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轶事 作者:唐世璠


 

插队轶事  

 找“北”

1969年是我们到内蒙河套地区插队的第二年,村里的乡亲对我们这帮城市里来的学生照顾的不错,天天白面、黄米、没有了城市里供应的难以下咽的棒子面,唯一感到不满足的就是少了些菜蔬。原来当地老乡每家都有几分菜地不愁没菜吃,而我们就不一样了,有时队里和老乡送点菜来,没几天就吃完了。秋天村里老乡给腌的酸菜也早吃光了,所以每天光吃白饭,同学们都想吃点新鲜蔬菜。刚好入夏,老乡家自留地里的各种菜蔬也快长好了。西红柿、黄瓜、西葫芦、豆角等个个长得水灵灵白生生,让我们看了馋涎欲滴抓耳挠腮。

好象是都想到了一块儿似的,一天我们这帮知青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块儿,商量是不是搞一次行动来解决吃菜难的问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大家一致想到了村上富农秦来达。对!目标就是他家的菜地,大家统一了意见后就开始分工准备。事不疑迟、夜长梦多,夜袭行动就定在当晚12点钟。八、九名男生参加行动,剩下三名女生在知青点接应。大家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有的同学给电筒换新电池、有的同学在找双跟脚的新球鞋、更多的同学在准备口袋。找不着口袋的就找一条又肥又大裤子,把两只裤腿儿扎上,可以装很多菜呢。而且还非常好背,裤子装满菜后把鼓囊囊的裤裆往脖子上一套,比口袋都好背。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12点,一名同学悄悄的把门轻轻推开半扇。探头侦察了一番,见没有动静一挥手,大家就鱼贯而出摄手摄脚地找没人的地方溜出了村。摸黑绕了一个大圈子后,辨好方向直插富农秦来达家的菜地。好在白天已侦察好了,大家分别悄悄的向菜地包抄过去。刚准备进入菜地大干一场,忽然大家都不动了,只见菜地中间约一人高的地方有一个小红点在一明一灭的闪动。大家正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有位同学沉不住气猛的打开手电一照;哇!只听大家一声惊呼,然后一齐转身,贼也似地不顾一切的四散奔逃。暗夜中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摔了多少跟斗,引得四处狗声一片,也不知跑了多少时间才定下心来,一个个灰溜溜败兵似的摸着黑陆陆续续回到住处。

原来是富农秦来达抽着烟袋站在菜地中间,难怪大家看到地中间一人高的地方有一点火在一闪一亮。是不是我们白天探路时被他发现而有所防备?大家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有的在埋怨、有的在女生面前吹嘘自己惊险的经历。大家正说得热烈时,忽然又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说话。这才发现还少了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叫孙朋,因为戴着近视眼镜绰号“老虾米”。大家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都这么长时间了这“老虾米”怎么还不见回来。大家都有些急了,几位女生尤其有点沉不气了,好在这时我还有点主意。立刻分配布置;肖定、衣剑胆你们到村口向槐木营方向搜索,范铁良、路书继去村北梁家圪旦接应,我和贾云飞到村东小树林去找……。刚布置完正要准备行动,突然门开了就见“老虾米”一身泥土闪身进屋,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这“老虾米”当时借着手电光看见有人站在地里,也顾不上管别人了,一转身兔子般不顾一切的跑了。黑夜中也不辨方向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跑了一身臭汗。待回过神来一看,四处黑忽忽的一片,也辨不出天南地北不知跑到了哪里。这时又听“老虾米”吹嘘到;嘿!我当时一看心里就有点紧张了,四处的狗叫高一声低一声的真吓人。好在关键时刻看见了北斗星,我就心里默唱着:“抬头望见北斗星,低头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就这样一路找着“北”才摸了回来。

这就是我们插队时唯一的一次行动而且还以失败告终,不过通过这次事件,大家都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话。那就是每当知青点的同学不见了时,有同学在问:“某某去哪啦”?准有人在回答:“某某找北去啦”!

                                        
爬山调

这两年广播电台、电视台经常播放原生态民歌,我非常喜欢听,尤其喜欢听原生态歌手阿宝唱的民歌,感觉就一个字“爽”。这到使我想起以前插队当知青时,生产队里几个赶车的大车倌们唱的“爬山调”,感觉就象今天的原生态民歌。那场景到现在还记得;车倌们坐在车辕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长鞭、身板儿挺得溜儿直,神气活现嘴里不停地“驾”、“窝”、“吁”的吆喝着。远远看见村里的婆姨、小媳妇们在路边田间干活,就一个个卖弄地咧开大嘴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大不浪红孩(鞋)你个老来粗,你的爱哥得哥地个歪不浪胡……!”;“一把手拉住哥哥的马扯手,说下个日期你再走;叫声个毛眼眼你快撒手,哥哥呀现在哪想走……!”这没有经过修饰、野性、声嘶力竭的声音刺激得婆姨、小媳妇纷纷直起腰来。害羞点儿的不敢抬头,大部分婆姨媳妇们一顿土块儿把车倌们砸得赶紧鞭子一甩大车便绝尘而去,但那粗旷、嘶哑、毫无遮拦的歌声余音还在田间上空回荡。

那时我们才插队不久,虽然“中外民歌二百首”唱的溜熟,但这富有吸引力又这样好听的“爬山调”还是第一次听到。死缠活缠大车倌们不情愿的教了我们,刚学唱时嗓子受不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我们有一个同学竟比车倌们唱的还要好。这一下引得村里的婆姨、媳妇们对我们另眼相看!倒把这几位大车倌“凉”到了一边,这一来可把车倌们惹燥了,好几天不理我们。

我们从城市刚到农村,一时还无法适应农村生活。白天干活累的要命,但一到晚上身体得到恢复后,就一个个又“活”了起来。那时农村晚上经常停电,一入夜只好点油灯,电灯都是聋子耳朵——摆设。什么事都干不成只能扯着嗓子唱歌、吹口琴;同学们有独唱的、重唱的、更多的还是我们男女声大合唱。夜深人静越唱越想家,越想家就越唱,惹得四周的狗也和着我们的歌声一起汪汪乱叫,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

                                                   
知青与狗的故事

插队一年后,对当地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就有了外出玩一玩的念头。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去离我插队不远的五原县和胜公社建丰十一小队知青点,去拜访在天津住同一胡同儿的好友建柏。我在地图上看了一下,离得很近也就是50里左右的路程,不太远若骑自行车四五个小时就可到达。与建柏写信联系好后,我就借了辆自行车上路了。途中还遇到了一个知青点,知青们碰到一块特别热情,在那里稍做休息喝了点水并与他们聊了聊。才知道都是从天津来的,可惜到现在是哪个学校的、姓名都忘了。又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还真的找到了我好友建柏插队的知青点。

带着到达目的地的兴奋心情,毫无顾忌地向院子里走去。没想到还没进大门,一只大狼狗就扑了上来,两只前腿搭在我的肩上个头比我都高,呲牙咧嘴的用长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当时把我吓的腿都有点软了,幸亏双手紧紧抓住了车把才没坐到地上。只记得建柏来信说他们养了一只狼狗叫“莱卡”,是他们用10斤花椒从解放军兵站换来的小狼狗,不到一年就长成了这么大。我当时都吓蒙了,出了一身白毛汗。莱卡的“莱”字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叫什么“卡”。慌乱中只得“霍”卡、“契”卡的一通乱叫,好赶紧让狗安静下来,千万可别咬我一口。这狼狗好象认识我一样,和我亲热了一番后就带我进了知青的院里,一场虚惊后我才放下心来。见到了我一年未见的好友建柏和他的同学们,“酒肉”了好几天,这自然也和莱卡建立了感情天天跟我寸步不离。临走时因为实在不想和莱卡分开,我就和建柏商量;能不能把莱卡让我带回玩些日子。原以为建柏一定会回绝,没想到建柏竟一口答应了,这真让我喜出望外,并相约好一个月后去我那看我,顺便把莱卡再领回去。

就这样我告别好友带着莱卡踏上了回程的路,一开始我把它用绳子栓在车后跟着走。后来我就把绳子解开了,莱卡开心地跟着车跑前跑后,就这样一路顺顺当当回到了知青点。没想到莱卡受到了所有知青的欢迎,不论男生、女生都喜欢,天天带着莱卡到处玩。一次我和几名同学带着莱卡出去,到离我们村二里路的槐木营玩。到了知青点后莱卡一头就钻进了女知青宿舍,几位女生正在屋里“白活”着呢,猛然见一匹“大狼”钻了进来。只吓得女生们“嗷”的一声,声音都变了调儿,一个个从地上一下就窜到了炕上。挤在墙角互相搂抱着看也不敢看一眼。就这样我们带着莱卡把附近的知青点都去遍了,而且所有的知青都特别喜欢莱卡。聪明的莱卡经常给知青表演节目,什么握手、听命令卧倒、前进等等。总之;莱卡的到来给我们枯燥贫乏的生活带来了欢乐。说来也怪只要你是知青,不论男女、不管穿的好坏、或者你来自很远的地方操着不同的语言。它都不叫不咬,都能认出你是知青和你一起亲热。只要见到当地的老乡定会把他们撵得落荒而逃,不让你走近知青点一步。附近老乡养的当地土狗一个个被莱卡咬得没招没落的,只要一见到莱卡全部一律夹着尾巴悄悄溜走,那情景就象老鼠见了猫。以至后来村干部或老乡要到知青点里来,一定要远远地打招呼,先把我们喊出来把莱卡看住,他们这才敢到我们院里来。

一个多月后,我的好友建柏、任健如约从五原县来我这。自然我们把他俩好好地招待了一番,附近的知青点也都去拜访过了。少不了喝酒、抽烟、吃肉、天南海北一通神聊,几天后他们带着莱卡回到了五原县。

莱卡这一走,使我们点上的知青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以后附近的知青聚会时,还常常聊起莱卡带给我们的快乐。以后我又转到宁夏继续插队,就再也没有听到莱卡的音信了。总也忘不掉莱卡在我插队时给我带来的欢乐,时间已过了40多年了,时常我还会回忆到那时无忧无虑、快乐而又艰苦的插队时光。

                                     
摔跤

1968年7月下乡当年我们这批在文革中第一批插队落户的知青就和当地的老乡结成了劳动友谊并建立了真挚的良好关系,当地淳朴的老乡并没有因为我们出身不好而歧视我们,虽然农活苦了些但我们的心情都是舒畅的,没有了在城市里学校里那种因出身“地、富、反、坏、右、资、黑五类、黑七类”而被歧视带来的压抑感。我们的到来也给当地农村带来了一股新风,潜移默化地给当地农村注入了新潮的精神和新鲜的空气并受到了当地老乡的欢迎。

那时我们知青除了吃住专门有村里给盖的知青住房外,大部分时间都和村里的老乡一块儿劳动生活,每天听到队长的出工吆喝声后就陆陆续续随着村里的大队人马到田间干活。歇息之余老乡们尤其小年轻后生、媳妇、姑娘们喜欢凑到我们知青周围交流和问一些感兴趣的问题,我们知青也愿意谈论一些老乡感兴趣而又不知道的城市里的新鲜事情,老乡们往往也听得兴趣盎然、津津有味。有时在劳动休息时小青年们在一起做游戏比力气,老乡们围着一大圈儿起着哄打着哈哈,小青年们力气大的得意洋洋、力气小的失败者灰心丧气好不热闹。比力气的游戏不外乎就是拔竿、背沙锅和摔跤这几种。“拔竿”就是两人相向而坐双脚抵住对方的双脚,中间放上一根锹把或扁担两人同时抓住,然后一声令下两人同时用力看谁能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为胜。“背沙锅”就是一人跪下双手伏地另一人骑在跪在地上人的腰上,口令一下二人同时用力,骑在上方的人用双手掰住下面人的双肩用力往后搬,下面的人用力缩成一团不让上方的人得逞。“摔跤”是最受农村年轻后生欢迎的,因为获胜者最能吸引婆姨、小媳妇和姑娘们的青睐。我们知青在来农村之前大部分都在文革当中“练过”,什么单杠、双杠、举重、石锁和摔跤,所以在和当地的年轻后生的摔跤比赛中大部分都能取胜。但是唯独在我们村的知青和老乡的摔跤比赛中,我们沾不得半点光,原因就是我们村有一位在附近几十里都有名的木匠小伙刘威,大我们5、6岁身高2米多。双手如两只大蒲扇,双脚因为没有卖的鞋可穿只能穿着老娘手工缝制的大布鞋如同两只大簸箕,据老乡说木匠刘威曾经一顿吃完五斤干面烙的大饼力大无比。附近几十里没有人能摔过他,有的当地后生不服想和木匠刘威比试比试,还没到跟前就被木匠刘威一把抓住肩膀像小鸡子一样地扔了出去,青年后生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空中翻着几个跟斗落在了地上。

那天我们知青照例和村里老乡一块出工干活,休息的时候就不知怎么让老乡起哄给搅动了起来,我们几个知青要和木匠刘威比试摔跤,老乡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我们围定就连一贯严肃的政治队长也来看热闹。我们知青点有9个男生三位女生,会摔跤的只有5、6人,摔得好些的只有范铁良、衣剑胆、张广茂和我几位知青,我们大多都会使几个绊子如;小踢、别子、大背跨、里舀子、外舀子还有“跪腿得特勒”等。在大婶、大娘、婆姨、小媳妇和姑娘们的鼓噪下,我们几位知青热血涌头范铁良的中国式摔跤摔得最好第一个冲了上去,和木匠刘威一搭手还没来得及使拌呢就被刘威抓住双肩打着斤斗扔出圈外,衣剑胆不服气立马跟了上去还没抓住刘威反而被抓住大头朝下又扔出了场外。轮到张广茂了上场了,我这位同学见比他摔得好的两位同学都败在了刘威手下,心里着实有些胆怯了但也没有法子只有硬着头皮上,照例被刘威不费吹灰之力扔了出去。场外的大婶、大娘、婆姨、小媳妇、姑娘们、年轻后生们和老乡们给木匠刘威的助威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木匠刘威也得意洋洋接受乡亲们的欢呼。这时的我也看出了些门道,虽然我们几位知青会使几个“拌”,但力气不如人所以一上场交手就被力大无比的刘威扔出了场外沾不得半点光。就见这时的我趁刘威还陶醉在得意中大喝一声一个箭步飞身靠前贴身,左手搭在刘威的腰间右手向刘威的前胸用力推去,同时右腿插入刘威的腿裆用力向后一勾,只听哗啦啦库嚓嚓一声响亮,身高两米多的木匠刘威像一堵土坯墙一样轰然倒塌被我砸在了地上。我大叫着爬了起来接受知青们的欢呼,这时场上的老乡都看傻了没有了一丝声响,尘埃落定我见木匠刘威还在一脸茫然的在地上挣扎不起,直到几个后生把他连拉带拽的从地上扶起,这时的木匠刘威还在不明白他怎么就会躺在地上呢……。

这都是发生在快五十年前的真人真事,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转眼之间在你轻轻转身的背后,这几十年就如飞而去了,还没等你怎样回味人生呢人就已经到了老年了,回忆往事历历在目一切好像都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现在岁数大了记忆力也不如前了,过去的想起来就记下、写下等到阴天下雨时就可以消磨时间、看看、回忆一下、解解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前三篇回忆文章“找北”、“爬山调”、“知青和狗的故事”、都是在2007年在新浪网建立博客《贺兰山房主人》时写的,这篇“摔跤”一直想写时隔快十年了才动笔完成。这几篇拙文献给和我一块插队的同代的同学们。

                                                          2014年8月11日於:朔方贺兰山房

 

唐世璠.   又名;贺兰山房主人  男.汉族.天津市人.1950年8月10日生人,高级教练.1958年至1968年在天津读书,1968年至1974年先后在内蒙巴彦淖尔盟乌拉特前旗北圪堵公社苏家村和宁夏简泉农场插队,1974年毕业於银川师范体育训练班,同年分配到吴忠中学任高中体育教师,1978年初调宁夏回族自治区体委航模队任航空模型教练,其中1985年至1988年毕业於南方工学院“全国航模教练员专修科”班,至今还保持一项自治区航模记录,1992年从体工大队调宁夏体校,业余爱好收藏、探险、摩托车、滑翔伞、篆刻和绘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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