以来,为三角恒等式、加法定理所缠住,加上传闻残缺已中止而心绪不好,故劲头锐减,进度缓慢。 10-3日记:与小李交流自学情况至11时许。将《三角》草草告一段落。准备转入函数与理化。 ………… 对我来说,10-3的那次交流可能不亚于一次“遵义会议”了。小李是我的插友的弟弟,68届初中生,因为身体关系,一直在家“待分配”,多年来自学不辍,数、理、化之外,还涉猎作曲、演奏等等,多才多艺。是日第一次促膝长谈,颇有启发。现在看来,真是一次相当重要的“战略大转移”——把“迎考”变成为“应试”!——《三角》这门课遇到很大的阻力,就绕开它!在高考中有一道“三角”题就差不多了,大不了放弃那几分。现在要加快补上物理、化学的大缺门!的确,初中二年级的“识字青年”只学过一年物理,从来没有学过化学。与正宗的高三毕业生,差距太大太大了。而小李积累了多年自学的心得,成为我的“向导”“带路人”,正是时候啊。 1977-10-4日记:与小李共同学习函数、抛物线等解析几何内容。晚上自学直线方程。 10-6日记:迄今三天,将圆和直线方程告一段落。 10-8日记:以1950~1965高考试题复习数学。 10-9日记:上午小孙来,同赴浦东杨家渡张杨路光辉中学李公权老师处求教物理,至下午5时半回家。 10-11日记:学物理,进展迟缓,难以入门。下午赴小李家求教物理。 10-12日记:晚与小孙同学物理。其舅李公权老师今来浦西,又请教于他。 10-14日记:续学物理,进展迟缓。晚学幂函数。 10-15日记:上午续学幂函数,亦不顺利。晚上邵明世老师来指点学习方法。幂函数基本学完。 10-16日记:下午〖插友〗李来,谈及十二月初高考。 10-17日记:晚与母到邵明世老师处求教物理。 10-19日记:学习化学,进展不大。 10-20日记:今报道科学院重建研究生院。学习物理、化学,毫无进展! ………… 以上的日记摘录,有几个“看点”: 一是,文革以前乃至1950的高考试题都“登台亮相”了,成为1977“迎考”的指南针、参考书、练习题。可惜现在无从查考1950~1965高考试题的来源。 二是,除了小孙、小李成为“同盟军”之外,亲朋好友开始“保驾护航”了,有小孙的舅舅李老师,有我母亲的同学邵老师,他们甚至上门施教!其他插友也关心着事态动向,随时传递重要消息。 三是,在各种传闻层出不穷的时候,科学院先于恢复高考的正式消息,宣布重建研究生院,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总之,可以感觉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1977年10月21日开始,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各新闻媒体,都以头号新闻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广大群众,特别是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更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正如有的群众说的,恢复高考象爆炸了一颗原子弹,震憾了整个中国大地。恢复高考招生制度的消息通过国家主要媒体发布之后,一下子搅动了整个中国,搅动了天下士子的心灵。消息在中国飞快地传播着,像火一样在高粱地、橡胶林、稻田、军营和车间里蔓延,带给无数在文化的黑暗中挣扎的青年,尤其给身在农村的青年们一个巨大的希望。人们的命运和试卷再次联系了起来。一个通过公平竞争改变自己命运的时代到来了。”这是时过境迁三十年后对当年“爆炸性”新闻所作的典型描述。 其实,当时关于恢复高考的“小道消息”“非正式消息”“可靠消息”真真假假、沸沸扬扬,已经好长一阵子了,真正置身于这一“风口浪尖”的“识字青年”,有相当一部分人牵肠挂肚、焦虑不安的,是具体的政策究竟如何。 10-21日记:今正式报导大学招生的决定。 10-22日记:今报导教育部负责人答记者问。 ………… 现在回头看那两天的日记,似乎没有什么内容,其实只是未作记录而已。好在现在互联网上可以查到那两天报纸上有关高考的内容,因而很容易回忆起那时那事。 1977-10-21,各报头条关于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关于全国招生工作会议的报道,并配发了人民日报社论《搞好大学招生是全国人民的希望》。在那个时代,这样的会议报道和社论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而且往往是在基层在民间已经流传多日了。所以,那天只是得到一些正式的原则性的说法:“今年,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进行了重大改革。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市、自治区批准的办法。”10-22,以教育部负责人答记者问的形式,公布了一些具体规定。这些才是已经得到过传闻的人们关心的实质性内容。诸如: “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包括按政策留城而未分配工作的)、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不超过二十五周岁,未婚,只要符合条件,都可报考。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有成绩或确有专长的(指理论上钻研有成绩,实践上有科研或技术革新成果的,而不是指工龄长),以及一九六六年、一九六七年两届高中毕业生,报考时年龄还可放宽到三十岁,婚否不限”;“要求具有高中毕业或相当于高中毕业的文化水平”;……等等。 这个“答记者问”一经发布,才是真正的轰动一时,成为意欲一搏的“识字青年”的“必读文件”。当时,究竟有没有资格参加高考,是至关重要的“启动步骤”啊。然而,“识字青年”的前景是很微妙的:25周岁是道坎。按照文革前一般的上学读书年龄,这就意味着67届初中以前(含67届初中)就出列了!但是,如果超过25周岁的话,66、67届的高中生可以“优惠”到30周岁!那么,除了他们以外的呢?就要“理论上有成绩、实践上有成果”。这就玄乎啦!我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因为我刚好超过25周岁! 1977-10-24日记:小孙下午来,与教育局通了电话,说25周岁以上可考,但掌握较紧。 10-30日记:今广播本市招生委员会成立。12-11~12进行考试。年龄规定1952-9-1以后出生者。未知有无影响。 10-31日记:午小孙来,上午去交大市招生委员会接待组,被告知说25周岁以上者无“成绩”“成果”者不能报考。实在令人泄气。 ………… 虽然,议论纷纷、揣摩不定的考试日期终于宣布了,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可喜的。因为实实在在的“迎考”时间就只剩下短短的四十天啊!而我只完成了一部分数学,物理、化学刚刚开始学! 更为严峻的考验来了!在通往高考试场的道路上,第一道“关卡”已经出现——25周岁以上要“有成绩”“有成果”。何谓“成绩、成果”?何来“成绩、成果”?无法规避的坎,凸现在眼前。 1977-11-2日记:下午及晚上整理学习数学的点滴札记。 11-3日记:上午续理数学小品。午后到小李处。至3时。3时半~4时到〖街道〗乡办,得知一些高考消息,受到一些鼓舞,劲头稍有恢复。后又遇到小孙、老何,均鼓动我去考文科。这一来弄得心神不定,心猿意马,不知如何是好。晚完成两篇数学小品。 11-4日记:上午誊清《指物论诠释》。下午去乡办找老卞,把数学小品及《指物论诠释》交给他。 ………… 这是在三天内“闯关”的记录。我把这第一关称之为“二成”,即提交“成绩、成果”。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此事的起始细节了。只记得当时我交出去的“成绩成果”有两类三篇,留有复写件,但现在一时找不到了。所谓“两类”是我为了应对报考理科和文科的不同需要。 应对理科的是两篇“数学小品”。其一是在复习平面几何时,父母从图书馆借来一本供师范院校学生使用的参考书,正巧见到内有一道题,我曾经采用不同的方法解答出来,于是就写成了一篇短文,以表示“向大学参考书叫板”的能力;其二是在自学三角时,如何理解与记忆正弦、余弦、正切、余切、正割、余割这六个名词概念,这在当时接触到的许多书籍资料中都没有见到过,就总结、归纳、成文了。 应对文科的是一篇《指物论诠释》。此举说来话长。春秋战国时期的哲学家公孙龙有一篇拗口难懂的《指物论》,我父亲钻研琢磨了好几年,写成《指物论诠释》。我出于好奇,好几次拜读求教。想不到会在“二成关”面前派这样的用场。记得当时提交“二成”的时限极为短促,要临时赶出一篇论文根本不可能,更不像现在有互联网提供强大而迅捷的帮助。11-3下午,我与小李碰头的重要内容就是如何应对。他提出,他的论文“绰绰有余”,可以“送”一篇给我。我一看,是有关物理学和能量守恒的,我对此是一窍不通,就婉言谢绝了。晚上,在与父亲商量对策时,父亲急中生智,提出把《指物论诠释》作为我的成果交出去。我还是不敢掠人之美。父亲说,在时不我待的紧张关头,只有这么办了。同时又心生一计,此文采用父子合署。这样一来,我才放心一些了——万一需要“面试”之类的审核,我还能凑上几句应答吧。 如今回想这样的往事,觉得真有趣真好笑!经过近二三十年来自己的摸爬滚打,尤其是亲历了诸如资格认定之类的实际操作,回首返顾,就可以看出,1977高考时要求“成绩、成果”的想法是正确的,然而是缺乏可操作性的——那么短促的招生时间、那么庞大的报考人群,如何进行“成绩、成果”的审核、认定呢?相应的人员、具体的标准、操作的程序等等就更来不及了。 如今再细细品味“1977-10-22的答记者问”,其中有这么一条,“凡符合招生条件的青年都可向本单位报名。报名青年由公社、厂矿、机关、学校等单位按招生条件进行审核,符合条件的,报县(区)招生委员会批准后,参加统一考试”。天哪,基层单位能够“按招生条件审核”什么呢?难怪我把不薄的一叠文稿交到街道负责高考报名工作的“乡办”时,主任老卞翻了一遍,面有难色地说:“这么多啊,先放着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成绩成果”了。
“成绩成果”这“二成关”一过,紧接着是“摸底报名——初试——正式报名”三个接踵而来的关口。 1977-11-5日记:上午挑选有关时事政治的报纸。午小孙来(决定不报名)。 11-6日记:上午到街道报名,为第九个。 11-9日记:午前午后小孙两来我家,中午老卞动员他报了名,“逼上梁山”了。晚上准备明天初试语文,欲写一稿,竟无从下笔! ………… 这“报名”还不是正式的高考报名,是“基层单位”的“摸底报名”。即便如此,到了这个时刻,不乏“临阵逃脱”的,有的自觉底子太薄而怯场,有的担心失败羞于面对父老乡亲,有的……。当然,也有几经犹豫、又下定决心“搏一回”的。 在这第二个关口前,我没有什么犹豫。对我来说,此时的重点是要解决在文、理两科中究竟如何抉择。父亲分析形势认为,离开高考的日子只有一个月了,许多人寄希望于文科以“背”为主,所以报考文科的人很多;而我在数理化方面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不妨就来一番拼搏,报考理科! 其实,就我自己的喜好而言,尽管十一年来被排斥于学校之外,但心底里还是喜欢文科,这也许是来自父母的遗传,或者是潜移默化所致吧。但在1977-11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文革狂潮形成的“文科危险论”远未消失,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法则“甚嚣尘上”。在这“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机遇面前,不得不当机立断啊!所以,我权衡利弊,还是听从了父亲的分析,尽管他也希冀“子承父业”……。从此,也就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数十年后与父亲谈及这段往事,他还是觉得不得已而为之,留下了些许遗憾。 再说那年那时,在“抉择文理”的同时,还要马上应对“基层单位”组织的“初试”。“挑选有关时事政治的报纸”就是准备工作之一。 1977-11-10日记:成天在为晚上语文测试作准备。小孙、小周来。晚上7时~9时在凌云中学进行语文测试。分四个部分:1、改错别字;2、成语解释;3、分析文章;4、写短文,读《攻关》。由于准备不足,很不理想。由陆兰珍、徐玉兰在202室监考。邵老师来,等候初试情况。 11-11日记:上下午两次到小李家。下午在小孙处复习至五时许。晚上7时~8时45分进行数学测试,尚可。 11-12日记:下午2时到乡办,老卞不肯透露初试情况。 11-16日记:上午,〖里弄支部书记〗黄帼英送通知来,明去办报名手续。九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正面临去插队的选择! 11-17日记:上午邀小孙同去办手续,交照片与手续费。 ………… 这一星期的日记无法为现在提供更完整更全面的回忆了。语文、数学的“初试”,肯定是街道里组织的;试卷也许就是与本街道对口的凌云中学编制的,但现在无法查实;至于我的成绩如何,所谓“很不理想”“尚可”,皆因我自己的要求太高太严。如今话说这些往事,关心的也许不是过程,而是结果——我又过了“初试关”!1977-11-16获得了报名的资格。 在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我也没有忘记:整整九年前,1968-11-16,此时此刻,正是我去江西插队的决定性时刻。为什么竟会如此巧合?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在这些日记中,零零散散的还有不少人和事,不再一一摘录,以免累赘。归纳起来,有两点: 一是自从恢复高考的官方消息在10-21发布以后,我要参加高考也成为街道、里弄中不大不小的新闻,以往时断时续的街革会、派出所、里委会“义务劳动”辄然而止,再无任何人的“口头通知”了。恰恰相反的,倒是有一位里委干部陈阿姨,积极热情地为我联系复习迎考的学校、老师,其中还有她自己的在中学任教的女儿。 二是离最后关头愈来愈近,“搏一回”的“同盟军”也在扩大,除了最初的小孙、小李,又增加了小施(病退回沪,67届初中生)、小程(插友,已经病退回沪,67届初中生)、小周(中学同学,是上海工厂的工人),他们成为“最后冲刺阶段”的“哥们”、同行者。 至于前一阵子就开始“保驾护航”的邵老师、李老师以及父母的朋友、我的插友,依旧穿插其间、客串不止,传递最新消息,提供各种资料。在当年没有复印机的情况下,采用簇新的复写纸一次复写成三四份乃至五六份,在亲戚朋友之间“分享”。有的资料来之不易,不惜挑灯夜战,“广泛发动群众”,分头复写、分工分发。这样的“一人报考、众人动员”的景象,一时间蔚然成风。 记得在高考结束后,我整理出一大摞这样的“手抄件”,多是薄薄的、五颜六色的、大小不一的纸张,用圆珠笔使劲复写出来,有我母亲、妹妹娴熟的笔迹,有插友、同学熟识的笔迹,也有从未谋面的“义工”的陌生笔迹。还有几次,我母亲发现有内容基本相同的“手抄本”,就发挥自己的业务特长,认真比对,在决定留作自用的那一份上,用红蓝铅笔,逐一注明不同“版本”的差异,便于我使用。 面对这一切,真令人激动不已啊!这些“手抄本”,大部分在我“意外扩招”、跨进校园后,赠与“前赴后继”的“考友”们了,但也挑选了几份留作纪念。可惜的是,一时找不到那些别具一格的“珍藏品”、“当代文物”了。
1977-11-17,正式的报名手续办完了,进入考场的障碍已经没有了,可以一心一意投入迎考了。毕竟时间已经非常非常有限了——考试日期是12-11啊! 如今重读当年的日记,最感慨的还是,这二十三天的“最后冲刺”确确实实是“迎考”到“应试”的转变。且看: 11-17日记:午后小程来,同去东风母校找施老师,意外收获是可以去校旁听七六届考生的补习课! 11-18日记:上午去东风中学旁听杨惠芳老师的数学课。下午4时,到〖街道〗招生组开会,布置明天下午正式填表事宜。 11-19日记:下午3时半与小孙同去街道正式填表。 11-21日记:傍晚将一批习题送去陈阿姨女儿批改。 11-22日记:上午到东风听王雪诚老师讲语文,三节课。下午又去听李梅标老师讲化学,两节课。晚上到建庆中学听徐老师讲解析几何2小时。 11-23日记:晚上与周、孙、程、李一起在建庆中学听徐老师讲解析几何。 11-24日记:上午在东风听施老师讲物理。 11-25日记:晚上在建庆,徐老师讲二次曲线,人数增至14人之多。 11-26日记:上午去东风,黄光明老师讲化学计算。下午再去东风,李耀明老师讲电与磁。 11-27日记:与小孙去光辉中学李公权老师处复习物理,5时许才离校。 11-28日记:上午随陈阿姨的女儿到永强中学向戚老师求教数学。晚上到建庆,徐老师讲三角函数、反三角函数。回家学高中代数,至1时。 11-29日记:上午到东风,潘嘉忠老师讲化学。晚到建庆,徐老师讲指数、对数。回家后复习数学至11时半。 11-30日记:上午到光明中学听讲化学。晚上复习数学,做历年考题至1时。 12-1日记:上午先到市九中学听了半小时力学,后到东风,卢志权老师讲平面几何。下午到市九听解析几何第一讲。晚上到邵老师处。晚复数学至1时。 12-2日记:上下午均在东风,杨惠芳老师讲直线方程,桂祖华老师讲二次曲线。收效甚微。晚复数学至1时。 12-3日记:上下午均在市九,物理(动力学),数学(指数、对数)。晚上,在街道团委,政治测试补考(前因晚上去建庆而告假)。后复数学至12时半。 12-4日记:晚复习解析几何和力学(均依复旦附中材料)。开始准备政治。至12时。 12-5日记:上午、下午在市九听函数和力学。晚复数学至11时半。 12-6日记:上午在市九听解析几何。晚与周老师联系去永强中学的日期。后复数学,学三角方程,至11时半。 12-7日记:上午在市九听最后一节辅导课:极坐标和参数方程。晚上复物理、数学至12时。 12-8日记:下午到永强中学请教数学。晚上复化学。至12时。 12-9日记:复政治。晚复政治到11时。 12-10日记:上午与小孙复政治。午,父赶回,外地附加题中有导数内容。下午及晚上赶学导数,至10时。 以上略去了“考友”之间频繁的来往记录,摘录了考试之前“四处求教”的踪迹,真像是“病急乱投医”,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其实,东风、市九两校的“补习课”“辅导课”是比较系统而完整的,教师都是文革前带教高中毕业班的顶尖名师,用现在的说法是“应试老手”了。虽然两校的内容有相当多的重复,但存在“时间差”(东风略早于市九),使得我能在短时间内两次获得“高强度的突击”机会。而我母亲的同学邵老师、永强的戚老师、光辉的李老师、建庆的徐老师等“陌路相逢”的热心人,则是“炒小锅菜”,有针对性地解决了许多“拦路虎”。 至于12-10下午的“插曲”,可谓惊心动魄、一波三折。在当年各省市自治区“各管各”组织考试、通讯手段还依靠书信的时候,父亲的一位朋友不知怎么得到稍稍早于上海一两天考试的外地某省考“导数”的可靠消息,迅即告诉了我的父亲,父亲立即从位于南京西路上的单位急急赶到福州路的旧书店觅得一本《微积分学导论》,立马赶回家中,让我马上开始“临时抱佛脚”……。不过,上海的试卷中并没有出现“导数”。 这一段最后的冲刺,也打破了此前10点半以前上床睡觉的限制。从11-28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11-28到12-8这11天里,4天到1时,1天到12时半,3天到12时,3天到11时半。考试前的两个晚上分别是11时和10时休息。这样的“强度”在当今恐怕算不了什么。 【1977-12-11~12:“豁出去了”】 从8-21得到消息,到12-11走进考场,经历了111天。我称之为“百日奋战”。对于两天的“考场拼搏”,我的日记上仍旧记得非常简单。 12-11日记:今参加高考。上午数学,由于临场慌乱,大出意料之外,四十余分矣!下午政治,尚简单。后与孙、程到李处,复化学到5时半。晚与孙复理化。至11时许。 12-12日记:上午理化。可惜基础太差,亦四十余分!下午语文。晚上与孙去“大上海”看电影《来自地球的人》。 虽然日记上少有记载,但是脑子里不乏记忆。 我参加1977高考的考场在卢湾区的南昌初级中学(现改为炎培高级中学),距离我家约2500米。当年,虽然恢复高考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但考试之日并无异样。那天是星期天,马路上比平日清静些。我是“考友”中距离考场最远的一个。我离开自己的家走了大约600米,约了小孙;过去大约300米,再约了小李;再过去大约400米,约小程,之后就一起向着“南昌”齐头并进。 南昌中学的大门离开马路边有几十米,两边是住家。进学校大门不远就是一栋教学楼。校门、校园的中央大道、教学楼的上下楼梯,在一直线上。所以,进了校门就可以“直冲”考场。 毕竟,告别学校、离开教室、远离考试,已经十年有余了,真想好好品味校园气息。可是,乍一踏进校园、走近教室,迎面而来的却是“冷酷无情”的“考试注意事项”!啊,无暇多想别的、返顾过去了! 这个考场的考生都是历届生、知识青年,职业“五花八门”,届别“参差不齐”。这支典型的“杂牌军”形成的“考生流”,涌进考场,找到考位,屏声静气,鸦雀无声。 终于开考了! 【12-11考数学、政治】 第一天的上午,考数学。尽管在“迎考”“应试”的一百天里,我在数学上花费的时间最多,但是终究因为荒废了十年光阴,手脚生疏,心慌意乱,败下阵来。我在交卷之前浏览全卷,估摸自己的得分大概只有四十多分。 与孙、程、李等“考友”一起走在回家吃午饭的路上,边走边议,共同“复盘”。事后有一个插友告诉我们,这天在路上与我们擦肩而过,看见我们谈论得那么投入、那么兴奋,还以为我们都考得很顺利呢。 回到家里,我因出师不利,不免气馁。但是在家等我吃饭的父亲、母亲、祖父异口同声地规劝我,把已经发生的都抛到一边去,集中精力打好后面几仗!用市井口头语,就是“豁出去了”! 饭后稍作休息,又步行2500米,参加政治考试。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里,长达两三年的“枪手生涯”(捉刀代笔地写各种小结、总结、发言稿之类)使我应对这门考试“驾轻就熟”。仅仅靠了考前两天集中突击了一天多时间“强记硬背”,就“尚简单”地对付过去了,这对我第二天的上场起到不小的激励作用。 【12-12考理化、语文】 第二天上午,考物理与化学。两门课在一张试卷上,二者的比例是60比40。虽然在“迎考”“应试”时,物理方面花的力气不少,毕竟基础太差太薄弱,一看到考题就感到自己“不堪一击”。而化学更是当年我最为薄弱的环节,压根儿来不及看《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四本《化学》,全靠东奔西走的“应试”讲座,突击学习了一些基础知识。 奇怪的是,当年各科的试题早已忘记得一干二净,唯独对化学试题至今还有一丝印象。当初我由于略懂古文皮毛而在有机化学方面略微沾光,“应试”期间不费力气就掌握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把精力用到了烷烃、烯烃、炔烃以及主链、支链等方面。而高考的试题中“看结构式写名称”、“看名称写结构式”这样的题目“正中下怀”,让我“捞分”不少。这些内容在40分中大概要占到五分之一吧。 走出考场前我也估计了一下得分,估计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分,物理部分一定是“一塌糊涂”了,化学部分大概会相对好一些。当然,在66、67届高中生眼里,这些试题实在实在太便当了,太“小儿科”了,让他们笑歪了嘴! 物理与化学的考试又是“铩羽而归”,但已不像第一天数学考试“落荒而逃”那么狼狈不堪了。 中午回家吃饭、稍息,就去参加最后一门考试——语文。如今在日记中看到的,对语文考试没有一个字的评说。想来当初的自我感觉良好。应当感谢街革会等部门让我在几年中“坚持不懈”地“义务劳动”“练笔头”啊!说得夸张一些,这种作文真是“小菜一碟”了。至于作文的题目,已经想不起来了,不外乎“抓纲治国”“攻城不怕坚攻书不畏难”一类的“流行曲”吧。
重捧阔别十余年的教材,跨入阔别十余年的校园,走进阔别十余年的考场,参加阔别十余年的高考,……这一切,还不是“我的高考1977”的全部。如果说,到“走进考场”是“上集”的话,那么走出考场到“跨入校园”就是“下集”,是别样的扑朔迷离、风云变幻。 【1977-12-13开始:“马不停蹄”】 时隔多年,我始终记得,1977-12-12考试结束的当天晚上,我就去看了一场电影。看电影的地方忘记了,影片的名字忘记了,具体的情节也忘记了,只记得其中的主角是一个叫“齐奥尔”什么的俄国人,讲的是有关火箭研究方面的故事。我曾经几次与父亲谈起那晚看电影的事情,父亲说,细节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听说那电影有励志的内容,就让我去看了。 近来翻看当年的日记,查到那晚我是在“大上海电影院”看《来自地球的人》。用这个片名在谷歌、百度里搜索,仍然是大海里捞针。遂以“俄国火箭研究”进行搜索,果然找到了“1903年,俄国科学家Κ.Э.齐奥尔科夫斯基提出建造大型液体火箭的设想和设计原理”这样的信息。 虽然这与我的后续道路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当时我正好在考场上“垂头丧气”,励志电影恰到好处地为我“打气鼓劲”。父辈真是用心良苦啊!父亲说,自己感到考得不理想,就在思想上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来年再战! 自10-21恢复高考的官方消息面世以后“偃旗息鼓”沉寂了50来天的“义务劳动”,在考试结束的次日12-13就重新“开张”了!我不得不“重操旧业”,再次“活跃”在街革会、派出所、里委会等场所。尽管如此,“准备再战”还是低调地、不声张地开始了。把心思、精力都集中在“准备再战”上,“义务劳动”则是一种调剂与休息。 目标——1978-7的高考,方向——仍旧是理科,范围——增加英语,条件——有整整六个月的“备战”时间,有首战的经验与教训,有三个多月打下的基础,有新建的人际关系,……总之,劲可鼓,气不可泄。中断运转十多年的大脑一经启动,就不宜随便刹车熄火。 根据日记记载,1977-12-13就“马不停蹄”地投入了新的“迎考”:阅《代数与几何》,阅《物理(分子物理学)》,抄“数学物理高考试题及答案”,复习《三角》,开始复习英语,阅《物理·第一册》,阅《平面解析几何》……。几乎每天有“义务劳动”,但每天都有自学的记录。 【1978-1-8:“去体检啦”】 很快就是元旦了,一九七八年来到了,但是迟迟不见有关高考的新消息。按照当年10-22答记者问的说法,“由地(市)招生委员会组织评卷,然后根据考试成绩提出参加政治审查和体格检查的名单,并征求所在单位群众的意见。”显然,有没有接到体检通知,就是事关能不能实现梦想的重要信号! 1978-1-3,星期二,遇到街道“乡办”的工作人员老卞小贾小朱,“均无高考消息”。 1-4,星期三,遇到“乡办”负责人老卞,说我“检查身体有希望”。 1-5,星期四,又遇到老卞,说“体检延期至中旬”。 1-7,星期六,下午3时许,“里委来通知我,明天下午去体检”。 短短几天之内,消息变化无常,考生及相关人的心也就随之起伏不定。盼星星、盼月亮,仰颈相盼了好多天的体检消息终于来了,我有幸名列其中!“考友”中有此幸运的确实不多,我被一片祝贺声包围了,仿佛就像已经录取了似的。 1-8,星期日。上午仍然去派出所“义务劳动”,继续书写“四防”图片展览的文字说明。“下午,到斜土路716号原建业中学参加‘选拔学生体格检查’。3时许完毕。”晚上因喉咙痛早睡。 【1978-1-9:“喉痛插曲”】 这又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插曲。 那天体检时,查到咽喉部位,我恶心不已,医生始终观察不到我的喉咙口,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只见那个中年女医生拿起一个金属制作的医疗器械,细细长长的把手,前端是一个二分硬币大小的圆片。医生把那个圆片在酒精灯上烧了一会儿,又叫我张口嘴巴,迅速地举起右手,把那个器械伸进我的口腔。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口被烫了一下,不禁大声叫了起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医生已经把那器械从我口腔里迅速退了出去,对我说:查好了。我如获大赦似地逃离了那个检查位子。 当时也没有太多的感觉,隐隐作痛而已。但是到吃晚饭时就感到喉咙口显著疼痛,以为身体不适所致,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1-9,星期一。喉咙依然疼痛,难以咽食。我继续去街革会“义务劳动”。遇到“乡办”的老卞。他得知我的喉痛,就要我去医院看一下。下午去曙光医院就医。原来,竟然是体检医生把我的喉咙口烫伤了!难怪疼痛不已。近期只能吃稀软食物。实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正当我哭笑不得回到家里,与祖父谈论这次“不明不白的皮肉之苦”时,里委会的茅阿姨来通报最新消息:街革会组织组要我的病历卡!我急急忙忙跑到组织组,原来是要我办理病退手续时的病历资料。我答道,这些病历资料都在区革会的“乡办”。 虽然喉咙口挨烫而痛苦不已,但是“组织部门”要我的病历资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向大学校园又迈进了一步! 此时此刻,就默默祈祷着,这份曾经为我病退回沪立下汗马功劳的骨折病历,千万千万不要变成“拦路虎”啊! 【1978-1-9~14:“翘首盼望”】 体检之后,“大学热”在街道、里弄的“识字青年”中愈来愈热。各种传闻、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开来。 1-11,星期三。傍晚,我又一次特地到街道“乡办”打探,老卞小贾都说我大有希望。小贾还透露:昨天有招生委员会人员来了解包括我在内的一些考生的病情。 1-12,星期四。上午得到通知,10点半在乡办开会,出席对象是参加体检的39人。老卞简单介绍了我街道青年参加高考的情况,即告散会。 1-14,星期六。中午,中学同学小张来,说淮海街道有人在体检以后又填表、交照片。 ………… 零零碎碎的信息,没有什么头绪,但都传递着考试者、体检者、关心者、相关者对最后揭榜的翘首盼望。
天有不测风云。 正当高考揭榜的日子越来越逼近的时候,我的祖父在1-15晚上8点半猝然离世。当天的日记中,我写道:“如此突然的打击使我心痛欲裂……”。作为长孙,深受祖父的喜爱、关爱、疼爱。在高考前的“百日奋战”中,他更成为尽职、尽心、尽力的“火头军”“马大嫂”“总后勤”。1-8我在体检时意外“受伤”,他心疼不已,连续数日为我单独煮稀饭。 祖父的一生历尽风风雨雨,尤其是二十余年的坎坷经历,使他的健康遭到极度破坏,精神受到极度摧残,但他还是怀着希望,活着、活着。他看到了1976年10月的“四人帮”垮台。他也看到了1977年下半年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进入实施阶段。可是,在“春天还会远吗”的时候,他还是在老慢支、心脏病、高血压的夹击围剿中倒下了。1-18,星期三。下午,祖父在龙华大殓,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1978-1-20~2-20:走出悲恸】 1-20,星期五。这天,我又在街革会帮忙写年终颁发的奖状,兼做家务。晚上,我恢复了中断五天的自学,复习英语。“今天是失去祖父后父母弟妹全部上班的第一天,发觉学习时间锐减!”1-24.星期二。“今天是失去祖父后第一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好不凄凉。家务之余,续抄《英语复习资料》,续学《三角》。”1-27,星期五。上午在弄堂口遇乡办的小贾,说“未曾听到有通知发下”。 2-7是农历春节。依旧自学不辍。年初一上午,续学高中代数、英语。年初二上午,续阅《微积分学导论》。年初三上午,续阅《微积分学导论》;晚复英语。 2-10是大年初四,已经恢复上班。傍晚,去乡办,遇党委副书记陆兰珍及老卞,无高考录取通知单方面的消息。 2-16,星期四。下午去乡办打听消息,小贾云未闻任何音讯。 2-17,星期五。傍晚去乡办,竟仍无音讯。 ………… 我从祖父离世的悲伤中慢慢解脱出来,在自学不辍和义务劳动中度过了春节前前后后的一个月。对于高考的录取通知单,自然是极为关切的,但是没有什么音讯。 【无记载有记忆:凶多吉少】 在此期间,父亲辗转相托,打听到复旦大学录取新生的情况。结果是没有见到我的名字。现在我还有当年报名时填写的一张表格的留底,上面显示了我当初填写的三个学校、六个志愿。 1.复旦大学。数学系,计算机科学系。 2.上海科技大学。四系,五系。(当年上科大的系名。这两个系应该就是数学系、计算机系。) 3.上海师范大学。数学系,物理系。 在“是否愿意录取入其他系或专业”一栏中,均填写“愿意”。 在“是否愿意录取入其他学校的系或专业”一格中,我填写了“其他学校的数学、计算机或气象、天文。” 报名、填表之前,全家商议填写什么志愿。我觉得自己的数理化都是底子薄,不宜报考理科,但是在工科方面到底选什么,又毫无方向。所以,我想报考医学院。记得当时报纸上的招生目录里,医科很多,尤其看到不少公共卫生专业。但是,父亲不赞成,他说他自己就是考取了医科、并读了一年以后再退学另考文科的。父亲认为我对医学没有天赋,即使学医也不要读公共卫生,因为这种专业被认为比小儿科还不如。 我是本来就毫无这方面的经验与知识,所以,也就打消了学医的念头,重新在理科方面动脑筋。还是那个老问题——数理化的底子都不行。父亲主张不要笼而统之地谈论,对数、理、化这三门要分开来进行比较与分析。结果,得出一致的看法:我在小学中学都有文科方面的特长,但是现在不报考文科,就退而求其次。我的数学也不错。所以,大方向就选择数学。相关的就是计算机了。而气象、天文则是我在小学高年级时被《十万个为什么》等科普读物激发了相当的兴趣。 这样,在填写志愿时,首先确定了复旦、上科大、上师大的数学系;其次是复旦、上科大的计算机科学系。最后还有一个空格,又不忍浪费,就选择了上师大的物理系。这是很不情愿填写的,因为自己在物理方面的底子、兴趣比不上数学,而上师大又没有天文、气象等系或专业。 至于数理化这三项之一的化学,则被我们从一开始就排除在外、不予考虑。毕竟我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没有在正规课堂上学过一分钟。所以,我是“闻化色变”。不过,我母亲说,她读书时偏爱化学课,对化学方程式的配平尤其喜欢。 考后一个多月,在得到复旦大学录取名单中没有我的可靠消息之后,我就忐忑不安了。因为早就有一种说法,如果第一志愿落败,那就基本出局了,以后几个志愿只是陪衬而已。凶多吉少啊! 【1978-2-21: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高考揭榜的时刻终于到了! 2-21,星期二。“高考已揭晓,我街道竟只有毛××一人得到录取通知!”2-22,星期三。“上午到乡办。我街道大专入选者仅一人也。”“下午,小李被录取在师院化学系。”………… 至此,热闹喧嚣了三四个月的一场大戏落幕了。我所在的街道,39人参加体检,只有1人金榜题名!而我的四五个“考友”,也只有小李一人获得了走进高等学府的资格。 【1978-2-23开始:重整旗鼓】 在“尘埃落定”的第二天,2-23,我又重整旗鼓,重上战场。日记显示,每天自学不已,数理化英,轮番上阵。 3-13,星期一。“上下午两次到八仙桥、老西门,欲购数理化自学丛书而不得。”在1977高考之后,文革前出版的这套自学丛书空前热门,洛阳纸贵,每每重印都一抢而空。我在家自学的时候,休息之机就到就近的八仙桥、老西门转一圈,成为那里两家新华书店的常客。日记中不时有这样的记载: 3-27,星期一。家务之余,排队买书。 4-4,星期二。上午排队买书近二小时。 与此同时,家里又“酝酿”着一次大变化:父母的工作单位落实住房政策终于进入了实质性阶段。1978-2-28,第一次去看了拟分配给我家的新房子。3-14又去看了一次。此后的日记中又多了一些内容:开始做搬家的准备,我的分工是整理、处置家中的书籍资料。 【1978-4-5:喜获新居】 1978-4-5,星期三。下午2时,父亲提前回到家里,带回了好消息,拿到了落实政策的“住房使用证”! 全家欣喜不已。我立即去派出所,凭借几年来我在派出所“义务劳动”N次建立的人脉,迅速办好了户口迁移手续,一路绿灯,顺畅快捷。 啊,被“扫地出门”整整十年之后,明天就能拿到新居的钥匙了。可惜的是辛劳了一辈子的祖父没有等到这一天,全家人、亲友、邻居都是唏嘘不已。 【1978-4-6:绝对意外】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喜事竟会接踵而至! 4-6,星期四。 上午,我与父母到房管所领取了新居钥匙,打开新居房门,讨论拟定了“粉刷打扫”方案。当时绝对没有“装修”的说法,更没有专门的装潢企业,都是“自力更生、自己动手”,全家齐上阵,亲友来帮忙。所以,这天晚上,我去找老同学,商量帮忙的具体事宜。转了一圈,把人员、时间搞定,就回家了。 我还没进家门,一位邻居见到我,大声说:“里弄的支部书记来过了,你的录取通知单来了!你是大学生了!”什么?录取通知单?还是大学生?绝对不可能!大学录取通知单早就发过了,大学也已经开学了,现在怎么还可能有录取通知单?于是,我对那个邻居说:“又和我开玩笑啦……”话音未落,邻居说:“不骗你的,快回家,去问你爸爸妈妈……”另一个邻居闻声走出家门,也对我说:“是真的,是真的哦!”啊?真有此事?我顾不上多说了,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跑上二楼,冲进家门,只见父母和弟妹都乐呵呵、喜盈盈的,笑逐颜开。“刚才黄书记来过了,送来了这份录取通知单。”我抓过一看,果真是录取通知单!上海化工学院,石化系……。 1977-8-21得到消息,到12-11走进高考考场,111天,是我的“百日奋战”。 1977-12-12走出考场,到1978-4-8拿到录取通知,115天,是我的“百日惊奇”。
【1978-4-6:夜不能寐】 真是喜从天降。在1978-4-6的日记中,我写道:“……回家后,竟有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我竟被录取在上海化工学院石化系基本有机专业。我真万万没有想到啊!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我不禁热泪盈眶,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1966-6,文革狂飙席卷大地,学校停课,家里也遭殃。1966-9被抄家,1968-1又被“紧缩住房”,“扫地出门”,一家三代七口挤进十多平方米的斗室中。1968-11,我这个“黑六类子女”被作为首批赴江西插队落户的“红卫兵”,离乡背井“接受再教育”。五年后,1973-5,“五七指示”六周年这一天,为了“五七大军”(江西对知青及下放干部等的统一“尊称”)建造住房,去砖瓦厂买砖,不慎从拖拉机上摔下,造成骨折。折腾了两年,1975-9,我病退回到上海。却又因为家中没有务农的,虽属“工伤”也只能分配去里弄生产组,而且还不能立即就有名额。在这样无望又无尽的等待中,虚度光阴,年已二五,却身无分文,生活无着。直到1977-8-21,庆祝“十一大”那天,舅舅带来有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于是,开始了“百日奋战”——从8-21得到消息到12-11走进考场,整整111天。这中间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环节,可谓“过五关斩六将”,几乎所有的关卡我都经历了:年龄超过25周岁的能否参加高考?病退知青或没有工作的知青有无资格?文革前只读到初二的如何认定“相当高中毕业的学历”?…… 而今,录取通知单来了,“姗姗来迟”,实在意外啊,怎么不激动、不兴奋呢?真是一个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百日惊奇”! 【1978-4-7~9:否极泰来】 4-7,星期五。 上午,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到街革会、派出所、团委等部门办理有关户口、油粮等关系的转移手续。这些部门里都有我在“义务劳动”中认识、熟悉的朋友,对我的喜出望外表示热烈的由衷的祝贺。 但是,这些部门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像我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住读还是走读(在当时的形势下,大学里有不少是走读的)。我到公用电话站打电话到学校去问,得到的回答只是“可以在星期一报到”。那么是住读还是走读?无可奉告了。 下午,我干脆去学校询问,可是有关人员都去看电影了,接待者也不知可否,让我次日八点再去。 4-8,星期六。 上午“二进校园”,找到招生工作组,疑团尽释,明确了是住读、下周一报到。 4-9,星期日。 忙碌、劳累,心里却是无比的甜蜜。全家迁徙新居的准备工作,父亲奉调进京的准备工作,我入学的准备工作,三管齐下!那么多年的坎坷苦难,终于迎来了否极泰来的春天!(4-21午后,父亲乘火车赴京。) 【1978-4-10~11:机遇机遇】 4-10,星期一。 上午,我母亲特地送我一起去学校报到。家长送孩子上大学在当时是罕见的,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有同学提起这件事觉得好笑。 也许,这是因为母亲想要补偿一些遗憾吧。30年前,母亲在之江大学念书时,内战的烽火逼近江南,在当局歪曲不劳动者不得食政策的敌对宣传蛊惑下,母亲急匆匆地肄业回家找工作,从此告别了大学校园。30年后她送子上学、漫步校园,也是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些许安慰吧。 我是全班第二个报到的。到下午,全班27人全部报到完毕。谁也不知道,又都想弄清楚,这“姗姗来迟”的通知单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晚一个多月呢? 4-11,星期二。 上午,简短的迎新会。上海化工学院的基本有机化工、高分子、煤化工三个专业各“扩招”了一个班级,共80余人。指导员为我们揭开了谜底。她告诉我们这批学生: 上海市革委领导彭冲同志很关心这次高考和招生,要求各校挖掘潜力,尽可能扩大招生。因此,上海化工学院(后来恢复文革前的校名华东化工学院,以后又改名为华东理工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后来恢复文革前的校名上海师范学院,以后又改名为上海师范大学)响应这一号召,分别扩大招生三个班,各八十余人。 这些学生有两个特点:成绩过线、年龄过线。 成绩过线,不难理解。〖当时,也没有人去询问自己的考分到底是多少,大家都是一古脑儿、一门心思投入了来之不易的学习之中。直到最近,我在网上无意之中看到,当年上海的录取分数线是:理工科,220分;文科,270分。(见http://bbs.dahe.cn/bbs/viewthread.php?tid=964626&sid=ytYSZf)〗 年龄过线,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对超过25周岁的考生,一般不考虑录取。现在响应市领导的号召,挖潜扩招,在开学六个星期后,我们正式录取了你们这一批超龄学生。 到这时我才注意到,我们这些人真的非同一般:几乎清一色是老三届高中生,只有极少的老三届初中生。就我所在班而言,共27人,有23人是高中生,而且差不多都是66届高中毕业生。我是其余的4个初中生之一,而我是其中唯一的67届初中生,故在全班是最小的小弟弟。数月前正式报名参加高考之时我刚跨过25周岁!如果没有这一次扩招,我的生活轨迹又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时至今日,无论在校内校外,当年三个“扩招班”还是被习惯地顺口地称为“老头子班”,就连身在其中的我们这些人也颇为自豪地自称“老头子班”。…… 【不是结束语: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如今,说到“扩大招生”(“扩招”),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说到“恢复高考”,也已耳熟能详,几乎是老中青少人人皆知了。但是30年前这一次与恢复高考相关的“扩招”,似乎已经成为一段鲜为人知、又被遗忘的往事了。 三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当年的“扩招”决策者、执行者、参与者,在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是否还记得那一次“扩招”?毕竟,区区百多人受惠,又没有报道宣传,实在鲜为人知、太不起眼了。2008年2月,我看到上海一家报纸在每周日开辟一叠纪念改革开放的专刊,就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出来,用电邮发了过去,结果石沉大海,无人问津。让我感到痛心不已的是,那样的纪念专刊还屡屡出现史实讹误。难道仅仅三四十年的历史,就要被遗忘、被误传吗?由此而感到,在以后的史记上,不应当只看得到21世纪之初的意义完全不同的“高校大扩招”啊!改革开放的受益者也有义务、有责任成为一个宣传者、记录者。 近日找出了当年的日记,汇成我的高考1977纪实。可惜还有一些实物如准考证等未能找到。一俟现身,再作修改补充。 (写于2009-5-9~11。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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