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青春回憶被利用 作者:胡发云


 

警惕青春回憶被利用

(按:此为香港知識青年藝術節上明报对胡发云的专访)

【明報專訊】

首屆知識青年藝術節日前在本港舉行,一群老知青在維港唱響紅歌之際,知青作家胡發雲卻在一旁板着面孔敲響警鐘:警惕對青春美好的回憶被政治利用。他批評道,把紅歌當作武器,嘗試再次掀起烏托邦試驗的仍大有人在,中央對重慶前市委書記薄熙來案的檢討遠未夠深刻,無異於在毒害社會。 剛完成反思文革題材的小說《迷冬》,曾當過知青的64歲武漢作家胡發雲日前來到香港,作為受邀嘉賓出席由香港演藝製作中心、廣州羊城文化促進會等主辦的首屆中國知青藝術節。在開幕式上,胡接受記者採訪,說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均有知青經歷,見證過基層的貧窮、不公,也應該對原有的烏托邦理想厭惡失望。


兩次受傷知青成毛左主力

然而出於政治上的功利考慮,領導人仍然不敢觸及毛澤東年代的核心問題,包括對毛本人評價。胡發雲指出,知青一代先在上山下鄉中受到一次傷害,回城後進入國企,在1990年代的國企改革中又大批下崗,遭受二次傷害,後來成了社會上毛左的主要力量。「但政治家為了需要,美化這個過程,用來穩定這批人的情緒。因為他們無法解決這代人的經濟待遇,只能更加抽象化,不觸動時代最敏感的問題,希望這批人盡早退出歷史舞台,不造成社會動盪就好。」

胡發雲批評道,當局對薄熙來事件不但沒有檢討,甚至是有意淡化,「不是因為他唱紅歌重掀文革,而是搞女人,有別的刑事案件。」他表示,領導人若是為國家未來着想,應該好好反思事件,但現在不但未有反思,甚至在保護,「起碼是對中國的一種毒害」。


紅歌洗腦威力超納粹朝鮮

胡發雲認為,紅歌是一個巨大的政治意識形態工程,也是極權制度最有力的武器之一,其程度甚至超越前蘇聯、納粹德國和朝鮮(北韓)。他指出,五六十年代紅歌基本都是中共御用文人所作,有的甚至是「代表」世界各地人民,例如《哈瓦那的孩子》、《我愛我的台灣島》、《我是一個黑孩子》等,營造一種古巴、台灣、非洲都與中國立場一樣的氛圍,對受眾洗腦。


批政權仍利用紅歌「糊塗」

胡發雲表示,已經很多中年人也逐漸看到了紅歌的本質,「好多人唱着唱着都會笑起來,都知道歌詞很討厭,都不接受說教」。但中國仍有政治家把這些紅歌用作加強紅色政權的合法性,「這要麼就是糊塗,要麼就是在裝糊塗」。


知青人生起伏唯獨紅歌记录

雖然胡發雲堅持對紅歌的批判,但他表示自己不是簡單反對,亦充分尊重知青一代唱紅以保存「集體回憶」的權利。他表示,知青聚會在內地受當局壓力,在港才能大規模舉行。「當一個社會多元到真正合理的時候,知青大大方方的唱紅歌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國內多方受壓來港唱聚

胡表示,受制當局,內地任何一個省份都沒條件搞一次全國知青聚會,他在武漢搞知青聚會時,「也感到很多壓力」。胡說,當局恐怕知青聚會時,不禁反思歷史,產生今不如昔情緒,再通過群體放大。

儘管痛批紅歌的意識形態洗腦,但胡發雲表示,自己不是簡單反對唱紅。「每個人都有權利懷念青春,所以非常理解知青伙伴通過老歌喚起集體回憶,這是他們的權利,尤其在無任何其他資源時,只有這些歌是記錄青春歲月的磁帶。」他說,自己作為知青一代一員,明白這一代人除紅歌之外,沒有任何可以紀念生命的藝術和歌曲,知青一代的前人和後人在青春時期都有其他音樂,唯獨知青一代在需要音樂的時候,社會、媒體提供給他們的只有紅歌,「所有記錄自己生命的旋律,就附着在意識形態的宣傳上」。

 

附:田小野(小熊)转载此文前言:

小熊转载前言:请先看《天地之间》博客上木讷与小熊的一段对话木讷:我觉得知青“青春无悔”是个假命题。虽然,就个体而言,我绝对是珍惜我的青春,不愿意与现在的年轻人交换;但,设想一下,如果那个时代继续下去,自己又会怎样?……一个优秀的工人,也许也仍然觉着青春无悔(时代决定意识)。时代的变化,改变了许多“青春无悔”者的命运,但大多数“无悔青春”者,也包括我,并不是时代改变的推动者,只是受益者。何来“青春无悔”或“无悔青春”?

小熊:我也认为“青春无悔”是个伪命题,1968年的上山下乡运动,别无选择,绝大多数都是被迫成为知青的,如果当年我们可以留城当工人或是当兵,相信你我都不会“选择”下乡,并不是我们选择了什么样的青春,没有这个前提,就不存在后面悔不悔的,有悔无悔只有是自己主动的选择才有意义,与其说青春无悔不如说青春无辜。至于各个人如何回忆知青的岁月,只不过是带有浓厚个人色彩的感情经历,没有共性但是应当受到尊重。自从1995年我们编辑出版了第一本《五十个北京女知青的自述》(北大出版社),我就再也不往知青中扎堆了,虽然后来知青的雪球越滚越多,我想是由于一代人越来越被边缘化,越来越多的人找不到自己生存的价值意义又不甘沦为弱势的缘故。

转发这篇文章,缘于我与木讷的上述对话。胡发云是一代人中的的智者,我喜欢《如焉》和《迷冬》。我认为,不但“青春无悔”是个伪命题,“苦难是财富”也是悖论,因为能将苦难转化为财富的只是少数人(如木讷、胡发云),需要能力也需要机遇,更多的则是缺少机遇和能力的芸芸众生,知青一代作分母的人数远远大于上下两代人,这多数不仅沦为社会弱势群体,而且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不上网也没有话语权。胡发云说,知青一代先后受到过两次伤害,第一次是大批下乡,第二次是大批下岗,但事到如今,通过写回忆和唱红歌,知青中的一些人“成了社会上毛左的主要力量”。

每个人都有怀念青春的权利,虽然回忆和红歌附着在特定的意识形态上,但毕竟是个人的青春旋律。我觉得关键是不要导致狂热的自恋自大,昨天在谢小庆的博客上看到报道,有位红二代(万里之子)说,以前讲长征,以后就要讲知青。我晕!且不论两者有无可比性,仅这种黑白颠倒的说法,本身就偷梁换柱改变了上山下乡整个事件的性质。谁见过成百上千的“长征干部”集体下跪要求结束“长征”?中国人啊,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张云南知青集体下跪要求回城的照片,将永远定格在历史的记忆里。


胡发云文集:http://www.hxzq.net/showcorpus.asp?id=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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