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中国老兵

那日去二弟家有事，见屋内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老人，年约8旬。瘦长的个子满头华发，一脸沧桑伴着累累疤痕尤其是塌陷进去的腮帮子让人看了恐怖。从他的坐姿让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曾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军人，虽然他的背已经有些弯曲了，但他还是挺直了身躯看着电视。果然我没看错，弟媳妇给我介绍说这位老人是她的舅舅曾经当过兵，当过国民党兵也当过解放军、志愿军。经过自我介绍后我和老人认识了并得到他了的信任，当他与我谈起他的军旅生涯时，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话匣子打开后他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军旅生涯的故事。虽然我们交谈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这位老军人的故事让我知道了大敌当前时的伟大的中国军人如何抗击日寇。下面就是凭我记忆记录下的我与老军人谈话内容。老兵代表这位老人。

杰夫：老人家您好！您是什么地方人？

老兵：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我是湖北郧西人，住在偏僻的大山里。（郧西县地处鄂西北鄂豫陕三省交界处现归十堰市管）

杰夫：哦。您老身体还好呢，您老今年高寿啦？

老兵：我是民国９年生人，应该是８０岁的人了吧。（我心算了一下老人是１９２０年出生的）

杰夫：您老８０的人了还那么结实。听说您当过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啦？您老还记得吗？

老兵：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民国２７年我１８岁时因为家里穷，那时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肚子，老挨饿。这时我们乡里招兵，去当兵的家乡里给１０块大洋，我一看当兵有饭吃还给家里钱，我就把自己卖了去当兵了。我把自己卖过两次呢。

杰夫：老人家你还记得在国军哪个部队当的兵？你的司令长官是谁还记得吗？

老兵：那年日本鬼已经打进中原，我当兵的部队好象是国军第五战区的，我只知道我们的司令长官是张自忠将军。（听他说起张自忠将军我就兴奋起来了）

杰夫：你见过张将军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老兵：我见过他，将军平易近人，穿的和我们当兵的一样，很朴素，爱护士兵体贴部下。他原来是冯玉祥的部下他们西北军人都有这样的传统。因此他很受士兵们的爱戴。

杰夫：您还记得张将军在哪牺牲的吗？

老兵：怎么不记得，那场恶战和日本鬼子打的天混地暗，张将军就是在宜昌附近山里牺牲的。那是民国28年武汉保卫战中的一次大战役，我们在张将军带领下的这个军奉命阻击日本鬼子的一个师团。那场仗打的好厉害呀两边都死了好多的人。小日本鬼子是厉害，训练有素，枪打的准，不怕死冲锋时嘴里呀呀呀的狂呼乱喊的不要命的往上冲。我们也不含糊，看到自己的出生入死的弟兄战死了，个个都杀红了眼拼命的往鬼子堆里扔手榴弹.我是机枪手，机关枪管都打红了，撒泡尿把枪管冷却一下再打。张将军就在我们的右侧100米处指挥战斗，我看到鬼子的炸弹在张自忠将军身边爆炸.那时弟兄们打鬼子的劲更大了更凶了，到处都是喊杀声，喊着要为将军报仇。

杰夫：您脸上的伤痕是那次战斗打的吧？

老兵：正是那次战斗留下的纪念，我的命也差点留在那里了。因为我是机枪手。所以是敌人的目标，我换了好几个掩体，身边的弟兄也被鬼子打死了不少。后来我在掩护弟兄们撤退向鬼子的正面射击时，从侧面飞来一颗子弹，那时我的头一麻就人世不知了。等我醒过来战斗都结束了，山上静悄悄的，到处都是死了的弟兄。可能情况紧急弟兄们撤出战斗时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在了那里。

杰夫：战斗真的是非常残酷呀，那您后来怎么找到队伍的？

老兵：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时日本鬼子也撤退了吧，不然的话让鬼子发现了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我从死人身上扯了一块布把脸包扎了一下，在山沟沟里找了点水喝，那时喝的水从嘴进去就从伤口流出来。那一枪正打在腮帮子上把牙床都打烂了，亏得是牙硬。我醒来后就觉得嘴里有个东西，一吐吐出一粒子弹头，是三八大盖的子弹。

杰夫：您没有把那颗子弹留头下来？那可是有纪念意义的呀。

老兵：那时侯谁还顾得留那玩意呀，逃命要紧。我辗转走了两个月，一路要饭才走到均州就是现在的丹江我们部队的医院。那时我的伤口都发炎烂了还长了蛆。伤好了后我就回家了，后来我又一次把自己卖了去当了兵。

杰夫：您第一次和鬼子打仗害怕过吗？您受了这么重伤为什么还能坚持走回来？

老兵：第一次和鬼子打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呢，后来看到身边的弟兄们死的死亡的忘，心里那个恨日本鬼子就想着为弟兄们报仇了，打起仗来也就不怕了。人都有个恋家的情结，象我受了伤后就想着要回家，死也要死在家里。我的弟兄还有腿被打断的也爬回来了。

杰夫：唉！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后辈们还有谁记得呀。

后来您还在哪里打过仗？和解放军打过仗吗？

老兵：我也记不得和日本鬼子打过多少仗了。八.一五日本人投降后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后来内战开始了，国军和共军打起来了。我们就被拉到东北战场和解放军打过几仗。

杰夫：林彪打四平时您在那里吗？听说国军有一位将军为了对付林彪的进攻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撒豆成兵，让解放军吃了不少亏，有这事吗？

老兵：对！是林彪打四平。那时我还在关里。撒豆成兵的事我听说过，那是陈明仁将军的杰作。他为了阻击解放军的进攻在外围和四平城里修了很多的工事，天气寒冷他就叫士兵在工事上浇水，三九天工事很快就冻住了，子弹打不进去，炮弹也炸不开。东北大豆多，陈将军就准备了很多麻袋的大豆。解放军攻城时他让士兵把大豆倒在路上，解放军进攻的时候踩在大豆上因为滑就摔跟头吃了很大的亏。林彪把陈明仁恨的要死，后来林彪打长沙的时候这两个对头又碰在一起了。

杰夫：长沙不是和平解放的吗？

老兵：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林彪要死拼陈明仁，一个要死守长沙，那长沙还有好？毛主席不干了，长沙是他的老家怎么也要保护这座古城呀，命令要和平解放长沙。经过谈判，毛主席又给程潜、陈明仁写信后二人率军起义长沙和平解放。

杰夫：您是什么时候当解放军的？

老兵：我们这个部队在东北战场和解放军打了几仗，后来被解放军包围最后投降，我也就留在解放军的队伍里成了解放兵。

杰夫：那您大大小小打的仗可是不少吧？

老兵：那太多了。辽沈、平津战役、攻武汉平长沙解放广州。后来又到朝鲜和美国人打。

杰夫：在您的枪口下死了不少人吧？你们和解放军对打时也就是中国人打中国人的时候是不是枪口抬高一寸？因为电影渡江侦察记里有个国军老兵说的碰到解放军要枪口抬高一寸。

老兵：日本鬼子死在我手中可能有20多人吧，解放军和国军不知道死了多少，那时侯国军和解放军打起来的确是枪口高抬。打日本鬼子和打美国鬼子可要瞄的准准的狠劲打不能手软。

杰夫：在朝鲜打仗很残酷吧？你们用步枪手榴弹和美国人的机械化部队打是不是挺吃亏的吧？

老兵：可不是，美国鬼子装备好，都是自动步枪弹药充足地上有坦克掩护，天上有飞机支援，他们吃的是罐头饼干香肠，穿的鸭绒面袄还有睡袋。我们志愿军穿的啥？吃的啥？一把炒面一把雪，有的部队从南方紧急调来的连棉衣都没来得及发上就投入战斗。我们部队就是从南方调进朝鲜的，那年冬天朝鲜还特别冷，很多人都受不了了，亏得我还在东北呆过几年还能抗的住。别看美国鬼子装备好，但是他们特别怕死，只要一打起来他们就有些熊了。打阵地战我们要吃亏些，他们有飞机大炮加坦克，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往他们队伍里插，和敌人面对面了他们的飞机大炮就不管用了。

杰夫：难怪彭老总老是喜欢用掏心战术呢，扬己之长避己之短。老人家您是哪年退伍的？

老兵：从朝鲜回来后，我已营级干部退伍的。那时侯领导让我留在东北大城市里工作，可我想回郧西老家去，离开家也有十多年了，还是恋家啊。

杰夫：那你回家后在县里没给你个官当当？你可是个有功之臣呀。

老兵：我没什么文化，也当不好什么官，让我打仗还可以。回家后我当了一辈子的村支部书记，也没干出什么成绩，我们那个地方太穷了，十年九旱，也没什么发展的前途。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我们那里是有名的国家贫困乡村之一。说起来惭愧，家乡穷，脸面无光。

杰夫：那您作为老干部老功臣就没向县里申请救济补助？

老兵：唉！没有。我想我这个人的命是捡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枪林弹雨中滚出来的，想想我那些朝夕相处出生入死战死沙场的战友们，不管是国军的还是解放军、志愿军的弟兄们他们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了，有的留在了异国他乡，可我还活着并且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孙儿，虽然家穷点，但是我已经满足了。

听了老兵这短肺腑之言我非常感动，平凡的话语中没有豪言壮语，但是深深的打动了我的心。想想那些贪官污吏们，面对这些朴实的老战士们他们都真该死吃饭的时候我位老人家满满的斟了一杯酒敬了他一杯，祝愿他健康长寿。我心里默默的说：敬礼！老兵！敬礼！所有还健在的曾经抗击过日寇侵略的中国老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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