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二三班】:(三)谈笑有鸿儒
作者: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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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二三班】: (三)谈笑有鸿儒 1、 夫子日记:1974年3月31日星期日: “今天下午男生集体去看陈老师,这大概是我们插队前最后一次去老师家了。老唐提议送给老师一个笔记本作为留念,大家一致拥护。下午先去买了一个精装紫绒面的笔记本,后到学校商议在笔记本上的留言。我想了几句,有‘不费园丁辛勤血,定叫它乡尽春花’;‘宏图已有前人绘,大业犹需后辈开’;‘隔山隔水不隔心,春秋一度总关情’……。经大家讨论,决定选用第一个。老唐在扉页上工工整整写下留言,然后每个男生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名者有:唐谦、刘岩、刘亚力、黄京晖、林步圣、张颐、徐建中、李东庄、张人璧、王英进、周文举、丁志,我。三点半到陈老师家,畅谈到快六点才离开,陈老师送出很远,一直向我们挥手道别。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刚才在老师家谈笑风生的我们,忽然都安静下来,大家大概都在沉思,想着离开母校离开老师后,脚下的路该怎样走?” 往事回忆:夫子日记的第三章,将要记述150中学高二三班的几位授课老师。题目用了《陋室铭》中的一句:“谈笑有鸿儒”。儒学重教,“三人行,必有我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古时称有文化人作“儒生”,称知识渊博者为“大儒”、“鸿儒”,我觉得给高二三班授课的几位老师,均是有大学问之人,称其为“鸿儒”当不为过。而“谈笑”二字,如今看着不过是从容潇洒之状,殊不知在那个“红色恐怖”的年代,教书匠人人自危,能做到“谈笑”者,不光需有大学问,亦更需有大胆魄。 老师中第一当记的,就是班主任陈云澄。说也凑巧,我自读书起,从小学,到初高中,从北京到河南又回北京,一共转了五个学校,我的班主任,竟全是语文老师。而这五位班主任中,最使我敬佩的,一个是小学的班主任吕秋月,另一个就是一五0的陈云澄。 现在我还能清晰地想起第一次听陈老师课的情景。34年前,我到一五0后上的第一节语文课。早春的阳光从南窗照进来,暖洋洋的,惹得人有些犯困。陈老师走上讲台,笑咪咪地说:“今天我们讨论鲁迅的杂文《纪念刘和珍君》”。说完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文章的标题。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粉笔字写得俊秀中带着刚毅。写完板书,他转过身,打开讲台上的录音机,“讨论前,我们先听一下这篇杂文的朗诵录音”。随着一阵沙沙的录音带转动声,教室里响起一个浑厚而激昂的声音:“中华民国十五年3月25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18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鲁迅这篇杂文写的极其精彩,朗诵家的水平也很高,全班同学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大家专心倾听,全神贯注。当文章朗诵完后,陈老师神情严肃地说:“大家知道吗?我们和刘和珍也可以说是校友”;听陈老师这样说,全班愕然,不知此话从何说起?陈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刘和珍----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一五0中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中”两行字,同学们恍然大悟,心中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夫子日记:1973年4月26日星期四: “今天语文课进行讨论,题目‘鲁迅的方向是中国文化的方向’。课上有两种不同意见,争论的非常激烈。陈老师最后对两种观点做了归纳,他说这种讨论方式很好,要群言堂,不要一言堂。” 往事回忆:在第一章中我讲过,高二三班是干部子女班,其特点之一,是思想活跃,但容易有些狂,有些傲。我那时,可能就是这较狂较傲中的一个。记得那天的语文课,是讨论鲁迅。命题是“鲁迅的方向是中国文化的方向”;这话出自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语文书中对“方向”的诠释,把鲁迅思想,拔高到无产阶级思想甚至共产主义思想的高度,现在看来显然不符合事实,可在那个年代是不容置疑的。那天课上,也不知我哪根神经搭错了,心血来潮就站起来放炮说:“我觉得鲁迅思想的特征是对一切传统的怀疑和批判,他不信中医只信西医,就是一个例证。常说破旧立新,我觉得鲁迅重在破旧而少有立新,说他是方向,是指他对旧社会的批判,而不是什么共产主义思想。”我嗵嗵嗵地放了一通炮,陈老师始终微笑着看着我,等我说完后,他示意我坐下,然后问大家:“你们对匡卫群的说法怎么看?”大家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教室里一片嗡嗡声。 陈老师看出大家有话想说,就鼓励说:“今天就讨论这个问题:“什么是鲁迅的方向?”结果这个话题在班上引起热烈争论。赞同的同学,例举鲁迅作品,说明不但是20年代的五四新文化运动,还是三十年代的左翼文学,鲁迅都是既支持又有怀疑;忘了是谁还嘀咕出一句:“鲁迅先生现在要是活着没准也是右派”;反对的同学,同样例举鲁迅作品,证明鲁迅不但破旧,也有立新,尤其他的杂文和小说,都有开创性的成果。有位女生滔滔不绝地背出一大串鲁迅杂文的名字,让我刮目相看。不论大家争论的多么激烈,陈老师始终微笑着倾听,两节课很快过去了,快下课时,陈老师发言了,他的原话已记不准,大意是说:鲁迅先生有篇文章,叫《谈蝙蝠》,里面讲到一个寓言,鸟兽各开大会,蝙蝠不知该参加哪个会?到兽类去,它有翅膀,人家不收;到鸟类去,它是四足,鸟类不纳。鲁迅先生在那个时代大概就有些像蝙蝠。对旧时代,他有清醒的认识;而对新时代,他尚在探索中。因此他既能“拿来”,又时时提醒自己不可盲从。他的思维方式摆脱了“非好既坏”、“非黑既白”的模式,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可以说是鲁迅思想的一个重要特征。陈老师最后说:“今天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即使意见不能统一,也没关系,允许争论,求同存异,应该成为讨论问题的一个原则,我们要搞群言堂,不要一言堂。” 三十年过去,今天当我回想起那堂讨论课时,不能不为陈老师的胆魄和学识而深深感动。我们在课上发表的许多观点,在当时是很出格的,若是一位明哲保身的老师,肯定会马上封杀这场讨论;而陈老师以他的良知引导我们,勇敢地探究真理,发表真知灼见,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智慧! 那个学期期末考试的作文题目,就是《鲁迅的方向是中国文化的方向》。
夫子日记:1973年5月8日星期二: “今天写成《春雨颂》,送陈老师看。老师提及学习古诗,用‘香车系在谁家树’和‘伏尔家停在谁门前’作比喻,说明有的诗像‘诗’,有的不像‘诗’;原因何在?百思不得其解。” 往事回忆:陈老师教课一贯诲人不倦。在思想品德方面,他像父辈,满怀爱心地引领我们走正道;在学业方面,他像兄长,与我们平等地交流勾通,循循善诱,不遗余力,不厌其烦。我在诗歌上,便受益非浅。 我学写诗,是父亲启蒙。父私塾出身,新诗一窍不通,最喜看古诗。我13岁时,父亲叫背《唐诗三百首》。14岁时,父亲让我学着写古诗。一日去同学家串门,同学的哥哥朗诵极好。我求他朗诵一首诗,他望着窗外夕阳,激情吟诵:“云中的神啊,雾中的仙,神姿仙态桂林的山!情一样深啊,梦一样美,如情似梦漓江的水!……”那时,听着优美的诗句如清泉奔涌,望着天边的红霞似火焰燃烧,我忽像醍醐灌顶,只觉那诗是画,景是诗,情景交融,沁人心脾。当我捧着大哥送的新诗集往家走时,已将古诗抛到脑后,老父的希望工程,顷刻间便被一首新诗彻底颠覆。 从此便入了魔症,发疯般地啃读:贺敬之、闻捷、李瑛、郭小川、普西金、雪莱、马雅科夫斯基……;同时发疯般地写:楼梯式,四句式,信天游,朦胧,婉约,粗野……,一切风格和形式,无所不试。直到走进‘150’的校门,直到见到陈老师。 记得一天攒了一首写春雨的抒情诗,仿贺敬之的《桂林山水歌》。还记得头几句是这样写的:“桂林的水啊雪山的云,春秋采进北京城/怀里情啊梦里尘,如情似梦雨淋淋/是运河呀是香峰?烟白水绿绕古城/是新城啊是旧城?都在茫茫雾雨中……”。写完自鸣得意,恰好有事找陈老师,顺便把诗送给老师看。 陈老师接过我的诗,认真地读着,不苟言笑。读完,抬脸望着窗户,好像在想什么;嘴里蠕动着,像要把诗嚼碎咽下。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脸来看着我,忽然问:“你喜欢读古诗吗?”我一愣,不知老师所问何意?“我读过唐诗三百首,可记住的不多”。“读古诗有什么感觉?”“句子挺美的,但是意思不好懂,不像新诗一读就明白。”陈老师笑了,他说:“如果你想在新诗上有所造诣,我建议你要多读古诗,甚至尝试着写写古诗。这样可以帮你把新诗写得更像‘诗’”。陈老师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新诗本就是‘诗’,何来“像”与不“不像”之说?老师看我迷惑,接着说:“比如,‘香车系在谁家树’和‘伏尔加停在谁门前’,这两句,你觉得哪一句更有诗意?”“当然是‘香车系在谁家树’啦!”“那么,从语法上看,这两句主谓语词义和结构相同,为何前句像诗,后句就不那么像诗呢?”老师的话一下把我问住了,左思右想,不得要领。陈老师见状,笑着说“不用急,回去慢慢想,有时间咱们再聊,我不会写诗,可我喜欢读诗,以后你写了诗,我一定拜读。”回到家,赶快查‘香车’诗的出处。翻遍唐诗三百首,没有;问父亲,依稀记得是宋词,幸好家里有一本清朱孝臧编《宋词三百首》;翻到欧阳修,查到了这句诗出自欧的《蝶恋花》,全诗是: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出处查到了,但问题始终没想明白。当时年青人爱传抄一些没有发表的主席讲话,记得其中有一段话讲到年轻人学诗问题。主席说年轻人还是要写新诗,不要学古诗,古诗的格律太严格,容易束缚思想。可陈老师却建议我要多读多写古诗,这是何意呢?
夫子日记:1974年4月1日星期一:“今天上午在学校地下室和永宁公社老李以及孔化营大队代表见了面。班上有五个户分在孔化营,只有老闵那户分在头司。下午通过人璧入团。晚上又去陈老师家,提及上次谈到的“香车”问题,老师从诗歌的“心”“形”两方面谈了对古诗的继承和借鉴,还提到外国的诗歌也要看,如惠特曼。” 往事回忆:自从和陈老师那次谈话后,我重新拾起了古诗,重新去背“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从头学习什么是粘对,什么是拗救,什么是入声字,什么是平水韵……。虽然仍狂热地爱着并写着新体诗,虽然觉得古诗格(三、4毕业时部分同学和陈老师在校门口合影)律是那么深奥、枯燥,但还是坚持着格律的学习。那时讲诗律的书很少,词律的书根本没有;自己只能对照古诗词的平仄死记硬背,难免事倍功半。 4月1日晚上,插队前我最后一次去陈老师家。谈话中,我问老师:“上次您举的‘香车系在谁家树’的问题,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您能告诉我答案吗?”陈老师回答我,讲了很长一段话,大意是:古人做诗讲究“心”(内容)与“形”(形式)的契合,心形相应,方为好诗;古诗从《诗经》算起,迄今已有两千多年,那些千古流传的诗词,皆是心形相应的佳句。而新体诗开创之初,因为要从旧体诗中突破重围,采取了与旧体诗一刀两断的做法,结果先天不足,营养不良。常见病有两个,一叫“直白”,二叫“冗长”。二三十年代的白话诗,多有不押韵、不调声、不炼字,动辄几十行上百行,读着像喝白开水,了无诗趣。怎样把诗写得像诗?药方就在古诗中。当然不是说古诗一切都好,要弃其糟粕,取其精华,批判中继承,扬弃中索取,可能是个好办法。还有,除了古诗,国外的诗也要读一些,像惠特曼,他的《草叶集》,建议看看。 那天与老师谈了很长时间,出门时已快十点。一路上我思索着陈老师的话,我知道虽然老师没有直接说出答案,但他已经把打开神秘之门的钥匙交给了我。后来在大学里,系统学习了中国文学史,尤其是诗歌发展史,我才知道老师提出的问题,有多重的份量;它几乎涵盖了诗歌美学的所有内容:像诗的意境美、朦胧美、距离美、音韵美、节奏美、对称美、建筑美等等,要说清“香车”和“伏尔加”的区别,简直可以写成一部专著!我不知道当时陈老师对我是怎样一种期望,从他那么认真的指教中,我推测他大概希望我能走作家的路。可是很好笑,毕业后我先当农民,又当工人,又当公务员,最后从事计算机网络,没有一样与写作沾边。不过我的业余时间,大部分还是用在写诗上;只是岁数越大,写新诗越少,写古诗越多,越觉得原来写新诗要比写古诗难的多,越觉得要想写好新诗,必先学好古诗;越觉得能够遇上陈老师真是一大幸事。去年在网博中和诗友讨论新旧诗的关系,我以自己写诗的经历为例,从诸多方面论述新诗向古诗学习的重要和必要性,一口气写了一万多字。在文章最后,我集八个章节的小标题成为一首七律,我将它抄录在这里,作为献给老师的礼物吧: 诗心几处与君同?意境由来画不成。
夫子日记:1976年5月22日星期六:“下班后同唐谦、徐建中一起去陈老师家,老师的伤已痊愈,但提起被打经过,仍然唏嘘长叹。想不到学校的教学秩序乱到如此地步,竟连教师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长此下去,国家堪忧!民族堪忧!” 往事回忆:74年4月,我们告别母校,奔赴延庆县永宁公社插队。虽然不再是150的学生,但陈老师还时时惦记着我们。74年5月15日的日记写到:“今天接到了陈老师的来信。我们到农村刚刚一个多月,老师就来信询问情况,真让我感动。特别提到我的身体,叮嘱不能过累。我一定要好好干,不辜负老师的殷切期望。”75年1月29日的日记写到:“今天陈老师和李松文老师到村里来看望我们。虽然天气很冷,同学们心里却热乎乎的。正好晚上庆‘四大’演出,有知青、清华的、部队的。大家都很卖劲儿,演出很成功。”75年底分到邮电部房屋修建工程处。76年5月17日在西单遇到刘超尘老师。他告诉我,陈老师被初二的小流氓打伤了,住进了医院。听此消息,十分焦急。22日,与唐谦和徐建中一起去老师家看望。老师的伤虽然已无大碍,但说起被打的经过,依旧忿忿不已。他说现在无政府主义严重,学生不听课,不做作业,成天打架斗殴,课堂秩序很混乱。老师不能管,一管就挨骂,甚至挨打;这样下去,还培养什么革命接班人?连教师的人身保障都没有!”幸好76年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历史的车轮在76年秋天改变了轨迹,四人帮被粉碎,长达十年的动乱结束了,陈老师和我们一起迎来改革开放的春天。转眼三十年过去了,今年母校迎来九十华诞。借助网上的校友录,高二三班的同学们又建立了联系,而大家共同的心愿,就是去看望陈老师。6月2日, (三、6陈老师又在给我们讲课) 班上在京的11名同学一起来到陈老师家,看望阔别三十年的班主任。年逾古稀的老师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见到我们非常高兴。他回忆起当年作我们班主任时的情景,感慨地说,我带过那么多学生,感觉高二三班的同学最能干,最有能力!从老师家出来时,八十多岁的老师坚持送我们到宿舍门口。老师家在四层,他不用人扶,自己走下来。看到老师身体还这样硬朗,同学们由衷地高兴。我在心里说,“老师保重!我们不但要和您一起庆贺母校的九十年华诞,我们还要和您一起庆贺母校的百年华诞!”
夫子日记:1973年4月6日星期五: “今天下午到校广播室朗读自己的诗,广播室里有一位老师和一位同学。那位老师听了我的朗读非让我留下,他说你当学校的播音员吧,把我吓了一跳!他并不认识我,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敢决定让我当学校播音员呢?出来向同学打听,好像他是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叫刘超尘。” 往事回忆:我和刘超尘老师的结缘,就是从那天下午开始的。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那时每天下午校广播站都要播些学生来稿,有时也会让一些同学去念自己写作的诗歌。我那时是个诗狂,没事就琢磨写诗,老唐发现我有点诗才,就下令让我代表班里给广播站投稿。那天广播站来了通知,让我下午最后一节课去广播站念自己的稿子,我到“150”后,这是第一次到校广播室,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 记得广播室在东楼一层,屋里有些凌乱,一位老师和一位同学在屋里,见我进来,招呼我到话筒前坐下。那位同学(后来得知他叫汪洋)帮我调了音量,轻轻说:行了,我就放声朗读起来。其实我从未学习过朗诵,只不过口齿比较清楚,胆子比较大,脸皮比较厚,能够放的开;又因为是自己写的诗,轻重缓急拿捏得比较准些。诗写的什么已忘记了,只记得最后两句用的李白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诗是千古佳句,念起来自然上口,又是在全诗结尾,顺势铆足了劲儿,扯着嗓门拔起个高音儿。“山”字刚出口,便听身后两人齐声叫了个好,但我还沉浸在诗境中,浑然不觉。刚想起身,那位老师一把将我按下,飞快地递过一篇稿子说:“你把这篇也读了吧!”我读了,该其他同学了,老师仍不让我走。直到最后一位同学朗读完,老师拉我坐下,询问了我的情况。此时我才静下心来,看着眼前的老师。瘦瘦的,个不高,鼻子下巴都有些尖尖的,戴副白色透明框架的眼镜,目光像在看你,又像在看别处,说起话来干脆利落,没一个字是多余的: “过去练过朗诵?”“没有没有,只是爱好。”“喜欢写诗?”“------还行吧,瞎写!”“当广播员,怎么样?”“我?不行不行!我哪行?”我把头摇得像拨楞鼓。 “行,就这么定了!”他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我的话,语气坚定,不容商量。 我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老师我真不行,我刚来的,和谁都不熟!”我竭力推托。 “不熟?广播和熟不熟有什么关系?”他眉毛一挑,凝眸看着我,脸上似乎有些笑意,似乎有几分信任,几分鼓励,也有点揶揄。 “你和谁熟不熟的事不归我管,我就管广播站,你明天下午过来吧,我会和陈老师打招呼的。”就这样我成了广播站的广播员,开始和刘超尘老师打上了交道,在此后的大半年间,刘老师成为在朗诵方面对我指教最多的老师,从此他走进了我的日记,他、陈老师和白正恒老师三位,在我的日记中占据着重要地位;每当我翻阅日记,超尘老师的身影就会闪现在眼前。
夫子日记:1973年11月28日星期三:“下午听殷之光讲朗诵,同来的还有两位工人,朗诵爱好者。殷之光是个光头,总是笑着,说自己朗诵时坐在前排的同学要打个伞,因为他的吐沫会飞的很远。殷老师示范朗诵了夏明翰烈士诗和马雅科夫斯基诗,两位工人朗诵了鲁迅杂文。殷之光的朗诵简直是在吼叫,听得让人热血沸腾;两位工人的朗诵水平也不低,其中一位摹仿老滑头的笑声,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往事回忆:也不知是因为写诗而爱上朗诵,还是因为朗诵而爱上写诗,总之在‘150’时,写诗和朗诵成了我生活中的重要部分。那是个喜欢虚张声势,大喊大叫的年代,不喊不成诗,读诗像呐喊比赛。于是殷之光成了我的偶像,虽没他嗓门大,没他吐沫星子飞的远,却也是亦步亦趋,每每把嗓子喊哑了算。 超尘管广播,时常把广播员召集一起练活儿。就是每人找篇诗歌或散文来读,大家评论好坏。有一次我选了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因为在语文课上听过录音,非常喜欢,就选了它。念着念着,殷之光的劲儿就来了,慷慨激昂,调门越跑越高。 朗读完了,超尘闭目凝神,半晌没说话。忽然摇了摇头,睁开眼说:“过了,过了。”我不知其意,问他:“什么过了?”他说:“你是在读贺敬之,不是在读鲁迅,鲁迅不应该这样读。”说完他拿起书,飞快地扫了一眼,便指着第五节说:“尤其这段”。他清清嗓子,做出要朗诵的样子。我们几个学生竖耳恭听,静默了好一会儿,没动静,突然冒出来一句:“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刘和珍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声音很低,很轻,一顿一顿的,有些窄,有些涩,但字吐的很清楚;这声音像是能勾魂,逼着你不得不听下去。接着:“沉勇而友爱的杨德群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语速突然加快,声音变得如哭、如泣、如诉、如怨,听得你想落泪;而后忽又慢下来:“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张静淑君,还在医院里呻吟”;那“呻吟”真是呻吟出来的,呻吟得无比凄惨;可突然没了下文,沉默,沉默呀,接着一句像火山爆发般迸射出来:“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辗转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一下子人的全身像燃烧起来,耳中像有个山谷回音:“伟大呵……伟大呵……伟大呵……”;在这声音中你的血几乎要沸腾,要从胸口奔涌而出,因为它太灼热、太激昂了!可紧接着,那声音又减缓降低下来:“中国军人屠戮妇婴的伟迹,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念到“抹杀了”三个字时,声音低的、弱的几乎听不见了,可你非得竖起耳朵,去捕捉、去搜寻那三个字,似乎没听到这三个字,你会终生遗憾。 他读完了,但目光还向着天空,像要透视苍穹。我们长舒了一口气,禁不住鼓起掌来。超尘好像也刚回过神来,笑咪咪地看着我们,轻轻说:“诗,有朗读的,有吟诵的,不可混淆。情感要准,表意要精,最根本一条,是你自己先要把它读懂了,自己不懂,如何传神?”
夫子日记:1973年6月26日星期二:“今天学农和拉练终于结束,百里跋涉,浑身如散了架。回家倒在床上,翻看《野营新歌》战报,从11号到今天,16天共写了14首诗,在战报文艺专刊中刊登13首;离超尘提出的一日一首差了点。出校门时遇到超尘,他说先‘赊帐’,以后‘本利’一起还”。 往事回忆:在“150”一年时间,印像较深的几件事中,学农拉练算一个。学农在那个年代是很普通的事情,但长途拉练却是新鲜事,大概属于“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成果。 拉练于6月11日开始,我们高二的学生被分到初中班去当辅导员。为配合拉练和学农,学校办了个《野营新歌》战报,超尘负责。战报版面有一栏叫文艺专刊。出发那天超尘碰到我,拉住我说:“给你个任务,为咱们的文艺专刊写诗,一日一首;今天先写个开场诗”。老师派活,不敢耽搁,一路行军一路琢磨,到宿营地,赶紧写出来: 诗,是生活的乐章,诗,是战斗的旋律!千首百首诗啊,诞生在这广阔的天地! 在这新农村的花坛上,在这万紫千红的天地里,我们的小诗人啊,采出了多少蜂蜜! 唱吧,尽情的唱吧! 写吧,挥动手中的笔! 让你们的诗歌织成绚丽的彩虹,飞扬在社会主义的天际! 此后每天都在想着完成刘老师的任务,每天都要攒出一首近乎“打油”的小诗。像这首《夸大嫂》:“欢唱的喜鹊笑开的花,野营来到大嫂家。/行军一天身体累,大嫂端来热开水。/一天风尘清水洗,干劲倍增力无比。/和大嫂拉起家常话,她夸我们从小心红干劲大。/晚上天凉冷风吹,大嫂又抱来新棉被。/棉被盖身暖洋洋,好像家里一个样。/半夜起身要出发,大嫂相送出了家。/阶级情谊难分手,大嫂送我们到村口。/千嘱咐来万叮咛,紧跟领袖干革命。/走出村口回头瞧,大嫂还在把手招……”。 学农结束后,我把《野营战报》刊登的13首诗剪贴在笔记本上。此后人生转辗,几次搬家,老旧物品不断丢弃,可这本诗贴始终保存着。如今纸已乔脆发黄,每当翻开它,就会想到超尘老师。 插队后,与老师联系渐少。到工程处后,曾在76年5月的一天在西单与超尘老师偶遇。那之后,再没见过超尘。直到今年进入校友录,才惊悉超尘老师已经过世。我在校网站上东搜西寻,想找到超尘老师当年的照片,令人惋惜的是,超尘的照片似乎很少,我只在73届高二二班的相册中看到两幅:一张在云水洞,一张在长城;但意外的收获,是听到了超尘老师在78年中三三班的元旦晚会上的原唱《桑塔露琪娅》,听到老师充满活力的歌声,我一下子被拉回到73年的校广播室,拉回到刘老师面前:“当广播员吧”,这声音像来自天外。渐渐的,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忍住泪,写下一首《金缕曲》,将它奉献于刘老师灵前: 金缕曲.悼超尘 魂魄归天阙。瞰长安,二龙路里,残阳如血。文弱书生真豪杰,几度峥嵘岁月。育桃李,丹心不灭。只恐鹈鴂催鬓雪,效春蚕,丝尽芳菲歇。烛泪绝,鹃声咽。
夫子日记:1973年3月13日星期二:“上午在徐建中家写了决心书。下午2点在地下室召开誓师会。全体毕业生、宋克、工宣队刘副队长、白老师、王本忠老师参加。会场气氛热烈,表决心的同学争先恐后。计有唐谦、闫立明、蔡念闽、张军、潘津、张晓路、闵秀娟、刘岩、马向阳、何晓军、王英进、我。表决心前,由宋学群朗诵了小说《延安的种子》。誓师会结束后,团员又到地下室开会。这次是严肃的号召和批评。白老师提出三点:1、进一步做好思想准备;2、加强组织纪律性;3、关于知青户的分法。她特别表扬了李东庄,东庄和莲蒂这次都要下去,他们(父母)机关给学校写信要求学校给予照顾。东庄主动找到白老师,提出不用照顾。会后找到白老师问户的具体分法,确定要分三户,唐谦、我、英进必须分开。” 往事回忆:我要回忆的第三位老师很特别。在我的日记里,她出现的次数最频繁,记述她的文字量最大,可我直到今年进校友录前,还是只知其姓不知其名。我到学校的博客中去搜索,却没有找到一篇有关她的回忆文章,没有一张她的照片。最后还是高二一班的王丽和徐家健二位同学提供了信息,她的名字叫白正恒。 白老师当时负责团的和学生会的工作,就是说她并不曾担任某个班的班主任,也不曾具体负责某门课的授课。大概因此,不会有哪个学生称她为“恩师”,也不会有太多的学生,对她有深刻的印象,她也不会出现在哪个班的毕业合影中;大概只有像我这样的当过学生干部的人,才会对她有较多了解吧。 第一次接触白老师是在班上选举产生团支部,和唐谦去向她汇报情况。大概她的外貌很特别,引起我的兴趣,那天的日记中有一大段记述:“今天向学校管团的白老师报告支部选举情况。第一次见白老师,给我深刻印象;她看上去很苍老,消瘦,额头布满皱纹,头发灰白,面容显得疲倦而又有些憔悴,背有些驼,听人说话总是侧着耳,好像有些耳背,总之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可是她扎着两根大辫子,目光炯炯有神,说话很快,很干脆,思维很敏捷,走路像小跑,又像是个年青人。她听了支部的汇报,先表示祝贺,然后对团的工作做了指示。其间电话不断,她不停地接,看来真是很忙呀!”从此和白老师相识;后来进了团总支,和她的接触就更多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可以说是身处险境。因为当时党的路线是一条错误路线,极左路线。而做政工的,或当时积极推行,则必遭后人唾骂;或当时消极怠工,则会即刻罢免。一个有良知的人在那种非常时期做政治思想工作是很难的事情。 白老师的工作正是如此。当时学生中有两种思潮,一是无政府主义,不上课,不听讲,打架斗殴,为所欲为;另一种是读书无用论,认为读书越多越蠢;两种思潮都是文革的特定产物。在当时的环境中,想要纠正这些错误思想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团的工作开展起来也是很困难的。另外还有一项工作更是特殊,那就是知青的分配。这项工作很琐碎,很辛苦,政策性很强。这里摘一段日记,从中可以看到白老师的艰难。 1974年4月1日星期一:“今天下午高中、初中应届毕业生和前几届未分配的学生在地下室开大会。白老师今天看上去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和同学打招呼时态度很生硬。高二二的XXX不知因为什么和白老师争吵起来,说她‘撒谎’,两人争执不下,弄得会场乱哄哄的。后来争论停止,白老师开始讲关于分配的有关情况。当说到学校要送每人一件礼物时,坐在我身旁的一个上几届的学生竟喊起来:‘白老师,一人发我们一盒烟!’白老师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看得出她愤怒之极,她看着喊叫的那个学生,半天无语,最终还是压住火气,继续讲下去
夫子日记:1974年3月3日星期日:“今早5点1刻起床,6点1刻出发。在音乐厅倒14路到北郊。天气阴沉,有小雨。8点,白老师、蔡念闽、丁燕生、我等8人上了长途车去永宁。车走了大约两小时,进入十三陵,过秦陵后开始走山路。城里下雨,入山后变成了雪。先是零星小雪,越往上走雪越大,不一会儿整个马路的路面都落满了雪。司机停下车,让我们下车。我们莫名其妙,一问才知因雪大路滑,司机不敢往前开了。但这里路窄,无法掉头,他只得把我们请下车,自己开车到前方路宽处去掉头。我们站在雪中,山风扑面异常寒冷,整个群山笼罩在一片雪雾之中。白老师冻得的脸色发青,我真担心她会冻坏了。幸好车很快就回来了,我们赶紧上车,好一会儿身上才暖和过来。” 往事回忆:74年3月确定了我们将去延庆县永宁公社插队。为了了解永宁的情况,白老师带队赴永宁实地考察,第一次去,就遇到上面日记写到的经历。那时我对车在雪天走山路究竟有多危险没一点概念,还暗暗埋怨司机太胆小,让我白白起个大早。后来东灰岭大队的大卡车在108公路上翻车,有高二同学不幸遇难,几天后我恰巧乘车回京从那里路过,看到深谷中摔得不成样子的车骸,想起来才有些后怕。 7天后,白老师再次带队前往永宁。头天夜里刮起大风,气温骤降。好在当天天气很晴朗,车在11点抵达永宁。白老师带我们来到公社,找到知青办老李,在他办公室里听他介绍这次准备接收知青的村的情况。原想中午吃过饭后,到近些的村去踩踩点。但风太大,寒气逼人,我们怕白老师冻病了,劝她放弃计划。她原还想坚持,后看到风的确太大,苦笑着说:“真是塞外的风呀,像小刀子剌人!同学们,你们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呀!”我不知道白老师究竟跑过多少趟永宁?在我们插队后,至少我的日记中又记载了两次。第一次是74年8月6日,学校派来慰问团,有宋克、肖淑红、白老师、王本中、刘超尘、褚瑞年、汪洋、张洪勇等人。那天在南七村插队的知青全都集中在张庄,与母校的师生欢聚一堂。下午,白老师,肖老师和汪洋又来到孔化营,挨户看望生活条件状况。第二次是那年9月16日,白老师带着4个高二女生来调查知青情况,17日下午到我们户,晚上在我们户吃的饭。为了迎接白老师,我们户的同学们全体动员,有的进城割肉,有的上地里摘菜,做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我的日记中还特地记下那天的食谱:“青椒炒肉片,肉丝炒蒜苔,肉末豆付,素炒洋葱头,炖粉条;主食金银卷,大米粥”。那天白老师兴致很好,谈笑风生。但一谈到母校现在的状况,顿时满面愁容。她说现在教学秩序每况愈下,学生逃课,打架,耍流氓,老师不敢管,学校没办法。日记里写到:“谈到学校的情况,(白)长声叹气,无可奈何,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大概那天过于激动,第二天白老师突然病倒,只觉头晕目眩,不能站立。我们赶紧请大队的赤脚医生来,给老师打针吃药,原计划调查队那天要去盛石营,白老师因病不得不留在孔化营。
夫子日记:2007年6月6日星期三:“前日托高二一的王丽打听白老师的消息,今天在高二一网站意外地看到了徐家健的帖子:‘王丽,看了你在初中班找白正衡老师,是谁要找,让他找我或张役制,白老师和我们住一个楼,和我老婆还是一个退休党支部的,白老师的爱人是支部书记。放着真佛不拜,到处瞎烧香,,,哈哈’;看到白老师还健在的消息,大喜过望,马上给家健回了一帖:‘家建你好,还记得老匡吧?今天到你们班来串串门,看到你给王丽的留言,是我向王丽打听白老师的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和白老师住一个楼。我正在写有关高二三班和150中学的回忆录,里面写到白老师,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向王丽打听。现在知道老师还健在,非常高兴,请代我向白老师致以问候,不知她还记得我这个学生不?’” 往事回忆:白老师的年龄一直是个迷。每当回想起母校的岁月,想到白老师,就常揣测她那时的年龄:40?50?或者更大些?如今过去三十多年,她少说也有七十多岁了,不知还健在否?因为回忆录会写到她,正好高二一的王丽在我的日记后面跟帖,回复时便向她寻问白老师的情况,于是引出了家健的帖子。得知老师还健在,十分高兴。我想她不一定还能记得我这个学生,即使见面,她也不一定能认出我了。三十年过去,我已从“小匡”,变为“老匡”,到了有资格当爷爷的年龄;但是在老师面前,我永远是个毛头小伙,是150高二三班的那个瘦瘦的书生。 至今,日记已写了三位母校的老师,还有很多老师可以写。母校之所以誉满京华,不是靠一位两位老师所能支撑的,也不是靠一代两代老师所能传承的。她是自1917年建校起,靠着每一位教师的心血,靠着一代代老师的汗水,所浇灌、所孕育出来的。即便在我们高二三班所处的那个动荡的岁月里,仍有很多老师在兢兢业业的传道授业解惑,给同学们留下深刻印象。 像教我们政治的刘佳复老师。人长得挺帅,板书也写得飘逸俊秀,想必年青时也是风流倜傥之人。他是最能与学生打成一片的,课下常见他穿着背心和高中同学打篮球,同学叫他声“哥们儿”,他也回一声“哥们儿”!那时上课允许老师抽烟,佳复永远是叼着个烟斗,“幸福”牌烟丝,一股浓浓的咖啡的香味,在教室中弥漫。政治课一般不受欢迎,但佳复讲课,同学们很少打瞌睡,大概应归功于那烟味能提神。 像历史老师徐恩庆。胖胖的,永远穿一件洗的发白的四个兜的制服,戴一顶蓝布帽,讲课从不看讲义。只要往讲台上一站,就像上足发条的马达,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时间长了,嘴角便会显出白白的沫痕;什么是口若悬河,什么是学富五车,只要听一堂徐老师的历史课,你就会有切身体会。记得学校组织春游去上方山云水洞。头天正好有历史课,徐老师放下课本,讲起上方山云水洞的历史:“上方山,燕郊诸山之冠;上有九洞、十二峰、七十二茅庵;主寺兜率寺始建于隋唐,另有华严寺建于东汉,相传开山祖师华严禅师就住于此……”。这堂课听得我们如醉如痴,恨不得立马就去上方山一游。如今听百家讲坛,我常想,如果徐老师年青三十岁,说不定今天在讲坛上站着的,不仅有纪连海,还会有徐恩庆。 还有很多,像体育老师娄金洲,英语老师刘珍芬,数学老师王本中,物理老师我已叫不上名字,只记得是特级教师,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老太太,还有曾代陈老师上过一段语文课的赖老师,等等,都在我心目中留下很深的印像,当母校九十华诞之日,我要向这些培育我们的园丁深深鞠上一躬,道一声:“老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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