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刑事诉讼法修正草案》第84条的正确解读

近日，众多媒体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修正草案》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公开征求民意。这是一件大好事。这将使民众对于自己切肤相关的法律制定有实实在在的参与权。果能以诚意正确操作，认真吸取民间正确意见，将有效地促进法治的进步，与国于民，善莫大焉。

有社会责任心的人们，纷纷对《草案》作出自己的解读，也因种种原因，有了种种分歧。焦点之一，似乎在修改后的第八十四条第二款：“拘留后，应当立即将被拘留人送看守所羁押，至迟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除无法通知或者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等严重犯罪，通知可能有碍侦查的情形以外，应当把拘留的原因和羁押的处所，在拘留后二十四小时以内，通知被拘留人的家属。”雷颐先生在微博中认为，这里涉及到四种情况，可将人拘留而不通知家属。依此办理，每个人都可能面临被任意抓捕而家属得不到通知（大意）。而网友鲁汉认为这是雷先生“语文没学好，把现代汉语的句子读破了，”“因而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并且对雷先生多有攻击。

这款条款究竟应该怎样解读呢？事关重大。事情分歧貌似在对语句的解读上。笔者作为一名终生在语言文字的解读中讨生活的语文教师，谈谈自己看法。

原句“除……以外”是下文的状语部分，表示对下文内容（应当通知家属）的限制。那么，排除的是哪些情况，那些情况不通知家属呢？原文的“或者”前后，的确只涉及两种情况，那就是：一是“无法通知”。二是“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等严重犯罪”，（雷先生把它归结为四种情况，确有逻辑上的小小不妥）两种情况共同构成一个前提，由下文“通知可能有碍侦查”承接上文，表示在这个前提下产生的结果（而并非鲁先生所说的并列关系）。说白些，就是说，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和恐怖活动犯罪，若在抓捕后通知家属，“可能有碍侦查”，因而不通知家属。原条款的指向明确而集中，就是指的“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等严重犯罪”，字面上并不涉及所有的人。

但是，雷先生对此条款精神的解读，整体上正确。四条也好，两条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的恶果，那就是可能导致秘密抓捕的泛滥。就按两条的说法，抓捕而不通知家属的只有一种（内含两种）情况，就是“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等严重犯罪”。假入诚如字面所言，“危害国家安全”，那罪莫大焉，特殊处理也就罢了。问题是，在我们这这个特色国家，此概念没有明确界定。持不同政见算不算“危害国家安全”？把不同政见写成文章算不算”危害国家安全’？对国家政治制度作出其他设计算不算“算不算危害国家安全”？按照选举法自荐为候选人，参选人大代表，或者帮助独立候选人参选人大代表算不算“危害国家安全”？……在实践中，我们看到的是，“危害国家安全犯罪”这个概念的所指往往是异见人士。君不见那些“被失踪”（亦即抓捕而不通知及家属）的人，不多系在此罪名下的持不同政见者吗？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款条款的实质，是要把对异见者的非法抓捕绑架合法化？那就诚如雷先生所言，太可怕了！一些网友关于这将导致秘密逮捕合法化的担心，就绝非空穴来风。

党报《人民日报》已发表社论，“要包容异质思维”，这条法律，岂不是和党报唱反调？岂不是名为法律的完善，实为法律的倒退？

雷先生的微博说，“这四种情况”将导致“人人都无保障”。划分成四种情况诚然有所不妥，但所下结论却并非耸人听闻。表面上看，这条条款只针对异见人士，但不遗余力的打击异见人士，打压异质思维，结果只能是专制。而专制的结果剥夺的就绝对不止是异见人士的人权，必然是人人都无保障。举个极端的例子。那个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被杀人犯“赵作海，由于许多对此事持异见的人对此案的质疑和呼吁，终于重审，无罪释放。有人记载，在他释放的时候，一狱警问他：“你犯了什么罪？”赵回答：“我杀了人。”以至那个正义感很强的狱警悲愤地吼叫：“你杀了个鸟人！”服从，驯良，在酷刑下人格扭曲至此的赵作海，可以肯定是不会是什么异见人士，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危害国家安全”的。他的人权得到保障了吗？

再说，“危害国家安全”恐怖活动是严重犯罪，杀人，碎尸，放火，投毒，贩卖毒品，贩卖人口……是严重犯罪吗？如这些嫌犯在抓捕时通知家属，会不会也会“可能妨害侦查”？所以说，可能妨害侦查”这个结论，不只会发生在前面的前提下，任何犯罪嫌疑人被拘捕，若及时通知家属，都有可能妨害侦查。但又不能因此就不通知家属。既要尊重人权，又不能放过罪犯，这就需要执法者的智慧，做好其中平衡。为什么单单对所谓“危害国家安全罪“作出这条规定呢？这真使人纳闷。看来是那些被以”危害国家安全罪“秘密抓捕的人，罪证是最难搜寻的了，需要对他们格外苛酷，做一条特殊规定。

奇怪的是，鲁汉先生的文章，在指出雷颐先生把原文“归结为四条”的不准确后，不再对原文的本意进行辨析，而只是一个劲儿的攻击雷先生，给雷戴了许多大帽子。什么’忽悠网友”，什么‘夸大其词，蛊惑人心“，什么不”自律’……这就有点儿让人不明白，鲁先生写文章，究竟是为了正确的解读《刑事诉讼法修正草案》，推进国家法制的完善呢，还是其他？而且，那文风，那做派，多多少少让人嗅到些文革的气味。

                                                                      2011-09-04

碧琼子文集：http://www.hxzq.net/showcorpus.asp?id=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