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归来》想到《有赠》 作者:震亚


 

由《归来》想到《有赠》

近日,根据旅美作家严歌苓小说新作《陆犯焉识》改编的电影《归来》正在热映。

影片中,当陆焉识(曾经的教授,当年被错划为右派)终于在20年后得以平反,从远在甘肃的劳改队回到自己的家中时,妻子冯琬瑜却将他赶出家门。因为她已患失忆症,不认识丈夫了。不过,她虽然记不起丈夫的容颜,却始终在惦念着丈夫的回归。所以,当被告知丈夫将于5号归来时,她便早早赶到火车站的出站口,举着写有陆焉识名字的牌子,望眼欲穿地等待。一次又一次……

由此,让我想起了“七月派”诗人曾卓,以及他的名作《有赠》。

曾卓(1922—2002)是成名于20世纪40年代的著名诗人,却于1955年被卷入胡风冤案,随之入狱。1957年曾保外就医,之后下放农村。1961年重获自由,出任武汉市人民艺术剧院编剧。但“文革”中又被关入“牛棚”及做勤杂工,直到1979年才彻底平反。《有赠》写于1961年,诗中描述的久别重逢的情景与微妙复杂的情态,正是诗人在经历劫难、重归家庭后的切身感受:

我是从感情的沙漠上来的旅客,

我饥渴,劳累,困顿。
    我远远地就看到你窗前的光亮,
    它在招引我──我的生命的灯。

我轻轻地叩门,如同心跳。
    你为我开门。
    你默默地凝望我,
    那闪耀的是泪光么?

你为我引路,掌灯。
    我怀不安的心情走进你洁净的小屋,
    我赤脚,走得很慢,很轻,
    但每一步还是留下了灰土和血印。

你让我在舒适的靠椅上坐下,
    你微现慌张地为我倒茶、送水。
    我眯眼──因为不能习惯光亮,
    也不能习惯你母亲般温存的眼睛。

我的行囊很小,
    但我背负的东西却很重,很重,
    你看我的头发斑白了,我的背脊佝偻了,
    虽然我还年青。

一捧水就可以解救我的口渴,
    一口酒就使我醉了,
    一点温暖就使我全身灼热,
    那么,我有力量承担你如此的好意和温情么?

我全身战栗,当你的手轻轻地握我的,
    我忍不住啜泣,当你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
    你愿这样握我的手走向人生的长途么?
    你敢这样握我的手穿过蔑视的人群么?

在一瞬间闪过了我的一生,
    这神圣的时刻是结束也是开始,
    一切过去的已经过去,终于过去了,
    你给了我力量、勇气和信心。

你的含泪微笑的眼睛是一座炼狱,
    你的晶莹的泪光焚冶我的灵魂,
    我将在彩云般的烈焰中飞腾,
    口中喷出痛苦而又欢乐的歌声 ……

比较《归来》与《有赠》就会发现,小说、电影与诗的某些情节有相似之处,但境遇、角度相异。

如果说,《归来》的主人公更多的是不幸,让人心痛;那么《有赠》中的“我”则属不幸中的大幸,让人欣慰。可以想象,在当时的历史氛围与政治高压下,冯琬瑜的失忆绝非偶然,她的坚守与执著也非个例。而“我”(诗人曾卓)的妻子(曾卓的夫人薛如茵)的表现则不仅是特定年代不可多得的大爱,更是需要勇气的。她给予诗人的“好意和温情”,无异于久旱中的甘霖。

艺术源自生活。无论何种结果,都是特定时期人生境遇的真实反映。

但愿:这样的不幸永成过去,而执著、勇气、温情与大爱亦无需在悲剧中呈现!

                                                                  2014-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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