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返城的日子里·五】:知青心目中的英雄·终于接到了调令……
作者:余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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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返城的日子里【五】: (62)赵凡,知青心目中的英雄 1979年1月30日(星期二) 赵凡,是我们知青心目中的英雄。 这是勐定农场的一位知青朋友告诉我的故事----一月下旬,刚到勐腊农场处理突发事件的赵局长,突然接到州委转来的中央办公厅给他的急电,告知中办接到勐定农场知青长途电话,称已全面罢工,并已开始绝食,要求答复回城的要求。中办指示他迅即赶往勐定处理一切。 勐定农场,地处1988年大地震震中区的耿马县,是滇西南的农场中规模最大、植胶最多、知青最集中的地方,5000多名成都知青占了云南垦区成都知青总数的近三分之一。当赵局长一行星夜兼程赶到这里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进场部的宽阔大道上,一千多名男女知青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用嘶哑的、鸣咽的声音,有节奏地喊着:“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望着这一令人心碎的场面,赵局长跌跌撞撞地跳下北京吉普,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赵局长哭喊着,去拉跪在地上的知青们,连声说:“青年们、孩子们,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中央调查组的几位女同志,抱着几名跪在地上的女知青哭在一起。两代人都哭了。历经十年浩劫之后,两代人的心贴在一起。勐定农场场部笼罩在一片悲壮的气氛中,知青们那震撼人心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一场早到的春雨洒落。细细的雨丝在勐定坝上空飘飘洒洒,似乎翠绿的勐定坝也在哭泣。 赵局长直起腰,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水,拉着一位知青的手,硬咽着,但却是那么郑重地向仍跪在地上的知青们保证:“你们的合理要求是可以得到解决的!”知青们听得真真切切。顿时,他们的哭声、叫喊声、欢呼声响成一片。有的知青干脆躺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知青们真想把赵局长抬起来。 而此时的赵局长和他的同志们,却还没有从沉重的心情中解脱出来。他们比知青理智得多,知道事情的艰难。 后记:我记得.就在勐定坝的事情在我们知青中传开后不久,赵局长返回了昆明。很快,在党中央的指示下,北京、上海、四川、云南的领导人和知青办负责人,于一月底在昆明参加紧急会议,会上果断作出由原动员地区尽快分期分批地接收云南农场知青回城的决定及部署。
1979年1月31日(星期三) 终于接到了调令,我可以顶替父亲的工作,到上海第三机床厂工作了,可以回上海了,这是真的!我手捧着这一纸调令,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多少年了,就是盼望着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我们捐款的记录) 我连忙跑到小街的邮局,发了一份电报给父母亲,告诉他们调令到达的事情,免得他们挂念。 接下来干什么呢?来到农场快十年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带回去的。唯一的是珍藏的这几箱书。今天,我是边理书,边流泪。这是高兴的泪水。我把那些没有保留价值的书统统送给了永新(他因为和老工人的子女结婚了,留下来了)。其余的书整整打十包,每包估计有五公斤重。借了一辆自行车,跑了三趟到邮局,把这些书寄了回去。这可是我的“宝贝”。朋友们笑我,说还要这些书干嘛。唉,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爱看一些书吧。自己也没有其他的爱好。 哈哈,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1979年2月1日(星期四)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今天,我们将在农场这些年来写的文章整理了一下。看见了写于1977年9月29日安葬施德全时的悼念文章的底稿。这篇文章在那天德全下葬的时候,我把它放进了他的墓穴中。唉,要离开这里了,我的心里总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们回家了,可德全他们却永远安睡在这里了!!! 施德全同志,你安息吧你就是这样突然地离开了我们.可我们还清晰地记得你亲切的慢声细语的话音,你那终日带着微笑的脸庞。你驾驶着铁牛在崇山峻岭中,你挥动着板锄战斗在万倾胶林里。 你就是这样突然地离开了我们.可我们还在以前乘坐着南下的列车,还在一起倾听老农垦给我们讲场史,还在一起捧读毛主席的著作,还在一起行进在欢庆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的行列中。 亲爱的德全,你就是这样离开了我们。虽然你不是牺牲在炮火连天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可你是在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事业中贡献了自己的一生;虽然你没有像黄继光堵枪眼,董存瑞炸碉堡,可你是为了祖国的橡胶事业,为了培育千万株碧绿的胶苗流尽最后一滴血。你不死! 亲爱的德全,你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虽然你没有看见伟大祖国第28个国庆,虽然你没有看见祖国橡胶自给的那一天,可你不死!因为你无私无悔地战斗了一生,你的鲜血浇灌的幼苗一定会长得更加茁壮,茂盛,结实,挺拔。 德全,你的一生是如此短暂,才度过了二十二个春夏秋冬,可我们还记得当你第一次踏上西双版纳的土地时,你兴奋无比,激情满腔,干劲冲天。然而你又是那样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任劳任怨。你不愧为光荣的农垦新兵。 德全,你的一生时如此匆促,才走过八千个日日夜夜,可我们还记得当你第一次坐在驾驶台上,你的心里已装下了实现机械化的宏图,你的眼里已看到边疆的未来,光明的前程。你为之奋斗,你下决心努力。你不愧时光荣的拖拉机手。 当我们向你告别时,你还睁大着双眼在注视着我们。我们理解你目光中寄托的深情。德全,你放心,在你长眠的土地上,你千千万万的战友在描绘四个现代化的蓝图,建设富饶美丽举世无双的农场。在你安息的土地上,将会是胶水成河,牛羊成群,铁牛奔驰,花果满山的壮丽美景,你看到了这一切,我们就看到了你那欣慰的笑容。可现在,你却永远在西双版纳的土地上长眠了! 当我们向你告别时,你还张着嘴向我们说着什么。我们听见了你的话语。你在说,努力啊,战友们,为建设大寨式国营农场而奋斗。你在说,伙伴们,跟着华主席,继续革命。我们知道,你还有千言万语要和同甘共苦的同志们述说,你还有千歌万曲要向亲爱的党,英明的华主席纵情歌唱。你快唱,你快说呀。可是,你已永远地在西双版纳的土地上安息了。 啊,亲爱的德全,你此刻安详地躺在高高的山上,你一定不会寂寞的。你心爱的拖拉机永远在你的身边轰鸣,你尊敬的首长们永远在你的身边指挥战斗,你可爱的同伴永远在你的身旁,将你用鲜血浇灌的幼苗抚育成参天大树。 你永远在第二个故乡----西双版纳。 你永远在第二个革命大家庭----十五分场。 你永远在亲爱的战友----我们的行列中。安息吧,施德全同志。 死者青春常在!
1979年2月2日(星期五) 我们知青的大返城开始了。 在农场的医院,只要你开口说要病退,医生们就会按照你的要求立即为你开出病例的证明,为你办妥各种手续。速度之快、效率之高是前所未有的。而这样的“速度”在知青罢工之前是想也不要想的事。 在车站,本来为保证知青两年一次的探亲,车辆已经难以保证。现在,这里每天是人山人海,几乎到了瘫痪的境地。加上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打响,本来就狭小的公路更加拥挤。为了搞到一张车票,大家你争我夺,有点拳脚相加。一片混乱。运输部门只好动用大卡车来运送我们知青。 为了回家,最为悲惨的一幕发生了。不同地区来的知青,在农场结婚了,有了孩子了,现在为了回家只好离婚,将他们的孩子(有的是婴儿)送给老工人,傣族老乡,还有的甚至扔在路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在连队,知青们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具,生活用品送给了相处近十年的老工人。有的把衣物用品到处乱扔,放火焚烧简直是一副大逃难的情景。 开始走了,心情是复杂的。 说句心里话,对农场的干部和老工人,我们这次罢工也或多或少伤害了他们一些感情。我真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那些蛮不讲理的干部毕竟是少数。多数的干部是好的,就是方式方法简单了一些。他们是含淳朴的。否则,能有农场的今天吗?他们从创业开始,要一辈子在这里艰苦奋斗,我们则可以回去了,开始第二次人生的旅程。唉,人啊! 我们都走了。只有xxx还在。他找了老工人的子女,就要结婚了。今天,我和他一起上了一趟山,帮他拉一块木料回来。来回的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他。我们要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1979年2月3日(星期六) 今天,一切的回城手续都办好了。明后天就可以回上海去了。忙着联系车辆,整理行李。好在我最多的是书,已经通过邮局寄回去了。 手捧着回上海的“通行证”,真的是感慨万千。到农场第九年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连忙给父母发了一份电报:“手续办妥,即日回家!”这八个字包含着多少辛酸和血泪啊。 现在一切是真的,这绝对不是在做梦了。我来到老工人的家里,一一向他们告别;我来到留下的知青家里,一一向他们说声再见。 顶替、病退、困退,反正你能说出一个理由,就可以办理回家的手续了。现在想想,在几年前这绝对是痴心妄想的事竟然来的这样迅速。如果没有我们知青的奋起,这一切是绝对不可能的。人啊,还是要靠自己来掌握自己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云南知青开了大返城的先河,我们云南知青是好样的!
1979年2月4日(星期日) 一切都联系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今天是我在西双版纳东风农场的最后一天。 我来到了胶林,尽管我们的橡胶苗还很小,最长的才种下去三年,可是这里留下的是我们的汗水,是我们劳动的成果。抚摸着这一株株橡胶树,我真的很感慨。当年,我们曾经怀着建设祖国第二个橡胶基地的理想来到这里,历经风风雨雨,历经艰难险阻,育苗、垦荒、挖梯田、砍坝。唉,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今天要和它道别了。等到再过三四年的时候,橡胶树可以开割了,我们是见不到了。但愿我们的农场一天天好起来。这熟悉的胶林,熟悉的菜园,熟悉的森林,熟悉的大山。我们把一生最好的年华贡献给了你,我们为你付出了许多许多。 我漫步在这大山的深处,那碧蓝的天空、碧绿的森林、那潺潺的小溪、那崎岖的小路,这一切都留下我们青春的足迹。每走一步,就能想起这些年的一段段往事。我对着大山吼道:再见了!再见了!!再见了!!!大山没有回答。就像是一位沉默的老人在感伤、在感叹。这种情感是别人无法体验的。九年了,人生有几个九年呢?一切的一切都化为烟消云散了。一切要从头开始了。 今夜我无法入睡! 今夜我又听见了胶林的呐喊和朋友的呼唤:一切都结束了,该启程了!
1979年2月5(星期一) 天还蒙蒙亮,一夜未泯的我就起床了.连队里静悄悄的. 都走了.一场席卷西双版纳的知青大返城已经使昔日喧闹的连队如此安静.分场的广播已经好多天不响了.原来的广播员是上海知青叫张燕炜,她和我一起参加了高考.后来,她上昆明读书去了.我是接到通知后,父亲打来了加急电报,说上海可以"顶替",于是我放弃了在云南读书的机会,决定回上海了.这样的早晨太不习惯了.以往,我们在起床号的催促下早就准备要上山干活了,可现在呢,仿佛这世界已经改变了.连队里还剩下5名知青,过几天也要走了. 拖拉机是昨天晚上就停在连队里的.我和殷广发(上海知青)把行李装上了拖拉机.开车的也是上海知青,他娶了农场的老工人的子女,只好安心在农场了.好在平时的关系很好,大家也就尽量不谈返城的事. 拖拉机发动了,我突然看见许多老工人的房门打开了,人们纷纷来到拖拉机跟前,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我强忍住泪水.队长老赖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回来看看!"我连忙说:"一定,一定!" 拖拉机启动了,我一直回头看着他们.再见了!尽管我是归心似箭,我是多么想回到父母的身边,我是多么渴望新的生活,可这里毕竟是我的青春,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第二故乡啊. 从1970年4月24日离开上海,这一片土地上有我们的血和汗,由我们的奉献和付出.有我们的迷茫和困惑.我们是幸运的.那些长眠在这一片土地上的知青战友们没有等到这一天.渐渐的我看不见连队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们赌咒"文革",赌咒"上山下乡".于是我们起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可以说,我们云南的知青是在为全国的知青打开了一条返城的通道. 再见了,红土地. 在景洪换车的地方,到处是我们知青.一位四川的知青扯开大嗓门说:咯老子以后撒尿也不朝这个方向!人也许到了一种极限时说的话是如此的极端.可有谁能理解我们知青的怨和恨!一派大撤退的景象. 明天就可以乘上到昆明的汽车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1979年2月6日(星期二) 天还没亮,我们的车就出发了.由于返城的知青太多了,我们乘的是加班车,说好了是三天到达昆明.原来一般是要开四天的.归心似箭啊,最好是一天! 出了景洪,客车就驶入大山.盘旋公里上车还真的不少.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辆军车,一定是开往越南前线的.现在,我们这里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知青在返城,解放军在上前线.同以往的心情截然不同,这一次是我向云南告别的旅程.心里总是在默默的说着:再见了!再见了!以往总是想着,嗨,还是要回来的.可真的走了,我尽可能的看着窗外的一切,心里在默默的说着,何时再能看到这一片红土地呢? 今天我们在思茅住了下来.驾驶员说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住到元江.路上要走十多个小时. 思茅是个好地方.它是专区.晚上,我们来到街上好好吃了一顿.街上人很多,主要是知青和军人.看见军人,就有点战争的味道.原本安静的边疆小镇一下子就成为前线了.我们知青对前方的战事似乎不是很关心,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见面以后谈的更多的是你是"病退"还是"顶替"?关心的是自己将来的命运. 我们是单身汉,一切都比较自由.那些抱着孩子的知青就比较累了,拖儿带女的.在旅馆的门口,我看见一对知青夫妇,男的是上海知青,女的是四川知青,小孩已经两岁了,长得很可爱.见了我就叫叔叔好.那位孩子的父亲告诉我说:"病退的手续办好了,就是要各回各的老家.孩子跟母亲走.爷爷和奶奶不同意,叫我们回到上海再说."我心里在想,幸亏遇上了这么好的爷爷和奶奶,要不然这个家就散了.我们离开农场的时候,有多少这样的知青家庭就此散了.最倒霉的是那些可怜的孩子.我是亲眼看见一位知青把孩子送给了一位傣族老乡的情景.妻离子散,嚎啕大哭的一幕就发生在几天前.这上山下乡造成了多少人间的悲剧啊! 旅馆里,更多的是喝醉酒的知青同伴们的哭声,叫声,骂声.一切似乎都在发泄.好在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一个对于知青来说是太沉重的话题啊,有多少血和泪啊!
1979年2月7日(星期三) 元江处于哀老山脉,四面环山.可能是驾驶员知道我们的心情,傍晚6点就到了元江,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我们入住的旅馆是县城里最大的旅馆,可是服务员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很不欢迎.一位服务员对我们说:"又是知青,告诉你们别在热水瓶里撒尿."天哪,竟然有如此的发泄!现在,一切的一切只要是与知青有关的,几乎是"破坏者"的代名词.同车的一位知青愤愤的说,我们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就要在这里撒泡尿.还是在发泄. 明天就可以到达昆明了.大家都在默默的祈祷一路平安.十年都下来了,可千万别出事啊.这叫人提心吊胆的山路,谁知道会发生些事叫你哭笑不得呢.远方的父母此刻正在焦急的盼望者儿女的安全回家. 晚上,躺在床上还是想着回家的事.想想还是幸运的.我想起小学的同学陆国海.70年3月来到东风农场五分场工程连.当他写信回家时,我还去看了.因为我要在4月24日离开上海.从他的信中得知了一些云南的情况.后来,他在上山伐木时被大树压死了.我们是从小一起上学,又住在一条弄堂里的.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陆国海却永远留在版纳的土地上了.还有施德全,一个连队的上海知青,被毒蜂给咬死了.下葬的那一天,我把悼念他的文章放入他的棺材中,想必早已化为泥土了.他们没有等到今天,没有盼到回家的一天.这是一条条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啊!记住这些永远不能回家的知青伙伴们,在庆幸自己能回家的时候以及将来的日子里,多多安慰他们在天的灵魂. 在离开云南的时候,父亲来信说,他的右派问题要平反了.我听了以后很高兴.父亲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我真不明白这样的人会反党.舅舅告诉我,那时反右是有名额的.父亲所在的厂因为名额不够,就把父亲凑上去了.理由是在一张别人写的大字报上签过名.荒唐透顶!母亲曾告诉我,那年我6岁,父亲回家时抱着我痛哭说:"孩子,爸爸害了你."现在,终于都过去了.我不知道毛泽东在天之灵会不会安宁.现在,知青中谩骂,讽刺这位"伟大领袖"的话太多了.好在中国有了邓小平.同车的一位上海知青说,我到了上海火车站,如果那里有邓小平的像,我一定向他老人家磕三个头! 人心啊!
1979年2月8日(星期四) 我们终于到了昆明,美丽的春城. 我们终于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 劫后余生的昆明啊,还是老样子.我们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住下.一位五十开外的女服务员听说我们是知青,显得很热情.她告诉我们,自己的女儿在思茅插队,已经嫁人了,回不来了.好像是见了自己的长辈似的,我们就和她聊起了知青的生活."哎,你们够苦的!"大嫂说着说着就流起泪来,吓得我们再也不敢说起知青的话题了. 我们几个商量,明天去火车站买票.晚上就去饭店改善一下肠胃.于是我们几个在短短三天相识的知青开始了狂饮.反正只要留够上火车的钱就行了.想想也是,在农场这些年,我们吃的是些啥?芋头,卷心菜,茄子.没有菜的雨季天,天天吃"韭菜一汤".该长身体的时候,我们却没有吃的.该学习的时候,我们在挖地球,搞"文革".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我们回到上海,一切要从头开始.总要成家吧.想想有点后怕.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啊!反正今日有酒今日醉吧. 我们喝得醉汹汹的回来了.有几位吐得厉害.那位大嫂一边打扫,一边叹息."都是爹妈生的,谁会叫子女受这份罪.想出上山下乡的人,没屁眼!" 我的酒量还可以,还比较清醒.我一面向大嫂表示感谢,一面要照顾知青朋友.其实,在农场,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俗话说酒后消愁啊.母亲为了我生了心脏病,病危通知书下了几次.她还不告诉我.后来我知道后大哭了一场,也大醉了一场."儿行千里母担忧",好在我可以很快见到日夜思念的父母了. 住在隔壁的一位上海知青是水利兵团的,他在嚎啕大哭.我不忍心去劝住他.在车上他告诉我,他上山下乡后,父母相继病逝,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现在可以回家了,家里只有一位瘫痪在床上的姐姐.这以后的日子可真的是艰难啊.他是病退回家的,以后的工作还没有着落.相比之下,我还是幸运的,马上可以顶替父亲到上海第三机床厂工作.哎,我们这一代人的命啊全由不得自己,一切听天由命吧. 再见了,云南! 你有我值得留恋的吗? 你留给我的是什么呢?
1979年2月9日(星期五) 一大早去汽车站取托运的行李,被告知行李还没有到。我的心情一下子糟糕透了。同去的知青伙伴们都拿到了行李,我就劝大家赶快走吧。我只好在昆明等行李。 我又回到了旅馆。那位大嫂得知情况以后安慰我说:“别急,这几天你们知青回去的太多了。你就住下吧,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 下午,我去火车站送同来的知青朋友上了火车。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我看见许多知青在那里变卖从西双版纳带上来的家具。因为火车站有规定,一个人只能托运二十公斤的物品。知青们只好忍痛买了自己亲手制作的家具。广场上成了家具交易市场。一个好好的大衣柜,那些昆明人竟然开价十元钱。这些人真是在乘我们知青之危来发财了。 忽然,我被一阵争吵声吸引了。 “你以为我们知青好欺的!”几位知青在一堆家具前指着围观的人群说:“十元,你开的出口。老子不买了,把它烧了!” “你烧啊。”有人说。 “你以为我们不敢?!” 站在一旁的一位知青一言不发的拿出打火机,从地上捡起旧报纸点燃后,往一个书架上扔了过去。一会儿,书架被点燃了。愤怒的知青们把家具一件一件往火堆里扔。 广场上的空气一下子凝故了。 火在燃烧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越来越多。我们知青们用血汗换来的劳动成果在这里化为灰尽。火光中,一位位知青巍然站立着! 一位女知青哭了,怀抱中的婴儿惊恐的哭了起来。而更多的是脸色铁青的知青们。除了火光声,就是婴儿那撕心裂肺的惊哭声。这一幕幕深深的刺痛了我。我能做的就是走上去和战友们一一拥抱一下。 今夜,我注定要疯狂! 今夜,留给我们知青的是什么! 苍天啊!
1979年2月10日(星期六) 行李还是没到. 我又一次在昆明的街头流浪.想去找朋友和同学,但又忍住了.自己要离开他们了,太伤感了,还是一个人吧,也比较自由. 我来到翠湖公园.70年到云南时我也曾经到此一游,还专门拍照留念.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湖边,欣赏着美丽的湖面.不远处有两个小男孩在玩耍.弟弟不小心跌了一跤,那位哥哥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还帮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兄弟之情啊.我不由的想起了我的弟弟. 弟弟现在上海东风电焊条厂工作.我到云南后,他毕业分配时沾了一些光,可以留在上海进工厂了.为此弟弟总是把这件事挂在嘴上.其实,这不是我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69届中学毕业生是"一片红",全部要上山下乡.去年我探亲回上海时,云南的知青已经有了动作.丁惠民的第一张公开信发表了.我回到上海不久,就收到一份以农场党委的名义发来的电报,要求我速回农场.我当时就有所怀疑,可又不敢违抗.谁叫我是"黑五类"子女呢.后来才知道是知青朋友们发的,要我回来投入罢工的行列.可能是我还会写写,回来以后我的任务就是不断的为知青朋友们写各种材料.这也是应该的.在我再次返回云南的时候,弟弟送我上火车.临别的时候,他说:"哥,你一定要回来.家里再苦,就是吃咸菜汤,你也要回来!我工作了,我可以养活你!"火车启动的时候,我和弟弟都流泪了.记得我曾经对弟弟说过:"你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善良的人.以后我的孩子回上海到你家,这位婶婶要对他好一点,我就放心了".那时谁会想到我们还会回上海. 我和弟弟都喜欢文科.父亲是搞财务的."文革"开始后,我们就没有书读了.父亲一直要求我们多读些书,理工科我们不懂,就自学文科的知识.也许是这个原因,弟弟在厂里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秀才"了,经常在各种报刊上能见到他的文章.可惜,我们是"黑五类"子女,他还是在干着拉丝工的活.这几年他自学了英语,水平还不错.我回去以后真得好好追赶啊.现在要搞四个现代化了,我们这一代人不学习快成为废物了.不甘心啊!
1979年2月11日(星期日) 上午,再次去汽车站,行李终于到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行李送到了火车站,办好了手续.今天下午我可以走了,可以回家了!赶紧给父母发了一份电报. 我还是回到了旅馆,向那位热心的大嫂告个别。相处几天,她还有点舍不得了。她一再嘱咐我路上要小心。临别的时候她哭了,天下知青的父母是一样的。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给她留作纪念的,就把一把指甲钳作为礼物送给了她。离开旅馆的时候,我走了很远了,回头一看她还站在门口向我挥手。 下午,当火车一声长笛启动后,我打开窗户,再看一眼那熟悉的昆明火车站。再见了,云南!真的要离开你了。虽然在这块土地上更多的是伤感,可毕竟留下我们青春的足迹。随着列车的加速,昆明火车站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们这一节车厢都是返城的上海知青。与我同座的是三位上海女知青,都是勐腊农场的。我们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感叹我们知青的人生。那位叫小花的女知青说:“我们总算盼到了。”她告诉我一起到云南的女知青中,有几位嫁到宁波,苏州去了。当时是多么羡慕啊。现在呢,我们回上海了,结果比他们好。 结果?谁会知道今天的结果呢?首先要感谢丁惠民,是他第一个站出来为我们知青呐喊!历史会记住这些在急流中奋起的带头人。今天,我们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奋起,把握了命运,那么明天呢? 列车在云贵高原上行进,向着广阔的湘江平原进发。我相信明天会更好!
1979年2月12日(星期一) 再一次欣赏广西的十万大山和桂林的山水.来来回回多少次了,今天的心情可以用欣赏两个字了.以往,只要一想到还有回来,再好的风光一下子就变的十分无味. 车厢里横七竖八的到处躺着我们知青.火车一停靠小站,站下的人只要听说这节车厢全部是知青,一下子就往别的车厢跑去.我真不知道这"知青"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从昆明出发到现在,也不见列车员来过.反正是知青,大概她们感觉也无所谓,我们的知青车厢反而十分平静.大家都明白这列火车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将开始一种什么生活. 闲的没事,我就看《契可夫小说选》.这是曾在《西双版纳报》当记者的一位上海女知青送给我的.粉碎"四人帮"以后,我们的眼前一下子看到了这个精彩的世界.要是在"文革"时,我在列车上看这样的书,早就被乘警没收了.身边的三位女知青又说开了.她们认为我们知青最倒霉,没有文化知识,担心回去以后能干什么.那位叫小花的女知青还好奇的问我,送你这本书的人是不是女朋友?因为她看见了书上的赠言. 好了,闲的无聊,只能如此打发时间.我们这些人是"小学的底子,中学的牌子",回到了上海以后,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会挖梯田,会种橡胶,剩下的是一无所有.这十年的"文革"闹得真是祸国殃民.毛泽东的错误祸及了整整一代人.虽然是林彪和"四人帮"搞的,但没有毛泽东的许可,凭着几个人能闹起来?我在想,我们这一代人可能说不上什么,相信我们的后人一定会对这段历史作出公正的评价.几千万人的大迁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毛泽东能办到,这真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悲哀.从内心来说,真的要感谢邓小平同志,没有他,我们至今还在大山深处与天与地奋斗呢.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1979年2月13日(星期二) 明天,确切的说是14日的早晨5点我们可以到达上海了。 今天是返城的最后一夜。列车快要到向塘西站(南昌)时,车上的几位知青朋友提出了一个建议,今晚是返城的最后晚餐,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到车站上去买些酒菜来庆贺一下。于是大家把衣袋里剩余的钱都掏了出来,派了几个身高马大的知青朋友下去采购。晚上,我们欢聚在行进的列车上。尽管先前还不认识,但都是知青,而且是云南农垦的知青。一杯下肚,豪气冲天。唱歌的,朗诵的,感叹的,临别赠言的,号啕大哭的。更多的是留下上海的通讯地址,相约到上海安定后再相聚。这短暂的旅途生活就像人生旅途一样,相聚,分离,再相聚,再分离。 总得考虑一下工作吧,也得考虑一下成家立业吧。离家得时候是十七八岁,回来时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可一想又打消了念头。拿什么去成家立业呢?有哪个姑娘会爱上我们这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知青呢。不过我一点也不自卑。我们有人生宝贵的经历,有在广阔天地里锻炼出来的毅力和勇气。经历了风雨的洗礼,我们成熟了,我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相信上帝是不会亏待我们这一群历经磨难的知青的。 夜很深了,列车行进在浙江鱼米之乡的土地上。今夜我们无法入睡。我们仿佛是在做梦。我们没有后门,没有关系,没有上大学的机会(尽管我考上了),我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博得了回城的机会。一股热流是从我们云南开始波及全国的。就凭着这一点,我们云南的知青是好样的。 上海,你快敞开胸膛迎接你离别多年的孩子吧!
1979年2月14日(星期三) 上海,我终于回来了!这一次我不走了。 清晨5时40分,当列车缓缓停靠在上海火车站的时候,接客的人流涌向车厢。我看见了父亲。在拥挤的人流中,他是那么若不经风,好像一叶小舟随时要被这潮水般的人流挤翻似的。我全身探出窗外大声呼叫着:“爸,小心,小心啊!”父亲不知是那里来的力气,拼命挤到窗前,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再会离开似的,他不停的重复着说:“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弟弟陪着父亲一起来的,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哥,你怎么像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 是啊,三天三夜了。这拥挤的列车上,哪一次不是躺在地板上过夜的。好在平安回来了。我急切的问母亲的情况,父亲和弟弟告诉我说,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她的病就好多了。弟弟还告诉我,为了等我的电报,母亲天天趴在窗口等邮递员。有一天刚睡下,听见弄堂里有摩托车的马达声,母亲马上神经质地跳起来说,电报来了。结果一看是环卫的清运车。 火车站离家很近。弟弟用自行车驮着我的行李,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回家。在离家还有三四百米的地方,我突然见到了日夜思念的母亲。晨曦中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行道上。我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我飞快地跑过去紧紧地抱住母亲说“妈,我会来了,儿子回来了!” 母亲哭了。 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到家后,父亲拿着户口本要到派出所去为我报户口。我说,还没开门呢。可父亲说:“我去等!”我不好阻止,这种心情是难以理解的。 到了8点多,父亲回来了。六十岁的人像孩子似的,一进门就大声说:“户口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 回家了! 一家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母亲的身体好多了。她告诉我是常吃中药的结果。我到家了,可她说着说着就是要流泪。我十分关心父亲的右派平反的事。父亲告诉我过几天就要下文件了。他很认真的说:“你们兄弟俩不错,没有和我搞什么划清界线。这些年连累你们了。”我连忙说:“这不能怪你的。”弟弟说“你一直是我们的榜样,为人正值和善良。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们骄傲。” 一个国家劫后余生,一个家庭呢?我们还是幸运的。 今天,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渴望新的生活!
(全文完)
《大返城的日子里》写完后的感想 ——我的知青朋友的热情鼓励 《大返城的日子里》一文断断续续发表有四个月了。在此期间,我的知青朋友们陆陆续续在我的博客上留言,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衷心的感谢知青朋友,谢谢大家的支持。 邵玉玲是我当年在西双版纳东风农场五分场学校的同事,北京知青。现在她的博客很大部分是反映我们当年知青的生活的文章。最近,她发表了纪念知青上山下乡40周年的系列文章,写的非常好。 在我开始发《大返城的日子里》连载的第一篇时,(12月9日)她就留言说:“我在《勐龙记忆》里,看了一些四川知青书写了的东风农场当时大返城的情况,给历史留下了一份很真实的资料,你的连载将从一名知青的角度感受这段历史!”确实,这是我想写这篇连载的动机。邵玉玲在12月19日又留言说---- “这个连载非常好,不是文人总结和归纳的大块文章,不是知青事后书写的回忆笔记,而是博主当时亲笔记录的《日记》,是“知青”自己书写经历的史实,这些保存了30多年的非常难得的资料,是我们留给子孙后代的一笔研究《知青史》的宝贵财富!” 邵玉玲的留言一直是很有激情的。她说---- 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著名作家丁玲到东风农场参观,曾良久地驻足在橡胶林地边,问陪同参观的农场领导:“农场种植的橡胶林,知识青年一定出了力吧?”“历史不应该忘记他们”! 非常感谢她的鼓励----“余杰的每一篇日记都记录着我们走过的蹉跎岁月,记录着知青在广阔天地里的心路历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一定会有人说这是在讲故事!这令人辛酸的往事,是历史的悲剧,而历史的悲剧绝不能重演了!这是我们纪念知青上山下乡40年的原因所在!” 还有李再延大哥,他是北京55名知青之一。尽管在农场我们没有见面,他到五分场的担任党委副书记时,我已调到十五分场了。是知青的情结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我经常到他的博客上做客。去年,再延大哥生了一场大病。好在好人有好报,再延大哥痊愈了。2月3日,再延大哥给我留言说:---- 余杰:衷心感谢你的关心和鼓励!我现在上网受限制,不能及时给你留言和评论。浏览了《大返城的日子里》,让我感慨颇多。我相信,每一位上山下乡到西双版纳的知青,从他(她)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心底里都会盘算:何时回家?怎么回家?那首《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抗日救亡歌曲曾被知青深情传唱。“那年那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爹娘啊,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欢聚在一堂?” 知青上山下乡是历史潮流所裹挟,而知青的返乡路却要用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走出来,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多少次探亲时的离别更加重了对回家的向往。上调、参军、上大学、曲线返城都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知青的漫漫回家路,走了整整11年,其间的彷徨、希望、艰辛、痛苦、欢乐……,那些点点滴滴都是永远不能忘记的。记录下这些,远比那些唱赞歌的文章要有意义的多。现在看着在暴雪中民工艰难的返乡路,不免让我想起文革中知青漫漫的回家路。 还有一位老北京知青,署名“梦回山枕”,现在美国。今年我去美国出差前,她特意在我的博客上留言,留下她在美国的电话。可惜我在美国没有去费城,没能和她见面。她多次在《大返城的日子里》一文上鼓励我---- “余杰:你能将那段历史纪录下来,真是有心人。我当时在昆明上学,都是知青上来时给我讲的。惊心动魄!圣诞节来临,祝圣诞快乐!要注意休息!” “日记太珍贵了,你也是个很执著的人,才可能留下这么详细的日记。拜读了!” 她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 “记得我离开农场时,我最好的朋友小胖子带我回到勐捧十营,和老营长对饮三杯苞谷酒,然后到了连队,一个小四川,为我抓了小螃蟹打了几只鹌鹑,祝我走得远远的,飞得高高的。我当时为了知青情谊很感动。最近,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小螃蟹,而是仓库里的小老鼠。不管是什么,他们的祝愿是实现了。” 上海知青署名“山那边”的博客,她也是我们东风农场的知青。她的博客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基本上记录了东风农场的知青的生活片段。她在我的博客上说:“在东风时,你和我一样,都到了新建分场新建连队。都是最艰苦的地方。从那儿走出来,我们什么都不怕了。再也没有比那个地方更苦了。我们经受了最最艰难的磨练。” “你手里有那么多的历史资料,如请愿名单等等,都很珍贵。因为当时我们很多人都已离开了农场。在看了你的介绍,才能了解东风农场当时的情况。慢慢写,因为还在上班。” 北京知青署名“春辉”的博客,一直是我关注的。都是知青,所以就有共同的语言。她在看了《大返城的日子里》以后给我留言----“感慨万千,我与你离开西双版纳的时间相差不多,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 她告诉我---- 《报刊文摘》是上海办的一份报纸,3月14日刊登了一篇《知青大返城肇始内幕》,在返城这个事情上,云南知青当了排头兵,虽然“北上请愿”最后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为以后的行动做好了铺垫。《中国知青梦》里面写的更清楚,不知你看过没有?这部中篇纪实小说,我当时是边看边哭,知青的命运的确太惨了。你写的文章,知青都有同感。十年呀!” 谢谢春辉的评论。她说:“我看完了你的知青经历连载,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因为咱们都是知青。那张年轻时的照片与现在相比虽然外表判若两人,但他代表了两个时代,年轻时,英俊,有理想有抱负。人到中年,睿智,有阅历有业绩。其实这段经历也是一笔财富。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幸福。” 北京知青许平在我的博客上留言说:“你的《大返城的日子》我每一篇都拜读了,因为我当时没有回城,坚持在农场学校上班,所以大返城中的许多事件我不清楚,看了你的这些文章才更加了解了当时的真实情况。返城实在是不容易呀。我1991年返城,还是比较顺利的。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今年一月我从美国和日本出访回来,许平马上在我的博客上留言:“美国回来了?又看到你的博客了。因为那时我已在农场成家,知青们忙着回城,我只能望尘莫及。而且学校知青走了许多,到了快停课的地步,我知道自己回不了城,所以只是老老实实在学校监守岗位,当时成了几学校的主力。” 许大姐的留言很多。在看了《一个知青的遭遇》这一篇后,她说:“看了以后,我无语。”“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祝愿王远成今后的日子快乐,健康。”“其实象葛XX这样的干部,当时还是有不少呢,我们11分场(水工队)就有一名上海知青被活活打死。当时农场太“左”了,文化大革命的产物。” 署名“行云流水”的博客是重庆知青高维。我们曾经一起在十五分场工作。去年,他开了博客。在30多年后,通过网络我们取得了联系。因为我的日记反映十五分场的事比较多,因此,高维的留言就很有“针对性”了。例如,我写到“两难的选择”,讲述知青在回城和爱情上的两难,高维留言:“不知道华老三当年的女友小苏现在过得幸福吗?我两次回农场都没见到她。”“当你重返农场,回到阔别多年的连队时,你会从老工人质朴的盛情中感受到他们对知青深厚的情感。韩路你是见不到了,再晚些回去可能见的老工人会更少。”高维是很优秀的重庆知青。恢复高考以后,他考上了中专离开了农场。大返城的事他只是听说。因此他说--还是第一次看到原版的《请愿书》,写得很不错。“我们可以干最脏的最累的活,领取最低的工资,但只要回到父母身边,再苦也是甜的”,这一句现在来看是过了,但当时的心情可以理解。 高维告诉我:“当时我们机务队的知青写信告诉我,开推土机的都不干活了,可开轮式拖拉机却更忙了,成天要拉知青们去这里那里的,景洪都不知跑了多少趟啦。” 署名“岁月如歌”(博客)也是我们云南知青。他的博客很精彩。他的留言是这样说的--“这段历史我还是在后来看《知青梦》知道的,因为那时我已经离开云南了。”“别看我也是云南知青,也许因为离开得比较早,没赶上最苦的那段日子,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类诗歌。” “小豫”是北京知青,著名的55个。是我们这些小知青的大姐。我经常去看她的博客。看了我的记载以后,她说:“今天看来如果说知青下乡还有什么正面意义的话,是带去了科学技术,并普及和提高了当地的文化水品,给那里的年青一代打开了一扇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门。” 署名“荷糖”,也是我们十五分场的重庆知青。也经历了大返城。她的留言是这样说的--“弹指30年以过,历史在你字里行间鲜活。”“那期间每一个人都毫无顾忌的在“请愿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争先恐后的捐钱捐粮票。我是亲历者。” 上海知青,署名“木瓜”也是我们一个农场的朋友。他说--是啊,觉醒!要做到真不容易.而且不同社会处境的人认识永远不会一样.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醒着的,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要觉醒首先要取消新闻管制和书报检查制度,如果没有不同信息的公开流动和历史事实的真实报道.各种观点公开的争论.那么,在谎言和欺骗下的人们,觉醒是多么艰难呵! 在网络世界,我还结识了一位老知青“董建华”。我也经常到她的博客上浏览。董大姐说:“您是否一直记日记的,当年的细节还记得那么清。”“看了一些您写的“大返城的日子里”,真好,历史的再现。您记录了当时发生的那些事,太有价值了。从您的文章里,了解了当时云南的情况,我们那时在北大荒,还不太知道这些事。看来知青大返城,还要感谢云南知青的大无畏精神。” 还有当年一起去云南的同学孙菲,在新年来临的时候给我留言说:“新的一年好!寄来贺卡收到,谢谢!发给你的信息想必也收到吧。看了你大返城的日子里的文章,感触很大,不知连队里的知青都看了吗?你能把照片保存着真不容易呀!这是历史的见证,非常宝贵。希望能看到你更多作品。再次祝你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事如意、顺利!” 署名“华腾梦歌”,是我们农场的一位老同志。现在开了博客,办的相当不错的。他说:“你们返城前前后后的日子里,还在我的脑海中放映着黑白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还有许多许多,这里就不一一例举了。总之,十分感谢知青朋友们的鼓励。署名“浪子大哥”的朋友建议:“老朋友:建议你将这些系列博文,好好整理一下,出版吧!即使要自己付费,也值的!我们只一代人真的是很不易啊!”谢谢了。 我只是作了一个知青记录员的义务。 把近三十年前的日记整理一下,写出了《大返城的日子里》。没有想到知青朋友们的反响还可以。从去年12月开始,断断续续发了77篇日记,其中因为到美国和日本去了一趟,中断了12天。有一篇还是在日本北海道的小樽发的,这世界真的不大。好了,终于完成了。算作对我们云南的知青朋友一个交代吧,也是“丑媳妇见了公婆”吧。 在这段日子里,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们给了我不少的鼓励,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 3月22日上午,我正在上海的南北高架路上开车,手机响了。我听到了一位陌生人的声音。他自我介绍说,曾经是云南的知青,叫庄金凌。他是在上海知青的《浦江情》论坛上看到《大返城的日子里》的全文。他再三表示文章写的好,反映了当年的真实情况。据他说,是通过施大光得到我的电话号码的。因为我在开车,匆匆聊了几句。他一再建议我把这篇连载印成书。后来大光告诉我,庄先生现在在美国。当时我真的很感动。一位在美国的知青朋友,特意来电,实在是使我受宠若惊。这也许就是我们的知青情结!谢谢庄金凌先生! 还有大光兄,是我们《上海知青网,云南频道》的主编。他在我的文章后留言实在使我不敢当---前星期,我们读了《南方周末》从版纳知青“高层”角度追忆与反思云南知青大返城的史实。上星期,我们读了《云南日报》从知青领导层处理大返城起始事件的角度的报道,今天我们又从基层的版纳知青角度体会那场终结上山下乡运动的云南知青大返城斗争。 这场大返城运动对终结上山下乡运动,对当时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对全国知青尤其是农场的知青以及他们的家庭和与之息息相关的社会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今天,当我们处于“准老年”的后知青时代,重新回顾与审视我们那段难以忘怀的青春岁月,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既恨又爱的第二故乡,割不断的相思情,始终萦绕在知青的心头!即使是当年对第二故乡“恨之入骨”的大多数知青,也都曾做过多少“返乡”梦的哦。毕竟那里曾经有过我们难忘的青春时代——这样的知青情结,只有经历过当年风风雨雨岁月的知青才能有深刻的切身体会。 感谢“滴水湖畔”的文章! 大光也是云南知青,现在南汇工作。巧的很,由于上海洋山深水港工程的开发建设,作为深水港的一部分--上海在南汇的东海边建起一座临港新城。我有幸参与了这个新城的开发建设。于是就到了大光的家乡工作。所以大光说--“你的博客里,大多是知青与滴水湖的故事与感情。看着你对港城的不断跟踪报道与不断升温的感情,连我这土生土长的南汇人都自愧不如的啊。如果说,第一次的上山下乡,你是被迫的话,这第二次的“上山下乡”可是你完全自愿的哦。呵呵~~你是来“抢”南汇人的饭碗啊,呵呵~~这个星期起,南汇区政府四套班子已经搬迁到港城正式对外办公,到下月14日止,南汇区政府下属局机关都必须在港城办公(行政上直属市局的不包括,比如公安、检察、法院、工商、税务不在内)。港城又拉开了新的一页!可以期待,用不了几年,港城将更加美丽,更加展现其独特的魅力!”记得去年《知青,上海》创刊发行,是施大光打来一个电话,邀请我参加29日的聚会。原先我们不认识。是他在我的博客上留言,称我是“新南汇人”,并告诉我在06年他参加由南汇区委宣传部和我们港城(集团)公司联合举办的征文活动中,得了一个二等奖。那天发奖的时候我也在,就是没有“接上关系”。这一切也是一种缘分吧。在上海知青网的云南频道上,有大光不少的文章,值得好好学习。 2006年南汇区委宣传部和我们港城公司联合举办了一次《我看港城发展变化》的征文,大光的了二等奖。没过多久,大光就在我博客上留言:“哈哈,原来你是新南汇人啊?去年港城举办“我看港城发展变化”征文比赛时,我见过你作为主办单位组织者出来发奖的,同时出来发奖的,还有你们集团公司的副书记(党委邵新华书记)。那次,我的文章得了个二等奖的呢,哈哈,有意思啊。想不到,你我还有版纳知青的缘分的啊。我乃版纳勐捧农场(原水利二团、十九团)的南汇知青大光是也,向你敬礼、握手!你的博办得很好,尤其是你大力推介港城的文章,令我感动,向你学习!”2006年9月21日在颁奖前,获奖者参观了我们的南汇嘴观海公园。上面是大光的留影。下图是他获奖的证书。 总之,通过博客结识了不少的朋友,这是值得庆贺的! 在《大返城的日子里》一文的连载过程中,许多恕不相识的朋友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再次向他们表示感谢。 一位署名“卢仗义”的博客朋友特意写了一首诗—— 七律读余杰先生《大返城的日子里》有感 十载边陲风霜冷, 特别是署名“无花果”的知青朋友,我也经常到他的博客上去做客。我的每一篇大返城的日记,他都留下宝贵的留言。每次一句话,每一句都把我所要讲的事“画龙点金”般地写了出来。真的是很感谢他。 我一一记得:顺风船、山城珠珠、平安就是福、陈丽潭、徐德文、山东冀成、郑宝宝、白头心儿、舒晴、历史上的今天、流浪闻英、骆宾王、草原红霞、蓝天白云、梅子、我是兔兔、浪子大哥、玲玲、倾国、驱邪先生、自由人、雁过留声、温凌辉、无我、高山流水、细语、秋天会回来、马弓手等等许许多多的朋友,在此就一一谢谢你们的留言和鼓励了。这些朋友把我的文章在圈子里转载了。 我把《大返城的日子里》放在《重庆版纳知青》网上以后,看到了署名“箩北太平沟”的朋友的留言----作为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一代人,我们不仅仅有过文革时代的无知愚昧,同时我们也有过知青磨练中的辛酸苦涩,更有过企业转制、下岗的迷茫与无助。这些组成了说不尽道不完的催人泪下的故事。 对往事的回忆,只是真实地记录那段扭曲的人性,原汁原味地保持那段历史的痕迹,今天我们揭开自己的伤疤,并非在向谁作忏悔更不是在炫耀、歌颂,当然也没有谴责之意,只是还历史一个真相,当然若因此能还知青们一个公道,这是我们梦魅以求的。 面对知青的经历,翻开每一页都是“泪与汗,血与火”的洗礼,过去的历史除负载在我们双脚上沉重的镣铐外,只留下了恶梦般的记忆。狂妄、荒唐、无奈、惆怅、思索、苦撑、奋起的过程已经结束。所幸的是我们还有时间与机会去回顾、反思这段难忘的岁月。 谢谢滴水湖畔的日记。 另外一位署名“mxy”的朋友是这样说的----我也是79年回城的知青,今天在3月19日的《燕赵都市报》上看到了知青大返城肇始者丁惠民的有关报道后,在百度搜索了丁惠民,找到了此网又一口气读完了余杰的十篇文章,才知道了许多当年的事情,真的感谢知青网、感谢余杰、感谢丁惠民,让我们曾经有过知青经历的人们共同珍惜知青经历、珍惜今天、珍惜未来! 是的,让我们曾经有过知青经历的人们共同珍惜知青经历、珍惜今天、珍惜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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