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江:把50一代的肉身和精神都画进葵中 作者:林子搜集


 

把50一代的肉身和精神都画进葵中

作者:许江 黄茜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15-12-11

许江,中国美术学院院长、教授,全国文联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文联主席,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主席。1955年生于福建省福州市。1982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1988- 1989年赴德国汉堡美术学院研修。

12月3日,许江大型回顾展“东方葵Ⅱ”登陆上海中华艺术宫,成为沪上文艺界一场盛事。百余件大型油画、水彩、雕塑作品,呈现许江12年孜孜以求的画葵历程。

2003年,小亚细亚高原。在沿土耳其海岸去向特洛伊的路上,许江遭遇了一大片夕阳下的老葵。这生长在欧亚文明交界、有着“荒原般表情”的葵园,陡然唤起他无限感喟。同行的艺术家邱志杰说:“我们当时都没意识到,那个瞬间后来变得多么神圣。”

12年,葵成为许江唯一的凝视对象。在展览现场,画幅里的葵密织如墙、累叠如山、悬垂如瀑。

传说赵孟頫画马,曾为榻上滚尘之马。许江画葵,也自比于“老葵”。他又自称“葵农”,追赶、目击过无数葵园。今年7月,他赶到台风过后的嘉兴南北湖,在东方既白之前,撑开三米长的横卷在曦光中画葵。照片里,他的身影像驾犁耕作的农夫。

在许江的葵园里,有人看到人间苦难,有人看到金戈铁马,有人看出奥德赛式的诗性智慧,有人听到瓦格纳式的繁密交响。但最动人的,其实是最真实的“肉身”感,体现了一个画家的心血和诚意。


12年画葵不辍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您的“东方葵”是“知青一代”的生命写照,在您看来,这一代人有什么共同的特征?

许江:我们“文革”成长起来的人,在那个时代学习的条件很差,我甚至都不知道有美术学院。我记得我们全家从福州下放到福建的沙县,有个美术老师送了我一捆铅笔,从H B到2B、3B,我到那个时候才知道铅笔还可以分深浅。那个年代极度地贫乏。但正是那样一个贫乏的时代,让我们学会了珍惜。为什么说我们这一代人是“葵”的命运呢?因为我们有过非常多的沧桑,就像葵一样,它扎根土地,面临干旱和贫瘠,但葵仍然能够顽强地生长。知青这一代人真的具有这样一种品质。

最近大家也在热议,知青一代人在最近几年中会慢慢退休。我个人觉得50一代人的退休是今天中国社会生态的一个重大事件。因为这一代人都曾经是“向阳花”,都有过向阳花的不凡经历,历经沧桑但依然怀抱理想,虽然有些残破却依然坚强。他们经历了“文革”的荒芜,也经历了改革开放以后新中国的成长。他们是亲历者,是见证者,也是主角。现在这一代的主角和亲历者要退了,所以愈加地有几分悲凉。知青一代有太多共同的东西,唱同样的歌,读同样的书,说同样的话,有过同样的磨难。我曾经说过“双重插队”。第一次是“土插队”,到贫瘠的地方去当农民。第二次是“洋插队”,到西方去学习。这种共同的经历造成了我们这一代人非常特别的东西。所以我们在感喟的时候,无论是学者还是官员,都很容易走到一起。

这就是为什么我画的葵总是群体的,总是茫茫一片,总是编结起来像葵墙一样,总是叠起来像一座山峦。看一个个葵好像都有残破,但是众多残破的葵堆积起来的时候,它像一部史诗。我很深切地希望用葵给一代中国人立言,立像。

南都:去年在北京的国家博物馆已经举办过一次很盛大的“东方葵”展览,这次上海的展览和北京的展览有什么不同?

许江:去年在北京“东方葵”的展览,很重要的是通过对葵的独特描写,通过葵叠如山的表现,要来体现葵的“东方性”,实际上是一代人的东方性。所以在国博的三个展厅,葵叠如山,一层层屏风,让人仿佛穿行在群峦叠嶂之中。今年我想可能是我大型的葵园展览的一个总结。从最早在土耳其小亚细亚高原遇见那样一片老葵园,唤醒了我的家园意识,到今天已经12年了。12年来我去过无数的葵园。每一个葵园都对我的绘画有一种推进,有一种身不由己的塑造。这样一段独特的人生就像一个生命的长旅,我想用这个展览来对这12年做一个回顾。

南都:回望这12年,您有什么感触?

许江:我想到,12年前跟我一起去土耳其的这些青年艺者,今天已经是非常成熟的艺术家。跟我一起去的那些青年的记者,他们现在都已经在很重要的岗位上。这12年成为共同的经历,共同的生活。通过回望,我想让今天的年轻艺术家们知道,艺术创作的推进依靠我们生根大地。我们既然讲深入生活,那不是浮光掠影,不是搜奇掠怪。而是真正地要扎根大地,受着大地的塑造。

我最早遭遇的土耳其那片葵园,因为地处东西方之间,唤醒了我的青春记忆,也唤醒了一种东方式的远望。所以我画了《葵园十二景》,用词牌的名称为绘画点题。后来到了内蒙,看到一片雪葵,更深地了解了葵的坚强和悲凉。我回来画了很多葵秆,坚强的葵秆挺着葵头,像墙一样挺立在大地上。在这之后,我画的葵越来越有坚强的意象、群体的意象、墙一般的意象。后来我又看到了新疆的葵园,在戈壁滩上的葵园,以及它们收割之后叠起来的葵山。我回来以后画了《葵叠如山》,感觉葵在山的骨骼当中重生。今年我又看到了一片被台风刮过的葵,劫后余生,它们用它们的肉身,揭示那样一个夜晚的搏斗。

一场一场葵园的变化,背后是葵本身的变化,葵园深处的信息变化,是一种时代势能的变化。这些都化入我的笔下,催生了切肤的生命体验。葵在12年当中成了我的肉身。这是我非常想告诉年轻艺者的,真正的艺术在大地深处,我们要接受一场生命持久的磨练。

南都:我在您的油画里,看到很多中国画式的笔触,这是刻意为之的吗?

许江:对,通过画葵,我也想告诉年轻的艺者,中国的油画如何能有中国的情绪、中国的气息?一方面要向油画的传统学,一方面要向火热的生活学。前者叫师传统,师古人,后者叫师造化。最后要师心独造,形成自己的独特意象。在我的绘画当中,这种东方葵的演变也有中国式的用笔的演变。所以你看我的画,仿佛很大,但用笔都非常独特,有一点中国画“写”的方式。这种“写”的方式背后是中国的气息和中国的精神。我觉得这是我们中国油画的使命。让油画接受东方式的改造,然后回馈给世界。

还有一点要告诉年轻的朋友,葵的后面是人。葵真的非常的独特,它特别坚强,特别草根,就像我经常举的例子。我过生日,学生送我一束葵。我把一半放在冷水里,第二天就蔫儿了,第三天就扔掉了。另外一半插在滚烫的开水里,20天之后葵依然昂首怒放。你能够想象吗?所有植物都不能插在滚开水里,只有葵,它就需要滚开的开水,这就是葵的性格,这就是葵的炽热和燃烧。中国人有咏物的传统,传统文人吟咏梅兰竹菊,可用梅兰竹菊表现这一代中国人不像,但是葵可以,葵的草根坚强,葵的炽热燃烧,都是这一代中国人的写照。所以你看到我那些硕大的葵、群体的葵、数以百计的葵,诉说的都是葵园深处的故事。


在这里看到贫瘠、苍凉

南都:葵是50一代人的生命征象,但是如何能让年青一代人读懂葵呢?

许江:我当然希望葵不应该不仅仅成为一代人记忆的再现,我觉得它应该是跨时代的情怀。不同时代的人,不同国别的人,都能在葵园当中看到自己。我们这一代人,无论是什么专业,看到葵可能都会有特别的感情。就像余华说:“葵是让我们热泪盈眶的青春记忆。我们这一代人又一次百感交集地聚集在许江的葵下”。

如何能够让不同年代的人,今天的年轻人读懂葵呢?这是要下一点工夫的。今天的年轻人不仅看到葵园灿烂的阳光,而且要看到葵园所经历的风雨、干渴。风雨、干渴有时候比阳光更为重要。我曾经跟同学们说,今天大家的生命当中缺少什么?缺少贫瘠。太富有了。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只要需要都可能得到。就像一开始说到的绘画的学习。那时候我们没有样本。不要讲世界名画了。中国自己的传统绘画都没看过几幅。我们看到的非常少非常少,但我们却如饥似渴。

比方说,我们那时候稍微有一个机会可以画画,我们就扑过去画画。我们自己组织起来,晚上轮流做模特画画。后来美术公司开始招工,我们就到美术公司去当工人。后来美院开始招生了,我们就开始考美院。进了美院以后,整所学校只有几本外国图书。我们洗了手,被锁在一个房间里头,一个下午一张一张地读这几本画册。后来学校里突然有几本国外的画册进来,以展览的方式放在橱窗里头,每天翻一页。老师翻过这一页,把橱窗锁上之后,我们扑过去,“吞吃”这些画页。其实今天我自己的收藏已经数百倍于这些画册,但那个时候,我们把所有这些东西牢牢地摄在心里,在教学上、在学习上使用。后来又打开了国门,我们又努力地和西方学。后来在向西方的学习过程当中,也带给我们很多的思考和警惕。所以才有像我这样的一个发展的漫漫长路。今天的孩子没有贫瘠,东西太多,陷入了选择的危机,进而他对所有的东西都无所谓了。所以我觉得今天的生活需要一点贫瘠,如果有一点贫瘠他们就好选择,就能够珍惜。


遇到葵,终于落到了大地上

南都:在东方葵之前,您创作了一批关于棋子和对弈的作品,还画过城市废墟。能否回顾一下您创作的几个阶段?您是如何从最后找到“葵”的?

许江:做“弈棋”是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我学了一些不错的油画技术,想到西方的师傅面前去“舞大刀”。哪里知道人家已经不玩这个了,他们已经不会画了。他们搞装置,搞新媒体,搞观念艺术,给我带来很大的痛苦。我想,怎么能够让西方接受我们呢?后来发现,用中国元素的东西西方能够接受。所以我开始下棋,用真人下棋,也用观念下棋。用棋来演练东西方文化互相博弈,又互相启发的格局。所以我那时候做了很多弈棋的作品。弈棋的作品有很大的问题,它无法落地。无法把我们肉身的真实感受放入,无法呈现真实的生命的变化。它是从观念到观念。我今天看到很多年轻的孩子们搞观念艺术,我在想,他们实际上在重复我们的往昔。但这个重复是必要的,因为只有一段重复之后,才能有自己的感受。你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他不听你的。就像我们当年一样。

所以观念艺术之后,我又回到了架上绘画,做了很多综合材料的东西。后来发现综合材料仍然不能落地,很难有切肤的经验。所以我又画了很多城市题材的作品。画老北京、老上海。这些城市题材的作品当然有世纪之交回望历史的深沉、苍茫,也带来深邃的对历史风景的观照。但仍然没把眼睛看到的活生生的肉身的感觉放进去。后来终于遇到了葵,我终于落到了大地上。当我把眼睛交给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把我变成了它的肉身。葵成了我的肉身,或者我成了葵的肉身。这种切肤的生命经验,是能够有效地通过绘画语言来彼此传递的。很多动物也有舞蹈、呼喊的本能,但是它很难超越这个本能来传递出更高的意象。但是人可以。人可以超越自身的本能,通过绘画的个性化的表达,传递一个种群的经验。


读书是高崖望断,画画如衔枚疾走

南都:除了葵之外,您会从哪些地方吸取创作的能量?

许江:一个人要学会向自我学习。我向我的工作学习。领导这样一个学校,耗去我大量的时间。但它也为我的绘画带来一种不同的气息。因为我的工作不由我思考,我必须当机立断,见血封喉。这造成我的绘画比较果断、比较刚硬。

第二是向自己的生活学习。我的生活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读书。每当读到一些好书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站在高处,望断青山。这种高崖望断的感觉,特别养育我。我画画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我画画有点像欧阳修《秋赋》里提到的“衔枚疾走”,士兵要咬着一把钢刀衔枚疾走,是一种非常快的追赶。阅读的时候高崖望断,绘画的时候衔枚疾走。这种阅读深深地养育了我的心怀。

我还有一个特点,我有很强的讲故事的能力。一本小说我看了以后讲出去,比起读原作,大家可能更愿意听我讲。像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我看完以后整出很多个关于绘画的寓言,大家都很爱听。结果他们去读这本书,却读不到。

第三个就是向我的同代人,我的老师和我的学生学习。我做作品会有几个助手,他们都给我很多启示。还有我的葵园绘画的展览,连续七八年,七八个大展,七八本画册,年轻朋友们的策划和想法也给我很多教益。

至于向日葵,实在是一个中外都令人感动的物种。我在德累斯顿办展览的时候,德累斯顿的馆长跟我讲,你知道吗,葵是很卑贱的植物。土地贫瘠了,你就种葵,它的根部能够抓系土壤,很干渴的地方它也能够生长。后来我在内蒙古也听到农民这样讲。土地贫瘠了,种五年、十年葵,让葵回到大地上,土地就能得到改善。我后来到了新疆,看到戈壁里毛茸茸的葵,一望无际。他们也是通过种葵来改造戈壁。所以葵的拓荒者的生命和使命古今相同。

艺术作品表现葵也很多。很多人问我的葵和凡高的葵有什么不同。凡高是把葵插在花瓶里,用他自己的生命去点亮它。我的葵总是在大地里,苍茫一片。有一个奥地利的犹太人叫西蒙·维森塔尔,他是集中营里的幸存者,他的一生都在追讨纳粹德国的罪行。他的回忆录就叫《向日葵》。有一次他在集中营的时候,经过一片德国兵的墓地,发现每个墓地上都插着一棵向日葵。他当时想,哎呀,他们死了以后还能从里头看到外面。我死了以后能不能有这样一棵向日葵?索菲亚·罗兰曾经演过一部动人的电影也叫《向日葵》,电影里她的丈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意大利士兵,出征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她到乌克兰、俄罗斯去找,找的过程中穿过一片一望无际的向日葵,引导她的人说,这片向日葵下面有几十万人的尸骸。双方军队的骨骸,共同养育着这片葵园。

向日葵往往会与一种特殊的生命的纠结和磨难卷在一起,又和一种超乎灵性的想象联系在一起,所以它特别动人。

南都:杨参军说您在绘画的时候就像“蚊子叮血”,上了画布不愿意下来。你在这么繁忙的工作里,是怎么抽出时间来画画的?

许江:关键还是自己安排好。这也不容易,也要感谢美院的老师们对我的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使得我能够上午办公务,下午尽可能回工作室工作,晚上再来补开会。像今天我就晚上来接受你的采访。


只有绘画能保存我们的感受力

南都:您在中国美院主持工作,对于新媒体专业非常支持。在3号下午的研讨会上,邱志杰说您这是为绘画培养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偏偏要在大家更想看电影,年轻人拼命玩手机的时代,用绘画抓住年轻人的心。”您怎么看在新媒体涌起的当代,绘画所面临的危机?

许江:他的意思是说,我特意制造了一个强大的新媒体,构成对绘画的威胁,把绘画逼到墙角,再来进行反抗。这是他的善意。实际上我很清楚地意识到,今天我们这个时代,互联网、媒体带来的重大变迁。这个变迁还不在于艺术本身,更在于大家感受艺术的方式。比方说今天大家看照片,今天拿iPhone6拍的照片,清晰的程度已经超过我们以前所有的相机。它甚至把我们眼睛对于所谓真实、细腻的感受力提升了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绘画还能干什么?

今天的一个画展,影响力远不如一部电影。电影又不如电视上的各种“秀”,《中国好声音》、《中国好歌曲》、《金星秀》……所以我在学校一方面坚守传统、坚守绘画,要建立具有饱满中国精神,能够不断地变革出新的绘画的学科,另外,也应和时代的变化,建造也同样具有深厚中国文化精神的跨媒体艺术。让它们共生互动,形成良好的局面,而不是谁吃掉谁。

以前绘画用于描绘一个现场,现在谁都懂得用手机。绘画记录生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绘画的内在存留着我们的感受力。绘画的过程是一个人和世界共在的过程。画一个杯子,我要一笔一笔地去画。画出来以后发现高了,抹掉再来。发现矮了,又抹掉再来。不断地抹去、重来,渐渐接近客观的实在,这个过程是有肉身感受的。艺术的教育,说到底就是通过一门技艺的学习,开启我们的创造性,培养我们的肉身。就像我们画一张画的时候,画痛苦的时候我们自己脸部的表情是痛苦的,画一个挣扎的身体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也有同样的感觉。这种肉身之感,存留在绘画的行为当中。所以我说我们这一代人是老葵,是沧桑的葵,这种生命的独特经验会留在我们的表情里,并且通过我们的手传达到绘画艺术当中。这种感受力非常重要。今天的电脑变得轻飘飘,手指一动,一个冬天过去了。再一动,一座喜马拉雅山来到了眼前。再一动,我们已经到了地球的边缘。一切都变得太容易,没有分量。而只有绘画能帮助我们保存这种分量。

中国美术学院的学生一进校,我会送他们两支毛笔、一叠宣纸,一本《智永真草千字文》。六朝的梁武帝很喜欢王羲之的字,选中王羲之的一千个字,要他的宰相周兴嗣写成文,周兴嗣一夜之间就编写出了《千字文》,不仅文美,更是中国人世界观的表达。智永这个高僧是王羲之的后代,他用王羲之的楷书和草书将《千字文》写了一遍,这就是《智永真草千字文》。我让学生去临摹这本《千字文》,不是要把他们都培养成书法家,而是要通过书法的练习,了解中国文化的精神。通过《智永真草千字文》的字美文美,能够理解中国文化的根。以这样的方式,把绘画的感受力培养起来。这也是我在领导学校的教育发展当中的一些最根本的想法。

南都:这两天进行了非常密集的研讨会,您有什么感受?

许江:从开幕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两场非常大型的研讨会。第一天是我们绘画界的研讨会,题目叫《葵园回望》。有非常多的我的老师、我的同学,从各个方面谈到葵园绘画给他的感受。

5号一天有一个两代人葵园经历的研讨会。题目叫《青春如噎:葵园故事会》。“如噎”这个词,是从《诗经·王风》里《黍离》一诗来的。我的画册一开始就是《黍离》这首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周朝的大夫,在往日的皇宫故地,慢慢地行走,看到皇宫已经不存,但是禾黍已经长起来了。所以他对着禾黍的苗、穗、果实,一唱三叹,最后是“中心如噎”。三段的诗歌,最后都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青春是让我们特别激动和哽噎的。很多年轻人都谈到,青春不仅仅属于年轻人,青春是一种生命的状态。有的人苍老了,仍然青春。有的人年少,但已经不再年轻。青春的生命状态是让人感动的。

前几天青年美展在中华艺术宫开幕的时候,我对青年艺术家说,重要的不在一张画,而在于找到一条路。葵之路的意义在哪里?不在于找到了不变而持久的题材,而在于我们收获了一个充满感受力的身体。通过这个身体,我们得以进入一个缓慢生长的真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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