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姐
作者：白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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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姐
作者：白云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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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姐 我的大姐比我大整整10年。小时候，我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她背着我跳橡皮筋，跳格子，看小说，做家务。后来我稍大一点了，印象中她总是在看书，吃饭在看书，走路在看书，晚上我们都熄灯睡觉了，她还在天井里幽暗的路灯下看书。我猜她是在看小说，那时候，家里很多“钢铁是怎么炼成的”、“青春之歌”、“苦菜花”之类的书。 大姐学习很努力，她们学校是学俄文的。每天早上，大姐漱口的时候，都在练颤音。1964年初中毕业的时候，她是学校的学习标兵。可是她的母校17中学出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XXX，他带头号召去农村，掀起了广州市上山下乡运动的前奏，为此还受到当时广州市市长的接见。我姐姐正是17岁爱浪漫追求崇高的年龄，回家偷了户口簿，把户口迁走了。就这样，她去了宝安插队。 我10岁的时候，去宝安看过她。他们10几个知青下在一个队，集体住茅草棚，男一间，女一间。他们的劳动量很大，有一次我跟着去插秧，只看见水汪汪的一片地望不到边。我问这是多少亩，她说80亩（从此80亩在我的心里就代表着无边无际），而这么一大片地他们几个人没几天就干完了。 我大姐他们外形都变了，穿着黑色或蓝色的唐装衫，裤脚卷起，赤着脚，高喉大嗓地说话。好几次我告诉大姐，看到农民进他们的草棚了，女知青们哈哈大笑，说那些是男知青，不是农民。 我的大姐，1.62米的个子，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长辫子，脸上晒也晒不黑，好多男知青喜欢她。可是她的心只在YY身上，她在他面前，好象变了一个人，从来不大声说话，温柔体贴。 那个小伙子，英俊高大，是高中毕业的。但是下农村后，组织了一个学马列小组，在文革中被拉出来批斗，说他搞反革命串联。从此郁郁寡欢，竟在28岁的黄金岁月，诊断出得了癌症，还是晚期。 我大姐陪伴着他出来广州治病，他的头发都掉光了，老是骂她，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为了她好想骂跑她，但大姐都承受了，一直照顾到他去世。 回农村后，大姐把所有的日记都烧了，把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红绳子扎住，剪了下来，用一块红绸布仔细地包好放在箱底。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接触仅仅是限制在这头漂亮的秀发上，现在，已没有了那双温厚大手的爱抚，要这把秀发有何用呢？从此大姐再没有留过长发。 仍然有几个男知青追求她，她返城探亲，总有几个男知青天天到我家来。在我这个小人儿看来，他们长得靓仔，脾气好，关键是对我很好，是好人。我老在猜测谁会做我的姐夫。可是我姐姐通通拒绝了他们。她铁了心要返城！ 当年他们是怀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理想下乡的。当初也办过识字班、宣传队。每听到哪里有天灾，他们都把自己分红的钱全掏出来捐献。可是他们当中能发挥最大作用的，也就是我大姐当了生产队的业余出纳，所有知青仅作为壮劳力使用。与他们当初想用自己的知识，改天换地的志向大相径庭。他们怎么不心灰意冷！ 后来我大姐考上外语学院，现在在某研究所当翻译。她们农友每年也见上一面，大家都老了！女的变成大肥婆，男的瘦骨嶙峋。常常是大家默默坐着，相对无言，好象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一切不必说，只用含泪的眼神交流。只有在提起那个当年带头鼓动他们下乡的XXX的时候，大家才群情激愤痛骂一顿，因为那个XXX，下乡才8个月，就参军了（是高干子弟），然后就是读大学、外派驻香港、前途无量。 有一次，我与大姐回家乡，住在宾馆里。我们好多年没有睡在一起了，姐俩一直聊天到凌晨。大姐说起了她无爱的婚姻,说起了她坎坷的人生……她流着眼泪，说这辈子她很苦很苦。 2000年七月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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