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原】:第三十章 紧急战况 作者:原元


 

【我的草原】:

第三十章 紧急战况

 从1970年开始,知青在队里承担的各项工作都取得较好的成绩,因此深得队领导和广大牧民的信任与好评。年底,队革委会决定吸收知青代表参与领导班子的工作,因此,知青代表周宏远便成为生产队领导班子的成员,参与队内各项工作的安排与决策。

从此以后,知青的集体就名副其实的成为队内生产建设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并逐步承担起生产队中某些重要岗位的工作。

1970年初,知青张建国和田原同时担任赤脚医生的工作,每天背着药箱奔走在各个浩特之间,为缺医少药的牧民治疗疾病;

1970年底,经领导班子决定,知青彭新民出任生产队管理员的职务;女知青老顾出任小学校的教师,承担起教育牧民后代的工作;

1970年,新建的呼机勒孟河农场虽然投入较大的力量,但收成仍不理想,据说是由于干旱缺水的原因,基本上是颗粒无收。但队领导并没有就此而放弃,仍然表示要继续支持农场的建设和发展,决定在寒冷的冬季,由知青组成队伍留在农场开展打井的工作,解决来年的灌溉用水。

总之,在进入1971年后,所有的知青都成为队内真正的一员,全面融入到各项生产与建设的工作中。

1971年1月下旬的一天,汪轶尘正在额仁诺尔的北沿放羊,忽见民兵连长达布嘎骑着快马由远而近快速奔来,心想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特意来找自己的,果然达布嘎在来到汪轶尘身边后,还未下马就说:“下个月安排你到二线去站岗,怎么样,有问题吗?”

“这么快就轮到我了?”汪轶尘不解地问。

“你倒忘了?是谁说得在二线干了那么多的活儿,到吃青草的时候又走了?”达布嘎笑着问。

“噢,这么说,你是来兑现诺言的?”汪轶尘想起达布嘎和龙德格队长,在去年深秋时节到二线时,曾经说过到了冬天,让他和田野再去二线站一期岗,就能享受到自己的劳动成果了。

“反正你们包也有放羊的人,这次还是同田野一起去,这两天我就派人到农场去通知他,让他准时上岗,最近边境的形势仍然十分紧张,让你带队过去,我们放心。”达布嘎随后又补充一句。

此时,六组的冬季营盘就在二线哨所的附近,知青的浩特和二线的蒙古包离的非常近,在放羊的时候,汪轶尘的羊群会经常从二线的坡下走过,每当看到自己修造的棚圈,就会感到非常兴奋,总想走过去看看里面的草还有多少,这一次重返二线去执行站岗巡逻的任务,正好能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觉得也很自豪。

马群一直在额仁诺尔的附近转来转去,汪轶尘就没有急着到马群去抓银白马,而是准备在到达二线的当天或者是报到以后,再去马群把它骑到二线。在离开二线以后的两个月内,汪轶尘只骑过银白马一次,见它比前些年确实结实了许多,到现在至少还有七、八层的膘,在马群中也算得上是比较胖的马。

在二线执行站岗巡逻的任务依靠的就是马,以往的冬季,凡是在二线担任站岗巡逻的工作,总要换两、三匹马才能完成一个月的任务。今年的冬季,因为二线有了棚圈和储备的青草,当然是一大进步,既能提高马匹的体能,又可以不让它们掉太多的膘,也就不必频繁的到马群去换马。因此,这一次骑银白马去二线,不仅能很好的完成站岗巡逻的任务,也不会让它受太大的罪。

2月1日的上午,汪轶尘来到二线在完成交接工作以后,就围着小小的棚圈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两个月过去了,棚圈的四壁仍然很结实,用手试着推了推,没有丝毫的晃动感,看来自己的作品还是能经受考验的。因为队里的浩特就在附近,所以经常有牲畜前来光顾,特别是牛群在见到围墙以后,都要跑去蹭蹭身上的痒,因此,四个墙角的某些部位已经被磨得溜光锃亮。草棚上原先高出两尺多的青草已不见踪影,也不知里面剩下的青草能吃到什么时候。

汪轶尘刚要准备爬上墙头,去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草,一抬头忽然看到从额仁诺尔跑来一位骑红马的人,马上的骑手很像是田野,心想这小子还是改不了跑马的习惯。不一会儿,跑马而来的人已经靠得很近,看得出来的就是田野。在两个月前,当汪轶尘与田野结束在二线的工作以后就各奔东西,汪轶尘回到六组放羊,田野则返回农场参加打井的工作,直到现在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

没等田野下马,汪轶尘就迎过去兴奋地说:“真不简单啊,是从呼机勒孟河直接过来的吗?”

“哪儿能啊?前天就到三组了,是从包里过来的。”随后就伸出手指着南面说:“你看,我们包就在那儿,平时站在包外就能看到这儿,要不然哪能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田野并不隐瞒自己找不到路的毛病。

“我知道你们包所在的位置,放羊的时候经常从你们组的西边擦过去。”

“你们六组的包在哪儿呢?”田野跳下马边问,边举目朝四外搜索。

“我们包离得更近,根本就用不着向远处看,那不是吗?”汪轶尘指着西南方向的几个蒙古包说。

“离得这么近啊,是不是各组的蒙古包现在住的都比较近?”田野牵着马走到用来拉雪的车边。

汪轶尘说:“也不全是,一组、二组和四组都住在东边,也就是在老二线的附近,三组、五组和六组在这边,离得算比较近,放羊时我的羊群要是往东南走,你们包的羊群往北走,就有碰面的机会,否则,就这样住一个冬天,也照样没有见面的机会。”

田野拴好马就一直在盯着棚圈看,汪轶尘说:“对了,还是先去看看咱们的棚圈吧”说罢两人就朝棚圈走去。

“从远处往这边看还是挺漂亮的,走近了也不错呀,哎,里面收拾得还挺干净的。”田野站在马圈外面,像是陶醉在自己的作品中。

汪轶尘说:“是啊,他们是在临走以前刚打扫的,还是转到后面看看剩下多少草吧”

田野绕到草棚的西侧,虽说身上背着七斤半的半自动步枪,却能用双手在撑着墙头向上高高地跃起的同时伸长脖子往棚里看,才跳起两次就大声地喊道:“都吃完小一半了,是不是太浪费了。”

汪轶尘也学着田野的样子往上跳着朝里面看,果然如田野所说,里面大约还剩下一半多些的草。才过去两个月就吃掉将近一半的草,也太快了,汪轶尘说:“看来我们俩得省着点用,不然到了春天最困难的时候就没有草吃了,不就是白费劲了吗?”

两人围着棚圈里里外外的看了几遍,才回到蒙古包前,田野看到拉雪的车上拴得是匹红马,就问:“怎么没骑银白马过来?”

“一会儿就去马群把银白马骑过来,当然要让它享受青草的滋味,不过,这样吃青草还是有些问题的。”

“有什么问题?”

“夜里把马关在厩里吃青草,到了白天喝不到清水,只能靠吃雪解渴,如果白天还要骑出去,就没有充足的时间让马补充水分了,当然会出问题的。”

田野点了点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下午,银白马就回到汪轶尘的身边,虽然比秋天显得稍稍瘦了些,但身上的膘还可以,在马群里也算是比较胖的马。银白马的状态不错,见到主人眼睛就是一亮,戴好笼头以后就把头贴在主人的胸前,等待汪轶尘的抚摸。

今年冬天马群里的马看样子还不错,到了这个时节仍然有不少的胖马,大约能有二成左右的马,和银白马的状态相差不多或者说还要强一些。

田野的红马是在两天前回到三组以后才抓的,看到郝岩松牵着他的红马回到浩特,就兴奋地惊叫起来:“这是我的红马吗?怎么会这样胖啊。”

郝岩松说:“不骑还能不胖呀,嫌胖就让我骑着放几天羊,过不去一个星期保准就瘦了。”

田野摸着红马的脖子问:“它是不是马群里最胖的马。”

郝岩松说:“马群里的胖马有的是,你的红马算不了什么。”

田野不服气地说:“我不信,大冬天的,这么胖的马还能说算不了什么,等我站完岗回来你们再看看,肯定瘦不到哪儿去。”

此时,田野的红马与汪轶尘的银白马拴在一起,很快就发现红马的膘与银白马的膘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就疑惑地说:“昨天刚看到红马时,还以为它应该是马群里最胖的马,现在跟银白马一比才知道天外有天,胖马的身边还有更胖的马。”汪轶尘听后觉得挺有意思,刚要回话,又听田野在接着说:“我记得在离开二线时,两匹马的膘差不多呀,放在马群里也没有人骑,怎么就瘦了一圈?”

汪轶尘忍不住的笑着对田野说:“胖马的身边还有更胖的马,这话讲得真棒,不过,在冬天没人骑的马也照样会瘦的,那叫自我消耗,你看儿马子从来没有人骑吧,到了春天,还是要比秋天瘦很多,以后你也要多观察、观察。”

实际上马群里的马在寒冷季节不论有没有人骑,都是要消耗能量的,再加上马群本身的活动量就不小,所以都会逐渐瘦的,只是瘦的程度不同。假如在冬季没有合适的草场,整个马群就会瘦得很快,当然骑得多的马,就会瘦得更加厉害。

傍晚,汪轶尘和田野先把青草从棚里扔进马厩,堆放在土制的马槽上,直到天黑以后才把两匹马牵进马厩,银白马见到青草就一头扎过去,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红马也在另一侧兴奋地吃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入睡以前汪轶尘觉得不放心,就拿着手电棒走到马厩的门口,往里一照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银白马占据了整个马槽,正在兴致勃勃的独自吃草,而红马却可怜巴巴的站在角落里,不敢靠近,当然也吃不到草。

真是弱肉强食,汪轶尘立即走进马厩把银白马赶到一边,给红马腾出位置,红马这才小心地走到槽边,刚吃了几口,银白马突然横过身体对着红马就踢,吓得红马只得乖乖地躲到一旁。

原来银白马还如此霸道,汪轶尘走上前去抱住它的头说:“不许欺负朋友。”

红马见有人拦住银白马,又颤微微地走上前去吃草,汪轶尘只得守在它们当中,看到银白马不再欺负红马,才返回蒙古包去休息。

第二天清早,为了能让两匹马早些吃到雪水,天还没全亮,汪轶尘就起身走出蒙古包,见马厩里的两匹马都面对马槽站立着,上面还散落着零星的草。汪轶尘就把两匹马牵出马厩用绊子撒开,银白马和红马便迅速地低下头,在一口接一口地吃地上的雪。

喝过茶,该去巡逻了,朝哪个方向走呢,附近的羊群整天都在边防公路的两侧行走,如果有情况放羊的人都能发现,所以沿着边防公路行走就毫无意义,最后决定还是爬上公路北面的山垅,沿着防火道的方向行走才能起到巡逻的作用。

冬季巡逻有一大优势,就是能观察到雪地上的印迹,不论是牲畜或者是狼和狐狸等野生动物,只要从雪地上经过,都会留下清晰的印迹。同样,一旦有骑马或是步行的人从雪地上走过,也照样逃不过人们的眼睛,因此,在冬季巡逻最重要的就是察看地面上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印迹。

汪轶尘和田野骑着马,很快就登上边防公路北面的山垅,举目向北观望,果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原,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和无穷无尽的大小山峦,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远处那些披着多年陈草的山梁,往日呈现的都是黑灰的颜色,此时在白雪的衬托下,黑白相间,层次分明,很像是明清时代的水墨风景画。

山梁上的白雪虽然不是很深,但也有两、三寸厚,银白马把头往下一低,不慌不忙地含满一大口雪,也不受口中嚼子的影响在边走边吃,吃完一口,再含起满满的一口,继续边走边吃。

汪轶尘侧过脸看到田野的红马也在边走边吃,进一步证实了先前的估计,吃青草的马,喝不到清水是会有问题的,就对田野说:“你看它们俩吃了一夜的青草,但没有喝水,已经渴得够呛了。”

田野看了看自己的马,才说:“它们还真是在吃雪,一点草也不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它们多吃点雪?”

“我可想不出办法,总不能给它们铲些雪堆在马厩里吧,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留些时间让它们吃雪,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它们是能做到自我调解的。”

田野听罢却笑着说:“对了,拉点雪回来,这倒是个办法,……”

没等田野说完,汪轶尘就拦住他的话头说:“别笑得太美了,连咱俩吃的雪还不够呢,它们俩每天要吃的雪比咱俩的量大得多,恐怕每天拉一、两车回来,也不够它们吃的。”

两匹马并排走进山沟,汪轶尘转回身向后看了看,只见在刚刚走过的山坡上留下两行清晰的马蹄印。再向前看,雪地上有各种动物留下的印迹,尤其是在山洼里面不同的脚印比比皆是,最大的应该是狼,小点的是狐狸,更小的应该是野兔,汪轶尘忽然想到应该提高识别脚印的技能,将来肯定会有用处。

在沟内没走出多远,汪轶尘忽然看到雪地上出现一对很小的脚印,像是刚刚走过的,就让银白马踏着脚印往前走,然后对田野说:“怎么样,对打猎有兴趣吗?你看这对小脚印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没等田野回答,银白马猛然抬起头,双耳笔直地对准前方,汪轶尘越过银白马的头顶朝前望去,只见在几米外的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银白马就要弓腰准备起动,汪轶尘连忙勒住嚼口说:“算了,算了,咱们追不上它,就算你能追得上,我也抓不住它。”

银白马打着响鼻,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要是能一面巡逻,一面带着狗打猎就好了。”野兔的出现引起田野的极大兴趣。

“等到边境的形势缓和以后,我看还真行。”汪轶尘的言外之意是在当今的形势下,这样做肯定不行。

下午两点多钟,两人骑着马返回二线,这一趟共走了六十多里,由于山路崎岖,行走不便,两匹马都费了不少力气,银白马已是汗迹斑斑,而红马的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

第二天,两人没有出门,准备在蒙古包中休息。

上午十点来钟,汪轶尘在包内看书,田野忽然在外面拉开门慌张地说:“老汪,你快出来看看,从西南方向过来两条大狗,前面的那条长得跟狼一样。”

汪轶尘听后就笑着问:“还能有像狼的狗?”

“真的很像狼,就是白了点。”

汪轶尘知道来的是匹格和契卡,心想这两个家伙这么快就来了,真是有灵性。匹格和契卡总是在每天的这个时候离开营盘,到四外去游逛,尤其是在刚搬过家以后,都要把周围的环境搞得一清二楚,由于两个大家伙早就在队内称王称霸,所以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畅通无阻,没有敢于跟它们较量的狗。

不过,它俩今天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闲逛,主要是寻到了主人的气息,才找过来的。

不出所料,汪轶尘还没迈出包门,就看到在三十米外,一白一黄两条大狗正不慌不忙,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汪轶尘对田野说:“你竟然不认识它们俩?它俩可是队里最有名的狗。”

话间未落,两个大家伙就看到主人,便摇着尾巴向这边跑来,吓得田野转回身就走,想钻进蒙古包去躲一躲,汪轶尘连忙拦住他说:“没事,它俩就是我们包的匹格和契卡,对所有的知青都特别友好,你在下面呆的时间少,所以才不认识它们俩。”

匹格在前,契卡在后,朝汪轶尘飞快地跑来。匹格来到汪轶尘面前猛然站立起来,随后就把两个前爪搭在主人的肩上,个头与主人一般高矮,巨大的脑袋正对着主人的脸,伸出舌头就要舔,汪轶尘连忙用手挡住匹格的嘴,再用双手搂住它的头,过了好一阵儿,大白狗才心满意足的落在地下,摇摇晃晃地走开。

匹格走了,接着是契卡的见面礼,它倒是没有匹格那么疯狂,只是用头在主人的身上不停地蹭,汪轶尘弯下身抱住它的头抚摸着,这才让它也满意的离开。

田野躲在汪轶尘的身后说:“好家伙,太吓人了,要是个子小一点,还不被白狗扑倒了。”

汪轶尘说:“没事,别看它那么猛,实际上是有分寸的,从小就这样跟我亲热惯了。”

两个大家伙已经围着蒙古包和棚圈认真的检查一遍,然后就一左一右的趴在蒙古包前,汪轶尘对田野说:“你看它们俩开始对这儿实行军事管制了,别说是狼,就是拿棍子的人也休想靠近咱们的包。”

田野伸了伸舌头说:“黄狗还算是一般,白狗的个头和样子太吓人了。”

“你说错了,白狗实际上是最可爱,也是最仁义的,不信你去摸摸它,我敢保证一点事都没有。”

田野的胆子还真不小,慢慢的从匹格的身后在朝它靠近,离得还很远就伸出手去摸它,匹格趴在地上头也不回的摇了摇尾巴,连动也不动。

田野小心翼翼地摸着匹格的后背,惊奇地说:“它身上的毛真棒,‘叭、叭’的就像是在放电。”

匹格表现得非常友好,但田野还是不放心,壮着胆子摸了几下就悄悄的退开。汪轶尘走到匹格的身边,摸着它的头说:“匹格,知青都是你的朋友,知道我在这儿就行了,赶快回家去吧。”

匹格摇摇尾巴,没有离开的意思。

汪轶尘知道这会儿是不可能把它们赶走的,就自己走进蒙古包。半个多小时以后,推开门见两个家伙仍然一动不动的趴在包前,只好走到它们的身边严厉地说:“匹格、契卡,你们俩都给我回去。”

两个家伙还是不想走,汪轶尘又大声的喊叫:“都回家去。”

契卡不安地站起身,见匹格仍旧一动不动,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匹格也在偷眼朝主人观看,见汪轶尘一脸的怒气,只好不情愿地站起身,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毛,然后闷闷不乐的朝西南方向走去,契卡也跟在它的身后离开。

当天夜里汪轶尘睡了个好觉,后半夜在睡梦中看到匹格和契卡来到二线的蒙古包前,一时兴起就要带它们出去巡逻,突然间听到从远处传来匹格的吼叫声,不对,怎么会有叫声呢,这才明白是好梦成真,自己已经醒了。

不远处的浩特里发出狗的叫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汪轶尘便心领神会,知道带头吼叫的是匹格。但奇怪的是,匹格的叫声既不紧张,也不是很急切,应该是在通知自己,附近有骑马的人在经过。汪轶尘深信匹格和契卡在得知他住在这里以后,除了给羊群下夜之外,还要负责为他做警卫的工作。

已经到了凌晨,怎么会有人经过呢,汪轶尘顿时紧张起来,立即戴上眼镜,匆忙间穿上皮得勒,三下两下的系好腰带,再把双脚蹬进靴子,抄起身边的半自动步枪对田野说:“有情况,快起来。”

就在此时,从西边的马厩里突然传出银白马的嘶呜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肯定是有人来了,汪轶尘半蹲在门口的台阶下,刚要推开门又下意识地收住手,侧过脸通过门边的缝隙向外面观看,随即就清楚地看到在夜色中有两个人影刚跳下马,不慌不忙地走到车边把坐骑拴好,然后朝蒙古包走来,汪轶尘拉动枪栓,用蒙语对着外面的来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两个身影立即站住,其中的一个用蒙语回答:“是乌兰察布的解放军。”

是边防站的军人?汪轶尘又用汉语警觉地问:“干什么来了?”

“有紧急情报。”对方的语音不亢不卑,略带威严的用汉语回答。

汪轶尘这才推开包门,见门前的两米之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隐约中看到前面的人手里提着一根打狗用的马棒。这时,田野行动了,蹲在门边的他突然打开手电棒,灯光直射在来人的胸前,汪轶尘清楚地看到两人穿的都是烟绿色的得勒,皮帽上缀着红色的五角星,肯定是边防站的军人。

汪轶尘跨出蒙古包,对他们说:“快进蒙古包。”

两位军人跟着汪轶尘走进蒙古包,田野已经点亮羊油灯,两人并没有坐下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内的台阶下,其中的一人从身上取出一封信,用汉语对汪轶尘说:“边界发生紧急情况,边防站的领导命令你们,立即把这封信件送到公社的武装部,现在是凌晨的五点,情况十分危急,越快越好。”

汪轶尘接过信件说:“保证完成任务。”

来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你们是北京来的知青吧,怪不得警惕性这么高,是怎么知道有人来了呢?”

“浩特里的狗和圈里的马都告诉我们有人来了。”

“那边的狗管得太宽了,马厩里的马也挺厉害,我们俩还没到它就叫起来,跟狗一样能帮主人看家。”说完话,两位军人就转身走出蒙古包,利索地跨上马,转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不一会儿,就再次听到匹格的吼叫声,紧接着所有的狗都在不紧不慢地吼叫。

田野不安地望着汪轶尘,像是在问:“谁去啊?”

汪轶尘重新系紧腰带,把信件放进前胸处皮得勒和绒衣的中间部位,背上枪对田野说:“你在家中守着,今天下午我就能回来。”

“这么黑的天,能找到吗?”田野跟在汪轶尘身后也走出蒙古包,有些不安地问。

“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汪轶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马厩,银白马见主人来了就调转身迎过去,像是知道有事一样,汪轶尘伸手解开盘在它头上的缰绳说:“有紧急任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回要看你的了,咱俩就辛苦一趟吧。”

田野把圈门的横杠挪开,银白马就跟着汪轶尘走出马圈。

蓝黑色的天空异常晴朗,没有月色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无数的繁星闪耀着自身的光芒,像是在不住的蹦跳,引诱你对它观望。眼前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远山的轮廓却显得非常分明,只要能看到远处的山影,就能找到去大队的方向,然后就能找到达公社。

汪轶尘为银白马鞴好鞍具,拍了拍它的脖子,心想有紧急情报在身,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翻身跨上乘骑。银白马已经兴奋起来,四条腿在不停地挪动,恨不得立即就跑出去,汪轶尘勒住它的嚼口,抬头向南望了望,在空中找到一颗明亮的星星,就对准那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向南跑去。

银白马把头一低就要全力狂奔,汪轶尘连忙勒住它的嚼口说:“可不能这样跑,今天要走二百多里的路,还是慢点吧。”

眼前都是黑呼呼的什么目标也看不到,地面却是异常的平坦,夜静悄悄的,“哒、哒”的马蹄声清脆悦耳,传向四方。突然,匹格的吼声又起,紧接着西南方向的狗都跟着狂叫起来。汪轶尘笑了,心想:“匹格,这回你可不知道是我在出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追过来。”

汪轶尘的笑容未止,狗叫声就消失了,夜变得更加寂静,紧接就听到由远而近传来的奔跑声。坏了,一定是匹格和契卡知道是我要出门,追过来想看个究竟。怎么办,让它们跟自己走一趟当然不行,停下来把它们赶回去要浪费时间,一狠心就下定决心,用最快的速度立即把它们甩掉。

黑暗中的汪轶尘双脚一磕银白马,同时松开手中的嚼口,银白马的头往下一扎,四蹄腾空,飞一般的向前冲去,转眼间就跑出几里地,可怜的匹格和契卡已被远远地甩在身后,汪轶尘在奔跑中似乎看到两条大狗正垂头丧气的返回浩特。

当汪轶尘再次勒住银白马时,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灰黑色的地面,银白马的速度真快,一不小心就跑到额仁的北沿,眼看就要进入诺尔。严冬季节的额仁诺尔是可以随便穿行的,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泡子早已冻得结结实实,就是开着汽车进去也没什么问题,骑马的人只要不被坑洼不平的泡子沿绊倒就不会有事。

额仁诺尔的地势比较低,走在里面远处的山影都被挡住,此时能够找到的参照物只剩下挂在天上的星星,汪轶尘看了看星空的位置,确定到目前为止行走的方向是正确的。

银白马已经由大跑改为颠行,虽然诺尔里的地势非常复杂,夜色又很黑,汪轶尘对地面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但银白马的步子却迈得极大,它见坎跳坎,见沟跃沟,如履平地一般,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完全是在按照它意图行走。汪轶尘想虽然银白马已经跟了自己几年,但从未骑它走过夜路,更没有在夜间穿行额仁的经历,今天才知道银白马竟有此等行走夜路的本领,好马就是好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又跑了一会儿,汪轶尘发现银白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控制,自从出发以后直到现在都是银白马在自行前进,而且行走的方位一直都没有偏离天上的那颗星星。太好了,应该说骑上银白马就是无所不能。汪轶尘想起几年前曾骑着银白马在大雨中圈羊的事,同样也是不需自己的指挥,就能把羊群圈好。有过那次经历和现在的表现,汪轶尘坚信:银白马一定能把他送到百里之外的公社,帮助他完成紧急情报的递交任务。

银白马还在快速颠行,汪轶尘感到坐骑像是登上异常平坦的坡地,就低下头看了看,虽说是一片漆黑,但能感觉到地面的草密集均匀,雪不厚不薄,这是哪儿呢?一时还没反映过来,银白马就带着他再次进入黑色的地面。汪轶尘这才想到,刚才走过的是查干和勃,也就是说穿过的是额仁诺尔中部的那条东西走向的高地,说明已经走过额仁诺尔一半的路程。

银白马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在向前行走,忽然改变了行走的方向朝东拐过去,弄得汪轶尘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银白马又在向南拐,这是怎么回事,汪轶尘仔细察看着前后左右的地势,在朦胧中发现右下方很像是灰黑色的大泡子,这么说银白马是在沿着泡子的东岸向南行进,刚才拐的弯,是为了绕开这个泡子。

看来银白马对额仁诺尔的地势一清二楚,想怎么走就能怎么走?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老马识途,它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几个年头,对地形的了解当然要比汪轶尘熟悉的多。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度过,银白马还在毫不减速的急行。汪轶尘忽然感到身体朝后微微一扬,像是登上了坡地,跑出几步以后发现地面仍然十分平坦,草长得又密又好,而且是在往高处走,可以断定银白马已经穿过额仁诺尔,踏上南面的大缓坡。

登上大缓坡,地面虽然平坦,但一直都在往上走,毕竟要多费些力气,银白马很快就由颠行改为慢频率的大跑,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平稳的“哒-哒”的响声。汪轶尘抬起头望了望满天的星斗,银白马真是太棒了,不需做任何的调整和修改,就能按照现行的轨迹一直向南行走,而且没有任何错误。

走到现在用了多少时间呢,天空仍是漆黑一片,看不出有任何变动。汪轶尘估计最多也就是跑了二十几分钟,用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穿过额仁诺尔,应该算是比较快的速度,再跑一会儿就能找到南行的路了。

天空像是比出发时还要黑一些,这会儿应该是黎明前的黑暗,汪轶尘想再走半个多小时,过了六点天空就会蒙蒙的发亮,那以后就不会走错路了,最担心的还是现在不能走错方向,假如边界上真有紧急战况,迟误了送交情报的时间可不得了。黑暗中的汪轶尘突然觉得有根柱子在身边一掠而过,应该是通往边防站的电线杆子,这么说就要跑过大缓坡了,速度还真不慢。

汪轶尘勒住银白马,心想才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快跑出二十多里地,该让它减减速了。自从银白马来到汪轶尘手中以后,还从未跑过这么远的路,想必在纳黑特手里也没有这样跑过。汪轶尘伸手摸了摸银白马的脖子,汗水已经湿透它的皮毛,冬季的银白马从未出过这么多的汗,真让人心痛,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在执行有关国家安危的紧急任务。

汪轶尘终于让银白马放慢行走的步伐,才走出几分钟银白马就重新快颠起来,快就快吧,事关重大,为了国家的安危是不能心痛战马的。银白马在继续快颠,汪轶尘想再过一会儿,就该进入大缓坡南面的丘陵地带了,现在应该是在沿着土古乐河西侧的高坡往南走,很快就能遇到通往呼机勒孟河的车道。

土古乐河是块圆形的盆地,直径大约有三、四里地,四周凸起的盆沿显得十分清晰,要比盆底高出七、八米的样子,顺为盆缘的坡度比较陡,很好的构画出中间的盆地。盆地中心地带的草异常茂密,每年都是秋季打草的场地。土古乐河的南端是个东西走向的坡地,坡上并排立着两个凸起的山头,从外表看很像两个人头的模样,所以被称为土古乐陶勒盖(陶勒盖:蒙语是头的意思)。

在土古乐河西坡的沿上有条通往队部的车道,只要找到车道就可以顺路南行,走出三十里以后就可以到达呼机勒孟河农场。穿过农场再往南走三十里地就是生产队的队部,从队部向西走六、七里就是公社的所在地。因此,只要能找到土古乐河西沿的车道,就能顺利的到达公社。

四外仍是一片漆黑,什么目标也看不到,土古乐河到底在那儿呢?沿着当前的行走轨迹,应该没有问题。土古乐河一带最明显的标记是南坡上面的那两个陶勒盖,只要找到凸起的山头,一切问题就将迎刃而解。

天空仍然是黑呼呼的,好像没有任何改变,银白马驮着汪轶尘在丘陵地带一会儿往上走,一会儿向下行,刚刚登上一块高地,一抬头猛然看到在前方的不远处,蒙蒙的像是有两个凸起的山头,难道那就是土古乐陶勒盖?莫非脚下就是土古乐河的西坡,怎么会走得如此准确,竟然没有任何的偏差,汪轶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到了土古乐河。

一条还算清晰的车辙出现在银白马的脚下,汪轶尘大喜过望,向左侧看了看,隐约中发现下面就是洼地,显然这儿就是要找的土古乐河,银白马真是神了,竟然带着自己不偏不依的就踏上土古乐河的西沿,脚下的车辙就是通往队部的车道。

通往队部的路找到了,时间一点也没耽误,东边的天空开始露出些许的鱼肚白,天很快就会亮了。

汪轶尘和银白马随即就进入连绵不断的山路,正沿着土古乐陶勒盖西侧的山洼在一路在向下行走,银白马借助下坡的地势又在加快颠行的速度,不一会儿就走出七、八里地。

天空发亮了,周围的山和脚下的路已经能看到,现在应该是清晨的六点来钟,也就是说汪轶尘用了一个小时,跑完将近一半的路程,如果能继续按这个速度行走,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就能到达公社。

想到这儿汪轶尘的信心大增,前面的路该上坡了,左侧的山洼叫不冬槁肖。在汪轶尘的印象中那一带从来就没有居住过,只是在每年换季的搬家过程中,才会偶尔能住上一夜。实际上那一带的草场质量是很不错的,但为什么不安排在那儿居住和放牧呢,恐怕还是缺少水源的问题。而路边的这一带,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路旁有一棵全队境内唯一的大树。

上坡的路颠起来确实比较费力,银白马又改为慢速的奔跑,翻过山坡以后,路旁的左侧出现的就是那棵奇异的大树。在严冬的季节里,只剩下枝干的大树仍然在傲视周边的一切,在孤树的四周长有一些很小的灌木,与大树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银白马很快就翻过山坡,又下到谷底,前方仍是横在路上的山梁。汪轶尘对这一带的地势并不熟悉,只是在往返二线的途中和每年在转换营盘搬家时经过几次,好在脚下有清晰的道路,只要沿着它走就能顺利的通过。

又走出十几分钟,银白马翻上一座较高的山坡,汪轶尘想前面就是农场了,果然站在坡顶向前望去,看到下面有两排崭新的土坯房,终于到呼机勒孟河了,说明离公社已经不远,胜利就在前方。

天全亮了,几块被开垦的土地与周边的草场连接在一起,显得既不协调看着也不舒服。从去年开始农场就成为知青的聚集地,今年冬季这里仍旧住着七、八名知青和一户人家,田野就是从这儿出发到二线与汪轶尘会合的。

虽然天色已经大亮,但屋顶上并没有炊烟,说明这儿的住户还没有起床。人虽然没有起来,但几条看家的狗却在极不友好的狂叫。通往队部的路要从两排房屋的中间通过,还没等汪轶尘和银白马靠近房屋,那五、六条个头不大的狗就一窝蜂地拥上去,狂叫着想要栏住他们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难道这几个小家伙还想拦路阻截?汪轶尘没有时间跟它们理论,更不想大声地吆喝,便松开银白马的嚼口,已经奔跑了两个小时的银白马仍然气力十足,飞快的从狗群当中冲出去,不知是哪条狗被踢个正着,在身后不住的惨叫,整个农场就像鸡飞狗跳墙一样,顿时就乱了套。

汪轶尘只得默默地说:“对不起了,各位兄弟们,咱们中午再见吧。”

银白马一口气跑出两里多地,通过笔直的山口已经能看到前方的队部,汪轶尘勒住银白马,离公社还剩二十多里地,想了想就决定放弃先去队部的方案,准备直接从东面的山坡上斜插到公社的背后,少说也能节省三、四里的路程。

时不我待,边界上到底发生的是什么问题,汪轶尘当然是一无所知,但他忽然想到来公社送信或许只是在练兵,不过,即使这样,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是在接受备战的考验,同样也是在完成紧急的任务,能得到这样的练兵机会也是不容易遇到的事,只不过是累坏了银白马。汪轶尘低下头看了看,见银白马的全身上下都在冒着热气,皮毛和汗水紧紧地粘在一起。汪轶尘扭回身又看了看银白马的屁股,似乎瘦了许多,心想出了这么多汗,还不知会掉多少膘呢?

话说回来了,假如自己骑的不是银白马,还不知道现在能走在哪儿呢?汪轶尘想打仗的时候当然要骑最好的战马,只有骑这样的好马,才能顺利的完成任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救下主人的性命。

银白马真是难得的好马,回去以后要更加善待它。

银白马啊,请你再加一把劲,咱们来个最后的冲刺。

二十分钟以后,汪轶尘就骑着银白马出现在武装部的门前。公社所在地一如既往,平静如常,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或许等到领导们看过送来的书信和情报以后,整个公社就会立即沸腾起来,或许这只是一次练兵,一切就将到此为止。武装部长在看过信后,热情地对汪轶尘说:“现在是七点二十分,你走了两小时零二十分钟,是三个生产队当中第一个到达的,祝贺你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部长带着汪轶尘到公社的食堂吃过早饭,嘱咐他回去以后要好好的休息。

汪轶尘终于明白自己完成的是战备训练的任务,但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也算是经受了一次难得的锻炼和考验,并从中更多的解到银白马的能力与特点,结论是价有所值。

上午八点钟,汪轶尘骑着银白马从公社来到老队部,郭有林正在井台上给拉车的马饮水,他打量着汪轶尘惊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汪轶尘原想借机给银白马饮些水,就跳下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郭有林惊讶的问:“什么,两个小时多一点就从二线跑到公社?”

“你也太玩命了,快把银白马牵到棚里给它喂些草,然后卸掉鞍子,一个小时以后再过来给它饮点水,下午回去时可不能再跑了。”郭有林痛心的看着浑身是汗的银白马。

“实在没有办法,遇到紧急情况,我也不知道是在练兵呀,只能这么干。”汪轶尘深感歉疚地说。

郭有林点点头说:“我是当兵出身的,当然懂这个道理。”

按照郭有林的指教,汪轶尘先把银白马安顿好,然后就走到队部去找才上任不久的管理员知青老彭。

生产队的管理员是队内重要的工作岗位,安排知青担当这项工作,队领导肯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老彭是年龄较大的老高三的知青,办事平和细致,经过知青的热情推荐才得到管理员的职位。

“老彭,管理员当得怎么样?”

正在仓库门前忙碌的老彭,突然听到汪轶尘的问话着实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吃惊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么早就到了?”

汪轶尘把事情的经过又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这种事情怎么又让你碰上了?”老彭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谁叫我有银白马呢?”汪轶尘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说正经的,管理员的活儿干得怎么样啊?”汪轶尘很想知道知青是否真的适合担当此类工作。

“具体的活儿倒不难,但工作却不好干,压力很大,假如干不好还会关系到知青的前景和荣誉。”老彭不无感慨地说。

汪轶尘常想让知青为古老的游牧生活担任后勤管理的工作,肯定会有难度,这个难度在于民族的差异和文化基点的不同,从而会造成对社会发展的认识与观念的差别。比如在对待定居的问题上,知青和牧民之间就存在截然不同的认识与需求。知青们一直都在大声疾呼,希望能进行定居或者是半定居放牧的试验,而牧民们却难以脱离千百年来早已形成的游牧生活和生产方式。因此,在管理和服务的工作上迟早都会因为不同的认识与观念的差别,产生出各种的矛盾和冲突。

汪轶尘虽然对老彭的工作很关心,但也不可能跟他进行深入的探讨和研究,只好又问了问顾老师的情况。

“她那儿的情况还算不错,孩子们都比较听话,一会儿等她没课的时候,可以过去看一看。”

顾老师在队里新任的子弟小学校担任教师,她也是年龄较大的女知青,小学校开会以后就从牧业组搬过来给孩子们上课,等到学校放假时,再回蒙古包从事放牧的工作。

一个多小时以后,汪轶尘回到郭有林的马圈看了看银白马的状况,见它一直在低头吃草,身上的汗水也干了不少,但皮毛还没有舒展开,除了肚子显得很细以外,其它的情况看上去还可以。既然如此,汪轶尘就决定给银白马饮过水后,提前上路返回二线。

三十里之遥的呼机勒孟河,早晨从那儿去公社时走了不足三十分钟,返回时却走了一个多小时,银白马连汗也没出就到了。

快到正午时分,汪轶尘骑着银白马走进农场前的耕地,几名准备歇工的知青正好从井中爬上来,汪轶尘牵着银白马走到井边看了看,好大的井口,已经挖到一人多深。前些天在二线时就经常听到田野在讲农场打井的事。冬季打井确实很不容易,人在井下铆足力气,一镐头抡下去只能刨出个小小的白点,因此,在每天打井以前都要用烧着羊粪烘烤井底,等到把冻土层化开以后才能动镐挖井,一天下来把人累的只要躺在地上就能睡着。

大家见汪轶尘突然出现,就纷纷围拢过来打听:“你不是在二线站岗吗,怎么会从队部过来呢?”

“我是从二线到公社去送信的,在今天早晨七点钟以前从你们这儿经过的。”汪轶尘边说边牵着银白马跟着大家一起往住处走。

“什么,早晨从这儿过去的是你?好家伙,把我们这儿弄得可热闹啦,那会儿我刚起床就听到门外的狗在狂叫,推开门看到有个背着枪骑白马的人飞一般地跑过去,几条狗还跟在后面拼命地咬,不知为什么叫声可惨了,不一会儿,那骑马的人连影儿也没了,可那几条狗还在没完没了地叫,没起床的人都以为狼进来了,才把小狗给吓坏了,你干吗要跑得那么急啊?”段大姐生动的向大家讲述早晨见到的情况。

“不急不行啊,边防站是在凌晨五点钟到二线来通知我们,说边界发生紧急战况,命令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信件送到公社的武装部,我当即出发是一路跑过来的,到农场时人和马都跑红了眼,根本就停不下来,总共用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就从二线跑到公社,你们说能不急吗?”

“什么,边界发生紧急战况,是真的吗?”大家都在一口同声地问。

“接到任务以后,一路上都认为是真的,也没有多想,所以跑的特别玩命,到公社以后才知道边防站让三个大队的民兵各自送一封信,我是第一个到的,也算是给咱们队的知青露了脸。”汪轶尘喘了口气又接着说:“在离开武装部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假如真的有紧急战况,边防站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打电话向中央报告,如果电话打不通还应该还有电台,论到让我们去送情报早就晚了。”

“那一定是在练兵?”大家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确实是练兵,不过,我认为跑这趟还是挺值的,要不然谁会在大黑天的去闯额仁,谁又舍得骑自己的马用两个小时跑到公社。”汪轶尘说。

段大姐问:“一般的马用两个多小时能跑到吗?”

“有两个难题,一个是大黑天的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路线,如果在夜里走错了路,就是跑的再快,两个小时也到不了;另一个是比较慢的马,用这点时间怎么也跑不到。”大家边走边说已经到了农场的宿舍。

知青们走进各自的房间,汪轶尘把银白马撒在房后,让它能抓紧时间多吃些草,后面还有五、六十里的路程在等它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汪轶尘从大家的言谈中听到纪敏她们在锡林浩特的消息。据说三个人在文工团都是主要演员,但她们一直在吵着要回来,只是团里不肯放人,说是要等到正式演出以后才能做出决定。

下午一点多钟,汪轶尘又给银白马饮了些水,然后踏上征途,朝二线返回。

三个多小时以后,汪轶尘骑着银白马终于回到二线,返程共用了五个多小时,比去的时候多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一个月的二线生活过的飞快,虽然巡逻任务比较紧张,但汪轶尘和田野把生活和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在此期间,汪轶尘把银白马照顾的无微不至,每天早晨都要提前从圈里把两匹马先放出去,直到夜晚睡觉以前才让它们进圈吃草,保证它们能在白天有足够的吃雪时间。

到了一个月期满的时候,虽然银白马每隔几天就要走一次长路,但因为调理和喂养的比较成功,银白马不但没有变瘦,反而显得还略微胖了些。田野的红马表现的也不错,虽然没有发胖,但身上的毛色比来二线以前还是亮了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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