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鲁特草原记忆】之四:老莫和他的焖面 作者:马不停蹄


 

【扎鲁特草原记忆】之四:

老莫

老莫,罕乌拉分场男女知青们对他的称呼。那时我们十七八岁,他二十岁,就这样叫。后来牧民也跟着叫“劳~么~”。虽然有些走调儿。

在我的心中老莫是我们这帮知青的酋长。酋长是一个族群中天然的头儿,公认的,不需要选举,没有人和他竞争,没有人能代替。酋长为这个族群服务。尽最大能力为这个族群的利益服务。呵护这个族群的人。

白云温吐尔分场的老邬被认为是他们分场周恩来式的人物,为他们分场的那帮子知青理智地、无怨言地做着各种事情。据说到了事无具细的地步。

老莫的心没有那么细。老莫在大的事情上是维护我们这帮知青的利益的,同时他对知青的一些有益的想法总是能尽最大力量的给予支持。他有一定的行政权力。他没有滥用过这种权力。烈南说老莫是绿叶,我想也是基于这一点吧。老莫无论在分场或连队的职务如何上升,他从来没有脱离过体力劳动,夏天他会赤着上身在烈日下和知青们一起和泥修棚圈,冬天他又会领着知青们上山打石头,春天他像牧民一样去放“撤合”,秋天他又会拿着四齿铁叉跟车装运冬储草……

几乎没有见过老莫命令过谁,去劳动他总是先站起来“走……”,他走在前面。我们跟着.

没见过老莫大笑,那种前仰后合的笑。最开心的时候也是微低着头,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没有见过他愁眉苦脸。见过他严肃,没见过他发怒。

他成了一种象征,知青们在草原上“家”的象征,男知青们这种体会更深。在他面前你可倾吐内心的积怨与不快,他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这时他是一个大哥哥。一位知青在某连受到迫害时,曾连夜往返步行七十华里,就是为倾吐自己心中的郁闷。在他身边你可以安静的休息。他就是这帮知青男子汉们的守护神。

老莫常戴的是一副白框近视眼境.刚到草原的一、二年老莫的眼镜常常出彩儿,先是一条眼境腿锣丝掉了,找了点儿橡皮膏给贴上了。后来又一条眼镜腿锣丝掉了,又用橡皮膏贴上了。接着两镜片中间的支撑处有了裂纹,办法还是用橡皮膏贴。最后是一条眼镜腿断了,用线绳儿在眼镜上挽个套勒在耳朵上。别以为老莫这是艰苦朴素,其实不然。买几十个新眼镜的钱他还是有的,原因是在草原上没有地方买去!最近有卖眼境的地方也要五百华里开外。而且还没有直通的汽车。

老莫的典型动作是用手推推鼻梁上的眼境,这个动作似乎很多戴眼镜的人都有,但老莫是“慢悠悠的,自然而然地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

冬季老莫进屋里的系列组合动作是:立正站好,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擦干眼镜上的霜气,走进火炉,烤热双手,从火炉上拿起茶壶倒上一碗茶水,靠墙坐在坑边,喝茶……。

在草原上喝些酒是因环境和气候,回北京如果赶上几个知青聚聚也会喝些酒。而我和老莫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是从来没有喝过酒。

一次是从草原回来探家。他来我家。我们聊过一阵后出去吃点儿饭,那时我家住在车公庄(现四十四路内环车公庄站)附近,周围没有饭馆。我俩就遛遛达达出了城,到了新华印刷厂东门那条街。那里只有一个回族小吃部,我俩都懒得往别处走了,就进去要了两碗丸子汤和六个芝麻烧饼。

那时这种小吃部的汤是随便要的,你买一碗丸子或混饨,清汤你尽管喝。现在好像不这样了,不知是吃客们不好意思了还是卖的不给加汤了。那时你即使不买丸子混纯之类的只要买烧饼(外面一面有芝麻,内夹层芝麻酱)或火烧(发面,加层油、五香粉,个儿大)店家也会送你一碗高汤。

我和老莫一人三个烧饼一碗热乎乎的丸子汤,汤接连加了两次。吃得浑身冒汗,走时算账,老莫抢着付,一共三毛六分。老莫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不住地赞叹:“两人三毛六吃得饱饱的,太便宜了!”老莫这句话,我一记就是四十年。

 

老莫的焖面

有一次去老莫家,中午老莫说留下吃饭,说让我看看他的焖面手艺。

提起这焖面,还要从去草原的头一年冬天说起。

十六个知青(有四个男知青去了五十里外的陶格突)在分场部一窝就是四个月,每天轮流做饭。有一天我心血来潮,主动为大家做了一顿牛肉焖面,吃得大家满嘴流油,赞不绝口。焖面虽然好吃,其中有一个步骤最累人,不说各位也会猜出来—擀面条。想想吧,不是一两个人,十几个人吃的面条!那时咱们都在十七、八、九吃死爹的年龄,要是做一顿焖面,光擀面条就要把做饭的累个半死。自此后,我是再没有主动提出来做焖面了。

当然,不是没有再做过,做得反而勤了,几乎每次吃闷面都是老莫提议,并且主动承担了擀面条的艰巨工作。有时候天华也凑热闹帮忙擀上一次。

把话头再扯回来,这是在北京老莫家,老莫说吃焖面条。我说焖面太麻烦。老莫说不麻烦。你等着。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回来了,买了一大块肉(那时肉还要肉票)。一把豆角(老莫说今天咱们多放肉少放菜),二斤切面(北京对机压面条的称呼,加上莫夫人三个人吃,够了)。

我一直认为焖面一定要自己擀面条,因为切面太硬,很可能夹生。看着老莫切肉,洗豆角一通忙活,他动作麻利,转眼肉煸炒好,上面放上豆角,再放入适量水,把切面揪断,均匀撒在最上层,盖上锅盖。

“成嘛?切面这么硬?”我疑惑地问。

“擎好吧。”老莫不紧不慢地说着。

他把锅盖掀开,把锅内的面条翻了个个儿,又盖上锅盖接着焖,

屋里的肉面香味越来越浓,老莫看看表,很有把握地掀开锅盖,热气夹着肉面香扑面而来,诱得我不自觉地咽口水。

老莫熟练地把面条打散把下面的肉菜翻上来拌均匀,接着盛碗,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

老莫的焖面吃在嘴里,这回该我赞不绝口了:肉香而不腻,豆角酥而不绵。再吃口面条:内外熟透、软硬适中,很有嚼头。

“行啊你,手艺不错呀!”我赞到。

老莫嘿嘿一笑。

要说这顿焖面还真没有白吃,从老莫那里学到了用切面焖面的方法。我回家后自己也开始用切面做焖面了。呵呵效果还真不错。

顺便更正一下,前面的小文中说在北京和老莫单独在一起吃饭没喝过酒,显然有点错误。这次在老莫家喝了点啤酒。几个小菜。印象就深的就是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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