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勤劳善良的兄弟姐妹 作者:头晕


 

我勤劳善良的兄弟姐妹

我上班的所在是中关村地区一幢二十多层的高楼,周一到周五,每天有一千多名员工出没于此。大楼有一个物业管理部门,雇用着五十多名正式工人,都是有北京户口的,没北京户口的不要。另外还雇用着几十名清洁工和保安人员,都是没有北京户口的。平时与这些工人很少打交道,偶尔在院子里抽烟(办公室里不让抽烟),会与站岗的保安聊几句,在电梯里遇到清洁工,也会打个招呼。

从这些工人口中得知,保安人员每周休息1天,其余6天,24小时不准离开大楼,如有事外出,需请假。清洁工是每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从早到晚不停打扫,保证大楼的清洁卫生;当大楼内的员工们下班之后,还要有一些清洁工留下来擦洗“白领”们使用了一天的办公桌,吸办公室的地毯等等,工作十分辛苦。

我是下过乡的,在寒冷的北大荒干了9年,割地、扛麻袋、脱谷、打石头、伐木、烧炭……是我9年的“工作”。比起那些苦差事,保安和清洁工算不了什么;甚至,如果当年能在北京有一份这样的工作,肯定会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可时代毕竟不同了,如今的北京孩子,别说让他们当保安或清洁工,就算让他们去外地上大学,可能都得哭鼻子。可这些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而只能作保安或清洁工的人们,仍然在珍惜着这份工作,任劳任怨。

他们工资不高,每月800元到1000元左右。保安管住不管吃,吃饭是他们合伙雇人做饭,伙食费从工资里扣;清洁工只拿干工资,自己租房住,自己带饭或随便买一口吃,比保安更加等而下之。据说单位买这座大楼,花了好几个亿,添置各类设施,又花了一两个亿,而且正式员工是有单位提供的饭卡的,为什么不给这几十人也提供一顿午饭呢?

单位有一个奇怪而又不怪的规定——见了领导要行礼。先前我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见几位领导从大门经过,站岗的小伙子举手敬礼,才知道这一点。我也挺纳闷儿的,单位领导有十几位,这些当保安的小伙子平时没有什么机会和领导接触,他们怎么就认得那么准呢?

由于电梯里经常会有清洁工在保洁,所以与她们碰面的机会多一些。这些女工年龄从十八九岁到五十多岁不等,操着各地方言。不知平时她们是怎样的,我遇到她们时,她们总是很有礼貌的,常常主动跟我打招呼,称我为“老师”,我想是物业部门的领导让她们这样叫的吧。有一天我在水房,接完水后站在那里喝水,正在拖地的女工和我搭讪。她告诉我,她是安徽人,和丈夫一起在大兴租了间平房住,每月房租200元。每天清晨五六点钟就往单位赶,回到家常常天都黑了。我说,200元的房子什么样?她说,就8平方米,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剩下的地方就够冬天放个火炉子。两个孩子在老家,丈夫是个小包工头,一个月能有两千来块钱,加上自己的几百,省吃俭用,每年能往家寄个万把块钱。我说听上去你还不错。她摇了摇头,说老公的钱没谱,有时候干了几个月,老板卷钱跑了,一分钱也要不回来。在北京辛苦不说,最难受的是见不到孩子。可要是回老家,就更没有钱掙……


这些年,我跟农村的人们接触很少,只是从报纸上知道农民的艰难,和这些女工的闲聊,也算是一种间接的接触吧。改革开放30年了,农民的生活应该有了一些改善,但看来还远远不够,城乡差别依然很大。

前些天,午饭时间,我去楼下的“7——11”小店买午餐,见到一位清洁工坐在花坛旁干啃着一个麻花儿。我说,也没有点儿菜或稀的?她苦笑了一下儿说,瞎对付一下儿就行了。我在店里顺便买了一瓶可乐想给她,可等回转时,她已不见了,可能是啃完了麻花儿,抓紧时间休息去了吧。我拿着那瓶可乐,呆呆地站在那儿,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我们这座楼里的员工,大多数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可他们读了大学,读了硕士、博士,甚至博士后,他们一进单位,就有北京户口,有相对不错的收入,许多人在工作几年之后,已经买了房子,买了汽车。很明显,他们是和那些保安、清洁工不一样的“外地人”,事实上,他们已经是新的“北京人”了,他们真正融入了这座大城市。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上了硕士、博士、博士后吗?

那天在水房里,那位女工在告诉我她掙800块钱之后,也反问我掙多少钱,她说,你们得掙一千多吧?我沉默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啊,是的,是的,我们能挣一千多……我还能跟她怎么说呢?


我们的保安和清洁工,我勤劳善良的兄弟姐妹……

                                                                   200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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