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寒料峭的清风吹开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 作者:三叶虫


 

让春寒料峭的清风吹开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

中午将母亲照顾完毕扶在躺椅上睡下,外面如人间地狱般地燃烧,36摄氏度以上的高温伴随着江南特有的湿闷,屋内空调开疯了并伴以吊扇微转,母亲舒服地在打着盹儿。于是我守在旁边将老旧的赛扬托西巴笔记本连上电源(充电功能早已没了),开机后不经意打开了好几年前看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时的读书笔记,于是有滋有味地重温着过去的美好感受,难得有此闲情逸致。

这有一段: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叫勒格朗丹,说出话来文乎文乎的总能口吐莲花,真可说是锦肠生秀句。有回他请幼年的“我”(作者第一人称)陪父母去吃晚饭,那篇文采飞扬的邀请辞说得我翻来覆去地玩味了好几遍,头都发晕,越发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意思。“来陪陪你的老朋友吧,你就像是远方的旅客从我们一去不复返的国度送来的一束鲜花,让我闻闻从你的青春的远方送来的这些鲜花吧。许多年以前,我也曾经经历过群花争妍的春天。来吧,带着报春花、龙须菊和金盏花;来吧,带着巴尔扎克的植物志中象征挚爱的景天花,带着复活节前开放的雏菊和复活节前的最后一场小雪尚未融化时已经在你姑祖母家的花园中播散芳香的雪球花;来吧,带着百合花洁白的绸缎(那是配得上莎乐美的身躯的裙料),带着蝴蝶花斑斓的彩釉,尤其要带来寒意犹存的料峭的清风,让它为一早就守候在门口的两只彩蝶吹开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

哎呦我的亲娘,咋这普通的请吃饭的话到他嘴里就那么罗里罗嗦的能开出花滋出芽来呢?不过我挺喜欢看,挺有文采,颇为浪漫,尽管做作。要知道,他这是在跟一个小孩的“我”在说话呢,是向小朋友买弄自己,还是壶满自溢的自然流露呢?也许那时的法国全社会都充满这种虚浮风雅之气,人人都喜欢附庸风雅之故吧。我想起了上小学时一个叫李富的校医(那时我住校),总喜欢在我们小学生面前臭显摆,总是向我们显弄着一些词不达意的成语什么的,特别是写得一笔烂毛笔字,却总在我们面前吹嘘这是书法,跟我们班写字最差的那个杨阜生(有回为了跟我打赌竟吃鸡屎)差不离儿,要命的是他还把它往校医务室的墙上挂,一进门除了一股咳嗽糖浆的味儿就是那墙上乱爬的粗细不均的长短蚯蚓,并指着每一个笔划向我们不厌其烦地吹嘘半天呢。估计如不是顾及校长的话(校长叫叶咏霞,文革前夕就调走了,文革初有一拨后来进校的来自机车车辆厂的流氓一样的工人子弟曾嚷嚷着要把她揪回来批斗呢),他能挂在校门口,笑死我们了,最有意思的是午睡时如果是他值班看着我们,嘿,我们那叫一个高兴,一个个嚷嚷着憋不住了要去茅房小便,弄得他没办法,吹胡子(其实胖脸上几乎没有一根毛)登眼(其实俩眼就象在发面团上刚剌开的两道细缝)也无济于事,抓着这个,那个跑了,弄得他焦头烂额,可最后还是想了个辙,往那茅房中一站(可这边寝室里就闹翻天了),盯着我们小便(他也不嫌臭),谁只小一点就下午不许起床上课,于是有人小不出便就干脆在便池前呆站着,说是还有没小完呢,弄得这小富富抓耳挠腮的一脸无奈。那时中午午睡,我们最喜欢小富富去看管我们,最怕专门管理我们生活的一个象蝴蝶迷一样的精瘦刘姓阿姨,总是静悄悄地来回走动,严厉看管着我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许睁眼,哎呦那叫一个受罪。那时睡午觉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惩罚,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养成睡午觉的习惯,偶睡着一次,醒来后欢天喜地的。小富富也最怕值班看管我们,而且还经常被阿姨们数落其管教无方,没用。但并不影响他时时处处向我们买弄他的文采博学。不知咋的,看到书中的那个勒格朗丹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久远以前的他,可怜的小富富(见到他我们总是直呼其名:李富),哈哈。所以其实并非我觉得书中勒格朗丹这个人的语言有文采,而是通过这段华丽风雅做作得过分的语句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有时候书中最吸引人的倒并非一定是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而往往是一些描述性的语言,能看出作者的幽默和可爱,几句话就能把一个人的个性活灵活现地表露出来,真是挺耐读的。

如今再也没有这种诗意般的语言了,即便是为了装点。早春的寒风和圣城的玫瑰,连同人们的美好愿望,都已随风而去,有意思的人也越来越少,绝大多数都几乎掉到钱眼里了。我一直觉着八十年代渐苏醒的中国如同莎士比亚时的英国和但丁、薄伽秋、比德拉克时的意大利以及浪漫狂飚突进运动时期的德国等西欧国家,而九十年代后的中国如同工业革命时的英国西欧。而我们那值得怀念的八十年代所孕育的美好精神的花蕾却还在没有尽情开放时就被无情掐灭,使得九十年代后的工业革命商业发展没有了坚实而健康的精神基础,遂世风日下物欲横流。如今极似清末毫无根基的洋务运动,且越来越有金老三的风采。早春寒凉的清风何时再度吹开信念的花朵?

 

又记:

波兰电影《夜茫茫》(又名麻风女)

八十年代初看过此电影,很感人,那段凄美的音乐从此就留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当现今人们反过来又在赞颂欧洲高贵的贵族时,谁能想到为了那些社会阶级的不公平人们所付出的代价付出的爱情甚至生命?平等博爱自由在中国永远是梦幻,八十年代,中国现代史上最有希望的人性复兴的年代,却犹如近代历次的思想变革一样破灭。历史在不断重复,我族永无希望。

歌很美很美,女主人公很美很美,故事很美很美,心却很沉重很沉重。让我联想起前苏老电影《法婕玛》还有《春寒》。如今的商业大氛围中,这类影片也许再也看不到了,很怀念那些纯真的年代,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

                                                                      201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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