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森林散步
作者: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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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森林散步 曾经从天空鸟瞰瑞典国土,看到的是一幅由森林湖泊河流构成的图画。仲夏节前夕,我们乘坐旅游巴士向森林深处开去,此时,北欧迷人的森林画卷就在我们面前绵延展开。 我们的目的地是瑞典北部的一处历史古迹---一座一百多年前的铁工厂遗址。在中国大陆,这类简陋陈旧的铁工厂多如牛毛,毫不足奇,我因此不理解为何瑞典人把这种东西当古董宝贝。没等讲解员介绍完熔铁炉和博物馆的陈列品,我就和朋友们向森林间开满花朵的绿草地走去。 夏季森林的绿,是针枞木的深绿和桦树以及其他杂树浅绿夹杂的有层次的绿。绿草地上盛开的花朵多姿多彩,主要是黄色的野玫瑰和不知名的蓝色花朵,偶尔也会看到粉红色的小花。据说瑞典有个传统,在仲夏节的夜晚,年轻人会去野外采来七种鲜花,把他们放在枕头底下,希望能梦见自己未来的新娘或新郎。 一丝辽远的乡愁倏地掠上心头:南中国山野那一丛丛火红的杜鹃。被迫离开那开满血红花朵的故国,有幸的是,安徒生童话的故乡,以它令人感动得泪水盈眶的山林之美,慰籍着异国流亡者伤痛的灵魂。 躺下来,在这温馨的绿草地,充满清新气息的人间仙境。痴痴地望着不畏人群前来相伴的鸟儿,啁啾的鸟声点缀着我难得的欢悦心情。多么自由,多么惬意的国度!给每一只小鸟,每一棵小草提供生长的空间,瑞典是个以大自然为友的民族。他们精心地养护森林,精心保护森林里的各种动物,使得其领土成为欧洲最后的一块绿地,狭长的国土恰似地球的一个「绿色的肺」。 森林里的小咖啡馆,是一座瑞典传统的红色小木屋。一位白发健朗的老人在店门前阳光下演奏手风琴,我们在瑞典朋友的带领下学跳了一阵瑞典民间舞,然后,我们一起在草地上野餐。 游客渐渐增多,不时听到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欢笑声。和我一起同游的各国女友,有伊拉克的玛格丽特,俄罗斯的娜达莎,越南的阿咪。可能是因为本国享有了长久的和平与民主自由,仁慈的瑞典多年来接收了不少战争、政治难民。我们这些从昔日社会主义阵营的各个共产国家逃出来、跑出来、嫁出来的难姐难妹们,萍水相逢地相聚在瑞典。 在我们的瑞典语学校里,每当有人哼起前老大哥苏联的革命歌曲,如<<红莓花儿开>>之类的曲子,立即就会有古巴人,越南人,和我这个中国人,用各自的母语随声唱和,令从列宁格勒嫁过来的漂亮女导演娜达莎瞪大眼睛,惊奇不已。 在这天堂般美丽的地方,不知怎么的我总是为自己的民族难过。瑞典人的仁慈与慷慨,与他们相对广阔的自然环境有关。而我们中国人,同胞之间总是勾心斗角互相嫉妒,就因为狭小不洁的生活空间,导致人们心胸的狭仄委琐。即使到了自由的海外,很多人仍然不改中国人的习气。 初到北欧,接受瑞典电视台采访,他们为我聘请了一个中国翻译。这位好心的同胞临走时对我说:我看你这人还厚道,因此告诉你,在海外尽量不要和中国人打交道。他举的例子,尽是中国人在欧洲如何诈骗、欺负自己同胞的故事,听起来让人齿寒心冷。 而瑞典人却是连最挑剔的中国人也要说他们「老实」的民族。亲眼所见的例子就不少。圣诞节前夕,和森林相伴而居的瑞典人不会去顺手牵羊,而是到超级市场排队购买价值不菲的圣诞树。森林里的小鹿松鼠等动物是备受爱护的,为了避免麋鹿等动物穿越森林公路被撞,北欧公路上到处有写着「危险!麋鹿」的路标。怀着对动物的爱心,瑞典人会以给鸟儿做一个架在树上的小房子为乐。电台采用各种鸟声作为节目休息的信号。湖边的野鸭和天鹅从不畏惧游人,因为很少会有北欧人像我们贪吃的中国人一样,一看见它们就垂涎三尺。 此外,一个著名的世界性的国际人权组织---「大赦国际」,在瑞典的成员居然有七万之多,按人口比例居全球之冠。这些身处民主宽容制度之下的人们,经常义务性地工作,为世界他国的政治犯和死刑犯竭尽所能地呼吁。 瑞典人有一句笑话:「瑞典在七月关闭。」这是说每到七月这个美好的季节,瑞典人就纷纷抛下一切俗务去乡间度假,以享受大自然。城市立刻变得空寂少人,外来的商客找不到与之做生意的主人,令他们怀疑瑞典人是否真想赚钱。 一辆辆小汽车拖着房子车驶向森林海滨,一座座五彩的帐篷支起在风景美妙之地。七月的瑞典北方,太阳在夜晚十一、二点还在天上微笑。亲友团聚在乡间别墅---往往是一座红色的小木屋,和树木花草鸟兽一起度过暑假,是经过漫长白雪冬季的瑞典人共同的梦。就像是瑞典的国歌,人们不愿去歌颂昔日王国统治者的功绩与战争,而是纵情高唱: 「我向你致敬!你那世界上最华丽的国土,你的太阳,你的天空,你的绿野!」 不久前,我收到一位旅居瑞典好些年的湖南老乡的来信,他写道:「我走遍欧亚十几个国家,哪里的环境也比不上瑞典优美、干净、整洁,哪里的人们也比不上瑞典人诚实、善良、温和。」 我豁然开悟,在这充满卑鄙肮脏行径的世界上,之所以还存在着这么一个心灵较为纯洁的民族,也许是大自然的独钟。人的血肉都属于自然,经过每年一度森林的洗礼,人世的俗尘被洗涤一净。人的心灵和天地草木有了一种永恒的默契,就会重新变得和谐脱俗。 什么时候,我的故国那被砍伐殆尽的山野重新披上绿装,人们能深深呼吸自然清新之气,聆听天使般的优美鸟声,那荒芜已久的国人的灵魂和劣根性或许能得以根治。 不信神的我向上帝祈祷,在我步出瑞典森林之际。 199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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