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实录】：

严寒

如果以穿棉裤作为冬天的标志，那么，北大荒的冬天就是从“十一”到“五一”，整整8个月。从1969年到1976年，我在北大荒过了8个冬天。

北大荒的冬天，真冷。客观的数据是：在1月，最高温度为零下20度左右、最低温度为零下40度左右。主观的感受就有很多了：

*冻伤。经常被冻伤的部位有：颧骨处、手、脚、耳。冻伤的体验过程是：先感到针扎般的刺痛，然后逐渐麻木，直至没有知觉。从没有知觉开始，外观表象就变成局部的白色，灰白、惨白；然后就会慢慢隆起水泡。处置冻伤，切忌热敷，要用凉的柔软物体，例如棉手套的被部，慢慢揉，直至皮肤恢复正常颜色。被冻伤的事例多得数不胜数。通常，从4连走到1连，顶着西北风走1小时。在23号地的上坡处，口罩边沿的某处就会开始上述过程。1连的知青说，有一年乘拖车去团部看《卖花姑娘》，下车以后发现，很多人的口罩两侧都被冻起了一串水泡，震惊。

*结冰。30多度的温水沿墙面流下，流不到地面就会结冰。道路经常被雪层或冰层覆盖，汽车需要带防滑链。

*雪原。从第一场大雪开始，广袤的原野就被白色覆盖，直到第二年开春。家属房被大雪封门，是常有的事。

*结霜。早晨，所有的树枝与枯草都会被厚厚的白霜包裹。走在路上，在纯白的世界中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

在严寒中，皮帽、棉靰鞡鞋，是必备的装备。各种类型的皮衣和棉衣，就是各有特色了。女生还要外加一条长长的拉毛围巾。但有一个规律：越是南方人，穿得越少。温州男知青居然有不穿棉裤过冬的。

在住房中，抗拒严寒的主要依靠就是火炕。其面积占据了居室的一半以上。知青宿舍的标准配置是火道加木板大通铺。走廊中，屋门的两侧各有一个炉门，炉门边堆煤。冬季有专人烧火，而且是双班制。入夜后，火炉从不封火，房间里温暖如春，炕头的褥子被烧糊是常有的事。双层玻璃窗，中间填充锯末，但里层窗户上仍然会布满各种形状的冰花。

在室内外的温差高达数十度的情况下，到远在数十米之外的露天厕所去方便，就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所以，男生宿舍两端，总会被越来越高的冰山所困扰。

严寒，也不能熄灭一百多名年轻人的热情。在两排宿舍之间的空地上，泼出了冰场。休息日里，冰场上总有哈尔滨知青穿梭如飞的矫健身姿。

回北京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严寒困扰过，但严寒中的那种极其清澈的身心体验，也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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