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母亲节：陪母亲说说话
作者：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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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母亲节：陪母亲说说话
作者：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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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 母亲节：陪母亲说说话 记不清是2004年的三八妇女节还是母亲节了，妈妈的病已经已经进入深度脑萎缩，几乎谁都不认识了，但仍认识我这个不肖之子。那天晚上，好不容易才把妈妈哄着睡下，在床边陪着坐了很久我才离开。想想为孩子操劳了一生的母亲，我禁不住潸然泪下．．．．．．那晚，我失眠了，于是在电脑前坐下，和妈妈说说话。 我一直想接着和妈妈说说话的，可每每动笔就不能自己，始终不敢再写。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可以接着写下去。本想是一直写的，写写爸爸妈妈的这一辈子，也写写我和两个姐姐，也好让我们的孩子知道知道。 近来，我的确没什么精力写博，只好将以往的字再拿出来。于母亲节．．．．．．
亲爱的妈妈：您好！ 儿子知道，您现在已经不能如以前那样的和您的儿子用正常的思维交流了，您知道吗妈妈，我始终在心里流着泪。您好些了吗？您能听得懂儿子对您说的话吗？妈妈．．．．．．这么多年了，儿子一直在后悔，后悔一直没有和您好好的聊聊。其实，儿子有好多话要对您说啊！ 儿子心里知道，这么多年，没少惹您生气没让您少操心。儿子小的时候，您常说：“你呀你，整个儿一蔫儿淘！”儿子知道，小时候真没少给您好气儿受。 您还记得那年我悄悄的到建设兵团吗？也许那是当年最惹您生气的事了。您还在生气吗？ 那是1971年7月1日的晚上，我约了两个最要好的同学，陪着徒步走了一个多钟头的路，一直找到建设兵团来招兵的人。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去，我敢！”招兵的军人说：“你就是你们学校说的那个挺能歌善舞能写会画的同学？我们欢迎！好吧，就分你去团部机修连吧！”那晚我连夜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悄悄的流了好多的泪，把枕头都湿透了。 第二天一早，我背上书包就跑了，临出门的时候，儿子说：“妈，我走了……”您说：“知道了，早点回来。”妈，您还记得吗？ 儿子就这么走的。妈妈，您还记得吗？ 那天，几个同学掩护着儿子混杂在震天的锣鼓声和哭声中悄悄的登上了南下的列车，胸前别着一枚别人的黄色胸章。妈妈，您知道吗？儿子也一直在流着泪。只是，儿子没有哭出声来。打从小，您就说过：“再怎么委屈，也不能把声音哭出来。你是男子汉！知道吗？男子汉！”儿子还记得的妈妈。您说过的话，儿子都记得。就像是昨天您刚对儿子说过的。 儿子那天其实也挺伤心挺委屈的，没人来为儿子送行。 后来，儿子知道了，您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天。那时候，俩姐姐还都在农村插队……妈妈，对不起！真的，儿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天，是1971年7月2日。 那年，儿子十七岁。
妈妈，儿子一直想对您坦白一件事儿，早想对您说的，只是不敢，怕又惹您伤心。儿子说了，您会生气吗？ 您知道吗？儿子当年偷偷的跑了，还瞒着您偷偷的把户口给下了，然后就跑了，是为什么吗？ 其实您知道，学校那时是把儿子当作一个重点的动员对象的，儿子回来还挺得意的对您说了的，您还记得吧？记得您当时很不以为然的说：“老师和学校对你可真好啊……”我当时还挺得意的。后来我才明白了您的意思。 好了，儿子现在就向您坦白了吧！ 您也许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时，儿子其实一直挺恨您的。儿子当时离开家就是为了想离开您啊！儿子总想离开您远远的，您对儿子也太严厉了。儿子始终在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儿子如此严厉得近乎于苛刻呢？儿子总以为您不爱我。就因为儿子打小是个蔫儿淘，再不就是儿子一直是跟着奶奶的？那时，在儿子眼里，您只爱着俩姐姐……去建设兵团，其实就是为了躲避您啊！ 那时，儿子对自己说，这是个机会呀！我不要束缚，我要自由，就像鸟儿一样。 妈妈……儿子错了，真的！ 其实，儿子真正意识到错怪了您的时候，是几年以后了。
那是1974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儿子淘气淘上了树，结果，树枝断了，儿子就摔下来，把右手手腕给摔折了。团部卫生队的昆明知青给作了紧急处理，包上了石膏绷带。 那天晚上，儿子真的傻了。手折了……我一直不说话，就这么楞楞的呆坐着。手腕一直钻心的疼，一直疼到了心里。 那天晚上，也许是为了安慰我，我的班长，一个北京的大个子知青，一直陪着我，闷着头抽烟。后来，他打来了水，给我擦了脸，还给我洗了脚……后来，他不是还来过咱家看望过您嘛？您还记得吗？您给他包了顿饺子吃。 那时，儿子真的是什么念想都没了。连着三天我都没睡，睡不着。儿子实在不知道折了手的我，以后该怎么办？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的手始终不见有好转，木木的也动弹不得。露在石膏绷带外的几只手指黑黑的、皱皱的，只一层皮儿包着骨头。 有一天，团政治处的领导来看我，出乎意外的对我说：“你干脆回家去看看得了，别在这儿给耽搁了。你还年轻啊小子！”那领导是个东北人，是个难得的关心知青的好军人。妈妈，您知道吗？这个军人就是那年来招兵的人。我后来还向您说起过的。您还说：“儿子，怎么的也得好好的谢谢这位领导啊！能这么对你，不易啊！咱们又不是什么好出身。”我也只点点头。我还知道，您和爸爸还悄悄的商量了一宿，说怎么也得谢人家，可怎么谢呢？送东西？又有什么好送的呢？爸爸一生清正，不喑世事，否则当年也不会离开北京。最后，还是爸爸用他那一手有着极规范的颜体功底的字写了封龙飞凤舞的感谢信。唉！现在想来，那封信也许除了那字儿好看以外，之乎者也的人家没准儿还看不大明白呢！ 于是我坚持着用左手写了请病假回家治疗的申请报告，心急火燎的等着批准了，借了几十块钱就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那一路，其实我挺惨的。一个人拎着个瘪瘪的旅行包，里面只装了一小包茅烟（是专门想带给爸爸尝尝的）和两件换洗衣服，一条毛巾一支牙刷都裹着塞在杯子里。一路上我根本就没用过。以往回城，那可都是一帮人一块儿走，走一路是折腾一路。谁见了都得躲着不敢招惹。可就这一次，儿子一直蔫蔫的，也很孤独。心里老是觉着憋屈，酸酸的。车到广通，我下了汽车，一个人走到火车站。买了车票，就一人儿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等开车的时间。肚子饿了，也不敢去吃饭。儿子不敢去。一人儿拎着包，一只手还挂着，没空的手啊！后来，实在是饿急了，儿子就跑到一个卖柿子的挑子前蹲下，一口气儿吃了一大堆。那卖柿子的老乡还挺好，一个劲的说：“小伙子，这个不得吃太多，吃太多得要不得哦……”临了，我感激的对他说了声“谢”就走了。妈，他是个好人是吧？ 那次我回家也没敢跟谁说，就一人悄悄的回来了。到了家门口，我傻了，我没钥匙呀！于是就径直去了您的办公室。 记得那天您特忙，好象正跟谁布置工作吧？猛的一见我，您就扑上来，把儿子紧紧的抱住了，可您没注意到儿子的手啊！伤着的手被您碰着了，我本能的“哎呀”了一声。您这才发现我那只被厚厚的石膏绷带的包裹着的手，那石膏绷带也早就成了深灰色。记得您当时脸色大变，颤颤的问：“你……你的手……怎么了？”我眼圈儿红了，嗫嚅着说：“妈……您别生气，我的手摔折了……”妈妈，您累了吗？您还在听儿子絮絮叨叨的吗？其实，儿子也累了，心累。看着您现在这样儿，儿子心里酸着呐！俩姐姐都在外地，弟弟去美国也十几年了。就我在您跟前陪着您…… 妈妈，您歇着吧！儿子就在您床前坐着，陪您。 儿子还记得，您看见儿子那手的时候，呆呆的，您没哭……可在医院，您晕到了…… 医生把儿子手上厚厚的石膏绷带打开的时候，儿子的手上长了一层绿绿的霉。 妈妈，您睡吧！儿子也说不下去了……等儿子有空了再接着给您聊，好吗？
儿子手摔断的第二年，您来信说，要带我回北京医治手。于是我急急的请了假，就回来跟着您去了。 那时，儿子的手始终不能负重，手腕也因了那次的折断而不能再做九十度的弯曲，手背上的第三掌骨中段明显的高出，手腕关节处也不高不低的隆起一块。成都的医生说我是错过了治疗的时间，而且在云南时的处置也失当了。折断的第三掌骨属自然愈合，而实际上没有受到应有的治疗。记得您那时幽幽的说：“咱家已经够惨的了，可别让云南再毁了你啊！”对于我的手，爸爸从来不多过问，最多也只会叹息着说：“以后你怎么写字？”从小爸爸就教导着我练字，我也乐意。于是就在爸爸的教导下勤奋着，渐渐的，爸爸脸上开始有了笑意。 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着爸爸写字。爸爸幼时是读私塾出来的，写字是必修的功课之一。很多年以后，爸爸跟我说起，那时家里穷，没钱供他念书，可他就是天生的念书的料，结果那私塾先生找到家里，对爷爷说，“此子不念书，那可是天大的憾事。学费就免了吧！”于是爸爸就一直跟着这位私塾先生念书。好在爸爸也争气，他跟我说：“那时念书，怎么也觉得简单，似乎没什么能难得住的。尤其是后来学了数学，那是一种乐趣。一天不解它几十道数学题就觉得什么事都没做。其实数学很简单，没什么复杂的。”我知道，爸爸是在告诉我，数学其实并不难。谁叫我的数学一塌糊涂呢？其实，爸爸那时的私塾也没念几年，就只身出门去求学了。 妈妈，也许儿子太像您了。用现在的话说是，太偏重文了。 妈妈，如果您和爸爸早些告诉儿子家里的一些事，家里的一些历史，您和爸爸的一些身世，也许我就不会这么记恨您了。真的！ 2006-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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