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原】:第三十二章 替班守夜 作者:原元


 

【我的草原】:

第三十二章 替班守夜

汪轶尘在回到六组知青的蒙古包以后,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和孙世杰隔日轮班放羊,像是回到刚来草原的那两年,在感到轻松的同时也会在不去放羊的日子里觉得有些无聊。包里现有的两位马倌高自强和董天达仍是轮流回包居住,一旦遇到两人同时都在家过夜时,董天达就会不顾一切的缠住高自强讲个没完,说的都是他的马群以及在放马时遇到的事情。刚开始作为旁观者的汪轶尘听得还算起劲,但又插不上话,而董天达却毫不顾忌旁人的存在,向来都是一个人在没完没了的大谈特谈,而高自强的话并不多,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嗯、啊、是的表示赞同。因此,很快就让充当听众的汪轶尘感到乏味,随后就感到很无聊。此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汪轶尘只要听到董天达在谈他的马群或者是在讲放马时发生的光辉事迹,就想把耳朵堵起来,甚至于走出蒙古包,到外面去躲避躲避,但由于外面的气温太低,待不了一会儿就只得返回蒙古包,继续忍受他的高谈扩论。也许是孙世杰看出汪轶尘有不满的情绪,或许是他早有同感,在一天傍晚,当两位马倌都没有回来时,就对汪轶尘说:“怎么样,这些天过得是不是有点儿烦啊?”汪轶尘说:“天达这小子也太能讲了,只顾他自己说得痛快,没完没了的就知道谈马群的那点事,听得我耳朵都快要磨出老茧了,躲也没处可躲,真够烦人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谁说我不在意,而是这些天的状态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前些日子,也就是在董天达刚当上马倌,兴头最浓的时候才叫不得了呢,那会儿宋继武还没回家去探亲,一旦三个马倌都在家,简直就要把蒙古包的顶盖给揭了,才叫没完没了呢。”孙世杰舒了口气又接着说:“那会儿,只要有两位马倌同时在包里,就只能听董天达一个人在讲,别的什么话题或是其它的内容就别想说,刚开始我对马群的事情也挺感兴趣,时不时还要插插嘴,问些情况。到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只是在讲自己的经历和感受,跟别人都没关系,这个家伙对放马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已经是不可救药了。”汪轶尘说:“所以在他们的影响下,你也迷上了马倌的工作,很想有一天能当上马倌。”孙世杰说:“是啊,整天都在听董天达讲,听的心里直犯痒痒,到后来就有些反感了,不过,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就是跟他把问题摆明,他也是不肯悔改,只是在宋继武走了以后,你又回来了,咱们包的感觉才正常一些。”汪轶尘说:“董天达这种对工作痴迷的态度和对劳动的热情也是无可挑剔的,对于他不顾别人的存在和感受,只知道一味的大谈特谈个人的作为,也是无法指责的,谁叫你没有能力打断他的谈话呢,也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的灌输。”孙世杰说:“那可不是吗,我已经受了将近一个月的教育,到现在算是比较适应了。”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董天达在出任马倌以后,工作干得特别认真,也极为卖力,很快就熟悉了他的马群和相关的工作内容,虽然在能力上还有欠缺,但经过自身不懈的努力,就连套马的技术也在短时间内有了长足的进步。不过,董天的最致命弱点仍是身体状况的不佳,而且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些天在接连下了几个马夜之后,就显得有些吃不消了。

自从董天达出任马倌以后,在六组的六名知青当中就有三位是现任的马倌。恰逢此前,贾中兴又离开草原去旗里工作。这样,在包里剩下的五名知青中,就有三位在担当马倌的工作,使六组知青的蒙古包,成为名副其实的马倌之家。六组的知青一向都是好说好动,好玩好闹,包内的气氛既融洽又热烈,到了这样的时候就显得更加热闹。此时,一旦有两个马倌同时在家,包内所有的话题都会围绕马群、马倌以及如何放马的在进行交流,尤其是董天达在家的时候,更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从早到晚都在无时无刻地讲马群和他在放马时遇到的事情。使包内另外的两位不是马倌的知青,虽然都听烦了,但也在他的强力影响下,开始蠢蠢欲动,特别是当孙世杰发现身边的人,包括他的妹妹也成为马倌以后,就有些按捺不住,不再准备把所有的精力都压在农场上,而是想千方百计的寻找机遇,谋求能早些当上马倌。

对生活在草原的年轻人来讲,不论是牧民还是前来插队的知青,都在幻想能当上出人头地的马倌,但实际上能担任马倌的人只是极少数的。汪轶尘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在兴奋几天之后就回到原有的现实中,不再为其所动,继续安心的在放羊,原因很简单,就是戴着眼镜放马极为不便。汪轶尘虽然放弃了当马倌的奢望,但在马倌们密不透风的包围下,在几位马倌耳濡目染的影响下,对放马的工作也有初步的认识,他想自己虽然不能出任马倌,但可以真实的了解和体验马倌的工作,一旦有机会就可以尝试、尝试下马夜的感受。

汪轶尘认为当马倌最难的环节是下马夜,在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当中,不论是酷暑还是严寒,不论是在什么季节,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天气,马倌都要随着马群在野外过夜,而且没有一天是例外的,尤其是在寒冷无比的冬季,仍然要跟着马群在冰天雪地中过夜,那才是最能考验人的时候。

从1970年的冬季开始,天气的状况就一直都不错,整个冬天似乎都处在风调雪顺,天晴日朗的状态,从冬到春既不缺雪,也没有发生雪灾的迹象,只是气温要比往年都低一些,每一天都是干冷干冷的。到了1971年的3月初,低温的状况仍不见好转,此时在祖国内地的3月份,早就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而在这北国的边境地区却仍是地冻天寒,滴水成冰,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每到深夜气温还在急速下降,人在野外放牧,冻得人连手都不敢露在外面。

这天中午汪轶尘独自在包里休息,董天达忽然一头扎进来,话也不说就疲惫不堪的倒头便睡,汪轶尘忙问:“咱们的大马倌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达布嘎去公社开民兵连长的会,到这会儿还不回来,我已经连着盯了两个马夜,弄不好今天晚上还得下第三个马夜,真够我受的,得抓紧时间多睡会儿觉。”董天达一改往日大嗓门的腔调,在有力无气地说。

董天达的身体状况确实不怎么好,当初来草原的体检就是由汪轶尘帮着他蒙混过关的,因此董天达在闹着要当马倌时,就遭到汪轶尘的反对,在劝说几次不起作用以后,只得闭口不谈,却保留着原有的看法。如今的董天达在当上马倌以后,正处在春风得意之时,身体的状况却要露馅了,出现不良的反映。汪轶尘看到董天达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想只要他能度过困难的极限阶段,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便主动地说:“怎么样,今晚我替你去下个马夜,也好尝尝下马夜的滋味?”董天达只瞟了汪轶尘一眼,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习惯性的把脑袋歪向一边,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你能行吗?”“有什么不行的,整天都在听你们大讲特讲,连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不就是跟着马群在外面睡觉吗,连下几个马夜不敢说,下一个马夜,肯定没问题!”“你真的想去下马夜?”董天达这才有了感觉。

“我早就有要下马夜的想法,来草原放牧,这里所有的活儿都应当试一试,一样也不能落下,更别说下马夜是当马倌最主要的工作。”汪轶尘想了想又接着说:“而且马倌的活儿,也是草原上最重要的工作,是谁都想争着干的活儿,既然自己不准备当马倌,下马夜的活儿就更应该尝一尝。”汪轶尘的话讲得既随意但又显得很坚定。

董天达这才把上半个身子向上挪了挪,斜靠在哈那墙上,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但还在试探性地问:“那就替我去下一次马夜?”汪轶尘说:“只要你不反对,就应该没问题。”这一回,董天达的情绪终于有了很大的转变,虽然身体还没有挪动位置,仍然是斜靠在哈纳墙上,但讲话的劲头已经完全不同,变得十分热情:“我当然不会反对,这会儿还睏得要命呢,巴不得能有人替班,去下个马夜呢。”汪轶尘说:“那就好,今晚的马夜由我去下,你就留在包里好好地睡一觉吧。”董天达这才兴奋地说:“那就这么定了,傍晚我从马群回来时,给你牵匹老实的骒马,好让你能顺利的找到马群。”汪轶尘却谈谈地说:“不用牵骒马回来,就骑我的银白马去下夜。”“什么,哪儿有骑骟马去下夜的?还从没听有说过呢,你就是个替班的,还要玩么蛾子了?”董天达大为不满地说。

“骑骟马去下夜,有什么不行的?”汪轶尘并不服气。

“当然也没什么不行的,不过,还是骑骒马去下夜更有保障,否则弄不好就有可能连马群都找不到,那就麻烦了。”见汪轶尘没有回话,就接着说:“要不然你就骑着骒马,牵着你的银白马一同去马群,等早晨要离开时,再换上银白马回来。”董天达还在试图说服汪轶尘。

“不用了,我想头一次去下马夜,为得就是要试一试银白马,看看骑它去下马夜能有什么表现,等到下次再去替班时,就直接骑骒马去了。”汪轶尘仍然不买董天达的账,还在顽固的坚持。

“那好,反正我也说不动你,到时候一旦找不到马群可别怪我,等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你马群所在的位置。”董天达知道很难说动汪轶尘,就不再理他准备睡觉了。

董天达还真是睏得够呛,转眼间就呼呼的睡得挺香,汪轶尘却一直在寻思自己去下马夜,会遇到什么情况,另外,银白马会表现得怎么样呢?随后就独自一人走出蒙古包,顿时就觉得外面的气温确实特别低,心想经常听他们几位马倌在讲,下马夜时最大的难处一是天特别黑,怕找不到马群;二是气温特别低,在早晨离开马群以前换马的时候会太冷,看来这两项难处今夜都占全了,倒是也不错。

一个多小时以后,董天达算是睡了个美觉,看得出醒来以后的精神头,要比中午刚回来时强得多。董天达在离开蒙古包准备去马群以前,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但汪轶尘却没心思搭理他,总是不接他的话茬,弄得董天达也无可奈何,直到在临走以前,才有些挑衅地问:“眼镜,真的不骑骒马去下夜吗?”汪轶尘毫不客气地回答:“当然不骑,定好的事是不能改变的。”董天达摆出非常气愤和无奈的样子,说:“爱骑不骑,不骑更好,还省了我的马呢。”随后就是一阵哈、哈的大笑,然后推开包门,上马以后就扬长而去。

大约在两个钟头以后,天刚刚全黑下来时,门开了董天达带着一身的寒气钻进蒙古包,随手摘下挂满冰霜的皮帽子,在身上接连磕了几下,然后愤愤地说:“都到什么日子了,还这么冷,这天气简直是乱套了。”然后对汪轶尘说:“今晚冷得邪乎,遇到这样的气温去下马夜,可够你受的。”“别忘了,我是最不怕冷的”汪轶尘像是没当回事,并不在意地说。

孙世杰在旁边兴灾乐祸的对董天达说:“怎么样,这回碰到软钉子了吧?”董天达突然裂开嘴笑着说:“真把我气糊涂了,我倒忘了老汪那个家伙是个冷血动物,天生就不怕冻,当然不在乎了。”汪轶尘与同来的知青相比,在抗寒的能力方面要比大家都强一些,这源于他从小就在锻炼抗寒的能力有关。自从上中学以后,汪轶尘就再也没有穿过绒裤和棉鞋,1967年的11月中旬,在离京赴草原的前两天,他还在冰凉的湖水中坚持游泳,准备要完成冬泳的计划。因此,在来到草原以后,汪轶尘的抗寒的能力就表现得与众不同,在住进蒙古包的头几天,正是草原最冷的季节,为了跟包内的同学打赌,竟然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脚下踏着毡靴跑到包外,围着蒙古包转完三圈以后再回去,弄得包里的几位只能甘拜下风,俯首认输,为此才得到冷血动物的美称。

“虽说是不怕冷,但今晚下夜的行头可一件也不能少,全得穿在身上。”汪轶尘已经有过险些冻死的经历,再也不敢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胡闹了。

“这还差不多,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穿,就要这样去下马夜呢?”董天达又哈哈地笑起来,已经忘掉身上的疲劳。

汪轶尘问:“我说老马倌啊,应该什么时候出发去马群呀?”“再过一个小时吧,今晚的气温虽然特别低,但天空却非常晴朗,马群不会有事的,去得太早也没什么用,多呆会儿再走吧。”天达摆足了老马倌的派头。

“这会儿的马群在哪儿呢,附近没有别的马群吧?”汪轶尘最担心的问题是怕跟别人的马群混在一起。

“刚才,我把马群放在查干搞肖的附近,为的就是要躲开另外的两个个马群,那两个马群都在东边,离得还很远,谁也不会过来的。”董天达见汪轶尘没有反应,又接着讲:“我一个人放马,得跟着马群连轴转,当然要把马群放在自家的门口,这也是从老马倌那儿学来的。”这一回,董天达的活已经讲得很有底气,见汪轶尘还是没有表示,又接着说:“等一会儿,你去找马群的时候,它们可能会朝东南方向散开,找到以后只要稍微圈一圈,如果没有其它的什么事就可以躺下休息,如果能睡着就最好了,等睡到后半夜,假如马群散得太大,就重新圈一次,差不多就能熬到天亮了,最后把马群再圈好,往北赶一赶就算完成任务,可以回来了。”董天达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对下马夜的安排。

汪轶尘点了点头,心想马群的位置在查干搞肖,离这儿最多十来里地,找到那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多少都觉得心中像是有点底了。

董天达见汪轶尘还不讲话,也不提问题,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呢?也不说话,好像心中还挺有数的?”汪轶尘这才说:“当然谈不上心中有数,但也没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只有等到回来以后才有可讲的内容,就像你那样,在当上马倌以后,话就突然多出好几倍。”董天达也点了点头,说:“这话讲得也对,还没去马群,能说什么呢?就怕天太黑,找不到马群,我看,你还是骑我的骒马去下夜吧。”汪轶尘见董天达又把话题转回去,觉得挺没意思,就说:“等到过会儿我又转回来,而且没找到马群,再改骑你的骒马去,从此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听你连讲三天三夜,好吗?”说罢,就斜靠在被垛上,想要闭目养神。

孙世杰觉得有些看不过去了,就说:“人家在临走以前想歇一会儿,你干嘛老是要讲个没完?”董天达只好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想歇会儿就歇会儿吧,我不说了。”休息了有半个小时,汪轶尘实在是呆不住了,心想头一次去下马夜,还是笨鸟先飞,早点出发,去陪着马群睡吧。就走出蒙古包,把银白马牵到车边拴好,一面给它鞴上鞍具,一面说:“好伙计,今晚要陪着我去给马群下夜,让我也尝尝当马倌的滋味。”银白马此前在二线已经住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虽然骑的很多,但一直在吃青草,离开的时候不但没有瘦,反而还长了些膘。回到组里,汪轶尘见它仍然比较胖,就没有急着放回马群,不曾想,这一次又派上用场。

走进蒙古包,董天达已经把下马夜要用的装备都拿出来,在地毡上摞成不小的一堆。

汪轶尘随即就想到包里的几位马倌,在去下马夜之前通常的作法,就学他们的样子把身上的得勒重新穿一遍,先解开长长的腰带,然后把老羊皮得勒顺了顺,又特意把腰带系得宽一些,随后坐在地毡上在毡靴的外面套上用山羊皮做的靴套。董天达站在一旁开玩笑地说:“看样子还挺像老手的。”汪轶尘说:“就你们的这几位马倌的动作,看也看熟了,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到我这儿还能不像吗?”董天达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这话倒不假,在我当马倌之前,也是早就把这些动作给看熟了。”随后汪轶尘在董天达的帮助下,才穿上早已让他羡慕多年的山羊皮翻毛大氅。等到全副装备都披挂整齐以后,汪轶尘觉得压在身上的重量还真不轻,少说也得有六十多斤,多少都为自己感到有些担心,要是万一上不去马,那可怎么办呢?想到这儿,就把腰干挺得笔直,见长长的大氅仍然拖在地面上,而且还有两寸多长,心想这么重的大氅,要是不拖在地上还会更重一些,上马的时候肯定会特别困难,就试着向前迈出两步,一时还真难适应,而且还必须用手在前胸的部位提起大氅的下摆,才能避免大氅被自己的脚踩住,董天达见状,忙说:“小心点,可别摔着。”汪轶尘说:“你别说,不小心还真能摔倒。”董天达说:“可不是吗,我第一次去下马夜的时候,就把自己摔了两个跟头。”汪轶尘又试着向前迈出两步,然后说:“看来这套装备只有骑在马上才能穿,步行的人穿上它,根本就不能走路。”董天达说:“能明白这一点,今晚的马夜就算是没白下。”又长又厚的大氅穿在身上确实很暖和,就这样折腾了几步,汪轶尘就感到身上在冒热气。想当初在暴风雪之夜,要是能有这样的装备,就肯定冻不着了,不过,话还得说回来,假如真的穿上这身家伙,就别想徒步圈羊了,保准得一件一件的都脱下去……

汪轶尘去下马夜,应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把身上的装备都收拾停当以后,在董天达和孙世杰的簇拥下,走出蒙古包就觉得自己像个大笨熊,先是向四外看了看,小心的弯下腰从地面上拾起套马杆握在手中,然后用另一支手提起前身的大氅,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朝银白马走去。今晚的气温确实很低,穿着这样一身装备,刚才还是暖洋洋的,这会儿就没什么感觉了,温度最少也在零下二十六、七度的样子。

董天达缩着脖子跟在汪轶尘身后,说:“今晚太冷了,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冻伤了手脚。”然后又在自言自语地说:“骑银白马去下夜,连去带回,不用换马,而且还特别熟悉,倒是能省不少的事。”银白马面对汪轶尘笨重的穿着,肥大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反映,直到解开它的缰绳,才把头转到汪轶尘的胸前,用力的在主人的身上蹭了几下。

第一次全副武装要去下马夜的汪轶尘,在准备上马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他右手握着套马杆,左手提起大氅的前摆,把露出的左脚吃力地纫进马镫,多少都觉得自己过于笨拙,然后把抓住笼头和缰绳的左手摁在马脖子上。此时的银白马非常的配合,像是一匹老掉牙的笨马,一动也不动的在等主人跨上去。直到这会儿,汪轶尘的心中才算有了数,知道今晚的银白马是不会性急的,随后用左脚踩住马镫,右手的套马杆往地上用力一撑,身体便腾空而起,稳稳地坐在马鞍上。

银白马真懂事,假如它还像平时那样,没等到主人骑上去就一遛小跑,汪轶尘穿着这身装备,说什么也别想骑上去。

董天达见银白马竟一动也不动的让汪轶尘骑上去,感到非常奇怪,就说:“看来银白马还真能配合你的行动,知道你这样上马,才一动不动的。”说完,正要准备转身走回蒙古包,又觉得有些不妥,随后就快走两步追过去,指着西南方向对汪轶尘说:“马群就在那个方向,可别找错位置啊。”汪轶尘毫不迟疑地说:“没问题,回去睡你的觉吧。”董天达望着汪轶尘的背影说:“这小子,还挺自信的。”

天空是蓝黑色的,深沉的像一潭静静的死水,在晴朗的夜空中看不到一丝云朵,在布满闪耀的繁星后,又充满无限的活力。黑黑的大地很像是汪轶尘在一个月前,骑银白马去公社送信的那个夜晚,而且与那个夜晚黑的不相上下,能有一拼。无数的星光在头顶上不住的闪烁,形成一幅幅难以辨认的图案,任你用毕生的精力对她进行研究和考证,也无法彻底搞清她们是谁,都在做什么?汪轶尘放眼向前方平视,除了在遥远的地平线附近,也就是在天地之间的连接处还显得比较清晰以外,在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洞洞的,让你很难辨别要去的方位。

银白马四蹄踏地,落地有声,听上去既清脆又悦耳。汪轶尘在走出十几步以后,又抬起头朝天上的星空望了一眼,才不慌不忙地朝董天达所指点的方位走去。眼前虽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有过一个月以前去公社的那趟经历,汪轶尘感到自己像个常走夜路的老手,充满信心的去找马群。

气温非常低,口中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帽耳上结出白霜,裸露在外的脑门和鼻尖被寒气刺得发疼,鼻梁骨被眼镜压得又凉又硬,两腮被冻的有些发木,好像不是自己的,好在身上还没有寒冷的感觉,这身装备真管用啊。

银白马放开四蹄,轻快的朝坡下颠去,很快就进入额仁诺尔。没走出多远又在向上行走,又过了没多会儿的时间,又再次进入坑洼不平的诺尔地带,汪轶尘知道刚才穿过的是横惯额仁的查干和勃。

银白马在黑灰色的没有长草的地面走出一段路程,又从容的绕过另一个较大的泡子,便自作主张的朝偏东的方向拐去,显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和路线。汪轶尘见状就把银白马的头往右拨了拨,想让它回到原来的路线,但银白马只往前走出几步,又坚定的扭回头继续往左拐,坚持按它的路线行走。

这是为什么?当汪轶尘又一次把银白马的头往右拨了拨,看看会有什么结果,没想到这一次银白马竟然不再听从主人的指挥,而是拧着头在坚持走自己要走的路,而且还非常坚决的在加快行走的速度。

银白马从来也没有违背过主人的意图,当然也从未让主人失望过,既然它坚持要这样走,必定有它的道理,也许它是正确的,汪轶尘决定听从银白马的安排。

银白马又在向坡上行走,而且步伐快捷有力,像是信心十足的样子。紧接着前方出现的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应该是登上大缓坡了。汪轶尘想银白马所走的方向已经向东偏出不少的距离,大约有一里来地,不过,马群很可能就在这一带。他朝四外看了看,到处都是黑呼呼的一片,什么物体也找不到,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脚下都是黑黑的,平平的地面,银白马走在上面,既平坦又光整,行走的感觉非常好。又走了一会儿,汪轶尘再次举目四望,眼前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也不知该到哪儿去寻找马群,心想凭自己的这点本事,是找不到马群的,只能任由银白马去瞎碰乱撞,但只要能撞上就行。

不会找不到马群吧?汪轶尘的心中开始有隐隐不安的感觉。

银白马却在坚定的继续向前颠行,步伐坚实有力,汪轶尘忽然感到它的脚步放慢了,随即就看到似乎有匹白马的身影就在身前的几步开外,好像在它的身边还有别的马,再仔细观看,前方好像还有马匹……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马匹的嘶呜声,原来银白马已经把汪轶尘带进马群。

老天哪,银白马从一出门就知道自己是来找马群的,而且在上路以后就对准马群所在的方位,随后就这样轻易的把自己带进马群。真是太神了,汪轶尘想刚才真不应该对银白马产生怀疑,它哪儿是撞到的马群,分明是心中有数,丝毫不差的找到马群,自己怎么会忘记前两年的结论:只要骑的是银白马就无所不能。

马群找到了,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担当下马夜的工作了。所谓给马群守夜,就是让马群能在夜间吃好,休息好,不让它们乱跑,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马群受到狼的攻击,像今夜这样的天气,虽说是特别黑,但整个状况还比较正常,应该说不会有异常的情况发生,只要能陪着马群休息就行。

今夜的气温确实特别低,但身上有很好的装备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利的因素还是天太黑,这对初次来下马夜的人说,基本上属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汪轶尘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像瞎子一样守护马群。

想到这,汪轶尘就骑着银白马,让它放慢速度稀里糊涂的围着马群绕了个大圈。这么黑的天,对面有什么东西根本就看不到,遇到白色的马匹还能好一些,遇到的是黑色或红色的马就很难发现,只有当你走到它们的身边,几乎就要撞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忽然发现对面竟然有马的身影。如果凭借汪轶尘的感觉,让他指挥坐骑围着马群绕上一圈,弄不好就有可能会丢掉一、两个小马群。因此,汪轶尘的心里很清楚,能像现在这样能围着马群走出完整的一圈,把它们圈在一起,完全是在依仗银白马的能力。

汪轶尘感到马群虽然散得不是太大,但它们还是在朝东南方向移动,应该把它们圈得再紧一些,最好能把马群向南行走的势头拦住。想罢,就骑着银白马再次绕着马群不紧不慢的颠行,并不时的挥动手中的套马杆,把外围的马往里面赶一赶。

一圈绕下来,马群被圈得更紧了些,汪轶尘又骑着银白马走到马群的东南角,准备在那儿拦住它们的去向,阻止它们朝东南方向移动。银白马停止行走以后,汪轶尘便觉得无事可干了,难道下马夜就这么简单?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就拿白天的马群来说,在一般的情况下,放马人都是无事可做的。汪轶尘骑在马上愣了会儿神,心想既然无事可干,为什么还要压在银白马身上呢,就慢慢地跳下马,习惯性地摸了摸银白马的脖子,虽然天气异常的寒冷,但银白马身上却是热呼呼的,而且有些发潮的感觉,幸好还没有出汗,这样的冷天,只要出汗,就会冻成冰,岂不是太对不住银白马了。

汪轶尘摘下银白马口中的嚼子,它就低下头在平静地吃草,也不朝左右两边观看,似乎周围的一切与它没什么关系。汪轶尘看着银白马心中却在想:你可别这样,好像是没事一样,这一夜还得全仗着你呢,不过,到现在为止,你表现得都非常出色,既能顺利地找到马群,又能帮我圈好马群,应该说最好的骒马也不过如此吧?

站在雪地上的汪轶尘看了看身上的装备,见白色的翻毛大氅直拖在地面上,把双脚遮得严严实实,心中就感到有种暖意,同时还有种无名的骄傲感,终于穿上这身行头了,虽说是在替班下夜,但也算是在担当马倌的职责。汪轶尘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觉得实在是没事可干,按照放羊人的习惯,在这样的时候不是坐在地上休息,就是牵着马匹在四外走一走。但是给马群下夜就完全不同了,身上穿着这样的行头,既不能走路也不能坐下休息,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老老实实的平躺在地面上。汪轶尘想这会儿假如是天达在下马夜,早就应该躺下睡觉了吧?既然如此,咱也该准备睡觉了。

汪轶尘迈开双脚,小心地走着碎步,把套马杆放到稍远的地方,然后把摘下的嚼子绳和银白马的缰绳连接在一起,就能让缰绳的长度增加一倍的距离,可以让银白马加大在自己身边的活动范围。

汪轶尘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再把脚下的大氅铺开,然后才笨手笨脚地躺在地上。翻毛大氅本身就是个很大的睡袋,在躺下以后能把里面的人包得非常结实,所以身上并没有寒冷的感觉。汪轶尘仰面朝天平躺在地面上,四外都是雪白的大地,像是比站立着观看地面还要明亮些。然后把嚼子头套到在左手的小臂上,再把双手对插在袖口中,这样就是真的睡着了,套在手臂上的嚼子头也不至于在无意中脱手,也就不会使坐骑跑掉,这种作法也是从几位马倌的口中听到以后才学来的。

马群里的马都在静静地吃草,四外更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低沉的嘶呜声,才使汪轶尘感到自己是躺在马群中的。头下没有枕头,脑袋只能平放在雪地上,两眼看到的是蓝黑色的夜空和闪烁不停的繁星,想不看都不行。

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星图,什么是星座,哪儿是星图,牛郎织女图应该在何处寻找?汪轶尘却一概不知,此时感到自己这方面的知识太过浅薄,看来在读完高中的课程后,仍然不能解决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事物,按蒙语的讲法是“它可”意思是什么都没有,头脑中面对的是一片空白。无事可做的汪轶尘在为自己的无知而深感羞愧,便在仔细的察看天上的星空,想从中找到一些最普通和最常见的星体。但是,在看了很长的时间以后也没有收获,唯一能够确认的是由那些密密麻麻无数细小的星体而组成的星云,它横跨了大半个天空,也就是人们常常说到的银河。

北斗七星是汪轶尘唯一能认出的星体,明亮的北极星是草原上的人在走夜路时最理想的参照物;随后又找到启明星,它是在每天的清晨最后一个离开人们视线的星体;除此以外,就再也不认识其它的星体了。面对着浩瀚的星海,连一知半解也谈不上,此时的汪轶尘只剩下遗憾和惭愧的感觉。

假如今后自己也当马倌,一定要找些天文书籍来看,利用下马夜的时候,认真的研究、研究这些想躲也躲不开的天体和星图……

身上突然打个激灵,汪轶尘猛然睁开双眼,难道是小睡了一觉,眼前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得从袖口中抽出温暖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感到整个面部都是湿露露的,像是挂着一层薄霜。眼镜片早就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伸出食指在镜片上小心地擦了擦,好冷啊,手指像是冻僵了。擦了又擦,手指换了好几个,这才透过擦干的镜片,看到空中在飘荡着细微的冰霜,几秒钟后镜片又被重新遮住,反正是什么都看不到,干脆把眼镜摘下来吧,绕过外面的大氅小心的把它放在胸前的得勒里,然后把双手重新插进袖口,继续保持平躺的状态。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竟然睡着了,汪轶尘扭转头朝左右两侧望了望,马群没有任何动静,银白马还在安静地吃草,既然没什么事情就接着睡吧。

到了想睡的时候,却又一时无法睡着。脑袋下面没有枕头,既不能翻身,也不能侧卧,唯一的睡姿只能是挺尸般的平躺着,假如一整夜都像这样平躺着,也够难受的。汪轶尘躺了很长的时间也没能睡着,又把眼镜掏出来戴在脸上,温暖的镜片立即就挂满厚厚的雾气,对此他早有预案,也就是不再用手指去擦,只是在静静的等待,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能透过镜片看到天上的星星了,汪轶尘就在一颗接着一颗数着其中那些最亮的颗粒……

睡梦中像是有谁在顶撞自己的腿,汪轶尘急忙睁开双眼侧过头去观看,银白马怎么不见了,赶快把头转到相反的方向去寻找,原来银白马在另一侧吃草,看来并没有事一切都很正常。不过,刚才是谁在顶自己的腿呢,汪轶尘并不想为此爬起身,而是用力抬起头朝脚下的位置观望,忽然看到有个白色的小马驹站在离自己一米开外的地方,还在朝这边发呆,噢,原来是小家伙在捣乱。

小马驹怎么会离开母亲,跑到自己的身边来看新鲜呢?汪轶尘用手撑着地面,侧起身朝四外看了看,发现前后左右全都是马,原先是躺在马群的南侧,这会儿像是睡在马群的中间地带,想必是马群一直都在往南边移动。小马驹在马群的处境一向都比较危险,尤其是好奇心极强的小马更是如此,假如自己是埋伏在马群当中的恶狼,那匹白色的小马驹,这会儿早已成为狼的美餐。

此后,汪轶尘在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还挺香,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睡梦中的汪轶尘忽然感到胳膊被一次次的拉动,不一会儿又听到银白马在低低地嘶呜,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四外的马都没有了。汪轶尘用力晃了晃脑袋,想尽快清醒过来,只见银白马就站在对面,在借助缰绳拽动自己的手臂,为了让自己尽快起来,便用手撑住地面坐起身来,银白马见主人起来了,就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汪轶尘先把双脚踢到大氅外面,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站直身看了看觉得马群走得并不远,好像就在二、三十米以外。马群肯定是在边吃边走,慢慢的向南移动,当银白马看到马群走了,但主人还躺在地上没有动,就通过缰绳想把他拽醒,实在不行又在轻轻的嘶鸣,直到主人站起身来。

董天达昨天晚间曾经说过只有骑好骒马下夜,才能在马群要离开的时候,也跟着马群一起走,而银白马只是一匹普通的骟马,竟然也具备这样的能力,看来银白马是无所不能的好马。

汪轶尘解开嚼子绳和缰绳的连接扣,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感到手指头就被冻得有些发痛,赶快焐了焐手,又把铁制的嚼口放进胸前得勒,等到焐热以后才给银白马戴在口中,最后又费力地跨上坐骑去追赶马群。

天还是那么黑,全靠银白马的领路,汪轶尘才跑能到马群的最前面开始圈起马群。没过多长时间,握着套马杆和抓住缰绳、嚼子绳的手就感到越来越冷,十个手指被冻得在阵阵刺疼,汪轶尘只得把双臂朝袖筒里缩,尽量让双手握住袖口上更多的皮毛,用来护住手指,抵挡寒冷的侵袭。

在黑暗中,银白马主导着汪轶尘把马群圈了一遍。刚刚停下脚步就感到全身上下都凉透了,汪轶尘只得跳下马,用双臂把套马杆斜搂在胸前,再把双手合在一起相互间在飞快地揉搓,然后把手指尖放在嘴边用力地哈气,由于气温过低,口中的热气哈在手指头上竟连一点温度也没有,最后决定还是把双手对插在袖筒中,抗寒的效果才好一些。

站在极端寒冷的午夜中,汪轶尘想当马倌下马夜还真是不容易,像今天这样虽说是一点事也没有发生,只管跟着马群睡觉,最多就是圈了两次马,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要是真的有点事情,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早就在听董天达他们几个在讲,每天清晨在离开马群以前,换马的时候是最冷、也是最痛苦的时刻,由于清晨的气温特别低,而且人身上的热量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一不小心就会把手指冻伤,虽然今天骑的是银白马,在临走以前不必再换马,但实际上已经尝到类似的苦头。

三月的上旬的天气居然还这么冷,虽说是气候不大正常,但也不能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相比,不知道在最冷的日子里下马夜会是什么样的。不过,像今夜这样的低温,在一年当中怎么说也能排在百日之内。凡是当马倌的,每隔一天就要在野外下一次马夜,就是说在一年中最少也要遇到几十个这样寒冷的午夜。想到这儿,汪轶尘才真正的体会到马倌的不易,看来,下马夜的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平日里大家都认为马倌是一项荣耀的工作,总是会看到他们骑着好马,走千家,串万户,在马群里也极为神气,却看不到他们受苦受累的一面,而下马夜的苦衷只有实际经受过的人,才会有真正的感受,才能懂得当马倌的苦处,才知道当马倌的不易。汪轶尘为自己能在这样寒冷的午夜中下马夜而感到自豪,心想今后只有机会还要继续体会和寻找这样的感受。

千百年来,草原的牧民都是这样走过来的,难道这一切就不能有所改变吗?蒙古马向来都是在野外散放的,与野马的不同之处,就是需要人为的管理,需要有人跟着它们。马的数量很大,马群是不能改为圈养的,如今连羊群还没有圈养的意思,马群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不知在几十年以后的草原,马群会变成什么样?

气温还在继续下降,汪轶尘感到身上在阵阵的发冷,就连套着翻毛的靴套,而且还是藏在大氅里面的双脚也有些叮不住了,只能在大氅内不停的挪动双脚,用来增加抗寒的热量,但还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怎么办呢?现在躺下肯定会更冷,不如用行走的方式增加全身的热量,虽然知道穿着大氅不便走路,但还是要试一试。

汪轶尘摘下银白马口中的嚼子,把它挂在马鞍上,然后就扛起长长的套马杆,牵着银白马准备迈步行走。甩开大步走路肯定行不通,只能让藏在大氅里面的双脚在内部搞些小动作,也就是让双脚在大氅里艰难地迈着小碎步,慢慢的向前移动,而且每向前迈出一小步,都要用脚把大氅的下摆用力往前踢,才能避免把大氅踩在脚下,不让自己摔到。银白马倒是配合得很好,看样子并没有发冷的感觉,一直都在静静的随着主人行走。

就这样,汪轶尘在迈着小碎步艰难地走动,围着马群慢慢地走了小半个圈,怎么说也有半里来路,身上终于不太冷了,估计走完这半个圈,少说也用了大半个钟头。此时,天空显得更黑了,汪轶尘知道黎明前的黑暗到了,只要再坚持个把小时,就能完成初次下马夜的任务。

又走好一会儿,身上有发热的感觉了,汪轶尘想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但只要躺下,看到的就是满天的星斗,只要看到天上的星星,汪轶尘的双眼就在不停的打架。一向都睡眠极差的汪轶尘,没想到在马群中却睡得很香,莫非自己也能适应马倌的工作?不过,戴眼镜的人当马倌还真是不行,在寒冷的深夜,眼镜那东西实在是过于碍事,还是老老实实的放羊吧,在有机会的时候就当个替补的马倌,帮着下个马夜,也就行了。

迷迷糊糊的又是南柯一梦,当汪轶尘再次睁开双眼,看到大半个天空都发白了。眼前的银白马没有吃草而是站在自己的身边休息,只见前后左右都是散开的马匹,铺满好大一片缓坡。汪轶尘艰难地站起身,望着天空的变化,天就要亮了。

汪轶尘再次跨上银白马,这一次,四外的景象都能看到了,他不紧不忙的把马群圈好,然后朝坡下赶去,马群很快进入额仁诺尔,然后在快速散开。

清晨,夜幕被徐徐地拉开,东方吐出鱼肚似的白光,“启明”最后闪动一下,便隐入湛蓝色的帷幕之中。

东方,火一样的颜色越来越红,彩霞飞舞,山岳争艳,将天地之间映得彤红。袅袅炊烟腾空而起,透过清纱似的层层薄雾,显示出一派清新的寒意,又在红色的海洋中渐渐散开,这一切是多么的幽静、安详,别有一番生气。

终于,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耀眼的晨光立时洒满大地,眼前变得豁然开朗,显得更加明亮、透彻。

放眼望去,远处的群山峻岭,白雪皑皑,冰峰林立,冷酷严峻;起伏重叠的丘陵和连绵不断的山川,在晨曦的照耀下,红装素裹,笑容满面,喜迎春色;层层薄雾,环山缭绕,随风拂荡,犹如山间清泉,九曲八弯,畅流不息;微风阵阵,寒气袭来,沁人心脾。

近处,赤黑色的沼泽地带和一片片白雪覆盖的高地,在晨光的照耀下,赤橙青绿,五颜六色,有着海市蜃楼般的奇景。一块块积雪反射出道道白光,争相夺目,恰如在金黄色的麦浪中缀满点点银花,更显壮丽。

雪白的羊群静静地卧在蒙古包旁,散开的牛群刚刚走出营盘,沐浴在美妙的晨光中。

一曲悠扬动听的歌声,划破草原的上空,激荡在千里山谷与宽阔的平川之间。

一阵轻风掠面而过,新的一天开始了。

汪轶尘下的第一次马夜,在银白马帮助下顺利的结束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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