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年代】：

无意成名而“胆小”避难的査君

査君在同队知青中算得上有良好的家庭教育背景，懂得的事比别人多，头脑灵活，点子多。他利用土设备，为生产队小学安装篮球框、风向仪、土壤湿度器；他会用反向字体在食堂玻璃背面上写菜单（写在玻璃正面的菜单，经常遭排队买饭人的恶意篡改）；他在队里头一次种水稻的时候，充当技术指导；他在第一台拖拉机进村之后，第一个研读说明书，清点拖拉机附件与保修须知；他能做别人不能做或不想做的事，实在是多。

査君虽然聪明伶俐，也有缺点，就是胆小，遇危难事不敢出头。知青搭伴返沪探亲，在省城火车站广场上，大家说要去“秋林”购点土特产带回家，査君自告奋勇与一女知青替大家看行囊。谁料有歹人经过调戏同行女知青，査君就在跟前，竟然也同女知青一样，“充耳不闻”！闷着不吱声不答腔；待其他知青购物回来后，才活跃起来。还有一件事，也说明他的“胆小”。

一次在知青食堂高谈阔论时，大家议论当下生产队一大早的派工程序，即有随意性，又不能全覆盖。所以，七嘴八舌谈出一个设想：把全大队劳力与半劳力分为若干作业班组，大队下达各班组的全年生产任务，由各班组自行每天派工。遇农忙时，再做特殊安排。意见统一之后，请“笔杆子”执笔，发表在知青黑板报上。谁料这个“笔杆子”深受那个时代的熏陶，明明是大家的一个建议，他写成一篇慷慨激昂的文字，扯什么公社姓“公”，“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捍卫上山下乡胜利成果”，上纲上线。尤其是他嫌粉笔字不醒目，自说自话“秀”一下书法，写在大纸上贴在黑板报上。偏偏有的干部见“大字报”很欣赏，汇报上去了。接着成了一台大戏：县广播站来采访了。首先找到査君（因为“笔杆子一贯谦虚”，他把第一作者的署名让给了在食堂热烈发言的査君）。査君的回答风马牛不相及，使采访记者很失望，又找到第二作者（即“笔杆子”），俩人越说越投机，做成了一篇“大文章”。于是，知青的一张“大字报”在全县出名了。査君继续失望：无法抹掉白纸黑字的署名。

不久，査君到县城办事，傍晚上饭馆吃喝，遇到了一位认识的临近公社的插友（外号“牛犊”）。俩人有一次同时返沪探亲，在龙镇火车站，通过团结协作，拼得两张车票，但只有一个座位（仍属幸运者），俩人轮换着站与坐，坚持到关里才都落座休息。重遇之后，一起在饭馆里吃喝。言谈间，“牛犊”说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我给上面投递了一封“打倒张春桥”的小字报。言者无意，听者胆战心惊。当下吃不动喝不动了。回队之后，也默默无语。不久天听到县城里召开批斗“牛犊”的大会，当场判其劳动教养若干年。闻讯后，査君第二天就请假返沪探亲去了。一去不归，一直续假，直到半年之后，“四人帮”被打倒了，他才归队。“牛犊”被放出来了。滑稽的是，在县城的同一个会场上，“牛犊”又一次成了主角，芸芸众生听其讲演与“四人帮”斗争的经历。

査君对舍友轻描淡写地说：其实，“牛犊”有胆无识。那张小字报都是抄别人的。

（作者按：知青聚会，什么都聊。文内“故事”，必有其事，但其人其貌其名不必一一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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