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茫皇姑墓
作者:郑晓江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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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我们来到梅岭合水桥西的山谷,攀援而上,一座规模宏大的地表墓葬赫然显现在眼前。 麻石修成的台阶,沿山谷中轴线陡直而上,约有百余级,俗称“百步金阶”。我们先细细观览一对已毁的石牌坊的座基,两者相隔足有二十余米,可想见当年这座牌坊的壮观了。石阶两旁依次排列着石龟、石羊、石狮、石马和翁仲,神态各异,肃穆庄严,雕法古拙,历经二百余年的风风雨雨,雪雪霜霜,它们似乎对世事苍桑毫不萦怀,沉默而忠诚地守候着墓主人。 墓主是谁呢? 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新建双港裘家村的一介书生裘曰修高中殿试二甲第七名进士,由此迈进了官场,先后任编修、礼部、刑部和工部尚书,且善诗文,曾任四库总裁。可谓宦海中春风得意,但若无一女子相助,裘先生也许早就含冤屈死于狱中了。 相传裘曰修文弱白净,美若潘安;而其从小定亲之妻熊氏却粗黑面麻,丑得可以,额上还长着七颗排列得尤如北斗七星般的麻子,惹人注目。洞房花烛夜,新郎揭开面纱,平生第一次看新娘,顿时尤如雷击愣在床边,他闷闷不乐,踱到书案前提笔漫无边际地写着。熊氏久侯夫君不来,只好起身,见裘曰修在纸上写了“抬头不见月”五个字,便说:为妻愿续之。展纸运笔一气哈成。裘曰修定睛一瞧,字迹挺拔俊秀,文曰:“遥见满天星,众星拱北斗,牛女朝帝京”。“不见月”者 是裘曰修感叹其妻脸庞不美;“满天星”者,指熊氏脸上之麻也;“朝帝京”者隐含着熊氏愿全力助夫君之意也。 裘曰修对妻子的气度、胸襟和贤慧大为赞叹,对自己唯貌是求后悔不已。夫妇携手双进罗帐,成就百年之好。第二天,新郎起身,发现床头二双鞋虽有男女之别,却无大小之分,才发觉自己娶了个当时相当罕见的没缠脚的女子。 这对恩爱夫妇如今就归宿在我眼前的坟堆之下了。不知在冥间他们还会互相仔佃端详吗?会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吗? 青山依旧,松涛阵阵,人虽为天地间的过客,但却留下无数缠绵动人的故事。 裘曰修在丑妻的协助下,高中进士,此后官场得意,不免目中无人,“难得糊涂”起来。后得罪了权贵,被诬告陷害,打入了大狱。在家苦候的熊氏接此坏消息,立即打点出门,或车或舟或撒开她那惊世骇俗的大脚板,千里爬涉,历尽万苦,直赴京城。 一日她俳徊于紫禁城前,恰逢太后的御辇,便扑向前跪倒在地,高喊“有冤”!太后掀开帘子,眼前的妇人使她大吃一惊,恍惚她最钟爱的女儿竟死而复生了。在皇宫内,熊氏被皇太后认做干女儿,成了乾隆帝的义妹,诰封一品夫人,裘曰修则由罪臣变而为皇亲国戚,这意味着宦海中他将一帆风顺。 如今,夫妇俩安息于群山环抱的“皇姑墓”中,两个世纪过去了,大江淘尽千古风流,但皇姑的丑貌,她的大脚板,她千里赴京救夫的壮举,以及偶然间被太后认做干女儿的奇事则在民间广泛地流传着,成为寻常百姓家讲不厌听不烦的轶事趣闻。 站在这座墓前,远眺天边的彩霞,你能感受夕阳西下带来的苍凉感,你会情不自禁地感叹人之生命的有限而天地自然的无限。但是,当人在短暂的生命历程中,能创造出一些什么,能干出点什么,能“立德、立功、立言”,那就超越了短暂生命的限囿,与天壤共久,与日月同光。 步下皇姑墓,一泓碧清的湖水展现在眼前,青松翠竹的倒影在水中婆娑起舞。我总觉得此湖像是人们清亮的泪水汇聚而成的。 不知是皇姑凭吊其夫的滚滚泪珠汇聚而成?抑或是后人对一奇女子掬出的一捧热泪?它就称为“泪湖”。 人间有几多愁,几多泪;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几多欢乐,几多幸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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