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云庄】之十五:1970日记选议(9月):学习两个“决议”·心潮难平过中秋·同一个大队的插队知青 作者:网中人


 

【插队云庄】之十五:

1970日记选议(9月)

学习两个“决议”

整理往日日记,我发现1970年9月份开始学习两个“决议”,这真是一件已经淡忘已久的往事了。

1970. 9. 1 星期二 阴有阵雨

昨晚8时起下雨,至4时渐止。白天小雨阵阵。今天仅出了个早工,在门口耘禾。因为清晨4时就醒来,再没有入睡,精神不振。晚上队里开会学习两个“决议”。

1970. 9. 6 星期日 晴

晚上阅《60年军委扩大会议关于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决议》。

1970. 9.13 星期日 多云

今晚发下《政治工作学习文件》,即两个“决议”。五七大军人手一册。

【忆与议】

日记里提到下发了《政治工作学习文件》,五七大军(=下放干部+知识青年)还人手一册呢!具体是什么,未曾提及。在网络搜索,有许多版本的红色塑料封面的《政治工作学习文件》,太眼熟了!印象中我收藏过这本“红皮书”,但一时找不到。

现在从诸多收藏类网站看到,这本“红皮书”的最早版本是1970年1月由战士出版社出版、不同的部队印刷厂印刷的,尔后有浙江、福建、湖北等地在不同月份翻印的版本。打开以后均有伟人在1966年文革初期身着绿军装的彩色半身照片,并配有副统帅1967年五一节手书的“四个伟大万万岁”,之后是他们两人的彩色合影,但是翻印的版本与原版采用了不同的照片。

非常有趣的是,“孔夫子旧书网”上有一处推介“红皮书”时,在“图书详细描述”中有这样的“注:合照部分被撕。可见图解”。见http://book.kongfz.com/12578/73714722/。“合照部分被撕”也可谓罕见之事,说的是1971-9-13副统帅折戟沉沙的丑事传达到基层群众以后上上下下出现的撕林彪照片、抹林彪题字的高潮。

另一巧合是,1970-9-13我们人手一册地拿到“政治工作学习文件”,正好是整整一年后,1971-9-13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大事变。

我在网络上搜索,发现还有1970年6月、9月分别由河南、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红皮书”,封面上同时列出了“两个决议”的全称——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中共中央军委扩大会议关于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决议。见http://shop.artxun.com/ditan_goods_289061.html

前者是很有名气的毛泽东著作。文革以前由林彪提出学习“老三篇”,指毛泽东的三篇短文,即《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文革初期(记得是1968年)在“老三篇”的基础上又加了《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和《反对自由主义》两篇文章,统称“老五篇”。所以《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一文有其特殊之处。现在在网上可以找到全文,且有说明——这是毛泽东同志为红军第四军写的决议的一部分。选自《毛泽东选集》第一卷 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版。——正是由于该文来自红四军的决议,所以就与后者一起合称为“两个决议”了。

后者在“中国经济网”上有来自“新华网”的全文。

http://www.ce.cn/xwzx/gnsz/szyw/200706/11/t20070611_11694391.shtml它有两个内容:(1)中共中央对军委扩大会议《关于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决议》的批示(一九六0年十二月二十一日),(2)中共中央军委扩大会议关于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决议(一九六0年十月二十日)。此文件长达二万余字。分为十二部分:(一)高举毛泽东思想红旗,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二)贯彻执行群众路线,发扬三大民主;(三)大兴“三八”作风;(四)开展兴无灭资斗争,反对不良倾向;(五)思想工作要着重抓活的思想;(六)把党支部建设成为坚强的战斗堡垒;(七)加强青年工作;(八)政治指导员的首要任务是做好政治思想工作;(九)建设一支又红又专的干部队伍;(十)大力加强军事技术、业务和科学研究中的政治思想工作;(十一)积极参加国家社会主义建设,做好民兵工作;(十二)加强党委对部队政治思想的领导;(十三)改进政治机关的工作方法;(十四)关于本决议执行情况的检查。

正是在这个决议制定过程中,林彪提出了曾经显赫十年的“四个第一”——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及至9-13事件之后,归于平静。

回过头来再来看这些文革期间印刷出版发行的图书,在版权页上一概略去了“印数”,所以对不同版本不同版次的数量找不到直观的数字记录。但是,从上述已经见到的情况来看,当年在短短几个月内,这本“红皮书”在广泛的范围内大量印制并发放。问题是,如今在网上看到的文革史中几乎没有一本提到1970年学习“政治工作学习文件”的这件事。说到1970年似乎就只剩下围绕是否设置国家主席而展开的“路线斗争”。如果说,1970-8召开的九届二中全会正式开始了对陈伯达的“批判”、宣告了陈伯达的垮台,那么在此之前大量印制发放“政治工作学习文件”有没有相关的高层文件、指示等等?其目的又是什么呢?我在网上看到一些关于林彪的文章,提到了1960年的那个决议以及相关的内部纷争,但也没有涉及该决议在十年之后的1970年再次红火的经过及缘由。

 

心潮难平过中秋

那一年的双抢农忙是我又一次短暂的“激情燃烧”,尽管体弱依旧尽力而为,自己是真心诚意地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然而,事与愿违,身不由己,激情之火很快被扑灭,再一次跌入冰窖里!

1970. 9. 7 星期一 晴到多云转雨

今天在榨边耘禾。晚上队里开会,发生了一件震动全村的事:会上宣布了前几天干部会议上评定的双抢工分。其所以震动这么大,不仅仅由于部分社员有意见,更重要的是竟无理克扣上海青年的工分,甚至连底分都没评到。上海青年最高仅8.6分(而社员最高为14分)。三个班中又以我班最低,其中最高8.4,我6.8。按此计算,最高加了50%!而我则最少,仅加了17%。□出勤不及一半,竟也8分。○的7分,纯粹是FX的打击报复。△则是QX自己利用出工时间捉鱼、差使△代他挑谷,从乌坑到家,先后两次。较其他班,出名的低出勤竟也有7分哩!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难道我们的辛勤劳动只及社员的一半?!难道我们不能按劳取酬、同工同酬?!难道我们在政治思想上还不及地富分子?!这些干部究竟有没有按照自己提出的原则——即突出政治、爱护集体、出勤率高——来评定双抢工分?!没有一个上海青年不为之气愤。当我从程那儿听到这一消息时即离开了会场,尽管会议刚开始不久。凭什么理由压低上海青年的工分?!为什么对中央指示阳奉阴违拒不执行?!队里大会散后,三个班部分男同学聚在一起,决心作一番努力,坚决要求实行同工同酬!决定明天先向大队革委提出要求,敦促小队干部立即重新评定上海青年的工分。若大队也置之不理的话,写大字报,同时即上公社以至县里提出。议论直到11点多才结束。此次评工分,把我评得如此之低,实在出乎意料之外。而双抢时艰苦奋斗的情况却萦绕眼前,使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气愤。午夜一时方才入睡。

【忆与议】

这是我在插队期间继1969年被减工分之后又一次沉重打击。上一次是1969年双抢农忙前,下乡半年多,削减工分一成;1970年春插之前恢复了原有水平,精神上得到一点安慰,情绪趋向好转,且在春插、双抢两次农忙中干劲倍增。然而,做梦也没有想到农忙结束评工分竟会如此之低,简直是白白做了一个三伏天的苦力。这是无论如何意想不到的“报酬”。

1970. 9. 8 星期二 阴雨

早上四点半就醒来了。今天一天心情没有平静,情绪不好,十分烦恼。在榨边、禾下耘禾一日。均是冒雨出工,湿衣回来。下雨是受10号台风影响。

早饭后,上海青年把DC叫到大队部,就评分事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坚决要求实现同工同酬!DC今天态度尚好,接受了意见。而后到来的JS则发了一番脾气。支书则避而不见。[插友]说“我到现在是有工必出,为什么不能完全自给,没有零用钱”?

昨晚没有睡好,加上心中的烦恼无处发泄,闷闷不乐,八点不到即睡觉了。

1970. 9. 9 星期三 阴雨

昨晚由队干部提出分班重评工分。二组(四班)开了会。除了DC等以外,GM、JL等亦参加了。据说争论厉害,但无效果。上海青年提出张为标兵工分,提议评13分。干部社员反对,认为11.5分差不多。双方争议不下,不欢而散。JL等人到评工分时又来说什么“你们没有好好接受再教育呀”。试问,大队、小队何时重视过再教育工作?就连最起码的学习班形式,也是打折扣。上级的要求在这里只能实现一半甚至更少!

今天一天冒雨在门口耘禾。关于双抢工分,今天听说,队里为了在中秋节以前完成预分,决定采取暂时的办法:7月24日起有任务的8天按谷计算。双抢工分底分以后再评。

【忆与议】

知青的忿忿不平达到少有的高潮,生产队方面似乎避开与三十来个知青集体交锋,而是按照知青分三个班的情况,采用“各个击破”的办法来应对。

1970. 9.10 星期四 多云(晴)

早工在门口耘禾。上午在拿埠口耘禾。四班为了工分事与社员关系很紧张。昨晚他们自评工分,男生最高12分,女生8.5分。今天DC向他们说,7月份底分暂作8分,男生一律如此。

晚饭后与费、刘、程等问了DC,7月份8天的工分是各禾戽组评议而定的。

【忆与议】

一句“工分是各禾戽组评议而定的”使我恍然大悟,我在双抢后期与禾戽组组长(生产队副队长兼)在劳动力安排上有过顶撞(见《1970日记选(34)第二次参加双抢(续完)》),所以到了此时此刻就“见分晓”了!这是我在“再教育”中最大的收获!恰恰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另一件关乎知青前途的大事情,使得双抢工分之争突然平息下来。后详。

1970. 9.21 星期一 晴天多云

队里今晚分红。此次分红,0.90元/劳动日。我500.5分=45.05元,扣除432斤口粮、41.04元和去年水库补助粮款(借支)0.32元,余3.69元。但还要交纳下列几项:(1)牛肉款1.07元,(2)猪肉款0.26元,(3)茶油2斤款1.44元,(4)食堂炊事人员工分补贴40分=3.60元,(5)碾米费0.69元,(6)中秋节花生2两款0.11元,共7.17元。相抵还需支出3.48元。但班里猪肉费每人可分得3元,实超支0.48元。另外,农忙补助粮款2.48元已付。

【忆与议】

这年9-15是中秋节,由于双抢工分之争还出现在村民之间,所以,理应在中秋节之前结束的“预分”无法实现。一直到农历八月廿一(公历9-21),“预分”才姗姗来迟。与生产队的往来帐上,我是有3.69元盈余,但还有知青大食堂内部的“往来帐”,所以,总的算起来还是欠收的。

按照惯例,每年中秋节前的“预分”只是对公历一至七月的工分进行一次“预分配”,所以部分地避开了七到八月的双抢工分之争。至于这条坎最后怎么过,日记中只留下“预分”之后四十天的一条记录——10-11日记:前日晚上正式宣布了,双抢工分按前次公布的工分,不再改变!宋说这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云庄三队的干部们思想上还不通?!?!

虽然还是忿忿然,但是这时候的知青关心的,已经不再是双抢工分,而是事关知青前途的头等大事——上调。

就在“双抢工分之争”刚刚进入“短兵相接”的时候,眼看一场即将生成的风暴却辄然而止了,因为发生了大家预想不到、但又期待之中的事情——知青上调真的开始了!

1970. 9.12 星期六 小雨转阴

上午公社来电话,要刘立即前去。传说是上调,到防化兵团建的厂里去。但又有人估计是抽去搞文艺宣传,因临近国庆。

1970. 9.13 星期日 多云

晚上队里开了会。支书讲了三刻钟的话。其中不点名批评了五七大军为工分争吵一事。

1970. 9.14 星期一 晴到多云

刘已肯定上调到防化兵团工厂去了。今天厂里派人来大队,在其“招收人员政审登记表”上让大队填了“本人现实表现”和“大队意见”。前项大意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生产中积极肯干,吃苦耐劳,遵守组织纪律方面较好。后项是同意该同志到防化兵团工作。她将在月内离开云庄到九江或上海学习三个月。其油粮关系从十月一日起转出。她前天去公社是检查身体。此事在青年中震动不小。×、×、×等人特别不服气,也实在是“情有可原”。可以肯定,许多人的心里也将随之频繁活动起来。

【忆与议】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知青正要“闹事”,传来了知青中有人上调的消息,而且确确实实发生了!在1968-11-20上海知青踏进云庄村以后不满两整年的时候,一位知青幸运地离开了云庄(具体日期是1970-9-22)!这个突然降临的消息,也证实了半年多来纷纷扰扰的传言——知青下乡两年会有变动。如果说,数月前的五月下旬听了传达70(26)号文件以后充满了失望感(详见《1970日记选(24)从盼望到失望》),那么,这一次的“货真价实”使大家心头燃起了新的希望!

当然,新的热点也接踵而至:知青幸运上调孰先孰后的标准是什么?掌握此中“生杀大权”的又是何许人也?就在此时,9-13,支书在生产队会上批评知青为工分争吵,这不啻是一个重要信号;9-14,得知“大队意见”中明白无误地肯定了“积极肯干、吃苦耐劳、遵守纪律”。数天后,9-17,一位曾经“并肩战斗”的下放干部更爆出“内幕消息”,一语道破天机。

1970. 9.17 星期四 阴

刘、沙今去公社时遇见上调到县里的[下放干部]胡。据胡说,此次调人去防化兵团,本拟×××,但顾及这人骄傲,容易顶撞,会给大队造成不良影响,故改挑了他人。胡希望我们搞好与队领导的关系。

【忆与议】

这条“箴言”——“搞好与队领导的关系”非同小可!为何此下彼上?不正好体现了知青命运的生杀予夺就在这里吗!后来的事实也不断说明,自从有了知青上调(包括征兵、上学等离开农村的途径),上山下乡就进一步蜕变成为有权势者滋生腐败的温床,唯有宣传媒介还在把它打扮成净化灵魂的殿堂。知青在“社会大学堂”里看到的是社会风气的每况愈下,接受的是“人际关系再教育”。即使是在农村、在基层,只要有一点儿权力在手,就能以权谋私。所以,腐败成灾的源头不是最近的三十年。

1970. 9.15 星期二 阴有雨

今天是传统的中秋佳节。我班七个男生和徐、章、赵、程到林场同费一起欢聚。早上8点出发,8:30到林场。直到傍晚6点下山,6:30到家。有意义的是在最后的半个多小时里关于今后的打算之议论。不少人认为,在一些干部看来,接受再教育好就是劳动好,劳动不好,一切皆空。但是,劳动好并不在于出勤高,光是出勤高还是不能算作劳动好的,还要有高标准的质量、技术诸因素相配合。在我们大队,条件要以一、二、五队为好些,青年的力量容易得到发挥,也比较容易看出来。相反在三队,就因为劳动力相对地来说比1、2、5队多,青年亦比1、2、5队多,故力量不易发挥,也不是显而易见。这次双抢是表现出了一些。在工分问题上必须坚持下去,直到实行真正的同工同酬。我没有、也不愿参加此种讨论。我在想,我应当怎样来达到“劳动好”的目标呢?冥思苦想也无济于事,结果仍然是Янезнаю。晚上无月光,又无电灯,只有睡觉。

【忆与议】

在我的知青日记中,这是唯一的一次使用俄语,意思是“我不知道”。我在中学里读了两年初中,学的是俄语。时至今日还留有些许印象。当年在日记中用了这短短的一句俄语,表达了自己心中莫大的无可奈何——在以原始形态的体力劳作为基础的“再教育”过程中,毫无疑问把身强力壮列为第一要素。而我在这两年的实践中已经明显“败下阵来”,身体孱弱已成为不争的事实,所以,面对“劳动不好、一切皆空”与“知青开始跳农门”的现实,使我充满困惑的是,跳出农门的“劳动好”之路又在何方?我已然无意关心如何“发挥作用”“大有作为”了……。这就是下乡后第二个中秋节留下的痕迹。

那年9-22有“上调第一人”离开了云庄,刚过了一个月,竟然又有一个知青被上调了——“上调第二人”于10-28离开了云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突然而来的高频率上调使插队知青对前途充满了期待与希望,“小不忍则乱大谋”,在工分问题上的“揭竿而起”“奋力抗争”也就自然而然地化为乌有了。

 

同一个大队的插队知青

那一年“双抢”结束后出现的工分之争虽然没有闹大而突然中止了,但是在插队知青与当地农民之间却留下了纠葛,在稍后1970-10日记中有所记录,另详。其实,同为插队知青,处境与想法也不能一概而论,云庄村知青与云庄大队所辖另外三个村的知青,就有差别。这也是因为“存在决定意识”吧。

1970. 9.15 星期二 阴有雨

今天是传统的中秋佳节。我班七个男生和徐、章、赵、程到林场同费一起欢聚。早上8点出发,8:30到林场。直到傍晚6点下山,6:30到家。有意义的是在最后的半个多小时里关于今后的打算之议论。不少人认为,在一些干部看来,接受再教育好就是劳动好,劳动不好,一切皆空。但是,劳动好并不在于出勤高,光是出勤高还是不能算作劳动好的,还要有高标准的质量、技术诸因素相配合。在我们大队,条件要以一、二、五队为好些,青年的力量容易得到发挥,也比较容易看出来。相反在三队,就因为劳动力相对地来说比1、2、5队多,青年亦比1、2、5队多,故力量不易发挥,也不是显而易见。这次双抢是表现出了一些。……

【忆与议】

现在看来,这年中秋节的小聚会上对云庄一、二、五队也就是那三个村的知青的议论是很有意思的。那三个村与云庄村的最大不同是“小”,每个村都只有十户左右的规模,劳动力也只有十多二十来个,所以,插队知青对这三个村来说都仿佛“从天而降”的“生力军”,每个村都突如其来地增加了十来个劳动力,确实很可观。现在我从1969、1970两年的日记中看到当年我参与民兵组织花名册编制与修订的记录。从中可以对当年云庄大队所辖四个自然村的劳动力人数及其变化有一个比较接近实际的了解。

由1969-10-15日记得知,当年基干民兵,男16~30岁,女16~25岁;普通民兵,男在45岁以下,女在35岁以下。所以,民兵的数字可以认为是当时劳动力人数的下限。因为(1)民兵的年龄上限是男45岁、女35岁,而实际生活中的男女劳动力的年龄上限要高出10岁;(2)当时的“阶级政策”把一部分“地富反坏右”排除在民兵队伍之外,而实际上他们也是作为劳动力的。

同一天日记里,记载了四个自然村中民兵组织的情况,云庄村有2个排(基干民兵与普通民兵各1个排,分别为3个班和2个班),洲老上村是1个排(男女各1个班,不分基干和普通)。东岭背村、岭山村分别设独立班,不分基干与普通,也不分男女,因为人少。

上述记录没有具体数字,但仍然可以定性地反映出云庄村与另外三个自然村之间的差异。

由1970-11-25日记看到,云庄村的民兵人数统计,基干民兵66人,普通民兵55人,总计121人。

因此可见,当年云庄村的劳动力不少于120人。当然,民兵统计数中包含了30名插队知青。所以,“原住民”劳动力至少是90人,与插队知青的比例为3:1以上。

相比之下,另外三个自然村的“原住民”与插队知青的比例要低得多。从东岭背村、岭山村这两个村只设民兵独立班的情况来看,包括知青在内的民兵人数也可能只有十多二十人,否则可以设排的编制了。而这两个村的插队知青人数分别为9人和11人,所以,“原住民”劳动力与知青的比例大致是1:1。

回头又从1969年的日记里看到,1969-5-4记载:“今天又去支援东岭背了。东岭背去年只种140亩早稻,今年则要种到250亩呢!”当年为田多人少的状况(一个劳动力十亩田以上)而苦恼不已的村子何以如此“大跃进”——把原来的140亩早稻一下子扩大到250亩!除了大环境中诸多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插队知青一下子来了9个!(当然,这样的“大跃进”并不是一个冬天就开辟出那么多水田的,还是托了老祖宗的福,留下了那么多由于种种原因撂荒的水田让人们垦复出来。)

看来,1970-9-15我在日记里写下的那句话——“(知识)青年的力量容易得到发挥,也比较容易看出来。相反在三队[即云庄村],就因为劳动力相对地来说比1、2、5队[即东岭背村、洲老上村、岭山村]多,青年亦比1、2、5队多,故力量不易发挥,也不是显而易见。”——并非空穴来风,是颇有道理的。

事过景迁。近年来我与东岭背、洲老上等村的插友们谈起往事,隐隐感觉到彼此之间有一些不同的感想,也使我我对当年的一些事情增加了新的思考角度。

1970. 9.16 星期三 多云

身体感到有些不适,没有出工,休息了一天。

1970. 9.17 星期四 阴

体乏无力,火气甚大,舌尖都破了。今天只出个早工,在牛门口搞三光。

1970. 9.18 星期五 阴

左脚脚底不知什么时候搞破了,脓肿疼痛,加上火气未消,未出工。

1970. 9.19 星期六 阴

脚痛,未出工。火气倒消退了。

1970. 9.20 星期日 阴

早工在jiong mu坑搞三光。发觉左脚仍不能行走自如,决定再休息一天。

晚上看电影《1969年新闻简报第9号》及我国三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国庆二十周年的彩色纪录片。

【忆与议】

那个年代能在偏僻山乡里看到“送上门”的电影已经很不错了。

1970. 9.22 星期二 晴天 多云转阴有小雨

上午起上水库。挑了一天土,肩膀有些痛。晚上无灯。小坑今晚放映《智取威虎山》。本想去,但因为下小雨,且上次已看过,故后来决定不去了。

1970. 9.23 星期三 晴天多云 

修水库一天。早饭是在水库上吃的。今天起队里办食堂。

1970. 9.24 星期四 阴天多云

修水库一天。仍然是挑土。金今天去麦斜又买了一只30寸的樟木箱准备带回上海。这样,他总共要带两只箱子、五只竹椅、一只旅行袋等。

【忆与议】

那时候上海人对江西的樟木箱是情有独钟,1970年能够买到30寸的大箱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到七十年代后期,连24寸的也成为稀罕之物。前不久在QQ上与江西的“80后”网友谈及樟木箱,他们已经全然不知樟木箱这回事了。也难怪啊,能够制作樟木箱的樟树需要上百年的树龄,在盲目地乱砍滥伐之后要重现繁荣谈何容易!

1970. 9.25 星期五 阴

早上与QX、GD、FF称柴。后扛饭去水库。上、下午又是挑土。工地广播中表扬了先进队组:云庄三队三组及拿埠生产队等。同时亦表扬了一些个人。五七大军(我队)有桂、郜和我。我觉得,这是新的起点!应当戒骄戒躁,鼓足干劲,更快更好地完成水利工程,向国庆21周年献礼,迎接四届人大的召开!

【忆与议】

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居然还把自己的劳动与四届人大联系起来。实在也是一种盲目。现在才知道,四届人大原计划在9-15~24举行的,但在8月下旬九届二中全会上“黄”了!参见《且说1970-7的文件》。蒙在鼓里的我们在还起劲地“迎接”呢。

1970. 9.25 星期五 阴

今天工地上二队的几个“上海人”与支书、DC等干部吵了一次,轰动全工地。

晚上队里开会。书记讲话。人很疲劳,中途退场。前两天都按时收工开工的,已很累人。今天中午下了几点雨,一点半不到就开工了。再加上3组与2组开展竞赛,更使人疲劳(采用“无固定快挑法”)。所以,一吃完饭,睡意顿时上来了。

【忆与议】

这几天日记中的“无固定快挑法”是我杜撰的一个名词。当初挖土的人与挑土的人是相对固定的搭配,常常会出现忙闲不均的现象。为此就打破这样的相对固定的搭档,挑土的人见到有空挡就过去上土,从而提高效率,当然也增加了大家的劳动强度。

1970. 9.26 星期六 阴

修水库至今已是第五天了。我也挑了五天土。肩膀一点也不觉痛,只是脚有些酸罢了。看来可坚持到底的。晚上无灯,便于早早入睡。

1970. 9.27 星期日 阴

连续挑了第六天土。今天全天采用“无固定快挑法”挑土,下午更累,几乎不停息地一个劲儿挑呀挑,还要上那个越来越陡的岭,真可谓一周来最累的半天了。

下午工间休息后不久,一队的×等与队长、支书等大队干部顶撞起来,又一次轰动工地。事后,工地广播中却还继续在“向先进学习!向先进致敬!”一文中表扬×哩!今天工地广播中又表扬了一些先进的干部、贫下中农、五七大军和红小兵。许多人都支持×,×更是狂言出众:“东岭背就是上海青年的天下!”桂、张两人应同学之邀,今去宜春过国庆节。据说昨天向大队请假时,支书说他们是“逃兵”。这真叫人难以理解。逃兵是什么涵义?这也叫逃兵么?

1970. 9.28 星期一 阴转有雨

今天是连续第七天挑土,无固定快挑。很显然地,体力已不像前几天那样强了,早上竟例外地到5::55才醒,连起床哨都未听到。白天干活只能放慢速度。午后开始下雨,时小时大,间歇不止。打在身上,非冷非热,很不好受。晚上无灯,人很疲倦,正好睡觉。

1970. 9.29 星期二 阴雨

昨天后半夜起气温骤降,据气象台报告是蒙古冷空气南下侵入我省。今天一天狂狂吼叫的北风终日未止,气温(室内)也仅16℃。队里未开早工。上、下午搞三光,上海青年基本上无人去。

【忆与议】

这里记下了9-25、9-27接连发生知青顶撞支书的事件。尤其看到那句“狂言”,顿觉奇怪。正巧此时与插友在电话中叙谈往事,又联系、重读了9-15日记,产生了不少新的想法,尤其是感到了知青并非铁板一块。

日记中提到水库工地上的“红小兵”,如今是匪夷所思。那时候村里的小学生也参加了修水库这场“改天换地的战斗”!


网中人文集:http://www.hxzq.net/showcorpus.asp?id=162

 


华夏知青网不是赢利性的网站,所刊载作品只作网友交流之用
引用时请注明作者和出处,有版权问题请与版主联系
华夏知青网:http://www.hxzq.net/
华夏知青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