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混凝土班(第二部)】1、八一节目练正欢;2、天塌地陷裂唐山;3、国家有难众人担;4、风声鹤唳把人烦 作者:庄生


 

【我的混凝土班(第二部)】

1、八一节目练正欢

76年注定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头。1月8日总理逝世,7月6日朱老总逝世;4月5日天安门爆发政治事件,邓小平二次打倒,批判右倾翻案风的政治运动像一股寒流席卷神州大地。这一年5月29日云南龙陵连续发生7.3和7.4级地震。但是,这已经发生的一切,与即将到来的一场惨绝人寰的天灾比较,在生存与死亡的层面上,前者远不如后者惨烈:这场天灾在几十秒中内攫取了24万条生命,使一个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夷为平地!

在这场天灾到来前,工程处的建筑交响曲正奏得渐入高潮。施工项目在部机关和白广路两地展开,机关工程是盖食堂兼礼堂,白广路工程是盖职工宿舍。我们每天奔波于邮电部和白广路之间,穿着沾满泥土的工作服去挤公交车,每每遭到乘客们的白眼。闲暇时间全用来排节目,自从五四青年节的联欢露了一小手后,处领导忽然发现这帮小年轻居然浑身都是文艺细胞,吹拉弹唱皆有人才;而且练节目可以有效地发泄这帮小子们过盛的精力,以免到外面去生事。7月中旬新调来个许处长,高高的个儿,人很瘦,听说在干校得过血吸虫病。他女儿在总政文工团,大概因此他也对文艺有很高的兴趣并且很内行。在他支持下,安排节目成了团总支没完没了的工作:七一歌咏比赛、八一和解放军联欢、十一国庆演出……,我们的日程表上总是排得满满的。

八一的节目到七月中才敲定,有舞蹈、小合唱,还有大合唱《长征组歌》。那年7月天气热得反常,不单温度高,且湿度大,很像南方那种桑拿天。各工种的休息室属混凝土架子工共用的屋子最大,且是老房,墙厚屋高,门窗又向北,较为凉快,于是练歌一般都放在我们屋,而排练舞蹈都是在屋外的小院。

7月19、20日连降大雨,原定要排练舞蹈,因雨只得改为排《长征组歌》。20日下午练了半天,将“雪皑皑”排定。心里很高兴,晚上在日记中写到:

“两天雨不停,计划难实行,心情急如焚。与佳成、末末等同学商量,改练组歌。今天下午全体合练,因事先各声部已教会,合练十分顺利,心甚喜。散后,天忽放晴,想起郭老诗:‘纵漫天云雾,无损晴朝’,不禁触景生情,吟成短句一首:

大雨洗京州,两昼不休。停工待晴人无事,欲练舞蹈难动手,几添愁忧。

众柴火焰高,齐把歌教。一天突击成一首,笑指乌云枉自飘,无损晴朝。”其后几天收工后一直在练节目,而天气也越来越闷热。二十多人挤在屋里练歌,真像是进了澡堂子一样,唱不了几句就大汗淋漓。夫子日记中不断出现“气压很低,湿度极大,人闷得难受”的记录。不过热归热,同学们练歌的热情丝毫不减。7月26日的日记写到:

“今天晚上由老孟(孟繁华)指挥,把最后两歌合完,《长征组歌》到今天基本定型了。(女生高音部还有两个地方需要改进)今天是人最齐的一天,女生来了沈末末、卫亚非、张军、刘玉琴、陈淑芬、武靖昆、康虹、李玉茹、李莲蒂、薛红(缺王淑明);男生有佳成、骥超、宇生、广义、大眼(波涛)、建华、向阳、我。”7月27日白天去白广路打混凝土。由于电压低,搅拌机不能正常运转,只好靠人工抄盘子。我们从早上七点一直干到中午一点多,祥子(李福祥)早上没吃饭,十点钟就饿得直勒裤腰带,“早知道活茬儿这么重,早上怎么也得垫巴点呀!”“康永得意地乐了,“还是哥们儿有先见之明,今早上干了五根果子两碗豆浆,那叫一个香!”祥子听的哈拉子直淌,“老朱你别馋我了,再馋我这活都你干吧,谁叫你吃那么多呢?”下午回部里,和张军去找管理处的小步商量八一联欢的事,小步高高的个儿,年轻脑子灵,岁数不大已经当上了处长。我们和小步及幼儿园的小任一起来到解放军宿舍,跟排长商量了八一联欢的具体安排。排长笑嘻嘻地对我们说,“听说你们工程处满地都是人才,到时候一定给我们亮几手呀!”“没问题,您就瞧好吧!”我对我们的节目充满了自信。

 

2、天塌地陷裂唐山

7月28日凌晨,我突然被剧烈的晃动震醒。屋子呻吟着颤抖,窗外似乎有列车驰过发出轰鸣。我勉强坐起来,见头上的吊灯像荡秋千一样摇摆,橱柜上的主席石膏像滚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窗框门框嘎嘎作响,床也在不停地上下跳动。“地震了!地震了!”我大声喊叫着。三哥的床挨着窗户,他迷糊中想开窗跳出去,被二哥拽住。我们哥仨冲出门,和父母一同跑下楼,跑到楼外的草地上才算松了口气。

大地仍在抖动,东方天空有紫光闪现,码在路旁的砖堆哗啦一声瘫塌了,楼顶上也传来令人恐怖的倒塌声。楼里的人已全都跑到外面,忽然大地平静下来,万物俱寂,天地一片漆黑。我们不敢回家,人们聚集在大院门口的广场上议论纷纷,不知地震来自哪里?

天渐渐亮了。借着晨光我们发现楼顶的通风烟囱全被震倒,楼后大院食堂高高的烟囱被拦腰震断,将食堂的房顶砸穿。五八年盖的三栋宿舍楼墙上都出现了裂纹,有的地基也下沉了。早上壮着胆子回家弄了点吃的,匆匆吃完骑上车奔了单位。沿途路边的平房多有损坏,所幸未见到全部倒塌的。市民们全都露宿街头,可老天不作脸,忽然阴云密布接着就大雨滂沱。

我冒着大雨冲进工程处,下车进屋,见已到了六位,只缺祥子、老孟、小桂。“家里没人伤着吧?”我问大家,伙伴们都说没有。于是大家围绕地震议论起来,到底震中在哪?二尧猜是邢台,建华猜是海城,宝强来了句“肯定是云南!云南最爱闹地震了!”康永马上反驳他:“瞎扯!云南离北京几千里地呢,北京这么强的震感,那云南还不得十八级啦!”正说着,小桂一身雨水窜进屋来,他一边抖着雨衣,一边大声说:“哥们儿都还活着哪?这回可出大事了!”“哪呀哪呀?”大伙都想知道震中在哪,全伸着脖子听小桂的下文。“具体地点我说不准,可肯定在东边!弄不好就在通州!”“你怎么知道是在通州?”大伙对小桂的话半信半疑。“我一哥们儿早上告诉我的。他老舅住通州,今一大早跑他家避难来了,说通州房子倒得多了去了!”正说着,严师傅也到了。师傅数数人头,少了祥子和老孟,不禁有些担心。“不会有事吧?”他自言自语。“师傅你放心,这两臭小子比谁都精,砸着谁也砸不着他俩!”小桂拍着胸脯打保票。他看大家还都看着他,知道大伙还想听他这个新闻发布官再侃点什么。于是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就说这两天要出大事吧!你们猜怎么着?我那猴子这几天就跟疯了似的,上窜下跳,不让我出门,我一出门就拽我裤腿。昨晚上不让我睡觉,我一躺下就过来挠我,气得我把它锁笼子里了,赶情它是知道要地震呢,唉,国难知忠臣呀!”“没错没错,”宝强恍然大悟,“我说我们家那只老猫这两天怎么老躲在床底下噢噢叫呢?赶情是让地震闹的!”“瞎子你懂啥!你那懒猫能和我的猴哥儿比吗?你那猫是叫春呢!”宝强眼睛有点近视,又不习惯戴眼镜,看人老是眯缝着眼,大伙和他开玩笑时爱叫他“瞎子”。

严师傅还是不放心,“小匡啊,是不是去看看小孟和祥子呀,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行,您放心,我这就去!”我叫上康永,骑上车直奔宪章家。大雨还在下,大街上到处是塑料布搭的帐棚,学校停课了,商场也都没开门,胡同里的副食店门口排起长龙,人们将店里所有的食物抢购一空。不少人家的屋墙倒塌了,屋里一片狼藉。“多亏老房还大都是四梁八柱,不太容易塌顶,要不这回不知死多少人呢!”康永感叹到。

跑到老孟家,见他好好的,正跟院里搭棚呢。“老孟!不上班也不打电话报个平安!让大家替你但惊受怕!”康永忍不住埋怨了两句。“我们家哪趁电话呀!就胡同口有个公用电话还坏了,我想打都没地找去,我冤不冤呀?”老孟一脸委屈。

到了祥子家,人也好好的,也在搭棚;自家的早搭好了,是在帮街坊,搭棚的活虽不算难,可要搭的像样也不是容易事儿。我们常给架子工帮忙,搭脚手架有经验,搭抗震棚自然不在话下,于是祥子成了院里的“工程师”,四邻都找他帮忙。康永一看乐了,冲我说,“老匡,看来跟着架子工练活没白练,看着吧,这回咱们又甭想闲着了!”

 

3、国家有难众人担

康永真是料事如神。

29日早7点中央台广播发布了地震消息:河北省冀东地区的唐山至丰南一带,7月28日3点42分发生强烈地震,震级达到7.5级(后修正为7.8级),天津、北京也有较强烈震感,北京震级达到5.3级。唐山死伤数字未统计出来,但损失极其严重;北京死103人,伤两千多人,倒塌房屋三万多间。

早上到班后,小桂为他昨天的预测十分自豪:“怎么样?是东边吧?跟你们说吧,唐山这回可惨了!全平了!唐山有座英国人盖的老楼,墙有一米厚,炸药都炸不塌,这回也一塌到底了!”“乖乖!那得死多少人呐!”老孟惊叹到。“人可死扯了去了!这么说吧,有鸡喘气,狗喘气,就是没有人喘气!”小桂看看我们,见大家都听呆了,越发夸张起来:“知道吗?那市中心大马路上震裂了一个大缝,好几米宽,几十里长,深不见底,你要是往下一跳,知道从哪出来了吗?”他问宝强,宝强认真地想了半天,摇摇头,“不知道,从哪啊?”“美国!傻小子,地球那边就是美国呀!”老孟一听惊得张大了嘴,“美国?这可能吗?”康永笑嘻嘻地说:“理论上可能。记得有本《趣味物理学》讲过这个猜想,如果真有一个洞从地球这头通向那头,那么从这头跳下去就能从那边出来。不过这边下去是加速度,过了地心就变成减速度,当你飞到那边洞口时千万要抓住洞沿,不然你又会下落,这样反复升降速度会越来越慢,最终你会停止在地心。”老孟听了赶紧问我:“老匡,美国有亲戚吗?”“干什么?”“让他到洞口等咱们呀,到时候只要他伸把手,咱不就成了美国公民了吗?”我哈哈大笑,说“我没有,你肯定有!‘天下孔孟是一家’,在美国的姓孟的华人不都是你们家亲威吗?”大家正在打趣,处里召集人了。因为很多人家里在搭棚,请假的很多。处长告诉大家,现在是非常时期,通信是国家的神经中枢,一分一秒不能断。邮电部的干部职工都要坚守岗位,但是不少同志家里有老弱病残,许多宿舍院里又没有条件搭棚,所以很多家属搬到机关办公楼里来住。虽说办公楼要坚固些,但真要是遇上唐山那么大的地震也够呛。部领导决定在目前食堂这片空地上、还有印厂前、幼儿园前面的空地上搭几个大棚,缓解职工的燃眉之急。这个活就交给咱们工程处了。部长说了,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但一定要在今天把棚子搭好!你们看,部长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困难再大也要克服!这事就要拜托各位,请队干部分一下工,上午把料备好,下午先突击搭食堂空地上这个最大的,无论如何今天要完工!”听了处长的话,康永捅一我一下,得意地说:“老匡,我昨天没说错吧?”吃完午饭,天气转晴。太阳一露脸,气温立马窜到30多度。王队长分了工:架子工混凝土加上陈泽时、袁青海等身高力壮的瓦工,由刘广印、郞亭掌二位师傅带领,埋杆子绑架子;德水、波涛、京晖、向阳等瓦抹木工和钢筋水暖的女工由李书苓师傅带着,钉椽子铺油毡。机关干部当小工给我们供料。来工程处半年多,天天看着机关干部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我们在工地栉风沐雨,今天忽然倒了个个,大家都觉得脸上放光。刘宇生一边绑架子一边说:“匡儿,这就叫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一边还不忘指挥,冲着下边一个戴眼镜、瘦瘦的干部喊:“嘿,那位师傅,能把那根沙篙扛过来嘛?”建华为人厚道,见那根沙篙很粗,忙过去帮着干部抬过来,悄悄对宇生说:“块儿刘,那么沉的沙篙他们坐机关的哪扛得动?别再把人家腰闪了!”宇生嘻嘻笑着说:“那没辙,谁让他今天给咱当小工呢?”康永指着宇生说:“你这叫‘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可惜你也是个短命的皇帝,过了今天,你还是个臭泥匠!”大家哈哈大笑。

空气潮湿闷热,人人大汗淋漓。干到四五点钟时,大棚已起了一大半。广义擦把汗,悄声对我说:“老匡,我早走会儿。”“干嘛?”“接老太太去呀,我们家那个院根本没法搭棚,我得把老太太接这来住。”“你当这是给你家盖宾馆哪?这都是给部长局长处长科长太太们盖的,哪有你的份儿?你也就是个厕所所长!”老孟在一边吹冷风。我对广义说:“老孟说的也是。等搭好了看看怎么分,要不大老远把老太太折腾来了真没地儿不是白跑吗?”到晚上六点多,这座宽十米长四十米的大棚终于竣工。我们从棚上下来,看着这座高大齐整的大棚,就像自己盖了座宫殿。可还没等大家擦干汗水,眼前的影像便令我们瞠目结舌:只见从办公大楼里,从电报大楼那边,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女老少,夹着铺盖卷儿,抱着凉席,端着锅碗瓢盆,蜂拥而至,瞬间就把整个大棚占得满满当当,一些家属甚至为了地盘争吵起来。我看着老孟,问他:“老孟,这都是什么‘长’的太太呀?”老孟哀叹一声:“都什么觉悟什么水平呀?整个一‘马掌’!”

 

4、风声鹤唳把人烦

搭完棚子,徐处长又把人全留下了。他把队领导和团总支成员召到办公室,传达新精神。“为了统一指挥,部里成立了抗震指挥部,下设政工组、保卫组、后勤组、秘书组、家属组。部里人手紧,要求工程处派人参加,并且交给处里两项任务:一是物资保障,二是协助管理处安排好职工生活。处里研究决定,派10人参加保卫组,10人参加后勤组,10人到食堂帮厨。后勤组和帮厨的同志明天到岗;保卫组的同志今晚八点到灰楼政治部报到。参加保卫组的同志有:阎立明、王波涛、马向阳、阎永恒、李建华、朱康永、匡卫群……(日记中记录派到保卫组10人,但具体人名只记了7位,另3位是谁现在已想不起来了)”。

虽然劳累了一下午,人已筋疲力尽,可一听处长的话,顿时又来了精神。会一散我马上和向阳把派到保卫组的同学们召集起来,把内容一说,哥儿几个都很兴奋,一看点儿以经快8点了,晚饭也顾不上吃,立马奔了灰楼。

那时邮电部机关一共三栋楼:前院办公大楼,大概是七十年代盖的;后院东边一座红楼西边一座灰楼,好像是日本占领时期盖的,盖得都很结实,这次地震基本无损。政治部在灰楼,我们到时,正好保卫组在楼前集合,听组长鄂赞训话。

鄂赞是政治部保卫部主任,高个儿,有点鹰钩鼻,说话很幽默,但有些口吃。他的名字挺怪,发音有些像“鹅蛋”,机关干部和他熟的,就喜欢叫他鹅蛋,他也不恼。他站在台阶上正在点名,见我们到了,叫保卫组的同志们鼓掌欢迎,这真让我们受宠若惊。我四下看看,都是机关里相对年轻力壮的干部,也有十多个,但都叫不出名。鄂赞让我们站到前面,拿着张纸一一点了名,然后掏出笔记本向我们传达震情:

“昨日凌晨五点,国务院和北京市委电话通知,据地震局分析,随时有发生强余震的可能;今早八点又来通知,31日到1日,可能发生7级左右地震,”说到这,他放下本本,有点像打哈哈似的说:“听说呀,是胜利油田一个搞地质勘探的工人预测的,听说这位老兄在唐山地震前也预测了,当时没人当回事,震后想起来,妈呀,早听他的不就死不了这么多人了吗?这下这位老兄可成了大仙儿了,现在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呀!更邪门的是,今天动物园报告,说昨晚园里的五条鳄鱼一齐大叫,和唐山地震前的情况一模一样!说明那位老兄的预测是很有可能的。动物园我去了多少趟,听过驴叫马叫,还从没听过鳄鱼叫,你们听过鳄鱼叫吗?”鄂赞一问,大家哄堂大笑,康永笑着悄悄对我说:“这事我怎么听着挺像小桂的猴哥儿呀?”鄂赞往往把人逗得哈哈大笑,自己确一脸严肃。他等大家笑够了,重又端起小本本,接着说:“甭管准不准,我们都要有备无患。部领导指示,今晚要将家属全部清出各楼,保卫组分成一二两班,曹连生带一班值上半夜,黄学斌带二班值下半夜。所有保卫组的同志,不管班上班下,都不得离部,虽时待命!”接着把人员分组,我和阎王、康永在二班,其他几位同学在一班。我们班里面有邮总、电总和外事局的几位干部,给我印像最深的是外事局的两位,一位姓张,又高又胖,体积能顶我俩;一位姓刘,长得很帅,帅得像《列宁在十月》中的瓦西里,我们就都叫他瓦西里。

分完组就清楼,当天虽然盖起一个大棚,但还是不够,有不少家属没能住进去,仍宿在办公楼里,同时也还有许多干部在楼里办公。我们一个楼一个楼、一间屋一间屋地清,清完一遍鄂赞还不放心,让我和康永阎王再把三个楼重走一遍,确保楼内无人。干了一下午活,又没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腿肚子直转筋,但毕竟年轻,又是天天干体力活的,还能挺。瓦西里听说我们还没吃晚饭,回他办公室给我们拿来几个面包,“吃点夜宵吧,北京饭店烤的,还是富强粉的呢!”阎王拿过一个三嘴两口就给报销了,吃完抹抹嘴说:“瓦西里,怪不得你们外事局的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天天吃洋面包倒是和俺们天天啃窝头的不一样!”瓦西里拍拍阎王肩膀说:“你小子天天啃窝头?要说小匡天天啃窝头我相信,瘦得一根棍儿似的,你瞧你多壮啊,一定天天吃好的吧?”康永一听乐了:“瓦西里你可说错了,老匡最有钱了,食堂哪个菜好他吃哪个,可就是怎么吃也不长肉,社会主义优越性全让他给糟贱啦!其实我们仨里面,天天啃窝头的就是我呀!”到晚上十点左右,总算把楼里的人全清了出来,只有部长们还留在楼内一层办公,机关各局全把电话线拉到楼外值守。鄂赞巡视一圈,还算满意,发话让一班值班,二班休息,下半夜接班。我们一看点儿也就能睡三四个小时了,和阎王康永赶紧找睡觉的地方,向阳在背后还冲我喊:“老匡,写一篇搭抗震棚的报道啊,明天要出版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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