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原】:第二十七章 功成业就·第二十八章 知青哨所 作者:原元


 

【我的草原】:

第二十七章 功成业就

经过一整天的奋力拼搏,给小学校屋顶上泥的活儿,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完工了,人们都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今晚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的味口都不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大盘贴饼子和一锅面条吃得精光,但奇怪的是几个人在吃饱喝足以后,谁也没有起身要离开的意思,一个个还盘着腿仍旧坐在原地,像是没吃过饭一样。负责做饭的段大姐疑惑地说:“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谁也不走,是没吃饱啊,还是吃得太多了,怎么就看不出眉目呢?”许华说:“什么呀,今天的活儿干得太猛了,全都累滩了,吃饱了也不想挪窝。”田野不服气地说:“谁累滩了?就是再接着上两间屋的泥,也照样没问题!不信,咱们这就去接着干。”许华也同样是不肯饶人,多少都有些挑衅地说:“要是能给工地点上灯,咱们就接着干,谁也不含糊。”不知是谁在说:“点灯?这儿的灯都是大头朝上的,风一吹就灭,还是等到月亮出来以后再干吧。”随后,大伙都爽快地笑起来。

基建队的负责人周宏远此时显得也很兴奋,笑着对田野说:“你讲得倒轻快,想干就干,哪能那么简单?”然后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汪轶尘和老秦说:“先问问那两位和泥的,这会儿还和得动吗?”老秦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忙说:“和泥倒是没问题,就是土和草全用完了,不但今天晚上不能干,就连明天也上午也照样干不成。”汪轶尘也说:“是啊,明天得多出几个人,先干些取土和打草的活儿,其他的人就先歇工吧。”“什么,准备了那么多的土,一天的功夫就全光了?”田野疑惑地问。

“当然了,也不自己瞧瞧,往房顶上糊得泥,足有半锹来厚,十来间房子,那些土能用到最后就不错了。”周宏远说:“这样说来,先前讲的肯定有富余的话,也是不准的,最后的结果只是刚刚够用。”汪轶尘说:“说得好,不如干得巧,上泥的时候只要稍稍加厚一些,或者是薄一些,看着不起眼,等到把屋顶抹完时,差得就多了。

田野说:“上第二层泥的时候,看来还得再准备更多的土和草啊。”汪轶尘说:“可不是吗,整个屋顶都是用泥和草糊成的,糊得厚些,总比薄些要强得多,不然,连着下几场雨,就该漏了。”“这么说,是越厚越好呀?”汪轶尘说:“也不能说越厚越好,倒是应该在每年入夏以后,在雨季到来之前,抹上一层泥,才是最好的。”周宏远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老汪,今后的活儿就剩下和泥和抹墙了,老是一个人和泥,能供得上吗?”汪轶尘说:“以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最吃紧的时候算是过了,抹墙是细致的活儿,不会像今天这样人人都能上手,只要不是像今天这样,把泥扣在房顶上就算完事,和出的泥都能管够。”田野问:“今天把你们累得够呛吧?”汪轶尘说:“今天还好,有老秦和我两个人叮着,就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和一天的泥,还是挺累的,今天要是只有一个人干,肯定供不上。”许华高声说:“今天何止是你们两个人在和泥啊?上午不是还有个帮忙的吗?你们都给忘啦?”此时的汪轶尘,也在回想同纪敏一起和泥的事,忙说:“对了,在最紧要的关头,纪敏确实给帮了不少的忙,算是解决了大问题。”田野对坐在身边的一位知青说:“还别小看了纪敏,人家和出的泥还正经不错呢,就连动作都挺像回事的。”许华说:“当然了,人家纪敏向来都是干什么像什么。”随后又叹了口气,说:“不过,最喜欢来这儿来帮忙的人,今后再也不会来了。”田野惊呀地问:“为什么不会来了?”许华说:“人家明天就去锡林浩特了,你不知道啊?”田野这才说:“噢,我把这事倒给忘了,这么说,以后就不会回来了?”两个人同时在说:“别犯迷糊了,哪有去了盟里,还能再回来的?”只有许华在听完众人的议论以后,还在进行反驳:“纪敏讲了,说肯定要回来的,不信就让大家走着瞧。”田野压低声地问许华:“你信她能回来吗?”“我也不敢说”许华认真地摇了摇头。

周宏远打断众人的议论,说:“今天的活儿干得不错,时间抓得也紧,明天我和老汪、老秦准备土和草,其他的人都歇一天。”见大伙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就接着说:“今天就到这吧,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这一天,所有参与给屋顶上泥的人都累得够呛,几个男知青在回到蒙古包后,谁也没有精力再干别的,时间不长,一个个就都躺下睡了,没过多一会儿,静静的蒙古包中就发出均匀的鼾声。汪轶尘躺在铺位上,虽然觉得全身上下就像累瘫了一样,但一时半会儿的还是不能入睡。想起今天干的活儿,就觉得是来到基建队以后,干得最累的一天,也是比较特殊的一天。首先,通过今天的努力,小学校的工程已经是初见成效,胜利在望;第二,纪敏的到来也很特殊,在帮助自己和泥的同时也给大家带来不小的冲击,三位知青就这样走了,当然不是好的兆头,今后肯定会有更多的知青离去,难道这就是大势所趋?汪轶尘想今天上午,纪敏是来跟大家告别的,看到她的情绪很糟,就提出让她帮着和泥,看来这个作法还是可行的,能帮她消除胸中的闷气。不过,纪敏为什么要在没人的时候,悄悄的把红皮子弹留给自己呢?这一点让汪轶尘实在是想不通。纪敏和自己的关系,只是在最近一起和了两次泥,除此以外,基本上就没讲过活,当然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就把那么有意义的纪念品留给了自己呢?汪轶尘很想把红皮子弹拿出来看一看,又怕影响别人的休息或者是被别人问起,就只得作罢。随后又在想,纪敏对自己说“要是遇到打仗,就用它去消灭敌人”显然是看到自己先前去二线站岗巡逻的次数比较多,有遇到敌人的可能,才把红皮子弹留给自己的,这也算是正常的理由吧……

小学校的工程虽然完成过半,但后面的施工任务还很重,而且不能再靠人海战术来提高工程的进度。抹墙的活儿非常重要,并且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才能抹出像样的墙,所以,就不能像脱坯和泥那样,人人都能上手,绝不能把小学校的墙,抹成乱七八糟的,这一点应极早提醒周宏远,必须把住抹墙的质量关……

汪轶尘想给屋顶上泥的活儿,能在一天内如期完成,说明大家的劳动热情非常高,工作的效率也很高。小学校的主体建筑完工了,证明工程进度已完成过半,剩下的活儿就是为房屋安装门窗,同时对内外的墙壁进行必要的装饰,也就是用抹泥的方式为内外墙找平。上门窗的活儿应该比较简单,只要木工把成品运过来并且负责安装,几天的功夫就能完成;但抹墙的工作量却很大,虽然小学校的墙壁垒得还算整齐,但也要对内外的墙壁,各抹两遍的泥,才能达到相应的平整度。由于房屋的间数多,抹墙的面积就大,用的泥土也就比较多。抹墙是技术性较强的活儿,用的泥土与脱坯砌墙时所用的泥土肯定不一样,对知青来讲也是新的课题。因为抹墙的活儿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只有达到泥瓦匠的标准才能算有抹墙的能力,在众多的知青当中谁能成为有技术的泥瓦匠呢,只有等到大家干起来以后,经过实践和比较才能确定。抹墙的作用很大,如果墙面抹得不平整,总体质量就谈不上好,别人就会说知青干得活儿也不怎么样。一旦证明知青建造的小学校质量不好,今后还怎么再向队里要活儿干呢?因此,必须把小学校的墙面抹得又平又光,让人们看过以后就能伸出大母指。所以,抹墙的活儿是建造小学校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

为保证小学校的建设质量,抹墙的工作就不能用人海战术,也不能像脱坯砌墙那样,一味的要求速度。面对抹墙的任务,知青不仅要边学边干,还要设立质量标准,推出技术最好的技工,只有达到质量要求的标准,才能担当抹墙的工作。因此,抹墙的工作进度,少说也得干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就是干得再慢些,也能在八月中旬完成整个工期。

从六月初组织基建队伍算起,到八月中旬全面完工,前后总共才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样的建设速度应该是快得惊人。以此推算,小学校就可以在九月初开学,也就是说能让队里的孩子们,在入冬以前住进住新建的校舍,开始正规的上课。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想着、想着,汪轶尘仿佛看到在知青们亲手建造的小学校内,已经坐满上课的孩子,信心和干劲就更足了。

这一夜,汪轶尘都在翻来覆去的想上面的问题,直到天亮以前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能把小学校的工程,交给由知青组建的基建队承建,是件很不容易才办成的事。多年以来,按照公社与各个生产队的惯例,凡是要开展基本建设项目,都要请公社的基建队来承建,比如去年在呼机勒孟河农场建造的房屋,就是由他们建造的。不过,由公社基建队承建的项目,不仅要价高,质量也一般,而且工期拖的特别长,往往是极普通的项目,不论工程总量的大小,都会从初夏一直干到晚秋。因为各队的牧民对土木工程的建筑,都缺乏应有的了解,同时也不大感兴趣,只知道按要价付款。又因为在公社的范围内,只有基建队能承担项目的建设,所以各生产队也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无奈的全盘接受。公社的三个生产队,年年都要开展某些建设项目,因此,就把公社的基建队养得又饱又足。基建队的成员都是由住在公社的外来户组成的,只要每年干两个季度的活儿,在承建项目的同时再兼顾打獭子和捡蘑菇的副业,就能获取不菲的收入,足以保证全家老小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当知青们来到草原以后,很快就了解到其中的奥秘,并且叮上了基本建设的活儿,认为应该由生产队自己组建队伍承担队内的基本建设项目,不再让队里花大把的冤枉钱。

五月底,当知青们得知生产队要建造小学校时,就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向队领导和广大的社员提出,只要找一两个懂技术的人作为指导,就能自己建造小学校,而且能建得很好,希望队里不要把工程交给公社的基建队去干。最初,队领导认为知青们也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回事,随后在知青的一再鼓动和要求下,才稍稍有些动心。

一天,周宏远和高自强一起找到队长龙德格和书记布赫,向他们正式提出要求组建自己的基建队,承担小学校的建设任务,并且保证能又快又好的完成工程项目。两位领导听后并没有感到惊讶,队长龙德格平静地问:“你们要求成立基建队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拿到建造小学校的活儿?”周宏远说:“第一,是为了给队里建造一所最好的小学校;第二,可以充分发挥我们的能力和特点;第三,能为队里节省很多钱;第四,今后还要继续承建队里的各项工程,这也是我们知青今后最主要的奋斗目标。”布赫书记笑嘻嘻的对两位知青代表说:“还能谈得再具体些吗?”周宏远说:“建造小学校的困难其实并不大,虽然过去没干过脱坯盖房的活,但我们有知识,有力气,更重要的是有一颗全心全意为草原多做贡献的心。”两位领导在静静地倾听周宏远的发言,并没有表态的意思,看来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服他们。不过,周宏远的自我感觉也不错,他继续信心十足地说:“只要有一两个过去盖过房子的人,给我们做技术指导,我们就能又快又好的把房子建起来,我们的初步计划是在六月初开工,八月底或者是在九月初,就一定能完工。”龙德格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不相信地摇着头说:“九月初就完工,不可能吧?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快也要干到入冬之前,能在十月中旬结束就很不错了,我们准备与公社基建队签的合同也是订在这个时间。”高自强说:“十月中旬完工,那怎么行啊?第一,会耽误孩子们上学;第二,新建的房子会上冻,质量就无法保证。”布赫说:“公社的基建队讲十来间房子,光是脱坯就得用一个半月以上的时间,其它的活儿还得再干三个月,总体上讲能在十月中旬完工也是非常紧张的。”周宏远像是抓到一线希望,毫不客气地说:“这就是我们与公社基建队的差别,我们是在为自己干活儿,是给自己的孩子建造小学校,而他们是为了挣钱,所以,他们不会像我们那么投入,因此,完成同样的工程,我们要用的时间会比他们少三分之一,而且是很正常的。”停顿片刻,周宏远看了看两位领导,又接着说:“你们说按以往的经验都要用那么长的时间,只能说明那是公社基建队的进度,可是你们别忘了,他们的进度除了正常的施工以外,每天还要用掉很多的时间去打獭子和捡蘑菇,这也是人所共知的。”龙德格和布赫这才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说法,周宏远见有成效,又接着说:“我们来到草原以后,是不是干什么工作都特别投入?不论是放羊,还是放马,或者是干其它的活儿,是不是都干得非常出色?”布赫点着头说:“是啊,是啊,你们都是不怕苦,不怕累的好青年,已经为草原做出很多的贡献,在这方面,我们的心里都是有数的。”周宏远接着说:“能有这样的认识就好办了,所以我们的建设速度要比公社基建队的速度快得多,而且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干一行,爱一行,不仅能很好的完成放牧的工作,对其它的工作也同样能出色的完成,也就是说别人能干的活儿,我们照样都能干,而且能干得更好,更出色。”周宏远见两位领导仍然没有反映,就进一步说:“对基本建设的工作,牧民们都不大善长,但基本建设的工作却是知青善长的活儿……”龙德格突然打断周宏远的话,毫不客气地问:“为什么说基本建设的工作是你们善长的活儿?”周宏远也毫不掩饰地说:“我们在学校学过多年的数学、几何、物理,实际上这些课程的内容都是用来干这种活儿的。”然后就连说带比划的接着讲:“比如砌一道墙,怎样才能把基础拉直,怎样才能砌得结实,才能不歪,不斜,到了拐角的地方,怎样做才能又直又正,还有房顶上的斜面是怎么弄出来的,什么样的角度才是最合适的,这些方面的内容都是在学校里学过的,也是我们能掌握的,所以说脱坯盖房是我们的特长。”书记和队长终于动心了,笑着说:“盖房子还有这么多讲头?如果你们真的能干,而且还能干好,当然是好事啊。”很久没有开口的高自强以守为攻地问:“让公社的基建队承建小学校,是不是要花很多的钱?”“那当然啦!”两位领导一口同声地回答。

高自强接着说:“假如由我们自己来干,能花多少钱呢,这个帐也应该算一算,由咱们自己干,只要给干活儿的人照常记工分就行了,干一天的活儿跟放一天的羊没什么区别,是不是能省很多钱?我敢说,让我们自己干,花掉的工钱与付给基建队的工钱相比,肯定到不了三分之一。

两位领导相互看了看,表示赞同这个讲法。

周宏远见时机已经成熟,就再次明确的表态:“如果由我们自己来组建人员承担小学校的建设任务,保证能在八月底或者是九月初以前完工,所花的工钱还能节省一大半,何乐而不为呀?”队长和书记又相互看了看,布赫才对周宏远说:“由你担任基建队的队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抹墙的工作很快就开始了。

一大早起来,汪轶尘就在小学校的房前和出一堆自认为比较细腻的泥,添加的草也不是太多,想让大家先试一试,看看适合不适合用于抹墙。几个人都望着负责技术指导的外来户老李,想听听他的意见,老李说:“我看这泥和得还可以,咱们先从外墙开始抹起,等技术练得差不多了再抹内墙,外墙用的泥可以相对粗一些,但草太少却不行,风吹雨打的泥就挂不住了。”田野问:“内墙的泥是不是比这个还要细?”老李说:“屋里的墙面当然要抹得光一些,和的泥也要比这个再细些。”田野问汪轶尘:“老汪,和得再细点,能行吗?”汪轶尘说:“再细点也没什么问题吧,到时候,你们就只管抹墙就行了。”老李把两大锹和好的泥土堆在靠近南墙的地面,开始给大家做抹泥的示范,他左手拿着木制的托盘,右手握着金属制造的泥抹子,先在托盘上放了多半锹的泥,再用右手的抹子把托盘上的泥翻来倒去的折了几个过,随后就把泥顺手抹在墙面上,不一会就抹出小一片,虽然不是特别的平整,但也说得过去。

包括周宏远在内的五、六名知青,每人的手中都拿着一套抹泥用的工具,虽然大家在此前从未干过这样的活儿,而且其中的有些人连见也没见到过,应该说对抹泥的工作是一无所知,但他们一个个都在跃跃欲试的准备动手。知青中年纪最小的田野抢先说:“让我先试试。”说着就在模仿老李的动作,先折腾几下随后就往墙上抹泥,没想到在几个动作完成以后,墙面上只挂上星星点点的几小块泥,而绝大多数的泥土,都顺着墙面直接落在地上,也就是说抹到墙面的泥土,一直在边抹边掉。托盘上的泥三下五除二的就被田野抹完了,最后的结果是掉在地上的泥,比留在墙面的泥要多得多,田野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挠着头皮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抹不上呢?”站在一旁的老李说:“往墙上抹泥的时候要多用点劲。”随后从头到尾又做了一遍示范,然后说:“你再试试,多练一会儿就能成功的。”田野点了点头,重新在托盘上放好泥,按照老李的作法比划了几次,然后就飞快地往墙上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泥抹到墙面上,但转眼间就在不停的往下掉,田野只得握着抹子手忙脚乱的往墙上乱抹乱按,最后墙面上仍然没留下多少泥,而沿着墙根的地面却堆满了落下的泥。

汪轶尘想,看来要干好这个活儿,还得多下些功夫,就对其它几位观战的知青说:“你们手里拿着家伙的,还不找地方地试一试。”说着就把一锹和好的泥,甩在田野身边的地面上。

性格急躁的周宏远其实早就耐不住性子,但身为基建队的负责人,也不好意思抢先动手,听到汪轶尘的建议后,就抢前一步说:“我来试试”汪轶尘随后又拨出几小堆泥,不一会儿,五、六把抹子便各就个位,都动起手来。

十来分钟以后,墙面上并没有出现抹好的泥面,但在每人的脚下,都沿着墙根落满从墙上掉下的泥。又过了一小会儿,分给几个人的泥堆都不见了,墙面上仍然没有挂上成片的泥,所有的泥都从托盘上转移到墙根的地面上,看来最初的努力很不成功。汪轶尘见状,什么也没说,就用铁锹把落在墙根的泥土重新和在一起,让他们接着试用。此时的周宏远已经急得怒不可遏,用手抓起落在墙根的泥土,一把接一把的用力甩向墙面上,这样做的效果倒是不错,大部分的泥都贴在墙面上,然后再用抹子找平。

不一会儿,其他的几位知青也学起周宏远的作法,都在用手在往墙上甩泥,连女生也在照方取药。刚刚和好一堆泥的汪轶尘走过来,开玩笑地说:“这个办法倒不错,要是能设计一台喷泥机,直接往墙上喷泥就行了。”正在不知所措的田野回过头,表示赞同地说:“对呀,往墙上喷泥是个好办法。”周宏远一面继续往墙上甩泥,一面瞪了田野一眼,愤愤地说:“好什么,连电都没有,哪儿来的机器?”田野只得吐了吐舌头,懊悔地说:“是啊,电的事早就给忘了。”负责技术的老李已经抹出很大一块墙面,见大家在不停地往墙上甩泥,就说:“这样甩泥不是办法,还是再安心地练练吧,只要练个一天半天的,肯定能把泥抹上。”但大家谁也没听他的话,还在继续往墙上甩泥,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汪轶尘走到老李的身边,向他要过手中的工具说:“你先给大家纠正动作,让我也来试一试。”说着就动起手来,没干几下,遇到的也是同样的问题:泥在墙面上根本就挂不住,一个劲的往下掉。汪轶尘想了想,只得向老李请教:“是不是把泥和得再稀点,才能抹得上?”老李说:“现在抹的是头遍泥,应该没问题,再稀了也照样不好抹,只是大家还没有掌握住抹墙的要点。”说罢就要回抹子,重新给汪轶尘做了一遍示范。汪轶尘见老李的动作非常连贯,泥土在他的抹子上飞来飞去,像是很听话的样子倒了几个过,随后就稳稳地贴在墙上。汪轶尘突然想到既然能用手往墙面上甩泥,怎么就不能用抹子往墙上甩呢?看来是动作的连贯性不够,所以就没有形成甩向墙面的力道。想了想就把发力的方式改了改,抹子上的泥虽然还是在往墙面上抹,却形成了往墙上甩的势头,又试了几次,泥就在墙面上老老实实地挂住了。

汪轶尘又接着反复试了多次,动作也略微熟练了些,没过多一会,就抹出一小块墙面,虽然还谈不上平整,却贴得很结实,而且十有八九的泥都被抹在墙面上,在墙角的地面上几乎就看不到有落下的泥。紧邻的田野见到汪轶尘抹出的墙,惊得目瞪口呆,只得停下手中的活儿,疑惑地问:“你是怎么抹上的?”一直站在汪轶尘的身边,注视他干活的老李,兴奋地对大伙儿说:“你们都过来看看,小汪已经能抹了。”几个知青都停下手中的活,围拢在汪轶尘身后观看,并且在急切的询问有什么绝招,汪轶尘一边抹墙,一边讲出自己的作法,大家像是受到启发,回到自己的地盘,重新动起手来,此后就不再用手往墙上甩泥了,没过太多的时间,离汪轶尘最近的田野像是找到了成功的感觉,那边的周宏远也变得心平气和,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做法。又过去十多分钟,田野抹的泥终于能贴在墙面上,只听他在兴奋地呼喊:“我成功啦。”中午时分,每个人都抹出一小片泥,但从表面看仍然是坑坑洼洼的,谈不上平整。老李说:“大家像这样再练一天、半天的,差不多就能抹墙了,后面的问题是要抹得平整才行,像现在这样的墙面都是不合格的。”汪轶尘说:“不平的墙面还是把泥都刮下来,重新和好以后再抹吧?”周宏远说:“看来只能这样了,今天上午算是白干了。”汪轶尘说:“怎么能说是白干呢?学费总是要交的,就是再抹两个月,咱们的时间也够用呀。”周宏远对汪轶尘说:“还是你讲的对,看来这个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要不,把和泥的活儿交给别人,你来干抹墙的活儿吧?”汪轶尘说:“现在还没到着急的时候,再过两三天就能有分晓了,我觉得把泥抹在墙上,咱们的人都没有问题,今后只有速度的快慢之分,然后就是抹得平不平的区别,谁抹得最好,就让谁先抹,我只是窍门掌握的快了些,以后也不见得会比别人抹得好,所以还是由我继续干和泥的活儿吧。”

到第二天的上午,大家抹墙的能力都有了新的提高,而且形成以两个人为一组的工作秩序,在两人当中的一位担任大工,是负责抹墙的技工,另一位是当小工的,作为助手负责干给大工干上泥的活儿。有的时候,在大小工之间可以互换岗位,除此之外,只有汪轶尘还在担任和泥的工作。

就在这天的下午,有人远远的看到从西边公社的方向过来一辆拉货的大车,稍后就认出来的是郭有林的大车,车上装的货物堆得挺高,细看之后发现是房屋用的门窗。原来是在公社干活的木匠,把做好的门窗运了过来。跟随大车一起过来的有担任木工的董天达,以及生产队在公社为他选择的工匠师傅。董天达忙前忙后的招呼大家停下手中的活儿,帮他们把所有的门窗都卸下车,再运进各个房间,准备从第二天开始,进行门窗的安装作业。

董天达也算是基建队的成员之一,担任的却是木匠的工作,为让他尽快的掌握木工技能的手艺,队领导在公社为他找到一位师傅,并安排他独自住在公社,跟着师傅边学边干,制作小学校所需的门窗,经过师徒二人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完成门窗的制作任务,在比较恰当的时机把成品运到小学校的工地。

董天达一边卸车,一边对大伙儿说:“你们的动作还挺快,这阵子把我和师傅都忙得够呛,紧赶慢赶的才算完成任务。”周宏远指着小学校的外墙说:“假如门窗再不来,就该误事了,你看这边抹的泥,抹到窗边和门边就只能停下来,等到门窗安装好以后才能接着抹墙。”然后又说:“这回好了,门窗到了,进度就能更快了。”董天达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两三天的功夫,门窗就能全装上,以后你们爱怎么快,就怎么快吧,不过,你们的速度也太快了点,犯得着这样玩命吗?”“小学校就要开学啦,不快不行啊,再说,干起活儿来谁还能收得住啊。”周宏远像是有些无奈地回答。

董天达看了看大伙刚抹的墙,说:“这墙抹得还算凑合啊。”然后对他的师傅说:“您看这墙抹得怎么样?”木匠师傅看了看墙面,问:“这墙都是你们知青抹得?”周宏远说:“是昨天刚学的,就算是现学现卖吧,再过些天,抹墙的质量也许能再提高一个档次。”木匠师傅说:“刚学的能抹成这样,就算不错了,等到抹第二道墙的时候,肯定能再好一些。”汪轶尘听到他的评价,就明白知青抹得墙在专业人士的眼中,还是有不少缺陷的。

三天以后,所有的门窗都安装完毕,知青的抹墙作业就不必躲着门窗干了,工作起来也更加顺畅,当然大家抹墙的技术也在进一步的提高。又过了一周的时间,给外墙抹的第一遍泥完工了,知青建造的小学校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此后,小学校的工程就只剩下抹墙这最后一道工序,因此,基建队的十几个人,握着五、六把抹子,每天都在一门心思的抹墙,几乎把生活中其它的内容都给省略了。虽然抹墙的技术要求得比较高,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与努力后,大家的抹墙技术都有了普遍的提高,很快就相继达到标准的要求。不过,技无止境,在抹墙的能力和水准上,人和人之间还是有高低上下之分,所以,大家在每天的工作中都非常的认真和努力,生怕出现质量上的差错。因此,所有的人不仅是在明面上比着干,暗中也在叫着劲,谁也不想服谁。因为大家在对待抹墙的工作都如此的用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抹墙的质量也在不断的提高,工程的进度仍然保持着极快的速度。

由于对内墙的平整度和光洁度要求很高,所以是在给内墙抹第二遍泥的时候,就不允许存在任何的差错,也不能留下些微的遗憾,因此,就必须挑选出抹墙质量最高的小组,留在屋内担当此项工作,选择的结果是以田野为首的三个小组脱颖而出,其余的三个小组则转到室外,负责给外墙抹第二道泥。这样,建造小学校的工程就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假如不出现意外,一切都顺利的话,再过半个月的时间,小学校就能提前完工。

内墙的墙面质量要求的非常高,但由于室内的光线很暗,又没有其它的光源作为补充,要想把室内的墙面抹得又平又光,难度还是很大的。遇到晴天的时候,房间里的亮度还能好些,看得也比较真切,一旦遇到阴天,或者是在下午快要收工的时候,就像是在摸黑干活儿。头天傍晚刚抹过的墙,虽然当时的感觉还不错,但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走进房屋再看的时候,却发现昨晚抹出的墙竟是乱七八糟的,根本就达不到质量的要求,便只得忍痛割爱,把抹过的墙皮全都刮掉,再重新返工。因此,内墙的进度要比外墙干得慢一些。

内墙和外墙同时开工,负责和泥的汪轶尘每天都要和两种完全不同的泥,供两拨人马同时使用。内墙的泥要求的又细又软,含的草也少,而外墙用的泥要和得粗一些,含的草也要多得多,虽然每天要同时保证两种泥土的供应,但劳动的强度与前期脱坯盖房时相比,反而要轻松一些。

小学校的工程进展得极其顺利,看样子很快就要完工了,这一消息在牧民当中传播得很快,因此,特地前来参观或都是顺道过来看看热闹的牧民就逐渐多起来,随后就发展的越来越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牧民们来到学校的工地,除了要围着建筑物的外墙转一圈以外,有的人还要进入房间左看右看,指手画脚的打听每间房屋都是干什么用的,虽然会影响到工程的进展速度,但大家的心里却非常高兴。

这一天,书记布赫从队部的办公室徒步走过来,跟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牧民,三个人离小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布赫就惊奇地说:“看样子真的是要完工了,他们干得好快呀!”两位老牧民边走,边在喋喋不休休地说:“我们自己也能盖房子了,真不简单呀。”布赫说:“不但自己能盖房子,而且盖得还特别快,到现在才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房子就起来了,不是亲眼看到的,还真不敢相信。”在外面负责和泥的汪轶尘迎过去,对他们说:“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再有十来天,小学校就能完工了。”负责在外墙抹泥的周宏远见书记来了,就放下手中的活儿急忙赶过去迎接,布赫对他说:“祝贺你们能提前完工啊。”周宏远说:“还有十来天才能完工,到时候你们要过来验收啊,没有问题才算是真正的完工。”布赫点着头说:“是要有个验收的仪式,不过,就是真的有些问题,抢修几天,在八月下旬以前也能彻底完工。”汪轶尘说:“我们要争取做到一次验收成功,不留下任何问题。”“一次成功,差不多,差不多,那就定个验收的时间吧。”书记兴奋地说。

周宏远看了看汪轶尘,见对方没有什么表示,想了想就说:“就定在8月15日正式验收吧。”“那咱们就说准了,8月15日验收,到时候我和队长、管理员、还有会计都会一起过来的。”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抹墙的工作进展的依旧顺利。一周以后,给外墙抹第二道泥的工作就率先结束,所有的人都转战到给内墙抹泥的最后冲刺阶段。此时,从外观上看,高高大大,方方正正,崭新规整的小学校已经落成,给人的印象也比较圆满,远远的望过去是一栋不错的建筑物。

在离规定的验收时间还有三天的8月12日,为内墙抹泥的工作也宣告结束,大家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都感到很满意。8月13日的这天,大家又从早到晚,马不停蹄的干了一整天,给小学校的屋顶上完最后的一道泥,至此,小学校的工程已全部结束。8月14日上午,大家都在清理战场,把小学校的里里外外,前后左右都仔细地清扫一遍,争取能在第二天的验收中一举成功。

8月15日是个十分晴朗的日子,还不到上午的九点,小学校的门前就热闹起来,知青们发现陆续有穿着节日盛装的牧民,三三两两的来到新建的小学校。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小学校的四周和基建队的蒙古包前就聚集了四、五辆牛车和十几匹马。虽然小学校的门窗都是紧紧的关闭着,但围着小学校周围转来转去的人却从未间断,在不知不觉中,聚集的孩子们也越来越多,十多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一直在围着小学校的房屋追打玩耍,看上去好不热闹,很像是新建的小学校已经住进不少的孩子。

九点多钟,队长龙德格,书记布赫出现在人群当中,在两人的身后跟着大队的管理员、会计和民兵连长等重要人物。以周宏远为首的十来名知青都朝他们迎过去,大家在相互握手致意,问好声响成一片,现场的气氛显得十分活跃。

龙德格队长深情地望着站在面前的知青,见他们一个个都变得又黑又瘦,知道他们为小学校的建设注入了很大的精力,也吃了不少的苦。随后又看了看为小学校新建的房屋,高高大大,工工整整,心中感到非常爽快,就动情地说:“真不简单,你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么快就把小学校建成了。”布赫书记说:“这说明我们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龙德格也心满意足地说:“当然了,现在可以证明,把小学校交给我们的知青来建造,是最好的选择。”布赫说:“上次我来这儿的时候,小学校实际上已经是这个样了,那会儿他们都在忙着抹最后的一道泥,现在工程已经全部都结束,看上去就更棒了,从整个外观看,跟我们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吧?”龙德格说:“是没什么两样,看上去一点也不比咱们的办公室差!”周宏远问:“队里的办公室是由公社基建队干得吗?”龙德格飞快地摇着头,说:“公社的基建队可干不出那么好的房子,当时为了能盖得好一些,特意到南边的乌拉盖农场去请人过来干的。”随后又接着说:“现在看来,我们自己造得房屋,比他们造得一点儿也不差。”布赫看了看周围众多的群众,对龙德格说:“验收的工作现在就开始吧,我们先在围着小学校的外墙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再进房间去检查,怎么样?”大家都表示同意,几十个人的队伍便前呼后拥的,围着新建的房屋慢慢地转了一圈,人们大都在边走边说,指手画脚的夸奖小学校建造得不错。

众人很快就回到小学校的门边,周宏说:“先到教室和宿舍去检查,然后再到单独的厨房去看吧。”布赫见来的人太多,就把跟在后面的群众拦住,对大伙说:“先由我们几个人进去,开展验收的工作,其余的人先不要忙着进去,等我们出来以后,你们再陆续进去慢慢地参观。”说罢,就带着队长、管理员、会计和民兵连长等一干人,随着周宏远鱼贯而入。

天气确实很好,虽然四壁都是由黄土抹出的墙面,颜色也比较深,但进入房间后,屋里显得还算比较明亮,迈进房门就能感到墙壁抹得既平整又光亮。布赫伸手在墙面上摸了摸,赞叹地说:“抹得真不错,又平又光,比当初刚建成的办公室一点也不差。”其他的几个人也跟着摸了摸墙面,都表示非常满意。

走进每间房屋,管理员都要把门窗重新开关一次,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直到所有的房间都走过后以,才说:“木匠的活儿干得也不错,应该说门窗都是合格的。”看完小学校的教室兼宿舍以后,一行人又进入到两屋一门的厨房,走进房门,迎面看到的是个很大的灶台,龙德格欣喜地说:“这个灶台也不比咱们办公室的厨房小啊。”布赫说:“小学校的孩子怎么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五、六位老师,每天连喝带吃的,肯定比咱们的厨房要忙得多,灶台当然不能小啊。”龙德格说:“这样看来,小学校还得有一位专职的厨师才行啊。”大家都说:“要让老师和孩子们都能吃好、吃饱,是要配个专职的厨师。”人们说说笑笑的又从厨房走出去,一个个显得都很满意。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验收工作就简单的结束了,其他的人开始拥入小学校的房屋,人们都在尽情的观看。

不一会儿,大多数的人在参观完毕以后,又重新聚集在小学校前面的空地上,身材魁梧的布赫书记很有领导的劲头,见来的人到的差不多了,就面对着眼前的几十号的人说:“大家已经看我们到新建成小学校了,应该说整个建筑都是很不错的,从外观到质量都很好,我代表队领导宣布小学校的验收工作已经结束,没有发现任何的缺陷及问题,说明小学校的建筑是合格的。因此,从现在开始就把小学校接收过来,同时说明我们队已经完成了上级的安排,有了自己的小学校。所以,我们现在要召开的是庆祝小学校的建成和交付使用的大会。”在场的牧民和参加建设的知青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布赫书记又接着说:“小学校的建设来之不易,最初在接到上级的通知,要求各个大队自己建造小学校时,我们还有些发愁,第一是怕建造小学校花的钱太多,第二是怕建造的时间会拖得太久,担心今年冬天小学校不能如期开学,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习,现在好了,我们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问题是怎样解决的呢?”牧民们都在一口同声地回答:“是我们的知青给解决的。”“对!是我们的知青给解决的!”布赫高声做出结论,又看了看面前的群众,才接着说:“当初,知青们提出要自己组成基建队,建造小学校的时候,我们还担心怕他们干不了,随后在他们一再的要求下,才相信了知青的能力,大胆地做出让知青组建队伍来建造小学校的正确选择。”在场的知青带头鼓起掌来。过了片刻,布赫书记又接着说:“现在大家已经看到,我们的知青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他们真诚的努力,忘我的劳动,送给我们一座又好、又漂亮、又省钱的小学校,在此,我代表全体社员对我们的知青表示衷心的感谢。”会场再次暴发出热烈的掌声。而知青们都在下面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等到掌声平静以后,布赫书记又接着说:“我们的知青在来到草原以后,已经做出不少的成绩,这一次在小学校的建造中又取得更大的成果,这是所有的人都亲眼看到的,是最有说服力的,知青们做出成绩让我深深的感到,很多事情只要敢于努力,都是可以完成的,而且能完成的很好,今后,队里的很多基本建设任务还是要由我们自己来干,这就是当前最大的转变,我们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知青,能完成各种各样艰巨的任务。”“我们对小学校的工程建设一直都很关心,一个多月前,我们曾经在这里搞过小型的那达幕,进行跑马的比赛,那时,我们为小学校飞快的建设速度而深受感动,为了鼓舞大家的士气开了个那达幕,效果也不错。”讲到这儿,所有的听众都在热烈的议论着,回想着当初赛马时的情景。等到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布赫书记又接着说:“在上次的活动后,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就召开了小学校建成的庆祝会,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这就是我们知青的建设速度,我敢说,除了我们的知青以外,所有的建筑队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小学校的建造任务。”会场又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随后布赫书记又在接着说:“为感谢知青们做出的这一突出成绩,我和队长已经商量过,建议给小学校起名为‘知青小学’大家能同意吗?”掌声又起,在场的牧民都表示同意,等到大家的掌声结束以后,周宏远对书记说:“我讲几句可以吗?”书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广大的群众说:“请知青代表周宏远发言。”周宏远这才高声说道:“建造自己的小学校,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今后我们还要继续为队里的基本建设工作做出更多的贡献,不过,把小学校称作‘知青小学’并不合适,我们建议还是叫‘牧民子弟小学’的好!”会场再次发出热烈的议论声,人们都在讨论小学校到底是叫“知青小学”还是叫“子弟小学”好。

龙德格队长和布赫书记等一干人,也在议论到底该叫什么名称,知青们的意见是,小学校虽然是以知青为主建造的,但上学读书的都是本队牧民的子弟,按照惯例应该称作“子弟小学”,许华等几名女知青都围在队长和书记的身边,不停地讲述她们的意见。

龙德格和布赫轻声商量了几句,然后由队长龙德格高声说:“按照知青们的意见,叫‘子弟小学’也不错,所以决定还是叫‘三队子弟小学’吧。”会场再次发出热烈的掌声。

稍过片刻,龙德格队长又接说:“小学校的建筑工作已经完成,我们的小学校很快就要开学了,这也是我们大队的一件喜事,在今后的小学校中,一定要有知青来担任孩子们的老师。”“对!要有知青来担任老师。”牧民们都在一口同声地说。

 

第二十八章 知青哨所

八月下旬,汪轶尘刚刚从小学校的工地撤出,就接到让他去二线执行站岗巡逻的命令,正如连长达布嘎先前说过的那样,这一次准备让他带一名知青共同前往。

队领导给汪轶尘配备的二线战友,是知青中的小老弟,是在基建队一同建造小学校的战友,三组的田野。汪轶尘在接到命令的同时还被告知,本期在二线站岗巡逻的时间不是通常的一个月,而是让他们连续站两期,也就是要在二线一口气呆两个月的时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汪轶尘多少都感到有些突然,心想两个月的时间确实太长了些,而且去得时间段也不是很好,要从八月底一直站到十月底,等到任务完成的时候,整个秋天都过去了。汪轶尘想让两个知青在杳无人迹的边境地区,既要完成站岗巡逻的任务,还要在那里独立生活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难熬了。不过,反过来说,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连知青都熬不过去,牧民就更不行了。时间长就长吧,只要能想出其它的应对办法,让时间过得能快一些就成了,随后就想到为何不利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在二线哨所搞些事情做一做。

同时,民兵连长达布嘎还同时告知现今的二线哨所,已经不在额仁东北角的老地方,而是向西边搬了二十多里地,在额仁诺尔中部偏西的北侧。但领导却没有告诉汪轶尘二线搬到西边的目的是什么,其中有什么奥秘,是边防部队的要求,还是生产队的领导自己做出的决定?汪轶尘突然想到,往西边搬出二十多里地,在那一区域连口水井也没有,冬季以外的时间住在那里,喝水就成了难题,看来在那儿住两个月的时间,困难还是不少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从本次二线站岗巡逻的人员安排来看,开创了同时派出两名知青去独自承担站岗巡逻任务的先河,说明相关领导对知青的态度,已由过去的培养和适应为主,转到现在的全面使用阶段,敢于让知青独立承担站岗巡逻的任务,说明对知青的信任度有了很大的提高。汪轶尘想从此以后,知青就将成为在二线执行站岗巡逻任务的主力军。此时,中蒙边境的形势依旧处在日趋紧张的前提下,也就是说敌对的双方随时都有可能在边境地区发生武装冲突。在这样的形势下,把二线哨所由东往西移动二十里地,想必是为了更多的配合边防站的需要,原有的二线离边防站有四十多里地,实在是远了些,用快马跑一趟也需要走一个小时左右。新的二线哨所应该在额仁诺尔中部偏西的北沿,那儿就是往年六组冬季营盘的所在地。也就是说二线哨所新的住地,正是三年前知青刚来草原时,汪轶尘和董天达擅自离开羊群,去寻找边界线的出发地,这也算是太巧了。汪轶尘还在继续充实他的想法:新的住地,新的人员,而且是比较熟悉的地带,这一切就像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一时兴起,便把两名知青去二线担任站岗巡逻的任务,称为前去建设知青的哨所,既然是知青的边防哨所,就应该有新的气象,新的工作内容,也就是说应该搞出点全新的名堂。

在来到草原后第一年的秋季,当汪轶尘在跟随郭有林的大车运完所有的青草以后,就一直在关注那十来匹用青草和饲料喂养的马,此后每当看到它们在寒冷的冬季里,仍然是膘肥体壮的就羡慕不已。从那时起汪轶尘就在想,什么时候自己的坐骑,也能在严冬的季节吃到储备的青草,那才叫棒呢。这一次去二线站岗巡逻,长达两个月的时间,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在站岗巡逻之余,动手打些青草、再建造一座简易的棚圈,让参加站岗巡逻的马匹也能在寒冷的冬季,享受到吃青草的待遇。

利用在二线站岗巡逻的时间,搞些力所能及的基本建设,同时为两匹马储备过冬的青草,这样的工作量虽然不算太小,但只要两个人能团结一致,同心同力,做好周密妥善的工作安排,充分利用时间,付出足够的劳动,就能达到目标的要求。而且这一次,是由两名知青去站岗巡逻,安排的又是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成为能够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保证。

汪轶尘思考成熟以后,就向队领导提出要在二线修造简易棚圈和储备部分过冬青草的要求。

“什么,在二线建棚圈?我可没有给你去干那个活儿的劳力。”龙德格队长根本就没听明白汪轶尘讲的是什么意思,便断然予以拒绝。

汪轶尘只得做进一步做出解释:“不是向你要人去干那个活儿,而是由我和田野自己在那儿干。”“那让谁去打草?还是没有人啊。”龙德格不停地摇着他的小脑袋,很像是被人摇动的拨浪鼓。

“不是向你要人去打草,也是由我和田野两个人,在二线的附近自己动手打一些草,为冬天骑的马做些储备,只要你们领导能同意,我们俩就能自己干。”汪轶尘继续向队长作耐心的解释。

龙德格队长终于不再摇头了,直到这会儿才弄明白汪轶尘讲的是什么意思,开始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然后说:“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些活儿,都是由你和田野两个人自己去完成吗?”汪轶尘斩钉截铁地说:“对,由我们自己去干,而且不会影响执行站岗巡逻的任务。”队长睁大眼睛,用他那对黄色的眼球继续注视着汪轶尘,目光也渐渐的由充满着疑虑变成温和的信任,最后才用力点了点头,说:“好!想法很好,需要什么东西就到管理员那儿去领,我会跟他打招呼的,活儿干得不要太累,到了要运草的时候我会派郭有林的大车去帮你们拉一天草。”

田野是首次去二线参加站岗巡逻工作的,他来到草原的时间虽然也有两年多了,但在牧业组的劳动却参加的很少,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农场或者是在搞基本建设的工作,对二线哨所的情况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田野的年龄虽然很小,但干起活儿来却是个从不惜力的好手,汪轶尘觉得能让田野和自己同去二线,是非常理想的安排。

出发以前汪轶尘把自己的设想和计划都讲给田野听,并说:“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完成站岗巡逻的任务,还要依靠两个人的力量在二线搞些力所能及的建设,主要是想搞一座简易的棚圈,再储备一部分过冬的青草,供给在二线参加站岗巡逻的马匹食用。”“青草从哪儿来呢?”汪轶尘说:“靠咱俩自己打啊,除了劳累以外,应该没什么问题。”田野说:“没什么问题,那就干吧。”“一言为定。”“好,就一言为定”两人极为痛快的就达成一致决定。

出发以前汪轶尘和田野从大队管理员那儿领到打草用的钐刀,挖土用的铁锹,和泥用的耙子、杈子等施工工具,以及能够想到的圆木等简单的建筑用料,再加上吃住等用品,整整装满一辆小马车,准备到二线去大干一场。

到二线去站岗巡逻应该骑什么马呢?今年夏天因为一直都在基建队干活儿,最初汪轶尘还把银白马留在身边,到了建房的中后期便无暇顾及马匹,只得把银白马放回马群,到现在已经二个多月没骑过了,接到去二线站岗巡逻的通知以后,汪轶尘就把银白马抓回来,一口气就拴了三天三夜。

银白马的全身上下胖得都是肉,但这一次去二线可不是享清福的。从季节上说,这段时间正是给牲畜抓膘的时候,往年的银白马大都是在这些天被放回马群,让它去抓入冬以前的最后一层膘。今年反而要把它从马群里抓出来,骑到二线去执行站岗巡逻的任务,而且每隔几天都要走几十里路。等到两个月以后,在完成了站岗巡逻的任务时,就将进入到严冬的季节,银白马只能回到马群就去啃地面上的干草和积雪。因此,骑银白马的关键,是让它在完成巡逻任务的同时,还要千方百计的保住它的膘,不能让它瘦得太厉害。

田野骑的还是在基建队练习跳沟的红马,跟银白马一样,红马也是在六月下旬回得马群的,直到现在刚抓出来,休息了一个夏天的马,同样也是膀大腰圆,心宽体胖的模样。田野在牧业小组工作的时间很少,对马的了解和接触也相对较少,骑马的时候经常是不管不顾的奔跑,很少有慢走的时候,是知青当中马骑得较狠的一位,汪轶尘很想利用在二线站岗巡逻的机会,设法帮他改变这一毛病。

去二线拉车的马,仍然是汪轶尘和阿斯楞在头一次去二线时,用过的那匹老白马,经过在马群里两个月的休整,此时也算是较胖的马,但这一次,它不仅要在二线住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还要经常跑到原来的老二线去拉水,不知老家伙的膘能叮到什么时候?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马还是原来的马,但与汪轶尘同去二线的人,以及二线所在的地点都有了变化。上一次去二线是由阿斯楞带队,而这一次,是由汪轶尘带另一名知青前往,因此,本期在二线站岗巡逻的工作是由汪轶尘负责的。

两人牵着轻便马车从上午九点开始向二线进发,行走的速度一直都不快,直到下午一点来钟才走到额仁诺尔南面的大缓坡上。

踏上十分熟悉的坡地以后,汪轶尘牵着老白马朝东北方向拐出个小弯,准备去寻找通往老二线的车辙路。

田野从上午出发以后就心存疑虑,总在担心两名知青找不到百里之外的二线,此时见汪轶尘突然改变行走的方向,就警觉地问:“怎么向右拐弯了,这样走对吗?”汪轶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指着正北偏西的方向说:“我们要去的二线就在那个方位。”“这样走不是越走越远了吗?”田野不解地问。

汪轶尘说:“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地讲。”站在大缓坡上前方的地势一目了然,田野很快就找到刚才所指的位置,汪轶尘又指着正北偏东的方向说:“过去的老二线就在那儿。”然后用手由东到西,把眼前的额仁诺尔在空中画出个很大的圈子,才接着说:“额仁诺尔就横在那新旧两个二线哨所的中间,正好挡住我们要去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先往东走,绕过前面的诺尔才能走到正北去,在这个季节里就是最有经验的牧民也不敢轻易在诺尔里行走,谁也说不准哪个泡子能过,哪个泡子是过不去的,我们牵着小马车就更不能往里走了。现在往东北方向走,就是为了寻找通往老二线的车辙路,你就放心吧,走这条路是不会错的。”汪轶尘对田野很有把握地说。随后见他仍然处在迷茫中,就继续说:“一会儿我们就将沿着额仁诺尔的东沿一直往北走,只要见到老二线所在位置你就可以放心了,而且在路过额仁时还能看到很多美景,说不定还能见到白天鹅呢。”汪轶尘这样讲的目的是为了能让田野放松心情,对方充其量也就是个17岁的孩子。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朝东北方向斜插过去,很快就发现在地面上果然有条浅浅的车辙印,然后就改变方向沿着车辙朝正北走去。

汪轶尘看了一眼田野,对他说:“我们现在就是在朝老二线所在的位置走,到了那儿就沿着边防公路一直往西,再走二十里就能到了。”“我们今天为什么走得这么慢,上次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说连4个小时都没用就到了吗?”田野已经走得心烦意乱。

从上午出发走到现在已经用了4个小时,确实走得比较慢,汪轶尘只好把慢走的原因向田野解释清楚:“上次来这儿的时候是春天,那会儿的马怎么骑都不怕,而且出得汗越多越好,所以就能走得就特别快。现在是秋天,只要马出一身汗就会掉一层膘,很快就会瘦下去。如果现在就把马骑得很瘦,到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别想再骑了。所以,走得慢第一是舍不得马;第二,也是更重要的问题,咱们的小马车拉的东西太多,你没发现老白马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吗,要是把咱们扔在路上,那就惨了。”“我们还要像这样走多长时间?”“我们先沿着车道一直往北走,这个缓坡大约有十来里地,现在已经走过一半,然后进入额仁的东沿,延高地向北走到老二线的旧址,再往西走二十里就能到达新的二线,也就是从现在开始再有两个小时就足够了。”汪轶尘把要走的路线和所用时间都讲了出来。

汪轶尘见田野没有新的反应就接着说:“二线搬到新地方以后,离边防站倒是近了很多,但是去队部的路就远多了,我们牵着小马车是不能通过额仁诺尔的,假如不从这边绕过去,就得从西边绕,从西边绕着走还会更远一些。其实这都算不了什么,新二线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水井,在下雪以前就非常麻烦,不仅每天都要骑着马去给它们饮水,还要赶着马车到二十多里以外的老二线去拉吃喝所用的水,会浪费很多的时间。”“马喝的水到哪儿去找呢?”“额仁诺尔肯定能有给马饮水的地方,不过,我关心的还是在搭棚盖圈时用的水如何解决?”汪轶尘对这个问题一直都没有考虑周全。

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田野,忽然爽快地说:“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就会有办法的。”听到田野的话汪轶尘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其实田野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干的小伙子,只是对能不能找到二线一直心存疑虑,走到这会儿知道问题不大了才恢复到常态,便趁热打铁地说:“好,用水的问题就靠你想办法解决了。”大缓坡的地面异常平坦,走得又是下坡的路,银白马不自觉的便加快了脚步,此时的坡度虽然很小,但对下坡的车辆来说也会变得轻快一些,虽说老白马已经走了将近百里的路程,可能这会儿也累得够呛了,但在无意中还是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前面就是宽阔的额仁诺尔,汪轶尘抬眼观望,发现对面的景象已经不像春天离开时,那样的惨淡和凄凉,看得出已经恢复到往日的风采。

“额仁”蒙古语的意思是五颜六色,“诺尔”指得是湖泊,额仁诺尔指的是五颜六色的湖泊。

额仁诺尔是块东西走向四面环山的椭圆型盆地,盆地的北坡是长达八、九十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垅,连绵不断的山垅形成一条漂亮的弧线,构成盆地的北缘;盆地的东、西两侧是重重垒垒的山脉;南沿是大家已经十分熟悉的大缓坡和丘陵地带。

盆地东西方向长达七、八十里,南北方向的宽度也有十几里地。盆地的中部被一块稍稍凸起,大约有四、五里宽的坡地划分为东、西两大部分。东部的面积比较小称为东额仁,是三队的属地;西部的面积比较大称为西额仁,加上中间的坡地属于另外两个队的领地。

额仁诺尔的地势错综复杂、地面上凹凸不平,毫无规律,干沽的湖泊和数不清的水泡子形成众多的沼泽地带,占据了盆地当中绝大部分的面积。夏、秋两季,由于冰雪融化,加上较多的雨水,使这里成为大片的湿地,人和牲畜都很难进入。

在每年的三月下旬,冬去春来之时,在冰雪完全融化之前,住在额仁诺尔的人们就要带上全部牲畜向南迁移,搬到百里之外的春季营盘去居住。此后,在长达半年的时间内,额仁诺尔就成为渺无人烟的草地,这里便成为飞禽走兽的栖身地。

夏、秋两季,额仁诺尔水草充足,气候适宜,登高远望,赤橙黄绿、五颜六色、美不胜收。每到那时,成群的大雁和成片的飞鸟南来北往,途经此地或是小歇几日,或是长住不走,国家珍惜的野生保护动物,包括天鹅、大鸨以及灰鹤等都会常来常往,不断的光顾。

良好的盆地环境不但可以阻挡风雪的侵袭,在坑洼之处不乏过冬的积雪,因此,这里就成为最理想的冬季营盘。额仁的牧草品质繁多,各类水泡子含有多种矿物质成份,对牲畜有极高的营养价值,是人们心目中最好的草场。

每当严冬季节来临时,全公社三个生产队的近百座蒙古包、近百万的牲畜都骤集在东、西额仁的四周,能一口气住上两、三个月的时间,安稳的渡过漫长的冬日。

额仁诺尔是块天然的适于牧业生产的宝地,对牧民和放养牲畜的人来说更是一个难以寻觅的优质牧场。

去冬今春的额仁诺尔虽然遭受到几十年未遇的暴风雪,使大批牲畜受到灭顶之灾,在经过一夏一秋的自生自长,看来已经恢复到原有的状态。

居高而望,额仁诺尔四外的坡地上都是郁郁葱葱的颜色,而正中的诺尔呈现出的是赤橙黄绿的色彩,有水的泡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银色的光芒,空中成群的大雁和飞鸟在无忧无虑的飞翔,时而飞起,时而落地,像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

汪轶尘指着额仁诺尔对田野说:“你往西边看一看,诺尔里的色彩有多丰富。”田野把头转向西边,立即被诺尔的景色吸引住,一时间竟忘了继续前行,坐骑和被牵的小马车都莫名其妙的停下来。

“那里怎么会是五颜六色的,太漂亮了。”汪轶尘见田野的坐骑和牵的马车都停下来,索性也勒住银白马说:“你再仔细看一看,里面还有不少各式各样的水鸟呢。”小伙子的眼力非常好,细看片刻就惊讶地喊道:“那几只白色的大家伙是天鹅吧,怎么好像还有花色的?”汪轶尘也定睛细看,果然在一个泡子旁边有几只美丽的白天鹅,中间还夹杂着几只与天鹅的形态相同,大小也几乎一样,但色彩却是极其鲜艳的大鸟。

汪轶尘说:“你说得是那几只很大的花鸟吧,那不是天鹅,内地的人把它们称作地鵏,学名好像叫大鸨,俗话说天鹅地鵏十八斤,地鵏指得就是它们。”“一只、二只……”田野认真地数起来,然后说:“共有四只天鹅,三只地鵏,太棒了,咱们过去打一只吧。”“行了,别犯迷糊了,天鹅是国家的重点保护动物,上次你和周宏远打得灰鹤还没有人找你们算账呢,要是想打,咱们就找机会打狼吧,再说现在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会儿又不着急了?”汪轶尘毫不留情的给田野浇了一盆冷水。

田野的心思仍然没有回来,还在向额仁诺尔张望,久久不愿离去,最后才感慨地说:“我是第一次在冬季以外来额仁,没想到会这么漂亮。”汪轶尘说:“这不奇怪,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先前了解的情况都是从阿斯楞那儿听来的。”两人继续牵着小马车往北走,由于心情变得比较畅快,路走得也像是快了起来,转眼间就牵着马车走到东额仁的葫芦口,上面的土质虽然比春天离开时稍软一些,但车辆在通过时仍然没有问题。

汪轶尘看了看银白马,还算不错,走到这会儿,只是脖子上和屁股上有些汗迹,用手摸了摸是粘糊糊的,这哪儿是汗水呀?分明是在冒油,所谓出一身汗就要掉一层膘的说法,恐怕就是由此而来的。汪轶尘又看了看田野的乘骑,见红马身上出的汗要比银白马多得多,整个脖子和屁股上的皮毛已经被汗水浸透。

离北面老二线的旧址还有一里来地,汪轶尘就放慢银白马的速度,朝水井慢慢地走去,性急的田野见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便问:“怎么走慢了?”汪轶尘说:“你看,前面就是老二线的旧址,在那儿的坡下有一口水井,我们的车上有水斗子,正好能给马匹饮水,所以就要放慢行的速度,马跟人一样,走得太急,是不能立即喝水的。”田野忽然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不就是比我早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吗?”“你别忘了,我可比你多吃了六、七年的咸盐啊,咱们哪能一样啊?”汪轶尘说完又接着一本正经地讲:“其实干什么事只要多观察,多上心就成,就像你在基建队盖房子时,因为喜欢干抹墙的活儿,所以就比谁抹得都好。”田野听到这话便陷入沉思,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这倒是真的,我对抹墙的活儿特别上心,整天都在想怎么干才能把墙抹得更好。”两人来到井台先给拉车的老白马饮过水,然后分又别牵着银白马和红马走上前去让它们喝水。水很凉,马喝得都不急,汪轶尘借机看了看两匹马身上的汗渍,银白马的汗水差不多已经干了,而红马身上的汗水还是湿露露的。

汪轶尘对田野说:“你看看两匹马的身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田野连想都没想就说:“两匹马的膘差得不是太多,银白马像是稍微胖一些。”“你再看看,它们身上出的汗,有什么不同?”田野先看了看银白马,又看看自己的红马,这才惊讶地说:“噢,出的汗还真是不一样,银白马出的汗真少,而且差不多都干了。”汪轶尘说“这就是两匹马的不同之处,等到两个月以后我们在完成巡逻的任务时,你的红马肯定要比我的银白马瘦一些。”“为什么?”“我已经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在调教银白马,主要是有机会就要拴拴它,才使它达到现在的这样的水平,也就是比过去出的汗少了许多。今后的关键是骑的方式,这次来二线因为是秋天,只要出汗马就会掉膘,你的红马没有经过调教,出的汗就会多一些,当然瘦的也会快一些。因此,为了让马少出些汗或者是不出汗,骑的时候就要尽量不让它无故地奔跑,希望你能跟我配合,在我们完成任务离开二线的时候,不要让它们瘦的太厉害。”汪轶尘之所以要给田野讲爱惜马的话题,就是想让他改变过去动不动就要跑马的习惯。

田野似是而非地说:“好,到时候我听你的就是了。”汪轶尘站在井台上,朝东边坡地上二线的旧址望了望,见上面的草长得非常茂盛,心想就在今年的春天,银白马曾在那儿提前吃到新鲜的青草,而且每天都到这个井台上来给它饮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秋天,自己又重新回到二线哨所来站岗巡逻,虽然二线的蒙古包已经搬走,但在今后的两个月内,还是要常常过来拉水的。

下午三点多钟,汪轶尘和田野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二线的新址。

第二天的一早,当上一期的人员离开二线哨所以后,汪轶尘和田野就立即对即将开展的工作内容进行了筹划。

结果如下:

一、每日要按时撒马、拴马,由一个人带着三匹马到诺尔去饮水,要保持战马的最佳状态;二、每三天要外出巡逻一次,并含有到边界线去巡线的任务;三、每隔四、五天,要用老白马拉着水车,到老二线去拉回饮食所用的水,并与巡逻任务结合执行;四、从当日起开始打草,争取在青草变黄以前的十个工作日内,完成打草的任务;五、再用十到十五个工作日,完成搭棚盖圈的工作;六、力争在下雪以前,把打出的青草全部装进棚圈。两个人看过制定的工作单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大的工作量,要在今后的两个月内全部完成,恐怕连一天也别想休息了。

工作计划制定以后,汪轶尘和田野就全副武装地骑上马,牵着老白马去寻找此后每天都必须光顾的,能给马匹饮水的泡子。额仁诺尔有水的泡子虽然不少,但大都含有硝、碱等矿物质成分,那种泡子里的水,人和牲畜都不能饮用。按照上期人员指点的路线和方位,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能给牲畜饮水的泡子。

泡子里的水不是很多,但还称得上清澈,看样子湖底比较坚硬,三匹马见到水就毫不犹豫的迈进去喝起来。

两个人和三匹马的突然光顾,使湖面上的水鸟立即就飞起来,但它们并不准备远走高飞,几十只水鸟都在湖面的上空盘旋飞翔,像是在等待入侵者的离去。湖水的面积大约有二百多平方米,水的深度最多也超不过一尺。汪轶尘想这样的水源,应该能保证今后这三匹马,一个多月的饮用量。

水源找到了,今后每天都要带马匹过来饮水,一个来回要走七八里路,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

回到蒙古包以后,汪轶尘和田野就用绊子把三匹马都撒出去。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地面上的草长得非常好,密密麻麻的又硬又脆,常听牧民们讲深秋的草,就像油一样珍贵,牲畜吃饱以后很快就能胖起来。去年秋天,汪轶尘在给羊群抓膘的时候就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没用十天的功夫那些羊很快就胖起来,到最后胖得连打个滚儿都不行。

几年来,汪轶尘的银白马每到这个时候,就放回马群去抓最后一层膘,今年的银白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只能在二线陪着主人一起受苦、受累,最好的结果是能做到一面工作,一面还能抓点膘。怎样才能做到一面骑,一面抓膘呢,或者说是保住膘吧?汪轶尘想到的原则是:在青草变黄以前的这十来天,尽量让它们多吃草,只要不骑出去巡逻,就让它们整日整夜地吃,假如骑出去,就尽量不让它们出汗或者是少出汗,所以拴马的时间就要相应的减少,保持每天早晚各拴一次就行了。

中午喝过茶以后,汪轶尘和田野就各自扛着一把钐刀朝南面的坡下走去,准备在附近找到地面比较平整,草长得较密、较深的场地作为打草的草场。刚走出一百多米,两人就发现地面上的草竟然有七、八寸高,而且密度也不错,虽然不能与正规的草场相比,但离蒙古包这么近,不仅在打草时可以少走路,将来在拉草的时候也能节省下不少的力气,总的来说还是非常合算的。

两人决定就这儿打草,便二话不说的,各自抡起钐刀就干活儿。

钐刀实际上就是长把的大号镰刀,打草的人在打草时,要分开双腿笔直的站立着,双手握紧刀把,在中间留有一尺左右的间隔,钐刀要贴近地面的草根从右向左抡动,刀口所过之处就能砍倒一层草,力气大的每刀可以吃得深一些,力量差的就只能钐得薄一些。草被砍倒后,钐刀再沿着原有的路线往回推,把砍倒的草堆到右手的一侧,同时双脚要向前迈进一小步,接着再钐下一刀,在打出一定量的草以后,再把草堆积在一起,形成草堆,晾干以后就可运进棚圈。

汪轶尘和田野都是在前年秋天参加打草时,掌握到的这门技艺。打草的高手每天的工作效率非常高,两个人虽说算不上是高手,但凭着年轻力盛,体力充沛的优势,一个下午也能干出不少的活儿。在打草的过程中,田野一直在跟汪轶尘较劲,老汪一刀能向前推进半寸左右的距离,他就非要推进三分之二寸的距离,总要争取比汪轶尘的速度快一些。一直干到太阳快要落山时两个人才收工,在返回蒙古包的时候,汪轶尘先去牵先回自己的银白马,拴在门前的水车上。回到蒙古包以后两人又在忙着做饭,汪轶尘问:“怎么样,这么干行吗?”田野毫不含糊地说:“你要是没问题,我就没问题。”“那就好,不过明天该去巡逻了,也正好可以喘口气,我带你去边界线看看,怎么样?”“太好了,今天干得猛了点,明天正好缓缓劲。”田野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但对要去边界线的事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睡觉前,汪轶尘用绊子和长绳把银白马撒出去,前后只拴了一个小时,汪轶尘想在抓膘的时候,这样拴拴就足够了。

早晨起来,汪轶尘把银白马牵回来,拴在蒙古包前的水车上,顺便颠起脚朝水缸里看了看,见里面的水已经不多了,心想不如带着水车一块去巡逻,顺路把水拉回来,可以减少一趟专程去拉水的时间。同田野商量好以后,就决定三匹马和一辆车都去执行巡逻的任务,返回时把水拉回来就成了。

喝完早茶,两个人先把老白马套上车,又给各自的坐骑鞴好鞍具,然后返回蒙古包把全身上下披挂整齐,汪轶尘手提半自动步枪走到包外,见田野已经全副武装地骑上红马,在耀武扬威地问:“怎么样,够精神的吧?”田野的腰间围着子弹袋,半自动步枪和望远镜都挎在肩上,并在前胸形成交叉点,显得非常对称。小伙子本来就长得就很帅,如此的一身戎装更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汪轶尘说:“小伙子是够精神的,碰到敌人也被你吓跑了。”田野笑了笑,骑着红马走到汪轶尘身旁说:“马车给我牵着吧。”汪轶尘把老白毛缰绳递给田野,骑上马说:“别走得太快了。”银白马出发以后就精神抖擞的一直要往前冲,汪轶尘用的还是老办法,伸出手拍着银白马的脖子对它说:“大秋天的可不能乱跑,弄不好,出一身汗就得掉一层膘啊。”田野注视着汪轶尘的作法,笑着问:“你还对它讲话,能管用吗?”“这就让你知道管不管用。”随后就故伎重演的又拍了拍银白马的脖子,一直在乱蹦乱跳想要往前跑的银白马很快就安静下来。

小迷糊笑着说:“还真有这种事,我也来试试。”然后也伸出手拍了拍红马脖子说:“快跑吧,快跑吧,红马却没有反映,仍然在不紧不慢的走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三匹马一辆车沿着边防公路一直向东走去,不一会儿银白马就带头颠起来,汪轶尘让它用最小的步伐慢慢地颠,田野的红马和拉车的白马也很配合,与银白马保持着同等的速度。

“这样走还差不多,一步一步地挪,也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田野毫不掩饰对慢走的厌烦感。

走出一、两里地后,汪轶尘看了看银白马的情况,知道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多少汗,就放心大胆的让银白马保持这种速度一直向东颠去。

两个人一辆车很快走出将近一半的路程,汪轶尘看到田野骑的红马身上已经出了不少的汗,拉车的老白马也是大汗淋漓,而银白马的脖子基本上还是干的,用手摸了摸,只有发潮的感觉,心想拴过的马跟没拴的马就是不一样。

一个多小时以后,终于到达二线的水井旁边,汪轶尘跳下坐骑接过老白马的缰绳,对田野说:“把水车就卸在这,让老白马留在这儿随便吃草,等咱们回来时再套上车,装满水再拉回去。”“撒在这儿丢不了吧?”“要是在这儿丢了东西就坏了,在这方圆几百里内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一旦出现第三个人,肯定是苏修的特务,那就该有事干了。”汪轶尘一本正经地说。

田野这才回过味来,用手挠着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了,不能有人呀,是我犯迷糊了。”两人把水车放在井台下面,把老白马用绊子撒出去,老家伙低下头就吃起来,什么也不管了。

汪轶尘和田野骑上马,穿过边防公路朝北面的山口走过去。

一路上看到的情景似乎与三个多月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地面的草由那会儿的黄色已经变成的现在的墨绿色。汪轶尘想过不了多少天,又该变成黄色了,然后再变成绿色,一年一度,周而复始的变来变去。

两人在慢慢地走着,汪轶尘一路上都在给田野讲述边境的情况和自己第一次来时的感受,渐渐的发觉田野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却没有弄懂这样的变化有什么含意,还在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又走了不久,就看到前方那一丛丛的灌木林了。

田野问:“前面就是你刚才讲过的灌木林?”“对,前面就是灌木林,里面粗些的柳条子可以做杆梢用了,在穿过灌木林以后,离边界线就只差两、三里地了。”汪轶尘在平静地说。

灌木林东一丛,西一堆的,有的又高又密,有的还比较矮小,在排列上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从远处望过去,几乎就看不到头,显得既神秘又诡异。初来乍到的人,冷不丁看到灌木林,就会觉得里面有问题,大都不敢轻易地走过去。

此时的小迷糊正是如此,怎么看都觉得灌木丛里好像有人在走动,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胯下的红马也很配合眼看就要不走了,憋了好一阵才问:“灌木丛里不会有人吧?我老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别紧张,里面肯定没有人,顶多就是有藏着的狐狸和狼,还能怕它们不成?”汪轶尘想田野到底还是个孩子,但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头一次来的时候,要不是阿斯楞带头到里面去挑选柳条子,自己照样也不敢进去。

汪轶尘想今天该我带头进去了,就催动银白马毫不迟疑地走进灌木林。田野见汪轶尘靠近进灌木丛,也快速跟过去,看得出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下定决心的,汪轶尘转过头对田野高声说:“上次我来的时候,跟你现在的情况一样,紧张的连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田野终于憋不住了,像是在发泄愤怒地说:“我的心就要跳出去了,老是觉得周围和背后都有人在盯着咱们。”“这算不了什么,还没到最紧张的时候,过一会儿等跨过防火道,看到外蒙古的时候,你的心还会跳得更厉害。”汪轶尘想还是跟他打个招呼的好。

“老汪,离防火道还有多远?”田野在急切地问。

“别着急,很快就能看到了。”汪轶尘带着田野终于走出神秘的灌木林,前方的防火道已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不远的地方,颜色要比春天看到的深了许多。

汪轶尘指着前方的防火道对田野说:“你看前方地面上那条深褐色的带子就是咱们的防火道,比春天的颜色深了很多,可能是刚刚耕过的原因。”“噢,真够壮观的!”看到前面的防火道,田野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些,汪轶尘奇怪地望着他说:“咱们过去看看吧?”“走!”田野犹豫片刻之后,才下定决心,说出走的字。

两匹马很快就来到防火道边上,果然地面上的土是刚刚翻过的,颜色确实很深,绿色的和黄色的草都被扣在下面,地面上只能露出星星点点的草尖,大火肯定烧不起火。汪轶尘已经来过防火道多次,但仍然被那宏大的工程所感染,心想防火道是国家为百姓造的福,是边境居民生活和工作的重要保障,也是伟大祖国的象征。

汪轶尘带着田野在防火道上跳下马,见田野在不停的朝四外张望,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正北的方向,孩子般的脸上显露出严肃与庄重的表情,心里想此时的他,很可能正在心潮澎湃的设想假如遇到敌人该怎么办?假如就在此刻发生了武装冲突,又该怎么办?

汪轶尘见田野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心想最好不要打断他的思路,让他尽情的去发挥自己的想象吧,就牵着银白马独自朝边界的方向走去,同时在搜寻前方的界桩。对,界桩就在那儿,汪轶尘很快就看到前面的那根孤零零的水泥桩子,直立在防火道以北几十米外的地面上。

汪轶尘刚刚走出防火道,突然听到背后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就大吃一惊,急忙回过头观看,见田野骑在马上飞快地跑过来,红马在防火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随时都有摔倒的危险,汪轶尘只得对田野大声喊叫:“慢点跑,小心摔着。”还好,红马已经跑到汪轶尘的身边,还没等它站稳,田野就利索地的从马上跳下来。此时的田野像是变了个人,只见他的脸色惨白,两眼发直,显然是因为高度的紧张造成的,汪轶尘这才意识到刚才不应该把他一个人留在防火道上。

汪轶尘只得故作镇静地指着前方二、三十米外的界桩对田野说:“不能再往前走了,那儿就是界桩,前面就是祖国的边界线。”田野低着头两眼注视着对面的界桩,汪轶尘能感到他的胸口在剧烈地跳动,应该怎样对他安抚呢,想了想就像是在读教课文那样慢慢地说:“蒙古国那边是无人区,我们这儿是山的上方,是在居高临下的观察,就像在看我们的额仁诺尔一样,不会有问题的。”田野慢慢地抬起头,迅速地扫视着前方,表情在渐渐的平静下来,汪轶尘说:“把望远镜拿出来仔细观察、观察,看看边境上有没有什么情况。”田野没有说话,从挎在身上的盒子里掏出望远镜,举在眼前向边境的对面搜索,汪轶尘看到田野手中望远镜像是在微微地颤抖,便接过他的手中的马缰绳,帮他牵着坐骑,好让他专心致志的观察。

过了好一会儿,田野终于讲话了:“那边好像什么也没有啊。”然后用一支手托着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朝汪轶尘看了一眼,才小声地说:“刚才把我吓坏了,差点没往回跑。”汪轶尘淡淡地说:“这儿也没什么,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比你也强不了多少,刚才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防火道上,是我做的不好。”田野说:“我总是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朝我走来,怎么会那么紧张,可别讲出去啊。”“你不用担心,紧张是正常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伪装的比你好一些。”汪轶尘在一边讲,一边思考:田野为什么会如此的紧张呢?

由于政府和整个社会对边境形势过于紧张的宣染,使人们深切的感受到战争的威胁是真实的而且就在眼前,同时对边界的存在产生出强烈的恐惧感,在人们的头脑深处已经把中苏和中蒙边界等同于战争的边缘,视为战场的界限,就使初次来到边界的人,产生出极为紧张的情绪。同时,对于一名只有十七岁的年青人来说,保卫祖国的字面含意与在实际行动中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有巨大的差别,不论你在先前下过什么样的决心,在真正到达现场时都会有一个重新的适应过程,汪轶尘认为以上的两点就是田野产生紧张情绪的根源。

想到这里汪轶尘就对田野说:“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对今天的事情你自己也不必在意。”为了能让田野进一步放松心情,汪轶尘牵着银白马和红马,带着田野朝界桩走过去,在离边界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站住,然后说:“咱们就坐在这儿,守着边界线歇一会儿,你看怎么样?”汪轶尘牵着两匹马在离界桩不足一米的地方席地而坐,然后对田野说:“咱们就坐在祖国的边界线上,面对的是看不到的苏蒙大军一边聊天,一边观察,不是挺有意思的吗?”田野看着汪轶尘的样子,勉强的笑了笑,面对蒙古国的领土也小心的坐下。汪轶尘指着东北部的大黑山对他说:“你看到大黑山的山顶了吗,据说这一侧的山腰是我们的领土,山顶在蒙古国的境内,别看我们坐的地方能看到对面广大的领土,却暴露在大黑山的眼前。”田野抬起头在朝大黑山观望,这一次他的表情显得很沉稳,眯着眼睛说:“大黑山上有苏联的哨所吗?”“我想会有的,那儿的苏军肯定能看到我们,正在琢磨那两个家伙是干什么的,竟敢坐在边界线上?可我们并没有越过边境,他们拿我们也没有办法。”汪轶尘像是在对田野讲故事,但所讲的内容很可能是真实的。

过了一会儿,汪轶尘见田野已经恢复到常态,就对他说:“我们该回去了,观察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下午一点左右,汪轶尘和田野回到老二线的水井旁,老白马仍然在原地吃草,总共也没走出十几米远,看得出它是在抓紧时间喂饱自己的肚子,进一步验证了牲畜在入冬以前会给自己抓膘的论断。

两人给水箱灌满水,便沿着边防公路往返回,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回到二线的蒙古包。这一趟共走了七十多里地,由于速度较慢,在边界线逗留的时间也比较长,总共用了六个多小时。

由于行走的速度掌握的恰到好处,银白马在长途行走中基本上没出多少汗。

两个人撒开马,便扛起钐刀走下坡地准备去打草,田野笑着说:“我们上午去边境打仗,下午回来干活儿,倒是挺有意思的。”汪轶尘说:“这就叫‘亦兵亦牧’文武兼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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