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抗战老兵的支左轶事
作者：黎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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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抗战老兵的支左轶事
作者：黎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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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抗战老兵的支左轶事 前不久，接到鞍山市作协秘书长康艺馨的电话，说有个作者采写的抗日老干部，由于家里有事不得不中断了此项工作，问我能不能接着做完，不过，没有报酬哦。我笑了，在电话里说，你这个年轻才女，怎么信任我，什么报酬不报酬的，我一定把这个任务圆满完成。 就这样，我先后8次到抗战老战士于宜友的家里，访谈了20多个小时，记了上万字的笔记，这在我采写的历史上，也是很少有的。这位老革命，1927年5月出生于山东胶东昆嵛山下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1945年3月参加革命。他在文革支左期间，作为军代表，实事求是，颇有人情味儿，与老百姓心贴心的往事，使我深受感动。下面，我以第一人称，回忆录的笔法，将于宜友文革支左的片段发表如下。 ——题记 一. 1966年5月，声势浩大的文化大革命在全国展开。我被鞍山军分区派到铁西区支左，作为军代表，先后任鞍山市铁西区武装部副部长，部长，革委会副主任，区委副书记。 刚到铁西区支左，我对造反派给干部办学习班，实际就是软禁，心里是有看法的。这时，上边让解放干部，感到机会来了。我在调研时了解到，区委书记文革初期就被打倒了，这名干部没有什么问题。就找群众组织头头谈话，宣传党中央的精神。首先把区委书记解放了，回到了领导岗位。之后，又把一些原来被打倒的干部陆陆续续解放出来。很快，区革委会、区党委都成立了，区领导班子恢复了正常的运转，调动了广大干部的积极性，铁西区的各项工作走上了正轨。 各群众组织对立情绪很大，随便乱批斗、乱游街的现象时有发生。有个学校想把一名老师定为反革命，进行批斗。我发现后，一了解，原来是他喊口号说走嘴了，平时各方面的表现都不错。我就做工作，说，肯定是误喊，喊错了，不能定为反革命。从这以后，为制止这种随便批斗现象的发生，专门给各基层单位、造反派组织下达了二条规定：一是对批斗游街的对象，必须上报详实的材料；二是上报的材料必须经过区委审查批准后，才能进行批斗。这样一来，很快地就把这股乱批斗的风刹住了。 文革到了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区领导班子把干部们集中到千山办学习班。区领导班子成员，大家就一个思想，认为即使斗错了，也没什么，触及灵魂吗。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把假党员、提职不合手续的、生活作风有问题的等等，都列为揪斗对象，进行游山，还打着锣，弄得人人自危，没有问题的人也恐慌。当时我在沈阳军区开会，回到鞍山后，听到汇报，感觉不少被揪斗的人，就因一、二句话，便受到了严重冲击。这么搞，打击面太大了，不行！再继续下去非乱套不可。马上召集领导班子开会，我说，把山上的人全部召回来，我听听是怎么回事。不能凭一、二句话就揪斗，得有确凿的材料和证据。我们区委经过研究，规定了清队的细则和程序：凡是要揪斗的，必须有根有据。没有材料和证据的，不经过区委讨论认定的，谁也不许随便乱揪斗。区委这几条规定下达后，铁西区清队随便揪斗的风气被刹住了，大大减少了干部们的恐慌情绪，大家打消了顾虑，也敢抓工作了。
那时，时兴上千山办学习班，一办就是一、二个月，还不准请假回家。我感到长期不回家不是事。正好铁西区有个农场在永乐西面，是一大片果园。那里有房子，有食堂。我就和区委的同志说，到农场去办班，白天办班，晚上回家，骑自行车也就半个来小时，也就到家了，你们看看，怎么样。大家都同意我的这个想法。我接着说，有问题，没查清的，晚上不能回家，但要加紧查清。其实，这类人也没几个，也就是说，真正不能回家的，也没几个人。秋天苹果熟了，我们安排半天学习，半天劳动，摘苹果。这样，大家晚上都能回家，放松了心情，都高兴。 文革到了复课闹革命阶段，那时，学生不上课，到处串联；老师也不教书了。这么多年，心都散了。铁西有的学校，校长和老师担心学生的安全得不到保证，把教室的窗户用砖头挡住了，教室里光线很暗。我就对他们说，把砖头都挪走，让教室亮起来。一些老师怕挨批斗，我就给他们撑腰，吃定心丸，对他们说，再也不会有乱批斗现象发生了。就这样，铁西的中小学校很快全面复课了。可是，复课个把月，又来了“反回潮”，批判什么“分分，学生的小命根”等。我感觉刚复课，就反回潮，根本不是个理吗。我说，什么回潮，我看不出，那样做，不是又回去了吗。我就给学校的老师打气，保证了铁西各中小学没受到干扰，保持了较好的教学秩序。 安排干部走五七道路时，鞍山的干部大多下放到盘锦。我想，每个干部都是老婆孩子一大堆的，全家人往乡下去，一走，还得交房子，以后回来怎么办。上面有精神，下农村、下工厂都可。于是，我坚持把区里的机关干部和公社干部，派到底下，充实到基层厂矿。这样，铁西区机关和下面的公社干部，没有一个下乡走五七道路，离开鞍山的。就这样，干部们的心就稳住了，都安心工作了，当时铁西区工业生产在全市第一位。
支左是个新生事物，感到责任重大。我告诫自己，一切要按照党的方针政策和毛主席的指示办，处理问题一定要公正、公开，为老百姓服好务。我还坚持下基层，工厂和街道，做调查研究。能解决的问题要马上着手解决；不能解决的要向群众如实说明情况。铁西区上百个街道干部，绝大部分我都走访过，有的还数次访谈过。我每天早晨7点前到班上，总有三、五个群众在等我。我就用班前这一个小时，认真接待群众来访。到8点了，没能接待的，我就记下他家的地址，下班后，骑自行车去家访，每天都工作到晚上9点多钟才回家。因为我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机关干部汇报工作时，马虎不得，都很认真。 有个山东过来的老太太，她男人在鞍山一个商店当会计，解放前，他在大连做买卖，在鞍山找了一个小老婆，还生了几个孩子。男人也不往老家邮钱，好几年才回一次山东老家。现在老太太干不动活了，没有活路，不得已，才来找男人，男人却一分钱也不给。有些人给出主意，让老太太找于部长。听到她反映的情况，我感到群众利益无小事，就和她说，让她找人写一份申诉材料，上报法院，让法院裁决男人每月给多少生活费，让商店直接从男人的工资里扣除。老太太没有地方住，我知道有个认识的老太婆一个人住一间房，与那个老太婆商量，得到同意，两个人暂时住在了一起。 男人的大儿子对老太太很同情，也很关心。我觉得两个老太太住在一起时间长了，肯定要闹矛盾，不是那么回事，就与这个男青年商量，让他写申请，找城建局批一小块地，盖了2间土坯房，安排老太太在那里住。后来，这个小青年结婚了，也住在这里，他们的关系很融洽。就这样，我和铁西的老百姓关系相处得很好，他们对我的工作很认可，也很支持。有些为了表示感激之情，还请我喝酒，给我送礼品，全都被我拒绝了。
一天，我骑自行车走访时，看见一个姓王的老太太坐在家门口，耷拉脑袋编绳子。我感觉情况不正常，就问她，编绳子准备做什么用，她认识我，说于部长，居委会说她收听敌台，是特务，已经批斗她半个月了，晚上6点到指定的地点，开始批斗，直到半夜，实在没法活了，编绳子上吊用。又哭着说，太冤屈了，解放战争时，她在老家山东是妇救会长，支前，送军装，搞土改，斗地主。47、48年国共拉锯时，乡里的恶霸地主领着还乡团，杀了她的父母亲人6口人。解放后，听说还乡团团长潜逃到东北，她为了给亲人报仇，从区里，县里开了介绍信，证明她的亲人被还乡团杀了6口，是专门寻找这个恶霸地主的，请各地协助。老太太只身到东北后，乞讨要饭，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走，查访，踏破铁鞋，终于在吉林的一个村子里，逮着了这个罪大恶极的还乡团长，当地公安局把他逮捕，押送回原籍，山东老家召开了控诉大会，老太太特意回山东老家上台控诉。 老太太把当年区里、县里的介绍信给我看，我感到这个老太太对革命有功，而且家里还牺牲了那么多的亲人，她怎会是敌特呢？就因为收音机破旧，有嘎嘎的杂音，就说她收听敌台，是敌特吗？不能冤屈好人！于是，我马上与居委会沟通，让他们立即停止批斗老太太。 过春节，老太太为答谢我伸张正义，救命之恩，特意到我家送了2瓶酒，2斤蛋糕。当时怎么拒绝也没拒绝得了，第二天我把东西拿到支左办公室，让战士给送回去了。 五房产局在铁西陶关盖了5栋楼，200多户居民进户后，供水一直没解决。有个早晨，我刚到班上，就有5、6个老百姓进来反映说，搬进去二、三个月了，一直没水，冲厕所等都是问题。我一了解，症结出在自来水管因有几户自建小房，进不了楼。其他几户都同意从自家把自来水管甩过去，同时享受自来水进家的待遇。就一户顽固，非要求给他盖房不可，不答应，就不许水管从他家甩过去。那天下班后，我按照地址，骑自行车到了他家，怎么做工作，他就是固执己见。我一看这条道走不通，就与自来水公司的人研究，从他家的地下开凿一条通道，把自来水管穿过去。由于精心施工，当天晚上一举成功，三、五天后，5栋楼的供水就彻底解决了，居民高兴极了，纷纷说，解放军好，老八路的作风好。 由于支左工作做出了较好的成绩，沈阳军区政委李伯秋到鞍山检查工作时，市支左办公室向李政委汇报工作情况后，李政委马上让市支左办公室给我打电话，要当面听取我的汇报。我向李伯秋政委汇报了3个多小时，得到李政委的充分肯定。他回到沈阳后，与军区参谋长说，给鞍山铁西区武装部于部长打电话，让他过来作支左的工作报告。按照他的指示，我在沈阳八一剧场，向在场的一千多名支左人员，做了支左工作报告。在苏家屯还做了一场报告，受到了与会人员的好评。 文革后期，按照上级规定，支左人员回原部队，1975年，我结束了长达10年的支左工作，回到了鞍山军分区，任铁西区武装部部长。 201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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