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马西海固(三)
作者: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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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马燕家的大炕上和马燕妈闲聊,屋里聚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是妇女,还有一些孩子,后来又来了几个男人。这种状况我以前在别的农村也见过:谁家来了稀客,左邻右舍都会去看热闹。当然马燕家聚的人多一些,但想想马燕现在的知名度,似乎也不奇怪。 突然之间,有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女孩直冲冲地冲着我过来了,一把把女孩推到我面前。 “我这个孩子上不起学了,你资助了吧。” 我吓了一跳,一边听她诉说家中的艰难,一边在想该怎么办。看看陪我来的干部,一个个都别过了脸。被逼到这份上,似乎拿出钱来是最恰当的反映,但我在这同时意识到了屋里的其他人,明白了他们一直等在这儿的用意。我不由得有些怕:拿几百块钱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其他人怎么办? 于是我说:我知道了你的情况了,你先回吧,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她不肯走,仍然坚持诉说着。我为难地犹豫着,觉得也许拿出钱来更好一点。但就在这时候,第二个女人领着一个男孩也冲着我过来:“这孩子是个聋哑,上不了学,他爸有精神病,你把他资助了吧。” 这第二个出现的女人彻底打消了我当场拿钱的想法。我此时才明白w说的不安全指的是什么。我求救地看看陪同我的干部,他此时开了口,口气很不客气:“走吧走吧,我们这次来不是扶贫的。” 但他的话并不能阻止那些人的进攻,接着第三个又出现了,是一个老太太,要求我拿钱给她看病。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 陪我的记者小s此时走到了屋外,并在外面叫:“外面的空气真好啊,你们憋了一天,不出来透透气?” 我趁机冲出了重围,站在门口又想起了留在屋里的包,悄悄吩咐陪同我的小候把包取出来锁进了车里。 这同时好几双手拉我,神情秘密地叫我到一边谈谈。我一概拒绝。还有一个一直抱着一个脑瘫患儿的女人把那个孩子举到我面前,说:“这个孩子有病,你拿走养着吧。” 连马燕的爷爷也来了,扯着自己的裤腿让我们看他的腿,要我们给他钱治病,被马燕聪明地找了件别的事把他叫走了。 我不敢再进屋了,也不敢靠近任何一个村里人,象丧家之犬一样在院里转转悠悠,一看到人靠近就迅速地离开。 我悄悄和陪同的乡干部商量:我是不是应该拿一笔钱出来,也许,交给村里的书记好些?乡干部回答说:那就被他贪污了。他告诫我:不能拿,一分钱也不能拿,否则,你明天就出不了这村子了。 晚上,这些人一直靠到很晚,直到我们驱赶再三才失望地离去。 马燕妈妈此时才进来,对我们说,上次法国记者韩石来时,家里院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来向韩石要钱。韩石不会应对,急得满头大汗。另外一次,法国电视二台来马燕家拍节目,马燕妈妈送他们回来,被村里人截住在半路上,一口咬定法国人给了马燕家几万块钱,逼着马燕妈妈交出来,为此竟对着马燕妈妈动起手来。 当夜,我们五个人--三女两男同住在马燕家的大炕上。被头是黑的,已经辩不出原来的颜色。但奇怪的是,我并没生出过去在这种情况下会生出的厌恶。和民族习惯有关,西海固的人家都非常洁净,被子之所以脏,只是因为他们没水,这么想想,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耐。 已经好多年没在农村住过了,天快黑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晚上一定出来看星星。 晚上,当人群终于散去后,我们来到院里,满天星斗晶莹璀灿,银河浩浩荡荡。四周清风许许,万赖俱寂,整个世界都沉在寂静和黑暗里。回想城市里的生活,突然觉得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令人为难的是厕所问题,不说也罢。总之,为了避免睡不着上厕所,我一连吃了两次安眠药,然后一觉天亮。 躺在炕上,互相开了阵玩笑,谈起了白天碰到的事情。我问:这儿的人难道全这样吗? 小s提醒我:不要忘了马燕效应。 马燕的神话,在当地人眼前展现出一种命运一夜之间突变的奇迹,想想看,不就是孩子写了些日记,然后又塞给了外来的人吗?据小s和当地陪同的乡干部介绍,马燕的故事,给当地带来两个积极的变化,一是辍学的女孩又都回学校了--当地人发现,女孩能办成男孩办不成的大事;第二,当地孩子开始个个写日记,在日记里大倒苦水,然后由母亲或者自己往外来人手里塞。我在屋里的时候,就有一位母亲塞给我几页孩子写的东西,上面写着动人的求助的话。另外,小s还接到另外一个孩子写给w的信。这是w在当地资助过的第三个孩子,在一段时间没再次收到w的钱后,这女孩写了这封信,那信的口气让我们所有的人都觉得别扭。 孩子的字写得不错,写了满满三大张,我所记住的内容大致如下: w爷爷,我是您的孙女虎小花。我上次给你写的信你收到没有?为什么一直没收到你的信?难道你把我忘了吗? 第二天一早,马燕先进来,提进一个大概能装三碗水的水壶,对我们说:洗脸水在这儿。 我没动那壶水,用一瓶350CC的矿泉水洗脸涮牙,解决了问题。 马燕妈妈一定留我们吃了早饭再走,于是在早饭前我们决定去爬山。刚爬到山上,果然就碰上了来马燕家的人,是一位老太太,一定要求我们去她家坐坐。坐坐的意思不言而喻,我们拒绝了。 吃过饭我们赶快动身,但还是被村里学校的校长截住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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