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遇人】:(七)知白守黑
作者:散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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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遇人】:(七) 知白守黑 知白守黑泡沫艺术大师还没走出车站,远远的就看见母牛(牧牛人)在人群里。他一副斯坦人样子,鼻子高而尖,脸白而瘦,颧骨高耸,目光专注,显然等得心焦了。我大声喊他,老友拥抱,都有点动感情。 多年前,我们在同一所‘三线’军工厂工作,住在同一宿舍楼,他在厂篮球队打球,我在厂文工团拉琴,来往颇多。他打球极其冷静,甚至心不在焉,但相当有效。不过他更醉心于学画。我不时去看他的泼墨/指画,吃生鱼(他手捏挣扎扭动的鲫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那活物就慢慢顺着他细长的脖子滑入体内),一起闲扯。当时觉得母牛是奇才兼怪人。他的经历颇多。比如,他原来一米八三,现在却跟我差不多高了。是一场病(吃活鱼所致)使其收缩,以每年大概一公分的速度,十多年间缩到只有一米七(讲到此事,他颇恬然,并不留恋高度)。他一个‘大人’,生病不上班,却跟厂里家属子弟们打得火热,跟几个调皮捣蛋的小伙子,成了哥儿们。当然母牛是精神领袖,有些孩子潦倒进了监狱,他不断帮忙救济,至今还在惋惜关起来的是最聪明能干的青年,被世道所误。当年我忙于生计并没留意;现在回忆,才感到母牛天性率真,富于同情,和娃娃们才打得拢堆,可称人文情怀。母牛的罗曼史则无需多说了,才情加体貌,叫才女靓妹倾倒。 他把我安置在贵龙酒店,费用全包,说:你啥都不管,爱住多久住多久。他在贵阳地方,也可说是一位精神领袖,交接很多朋友,称他为师或哥,学画,讲艺术,习站桩,谈‘玄’。母牛兴趣广泛,博览群书。我们聊到凌晨2点,不时争论,我不耐烦母牛把我当成外国人作文化教育。牛哥精力充沛,男中音明亮厚实,滔滔不绝,半夜里声震屋宇,幸好也无人提意见。我俩都意会这样热烈辩论好,大家意见一致太乏味。我终于渐渐不支,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也不知他何时离开。第二天友人赵哥来访,带来上海世博会收藏品茅台一瓶,打开满屋芬芳。见如此好酒,难免贪心,我连喝几杯,居然醉了。当夜自己行施呕吐治疗法,稍好。之后接连两天无法正规进食,以喝粥维持,直到去凯里千户苗寨,在那里喝了两碗苗家米酒,才醒了茅台一梦。 久闻其父刘知白是已故山水画泼墨大师。母牛传承乃父,精研泼墨技艺,自号守黑。他带我去看老父故居。进门见小客厅内,一面墙用于作画。墙内置一大铁板,宣纸用磁铁固定在墙上。墨透过纸把一大片墙涂得漆黑。老人生前站在墙前,作起画来,了不知时辰。有时天晚母牛回家来,见父亲在黑暗中作画,并不开灯。问他,才意识到天已黑尽。家中兄妹十一个,多年来靠知白老人教画卖画为生----没店铺就在路边摆摊(不晓得路人廉价买去了多少妙品)。人生艰难,有时候家中无米,父亲出去借贷,走一大趟还是无钱买米,回家来却又提笔向墙做画。平日家里孩子在家玩闹,四下奔突,哪怕闹得天翻地覆,老爷子也悠然自得,画他的画,丝毫不受干扰。世事荒唐,艺术家放逐洗马河务农劳动几年。结果是放出了他的灵魂与大自然造物亲近,境界愈加出神入化,技法愈加炉火纯青。洗马河边,画家完成了评论界所谓的一次‘大变法’。放逐反倒成就了一代泼墨巨匠。 看知白作品,或恣肆汪洋奔放无忌,或心不在焉信笔而来,或童心喜悦拙朴稚趣,总把花草竹木,鸟兽鱼虫,尤其是黔地山水,乃至不知何物,都活灵活现淋漓尽致地展现于观者眼前,丰富多变气象万千,明里暗里有意无意,透出各种细枝末节,韵味无穷。笔墨之间尽由你去想象。我是越看越有趣,越看越爱。泼墨山水无疑与现代绘画相通,形式大于内容,自我表现重于外界描绘。同梵高相似,刘知白大半生贫困冷落,过世后才被世界发现。当然,梵高是个极端自我中心的孤独者,偏执狂加抑郁症,无法与人相交,渴望商业成功而一生不得,37岁死于贫病。而知白为人宽厚慷概,友人求画无比应允,养育子女11个,爱护后生,得享88岁天年。有识之士发见其人其画,大吃一惊:当今横流人欲,满地艺术泡沫之间,还有刘知白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大师!刘知白是上帝给人间的一份厚礼,画痴画仙,不过如此。 母牛守黑画泼墨,也继承知白的大度随缘。他送我几幅画,由我自选,说:都在人间,拿到美国去也在人间。之后陪我游花溪,与北大同学聚会,观赏隐文化(令我大吃一惊),去西江苗寨,寻洗马河旧地,看苗妹,喝米酒,吃酸汤鱼,摄影贵州山水,等等。 201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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