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原】:第二十三章 以狼试枪;第二十四章 脱坯建房 作者:原元


 

【我的草原】:

第二十三章 以狼试枪

由于苏联政府曾多次公开叫嚣要大规模入侵中国,并扬言在三天内就可占领北京,据此,中国政府不得不做出相应的准备。根据历史的记载,苏军一旦发动战争,入侵的路线很可能会重复抗战后期进入中国大陆所走过的道路,即中蒙边境地区的东段,也就是汪轶尘他们居住的地方,因此,这一地区的边境形势也在日趋紧张。为加强国防军事的力量,随时准备抗击入侵之敌,中国政府决定加强民兵队伍的建设,为边境地区的武装民兵发放武器弹药,让他们可以随时投入保卫边疆的战斗。

政府为武装民兵配备的是“56”式半自动步枪,及每人100发子弹。“56”式半自动步枪,即1956年式半自动步枪,简称“56”半,是苏联SKS半自动卡宾枪的仿制品,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支制式列装的半自动步枪,同56式班用机枪、56式自动步枪统称为56式枪族。“56”式半自动步枪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作战部队近年列装的常规武器,使用的子弹为7.62毫米,弹夹中可装十发子弹,也就是说可以连续击发十枪,杀伤力是比较强的。

发放与作战部队相同的武器,并为每支步枪配备一百发子弹,应该说对武装民兵的工作已经相当重视,而且配备的武器制式也非常高,是全民皆兵的示范。同时上级领导也为此做出明确的规定,即发放的战备子弹只能用于战场,平时绝对不能动用。好在“7.62毫米的子弹在边境地区到处都有,汪轶尘同大多数武装民兵一样,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寻找到适量的可供自己平时使用的子弹。

阿斯楞和汪轶尘两位武装民兵,对边境的日常巡逻工作非常重视,才到达二线哨所三天,就已经在外巡逻两次,第一次是沿着边防公路走到边防站的附近,第二次是穿过防火道,直达祖国的边境线,在界桩附近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以后才离开的,这让汪轶尘感到非常激动,回蒙古包后仍是兴奋不已,直到当晚入睡前还不能平静。

第二天,阿斯楞和汪轶尘没有巡逻计划,准备让人和马都休整一天。

上午,汪轶尘把半自动步枪拿出来,先用抹布把枪的外表仔细擦拭一遍,然后卸下枪栓,取出通条把枪膛通过几遍,见里里外外都一尘不染,才把拆下的枪栓又仔细擦了一遍,认为没有问题以后,才重新放好。

阿斯楞见汪轶尘在认真地擦拭枪支,也把自己的半自动步枪拿出来一面卸下枪栓,一面对汪轶尘说:“小汪,准备打枪啊?”汪轶尘说:“在边境线地区站岗巡逻,当然要做好打枪的准备,说不定这仗就让咱们俩给碰上呢,到时候连子弹都打不出去,丢人现眼倒是小事,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可不得了。再说这支枪发给以后,除了训练以外,还没有打过一发子弹呢,擦干净也好用用啊,而且枪支本来就应该隔三差五的擦几遍。”阿斯楞说:“打仗可别让咱俩给碰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现在的边境就真的有那么悬吗?”汪轶尘说:“悬不悬的,倒说不清楚,既然枪发下来了,而且发得还是这么好的武器,就能说明边境的情况非常紧张。”阿斯楞说:“听说咱们的枪,同边防站的军人现使用的枪,是一样的?”汪轶尘说:“对呀,部队现在使用的枪就是‘56’式半自动步枪,而且也是这一两年才配备的,更能说明当前对民兵工作的重视程度。”然后就拍着半自动步枪,骄傲地说:“这家伙可以连发十枪,杀伤力不弱啊。”阿斯楞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边认真地擦着枪,一边说:“枪倒是应该多擦擦,多试试,我的枪也从来没打过,哎,你的枪法怎么样,上次训练时打了多少环?”“上次训练,我参加的是第二期,三枪打了29环。”“那么厉害,我才打了9环,比你少了20环,你是怎么打的?看来我得多练练才行。”阿斯楞略感惊讶地说。

“打29环,算不了什么,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射击队的训练,当时用的是小口径步枪,实际上跟咱们现在的‘56’式步枪,也没多大的区别,只是子弹的口径要小得多,当然杀伤力也差得多,那种枪主要是用于体育比赛的,不过,瞄准和射击的方式都是一样的,过去练过自然会打得准一些。”阿斯楞问:“听说知青的成绩都比牧民的强,这么说你们都是在学校练过的?”“知青也不一样,也有三枪打十来环的,在学校练过射击的没几个,整体成绩比牧民好一些,可能是对射击的认识和理解要透彻些。”汪轶尘见阿斯楞在认真地听,就接着说:“打枪除了眼睛要好以外,更主要是能稳住枪,就像套马那样,在出手的时候一定要稳得住,也就是在扣动板击时,枪不能动。”阿斯楞说:“对了,我就是稳不住枪,扣动板机的时候手枪还在晃,连自己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所以三枪当中有一枪就脱了靶,另外的两枪打得也不好,一枪是四环,另一枪是五环,不过我在牧民当中还算是好的,三枪都脱靶的为数也不少。”汪轶尘说:“要真是这样,打仗的时候就会吃大亏,你打不到敌人,手中的枪就没用,而且只剩下挨打的份,就跟没有武器一样,那怎么打仗啊?”“这么说,在没事的时候,咱们就应该多练练瞄准和射击,有机会还要试试枪,不过,放空枪太可惜子弹了。”阿斯楞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你有多余的子弹吗?”“有十来发”汪轶尘没敢说出真话。

“我也有几发,过几天咱们就找机会试试枪吧。”汪轶尘说:“好呀!”到了下午,汪轶尘觉得无事可做,就把望远镜拿出来,站在二线的蒙古包外,对着额仁诺尔进行观察,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几天前曾在诺尔里见到的那匹狼,就回到蒙古包对阿斯楞说:“明天咱俩就到额仁诺尔去走一趟,找找那匹狼怎么样?假如能碰上,正好用它试试枪,不是一举两得吗?”“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会儿就去练瞄准,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阿斯楞显得十分兴奋。

第三天早晨,喝完茶,两人就牵回马准备去打狼。

在二线才住了几天,蒙古包的外面的情况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新冒出的青草都长得飞快,四外的颜色眼看着就由原来的暗黄色,变成现在的嫩绿色,看上去特别的养眼。两匹马每天晚间撒出去,就只知道低着头在原地吃草,从来也不往远处走。这两天更痛快,干脆连撒马绳也不用了,只是在睡觉以前用马绊子放出去,就算是完事,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时,推开包门向外面一看,最多也没有走出三、四十米的距离。

今天早晨起来,同前两天的情况基本一样,两匹马照样没走出多远,都站在蒙古包前不远的地方休息,银白马总共才走出三十多米,红马虽然走得要稍远一些,也只比银白马多走出二十几米。

春天的马,在吃过青草以后胖得特别快,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这不,两匹的外观都有了较大的变化。

两位在二线站岗的武装民兵,朝各自的坐骑走去,汪轶尘走到离银白马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就发现银白马似乎又长胖了,怎么看都觉得屁股上的肉要比前两天圆了些,正想准备发表感慨,却听到走到红马身边的阿斯楞在回过头说:“小汪,我的红马像是又胖了。”“是吗?我的银白马好像是瘦了。”汪轶尘在同阿斯楞说相反的话。

“我才不信呢,过会儿让它们站在一起,就能看清楚了。”阿斯楞边说边蹲下身子,给红马解开戴在脚上的绊子。

牵银白马的汪轶尘,面对牵红马走过来的阿斯楞,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好与阿斯楞和他牵的红马处在同一条直线上,恰巧是三点一线。阿斯楞壮实的身体虽然把红马的身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但红马那宽大的肚子还是从阿斯楞身体的两侧显露出来。

这才住了几天的功夫,红马的肚子就吃得这么大,汪轶尘惊奇的向左右两侧各迈出一步,才看到红马的整个身形,好家伙,它的肚子确实太大了,但毛色却非常好,全身上下都是油光锃亮的,肯定胖了不少。

阿斯楞见汪轶尘牵着银白马在前面等他,就兴奋地说:“你的银白马胖得更快,屁股差不多都圆了。”汪轶尘没有回答阿斯楞的话,却在继续盯着走来的红马,然后又看了看银白马的肚子,心想红马确实胖得挺快,只是肚子吃得太大,一点也不像自己的银白马,屁股上的肉虽然长出不少,但肚子仍旧是紧紧的。

阿斯楞发觉汪轶尘一直在注视两匹马的肚子,也分别看了看两匹马的外观,这才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忙说:“小汪,我的红马是不是肚子太大了,跟你的银白马一比,好像大出不少,看来还得向你学习,每天再多拴一会儿时间。”“拴马可不能心疼,我的体会是马越拴就越好。”汪轶尘自信地说。

“那好,从今以后你怎么拴银白马,我就跟着怎么拴红马,不能让它的肚子再大了,要不然就太难看了。”阿斯楞摇着头说。

两匹马的精神状态都很好,虽然被拴在车边,但两眼都在不停朝四外张望,两耳也立得直直的,四条腿还在不停地踏着地面,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在等待发泄的机会。

阿斯楞和汪轶尘全副武装地骑上马,直接朝西南方向走去,在阿斯楞的带领下很快就走下坡地进入额仁诺尔,下面的地面还真是挺软的,没走出多远,迎面出现的便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子,虽然都没有水,但到底哪个泡子能走过去,哪个泡子根本就不能走,阿斯楞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在接连绕过几个泡子以后,已经废了不少的时间,就对汪轶尘说:“额仁诺尔还真不好走,咱们还是调头回去,绕着点走吧。”说罢,阿斯楞就带着汪轶尘改变行走的路线,朝东南方向的坡地走去,看来是准备回到额仁的东沿再重新往南走,在到达缓坡附近以后再往西走。

两人回到诺尔的东沿后默默地走了一阵,汪轶尘觉得这种走法也有问题,就对阿斯楞说:“到额仁诺尔的南坡去走也不好,不仅看不到东西,反而是自己的目标太大,很容易早早的就被狼看到,还是改改路线吧。”阿斯楞也觉得这样走有问题,就朝额仁诺尔看了看,然后说:“对了,我们还是返回额仁诺尔,到查干和勃上面走吧。”汪轶尘想:看来做什么事都不简单,没有制定完整的计划就开始行动,只能像现在这样边走边修改路线,简直就是在四处碰壁,看来今天想打到狼,应该是没什么戏了,或许刚才的变动就已经被狼发现了,这会儿早就调头走了。

查干和勃是一条东西走向带状的狭长高地,像玉带一般横贯在东额仁中间的地带,虽然高出地面不是很多,却把整个东额仁从中一切为二,分为南北两个部分。诺尔的南半部占到东额仁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北半部显然要窄小一些,占有的面积不足三分之一。南半部的中间地带有两个很大的泡子,几乎把所有的面积都给填满了,而北半部是由数不清的小泡子组成的。

泡子内的地面都十分平坦,在这个季节看上去大都是黑色的,泡子的边缘地带是由高低起伏,坑洼不平的土质构成的,而且是杂草丛生,形成错综复杂的地势,因此,也就成为各种动物的藏身之地。

两人确定了最终的行走路线后,阿斯楞就带着汪轶尘重新向西北方向走去,在绕过几个小泡子后,开始调头往北走。汪轶尘还在边走边想,觉得今天的事干得有些窝囊,虽说额仁诺尔的地势非常复杂,但也不至于光是选择路线就接连改了三次,多少都有种出师不利的意思,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打狼的行动本身就不是能轻易成功,哪能出击一次就能有收获呢。阿斯楞对此却表现的不以为然,情绪好像没有任何改变,走出的时间不算太长,就指着前方诺尔中的一片绿色的高地说:“那上面就是查干和勃,由那儿一直往西走,就能到达东额仁的最西端,也就是你们六组冬天住过的地方。”汪轶尘说:“西边的查干和勃我还比较熟悉,这边却从未来过。”阿斯楞说:“没问题,今天走过一次,以后就会很清楚了。”两人边说边走,没过多久,在经过一片洼地以后,就开始朝坡上走去,随后就踏上查干和勃。前面已经多次讲过,查干和勃是条横贯额仁诺尔的高地,一般的宽度大约在五、六十米左右,最窄的地方也有二十多米宽,由诺尔的最东头笔直的向西延伸,直到东额仁的最西端。查干和勃的地面十分平坦,南北两侧的边缘处大都是圆弧的形状。高地上新长出的绿草已经有三寸多高,密密麻麻的都是翠绿的颜色,比起二线门前长出的青草还要更好一些,看上去显得十分喜人。除了在坡地的边缘地带,还残留着高矮不齐的零星杂草以外,往年留下的陈草此时基本上都看不到了,与记忆中的情景似乎有很大的区别。

坡地上的视野异常宽阔,走在上面既可居高临下看到东西两端很远的地方,也能把诺尔里南北两侧的泡子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向南侧观看时,能把两个大泡子的情况和泡子南面大缓坡上的物体尽收眼底。汪轶尘想走这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假如附近有狼出现,也能看得比较真切,不过,从早晨出来,直到这会儿进入正轨,应该说今天的希望已经不大了。

在汪轶尘的记忆中,额仁诺尔的土地以及上面的草,多少都有些像北京中山公园的五色土,在一年四季当中都是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不同类型和品种的草,把不同的色彩交织在一起,组成五彩斑斓的颜色,构成额仁诺尔与众不同的特点,不论是在什么季节来到这里,看到的都是美丽壮观的景色。但由于去冬今春在受到严重自然灾害的侵袭后,此时出现在汪轶尘面前的只剩下唯一的青翠的绿色,根本就看不到其它的色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特点。

汪轶尘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地问:“额仁诺尔,还能恢复往年那种五颜六色的特点吗?”阿斯楞很有把握地说:“没问题,再过两个月,就能和往年一样了,只是今年冬天别把草吃得太狠就行。”汪轶尘问:“你的意思是让牲畜晚一些进入额仁诺尔?”“对!”阿斯楞忽然停住话语,只见他的眼睛闪出光芒,用手指着北面的泡子说:“你看那儿有一只很大的狐狸。”汪轶尘顺着阿斯楞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几十米外的一个泡子中,有条金黄色的狐狸,正在不慌不忙的往北走。

汪轶尘惊奇地说:“这家伙根本就没把咱俩放在眼里,还在不慌不忙地走,就像是在故意挑衅。”阿斯楞却淡淡地说:“它知道你不可能进入泡子去追赶它,所以它就不怕。”汪轶尘说:“咱们还真是对它没有办法,用枪也打不着,只能看着眼馋,就随它走吧,咱们还得去找狼呢。”阿斯楞感叹地说:“瞧那狐狸长得好胖啊!”“是啊,春天的狐狸身上就发出红色,一定很胖。”汪轶尘想狐狸肯定是吃足了牲畜的尸体,才会这么胖的。

“你对狐狸还有了解?”阿斯楞颇有兴趣地问。

“去年秋天,我跟郭有林的大车拉了一个多月的草,他家的那几条狗,每天都跟着大车一起走,一路走一路抓狐狸,几条狗还真有些本事,也不用人参与,更不用出面指挥,只要远远的看到有狐狸,它们就会自己去追赶,在拉草的那一个多月,他们家的几条狗竟然抓到四只狐狸,所以才了解到一些狐狸的事。”“郭有林家的狗那么厉害,能自己抓狐狸?”阿斯楞惊讶地问。

“他家的那条黄母狗是最棒的,也就是我们家的大白狗和黄狗的母亲。黄母狗每次都是最早发现狐狸的,然后就带着几条狗一起去追,郭有林在大车上看到它们去追赶狐狸以后,就高高地站在车上‘啾、啾’的高喊,像是在发布命令,让他的狗去继续追赶。”阿斯楞听得像是入了神,笑着说:“还挺有意思的。”汪轶尘又接着讲:“几条狗的本事还真大,速度也特别快,在一般的情况下最多也跑不出一、两地,就能把狐狸咬住。”阿斯楞疑惑地问:“那么快就能咬住狐狸?”汪轶尘说:“差不多每次都是这样,失手的时候并不多。”阿斯楞很感兴趣地说:“挺有意思的,你接着讲。”“在一般的情况下,郭有林见到几条狗追得差不多了,就跳下车卸下一匹拉套的马,铲骑着跑过去把战利品拿回来,然后当场扒掉狐狸皮,整个过程就这么简单,走一趟活儿,既完拉成草的任务,又打到狐狸,何乐而不为啊。”汪轶尘把自己看到的情况都讲了出来。

阿斯楞已经听得傻了眼,愣了一会儿才说:“他家的黄狗那么棒,你们家的大白狗怎么样,听说下夜特别好?”“是啊,大白狗下夜特别好,自从它长大后,就再也没有狼敢靠近我们的浩特,给羊群下夜就特别省事。”阿斯楞说:“白狗的情况我们都听说过,家里有几条好狗,下夜就特别容易,所以说狗是牧人最好的伙伴。”汪轶尘又接着说:“白狗最大的特点是打架特别厉害,现在队里所有的狗没有敢正眼瞧它的,它想去哪儿就能去那儿。”阿斯楞说:“是这么回事,你们住在六组,我住在一组,离得很远吧,却看到过白狗和黄狗曾经在我们那儿走过,而且谁也不拦它们。”“白狗也有差的地方,就是个头太大,太壮、也太胖,跑得就不可能太快,不过黄狗的速度还可以,只要它们俩能相互配合,打猎的时候就应该有收获。”汪轶尘津津有味的讲述着两条大狗的情况。

“白狗长得有点像狼,它的父亲是谁?”阿斯楞问。

“白狗的父亲应该是老包家的大灰狗,其实白狗长得更像是白熊。”汪轶尘笑呵呵地说。

“噢,大白狗原来是老包家那条大灰狗的后代,怪不得会那么厉害,我见到过白狗同时和几条狗一起打架,它三下、两下的就把所有的狗都打败了,假如让它去咬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阿斯楞问。

队里的人大都知道郭有林家的黄母狗,是巴根阿玛家黑獒的后代,而老包是打狼的专业户,他家的灰狗又是那几条狗当中最能咬狼的,所以我们的匹格和契卡应该是打狼的好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白狗除了下夜特别好,打架非常厉害以外,还不能证明它能咬狼。汪轶尘只得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也没时间带它们出去打狼啊。”说着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查干和勃的中部,阿斯楞在跟汪轶尘聊天的同时,眼睛总是在不停的观察周围的情况,这是牧民们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汪轶尘也打起精神,两眼不时的在朝四外观望,不过,到现在为止除了见到那只狐狸以外,走了一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随后,两个人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已经接近东额仁的最西部,当然也没有看到有任何猎物。汪轶尘有些丧气地说:“看来今天没什么希望了,还是过几天再来一趟吧。”阿斯楞说:“看来今天行走的路线没有选好,在额仁诺尔的东沿就来回走了几趟,不仅耽误了时间,而且我们的行踪很可能被狼发现了,所以就见不到狼了。”汪轶尘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下一次,我们应该早些出发,然后直上查干和勃,在行走的过程中也不能像今天这样,一直在大声的聊天。”阿斯楞说:“对,今天就算是来额仁诺尔熟悉地形的,也算是巡逻吧。”汪轶尘说:“不管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是有收获的,要不就此打道回府吧?”

两天后的早晨,汪轶尘和阿斯楞再次早早的收拾停当,全副武装的出发了。

这一次,两人的目标十分明确,骑上马后就直奔查干和勃,在行走中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一直在静悄悄的前进,半个多小时以后就走到查干和勃的中部。

汪轶尘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朝四外观望,虽然一直没有发现情况,但心中却在想今天应该能有所收获,但愿碰上的还是那匹狼。

阿斯楞似乎也很有信心,一路上虽是一言不发,却能看出有很高的兴致,时不时的还用眼色与汪轶尘交流。两人走着走着,阿斯楞的乘骑忽然降低了的速度,然后指着左前方对汪轶尘小声地说:“小汪,注意,泡子边上有狼在走动。”汪轶尘顺着阿斯楞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在泡子的南沿有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由东向西不紧不慢地走着,泡子的颜色虽然也是黑灰色的,但要比狼的颜色稍浅一些,由于离得并不是太远,看得还算比较真切。

汪轶尘和阿斯楞同时勒住坐骑,但是谁也没有行动,都站在原地盯住对面的那匹狼,看样子个头不小,应该是匹凶恶的狼。

汪轶尘向阿斯楞低声地问:“上次见到的骨头架子是在那儿的附近吗?”“就在它的西边,看样子它就是要到那儿去。”阿斯楞小声地说。

走在泡子沿上的狼,突然改变了行走的方向,扭转身朝坡上走去,速度在明显的加快,像是要离去的样子。汪轶尘想难道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它发现了?阿斯楞像是有些急了,在马上急切的对汪轶尘说:“趁它往坡上走,咱们快下马,不能让它发现咱们。”随即就侧转身,轻轻地落在地上。

汪轶尘也在迅速地甩镫离鞍下马,正好看到那匹狼在一边向南走,一边还在回过头向北面张望。随后就看到那狼几步一回头的继续在往坡上行走,然后又突然停下脚步,扭转身抬起头,在仔细的朝北面的坡下观看。

汪轶尘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正准备牵着马往北走几步,想躲到坡下去,阿斯楞却说:“现在不能动,一动就会被它发现的。”原来那个家伙突然改变行走的方向,爬上坡顶是为了观察到更多的情况,以便决定下一步的去向。汪轶尘想这个对手还真是个狡猾的东西,只得闭住气,一动也不敢动的,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的一举一动。此时一旦被狼发现,或者让它感到有人在跟踪,就会立即改变方向,而一去不返。假如狼在经过周密的考查后,没有感到存在危险的迹象,就会继续在那一带活动。

对面的狼仍旧站在原地向北张望,前后大约维持了两分多钟的时间,终于开始向坡下走去,然后又朝西北方向行走,很快就进入泡子,随后就不慌不忙的沿着泡子的边缘一直往西走,不一会儿就看不到它的去向。

阿斯楞对汪轶尘说:“快上马跟着它往西走。”两人骑上马不声不响的扬着头,在一边往南看,一边向西慢慢地走。汪轶尘的银白马和阿斯楞的红马配合得很好,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大约在走出二、三百米的距离后,终于在泡子的南沿看到有个较大的物体,阿斯楞小声说:“狼就是那儿,跟上次见到的一样,还在里面吃东西。”汪轶尘也看到那个黑色的物体,正是他们在上次巡逻时看到的位置,就对阿斯楞说:“咱们现在就下马,悄悄地靠过去,然后用枪打。”两人轻轻地跳下坐骑,用绊子把马撒开,汪轶尘在临走前,给银白马摘下嚼子,习惯的对它说:“好好的吃会儿额仁的青草,打完狼就过来接你。”为尽量减少身体暴露的部分,以免被狼发现,汪轶尘和阿斯楞就转到坡地的北侧,一边行走,一边在朝南面的黑点观望。黑色的物体已经看得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够确定是个大牲畜的骨头架子,一匹灰色的狼正里面在啃食剩余的肉,与上次在巡逻时用望远镜见到的情景基本一致。

诺尔里的地面总的来讲还算是比较平坦,因此,只有狐狸和沙狐等小型动物才有可能在泡子的边缘地带打洞,而不会有狼这样大型野兽的洞,所以,对面的狼应该是在经过长途跋涉以后过来的。汪轶尘想也许前天它根本就没有过来,很可能是在上次来过以后,直到今天才过来的。这么说这家伙跟自己还是有些缘分的,这个缘分就是会死在自己的枪口下。

汪轶尘和阿斯楞还在小心翼翼的向西行走,准备跟狼靠得更近一些,此时,对面的狼已经看得很清楚,是一匹黑灰色的大狼。

脚下的坡地既是两位猎人最好的射击点,同时还具有不错的隐蔽功能,汪轶尘和阿斯楞一直在沿着坡地的北侧慢慢的向西行走,让眼睛的视线恰好能看到狼所在的位置,而身体却暴露得最好。对面的狼只有在非常认真的向这边观察时,才有可能发现两人的活动。汪轶尘和阿斯楞虽然是处在上风口的位置,但今天的天气很好,连一点北风也没有,狼也就无法嗅到在百米之外有人的气息,就这样两个人一直在暗中向狼靠近,而狼却露在明处。

此时的狼还在专心致志的啃骨头,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发现有猎人正在盯着它。

汪轶尘和阿斯楞又向西走出一百来米,与狼所在的位置几乎形成直角的关系,这里应该是距它最近的所在,也是最佳的射击位置。

汪轶尘对阿斯楞低声说:“我们俩低着身子爬到坡上去,到那儿再对它射击。”阿斯楞点点头说:“我照你的样子做。”汪轶尘摘下斜挎在背上的半自动步枪,用右手提着枪,然后弯下身体用左手支撑着地面,同时左腿的外侧也支在地面上,以半匍匐的方式向前爬行。两人向南爬出十几米远的距离,就到了坡地的中央地带,汪轶尘卧在地上,回过头朝阿斯楞看了一眼,见他也跟了上来,两个人就肩并肩的卧在一起。

对面的狼还在专心地啃骨头,两名猎手离它只有一百来米的距离,看得出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已是大难临头。

汪轶尘和阿斯楞把枪托在手中,准备采用标准的卧姿射击,把标尺定在百米的位置,然后对阿斯楞说:“你来打吧,有把握吗?”阿斯楞摇着头说:“还是你打吧,我可没把握。”汪轶尘说:“这样吧,我数一、二,数到二的时候,咱们同时射击。”“好,就这样。”汪轶尘拉开枪栓,一粒子弹顶上枪膛,放开保险,三点成一线,枪口对准狼的胸膛,屏住气,在小声地数:“一、二”当数到二的时候,呼出一口气,同时扣动板机。

“砰、砰”的两声枪响,顿时击破草原的宁静。

当汪轶尘抬起头时,清楚地看到对面的狼向上弹了一下,紧接着便栽倒在地,随后就再也不动了。

阿斯楞在兴奋地喊叫:“打中了,打中了”,停顿片刻,又扭转头对汪轶尘说:“那枪是你打的,10环,对了,叫什么,应该是‘百步穿杨’吧,不过,我打的那一枪,也不知会飞到哪儿去了?”阿斯楞说的是真话,汪轶尘在百米之内用卧姿射击,打固定不动的狼应该能做到弹不虚发,这是在学校打小口径步枪时练出的本领。

两人兴高采烈的朝死狼的位置走过去,没走出多远,脚下就被一个干沽的水泡子拦住去路。汪轶尘和阿斯楞只得用脚试探着向前挪步,最终还是返回身从泡子的西沿绕过去,这一绕就多走出大半里地。

黑点是匹成年马的骨头架子,可能是春天队里派人来剥皮时不小心漏掉的,至今骨头上还剩有残余的腐肉,便招来了该死的狼。

大灰狼卧在骨头架子的胸腔内,胸口上有个明显的弹洞,黑红色的血顺着洞口流了不少,已死去多时。

阿斯楞拿出蒙古刀,两人很快剥掉狼皮,拿在手中从泡子的东侧绕过去,朝一里多地以外正在吃草的坐骑走去。

这是汪轶尘有生以来第一次亲手击毙的狼。

在此后的一个月内,汪轶尘和阿斯楞在二线的工作和生活过得井井有条,津津有味。

在工作上,汪轶尘跟随阿斯楞由不同的地点出发,见到另外的三个界桩,基本上熟悉了境内的地形地貌。

在生活上两人每天继续着拴马和养马的活动,隔几天就要给马洗一次澡。银白马每天吃着新鲜的草,每隔一两天就要驮着主人走六、七十里的路,去巡视祖国的边境线,同时出一身的透汗。很快,银白马在大量消耗体能的同时还是在不断的长胖,而且长出的肉也格外的瓷实。

时间过得真快,三十天的二线生活就要结束了,当汪轶尘在准备离开二线时,银白马屁股上的肉已经基本长满,而肚皮的大小却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收得紧紧的,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

经过一个月在二线的工作和生活,汪轶尘已经全面了解到边界地区的实际状况,真正实现了保卫边疆的愿望。在此后的日子里,虽然两国的边境形势还在日趋紧张,但汪轶尘的心情却平静了许多,深信居住在边境线两侧的人民并不希望打仗,同时也不需要战争。

 

第二十四章 脱坯建房

1967年11月底,和汪轶尘一同来生产队来的知青共有20人,虽然都是出自同一学校的校友,但年级的差别却很大,既有应届的高中毕业生,也有当年才进入校门的初中生,因此,年龄的差别就极为悬殊,年岁最大的与年龄最小相比,竟相差七年有余。知青们在来到草原进入生产队以后,当即就被分到五个牧业小组,住进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蒙古包,随即就与牧民打成一片,开始在草原的生活和工作。

在第二年的夏天,也就是1968年的8月份,从北京又来了第二批知青,分到队里的有15个人。这样,两批知青加在一起,就形成多达35人的知青队伍。第二批知青在到达以后,因为有前一批知青打下的基础,新到的知青就直接分入各个牧业小组,住进老知青的蒙古包,立即进入生产劳动的行列。

内蒙草原地广人稀,生产队的各个牧业小组居住得非常分散,组与组之间的住地往往离得都很远。因此,在通常的情况下,知青们只能见到本组的社员,与其它各组的人员基本上没有见面的机会,同样,各组之间的知青能见到一面的机会则更少一些,所以,同在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在一年当中连一面也没有见过的现象,也是极为普遍的,也就是说在知青当中,基本不具备进行相互学习和交流的机会。只有在每年的夏、秋两季,当生产队的基本建设工作大规模的开展起来,部分知青在离开牧业生产战线以后,参与到基本建设的队伍中,才有机会集中在一起共同生活和工作。而继续留在牧业生产战线的知青,只能把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融入到游牧民族的生活和工作中,仍然得不到与其他知青见面的机会,无法进行相互间的交流和学习。

1968年的初夏,以孙世杰为首的五名知青,被安排到距公社所在地南面三十多里以外的农场,从事农作物的种植和打井等工作,虽然在当年入冬之前,都返回到各自的牧业组,但他们却是最早离开牧业生产,从事集体劳动的知青。

1969年初,在上级领导的倡导和要求下,生产队决定继续加大农耕工作的力度,将地处公社南面,位置比较偏僻的农业种植基地,搬到距队部以北30里外的呼机勒孟河。新的农业基地所在的地理位置极佳,是由队部通往秋、冬季营盘的必经之地,随后就成为人来人往的宝地,不仅能使农场的工作得到极大的改善和发展,同时也使知青与牧民之间,知青与知青之间的交往陡然增长。

就在当年的初夏之际,生产队就开始在未来的呼机勒孟河农场,进行房屋建造等相关的基本建设工作,随后便有几名知青被派往农场筹备农耕作业的开展,成为新农场最初的成员。在进入秋季以后,又有一部分知青集中在一起,投入到打草和拉草等非牧业生产的工作项目,过着小集体的生活。此时,仍旧留在蒙古包继续从事牧业生产劳动的知青已为数不多。直到进入深秋的季节,当所有的基本建设项目和打草拉草的工作全部结束以后,知青们又重新回到各自的蒙古包,四、五个人住地一起,守着羊群过冬。

从最初两年的情景看,每到冬季,知青们就回到各自的牧业小组,共同守着包里的羊群过日子。到了春季,就全力投入到接羔大忙的工作,算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期。等到夏秋两季,在基本建设工作展开以后,又纷纷离开蒙古包走出牧业小组,加入到基本建设项目的劳动中,集中在一起生活和工作。

1970年的初春,几名善长舞蹈表演的知青突发奇想,重操旧业,利用放牧的间歇期带领牧民的子女,组成具有草原特色的乌兰牧骑宣传队,活跃在各个牧业小组中,一时间效果突出,名声大噪,受到社员的一致好评。

时光进入到1970年的夏季,也就是知青来到生产队的第三个年头,基本建设工作再度大规模的兴起。首当其冲的项目是扩大农业生产基地,加大农作物的耕种面积,其次是为生产队建造房屋,开展土木建筑工程。自此,部分知青开始长期居住在呼机勒孟河农场从事农耕作业,直到入冬后也没有离开。同时,另一部分知青则集中在队部的附近,投入到建造小学校的土木工程当中,于是在农场和队部两地,同时形成以知青为主的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由于部分知青的聚集,呼机勒孟河农场顿时变得人丁兴旺,热闹非常,成为知青和牧民行走在南北两地之间必经的歇息地,同时,也成为日后一部分知青,在完全脱离牧业生产劳动以后,集中在一起生活和工作的基地。

同样以知青为主体的基本建设队伍,驻扎在队部的附近,也使那里成为人来人往,最热闹的地方。当汪轶尘带着他的银白马,结束了在二线的站岗巡逻工作,返回夏季营盘以后,也随即加入到基建队的队伍中,由于银白马的出现又使那里成为队内的小型赛马场,把知青的业余生活和大家对马匹的热爱程度,提升到一个新的档次。

六月初,银白马以最好的状态和主人汪轶尘一同离开二线,回到地处夏季营盘的蒙古包,随后就将投入到基本建设的工作中。

第二天下午,汪轶尘骑着银白马独自来到骟马群,想把银白马放回马群,让它休息一段时间。四点来钟,马群中空无一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过马群的汪轶尘,最想要见的竟然是银白马的外甥,那匹可爱的小红马,便独自一人兴味盎然的在马群中转来转去,迫切的希望能够早些看到小家伙那可爱的尊容。

要想找到小红马,首先要先找到是它的母亲,马群中最棒的杆子马,也就是银白马的姐姐:其貌不扬的罗锅青白马。汪轶尘在马群中不紧不慢的搜索,这才注意到大多数的马匹,到现在还没有胖起来,其中一些较瘦的马,连身上的冬毛还没有脱落干净,就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坐骑银白马,见其全身上下都是油光锃亮的,与马群中绝大部分的马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立刻就改变主意,决定先不让银白马回到马群,而是把它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再共同过一段时间。

汪轶尘注意到地面上的青草,虽然已经长到一寸来高,但马群里的马却没能立即就胖起来,看来这里青草长出的时间要比额仁诺尔的青草晚出半个多月,与其让银白马现在回到马群,和这些瘦马混在一起,还不如把它留在自己的身旁,一边骑,一边拴,也许还能让它的肌肉变得更瓷实些。

汪轶尘很快就找到可爱的小红马,看到它仍然跟随在母亲的身边,时而跑来跑去,时而与母亲寸步不离,显得既神气又活泼。而它的母亲青白马却是一如既往,瘦得可怜,同时在它的身边并没有发现当年的驹子,或许是没有生,或许是夭折了,总之是非常的可惜。小红马不像母亲那么瘦,但也不是很胖,给人恰到好处的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到明年春天的这个时候,小红马就将成为某一位的乘骑,不知谁会有那么好的福气。小红马的个头似乎大了些,火红的颜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那样的诱人,而且它的身材像是越长越长,跟它的哥哥那匹褐色的小儿马也越来越像了。

小红马见到有人在朝它靠近,便高高地弹起四蹄,不紧不慢地颠起来,而且在空中滞留的时间似乎特别长,那轻松自如,潇洒飘逸的神态,让人看过以后就能着迷,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汪轶尘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小红马,又不想朝它靠得更近,避免打扰到它的自由,只好远远的看着它围在母亲的身边,自得其乐的玩耍。

看了好一阵,汪轶尘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小红马,忽然看到有两乘骑白马的人,从马群的一侧朝这边跑来,其中的一位像是半大的孩子,另一个应该是当值的马倌。今天是谁在当班啊?汪轶尘还未认出来人是谁,远在几十米外的对方,却首先发话了:“是小汪来了吧?”话音刚落,两匹马就飞快地跑到汪轶尘近前,其中的一位是马倌达布嘎,看来今天是他在马群当班。另一位半大的小伙子,是在旗里读中学的白音巴依尔,不知是有事回来的,还是学习结束了。牧民的眼神就是好,离得那么老远就能认出百十米外的来人是谁。实际上,他们一般是先认出对方的坐骑,然后再确定马上的人是谁,而此时的知青大都是短衣衫的打扮,认起来也能容易得多。

“是我回来了”马倌的马就是快,汪轶尘的话才出口,达布嘎和白音巴依尔就勒住坐骑,站在他的面前。

“银白马这么胖啊?”看得出达布嘎的兴致析高,几乎是在喊叫着说。

“额仁的草早就绿了,每天都要骑它出去走路,还能继续长膘,现在不仅是胖,而且肉也瓷实。”汪轶尘自豪地说。

“银白马不仅跑得快,而且颠得也不错,连阿斯楞的红马也没能把它甩掉,对不对啊?”达布嘎像在试探性的发问。

“我们是昨天才回来的,你怎么就知道了,是见到阿斯楞了吧?”“我还知道你们天天都要拴马,隔几天就给马匹洗个澡,听说你的枪法也不错,还在额仁打死一匹狼,回来的时候,每人还带回两根不错的保勒戈斯。”达布嘎也不管汪轶尘听不听,只是在自顾自地说着。

“一定是听阿斯楞讲的”汪轶尘打断达布嘎的话。

“不对,到现在我还没见到阿斯楞呢!”达布嘎稍停片刻,又接着说:“告诉你吧,草原上的人虽然不多,见面的机会也少,但只要发生点事情,传得却特别快,可以说比你的银白马跑得还要快。”然后就把脸转向身边的白音巴依尔,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又像是在讲给汪轶尘听:“你说,我讲得对吗?”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白音巴依尔,这会儿却露出老成持重的样子,在不慌不忙的配合达布嘎的话,笑着说:“整个队里的人都知道了。”汪轶尘正在不知该如何回话时,达布嘎又在一本正经地问:“边境上有情况吗?”“报告连长,没有发现情况。”汪轶尘总算找到话题,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

达布嘎也笑起来,继续问:“二线的情况怎么样,还想再去吗?”“在二线站岗巡逻,是不错的活儿,保卫边疆嘛,领导让去就去,没有问题。”汪轶尘回答得很痛快。

骑在马上的白音巴依尔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露出孩子般天真可爱的笑容。

达布嘎又接着说:“下一次准备让你带一名知青到二线去,同时派两位知青去站岗巡逻,我们的人手就富裕了。”汪轶尘说:“应该没什么问题,队里的男知青就有十好几个,都轮着去,人手当然就富裕了,接下来准备让我干什么工作啊,知道队里是怎么安排的吗?”达布嘎说:“先到基建队去干几个月的活儿,把房子建好以后再带一名知青到二线去站岗,这样安排可以吗?”“当然可以,一定听从领导的调动。”汪轶尘随后又接着问:“基建队是咱们队自己组建的吗?要建房子,干得是什么项目?”“基建队是由队里的知青组成的,准备在队部的附近建造一所小学校。”“由知青组成的基建队,太棒了。”汪轶尘兴奋地说,然后又疑惑地问:“小学校不是在公社吗?怎么又让队里建小学校?”达布嘎说:“听说公社不再设小学校了,由各队建立自己的学校,而且要在入冬以前开学,时间非常紧啊。”汪轶尘想小学校由各个生产队自己来办,这倒是挺新鲜的事,不过,能把建造房子的任务交给知青干,倒是不错的安排。

三匹马并成一排,边走边说,漫无目标的在马群里悠闲地走着,达布嘎问:“小汪,你要换马吗?”汪轶尘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原来想把银白马放回来,现在决定不放了。”“为什么?”达布嘎不解地问。

“你看我的银白马有多胖,但马群里的马还没胖起来,不如留在身边再拴它一段时间,等到马群的马都胖得差不多了,再放回来。”汪轶尘在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样也好,你现在是要离开呢,还是准备跟我们一起在马群里玩一会儿?”达布嘎问。

“原来是想回去的,见到你们来了,就不想走了。”“有事吗?”达布嘎问。

“明年春天,想骑匹小马。”“看上哪匹小马了?”达布嘎饶有兴趣地问。

“好,这就带你们去看。”汪轶尘说罢便拨转马头朝马群的另一端走去。

达布嘎不知道汪轶尘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就让白音巴依尔跟着他随汪轶尘一起朝马群的深处走去。

没走出多远,前方就出现了银白马的外甥,那匹神奇的小红马,汪轶尘也不说话继续带着达布嘎朝小红马在所在的位置走去。

又走出几步,还没等汪轶尘开口,达布嘎像是突然明白了,疑惑地说:“什么,你想要的是红马,眼光不错嘛,不过,想得太美了,它早就有主了。”“啊,你想要的是红马?”白音巴依尔也跟着喊叫起来。

“小红马是谁的?”汪轶尘急切地问。

“是我的,还有乌力吉,龙德格队长,还有很多人都想要它……”达布嘎接连说出一长串的名子。

听到这话,汪轶尘的心中反倒是踏实了,像是在下赌注地说:“反正还没有定下来是谁的,那就算上我一个,反正今天跟你讲过了,不能把我漏掉啊。”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当汪轶尘交出羊群,前去二线执行站岗巡逻任务的时候,就知道今年夏天不可能再回蒙古包放羊了。两年多来,汪轶尘除了1968年夏天,在老队部跟随大车干过装车的活儿,秋天又跟着大车拉草以外,其它的时间基本上干得都是在包里放羊的活儿,因此,跟其它各组的牧民几乎就没什么来往,与知青见面的机会也极少。如今要离开蒙古包,不再担任放羊的工作,反而能得到更多的与其它各组的牧民交往的机会,同时也能和其它各个牧业组的知青多接触接触。

离开羊群就意味着暂时要与两条可爱的大狗告别,六组知青的匹格和契卡,此时已成为两个又大、又猛的家伙,在见不到它们的时候肯定会十分想念。

两天以后,汪轶尘就骑着银白马前往队部北面的基建队去报到。

基本建设工作是草原牧区在夏秋两季不可缺少的工作内容,想在草原托坯盖房,搭棚修圈,只能在夏秋季节的几个月内开展,而其它的时间段大都外于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状态,除了能打冻井以外,就什么活儿也别想干了。

前些年,每当大队准备实施基本建设项目时,都是到公社去雇佣由外来户组成的建筑队来承担。自从知青来到生产队以后,就多次向领导提出要求把队里的基建工程接下来,这一次终于成立了以知青为主的基建队,由自己承担队内的基本建设工程项目,也算是一大进步。

基建队在汪轶尘报到之前,已经有四名男知青和两名女知青开始在那儿工作,分住在两个蒙古包中过着集体的生活,正在干脱坯的活儿。基建队的木工是由六组知青董天达担当的,队领导特意在公社为他安排了学艺的师傅和住处,让他独自一人住在公社跟随师傅学习干木匠的活儿,完成的工件由队里派大车运到工地;此外,基建队中还有两个住在队部的外来户,担任业务的指导,带领知青一起干活儿。

今年的基建项目是在队部的东北部建造两排土坯房,共有十来个房间,建成的房屋将作为小学校的教室和宿舍。

汪轶尘骑着银白马穿过队部,看到在北面的坡地上有两个并排的蒙古包,虽然摆放的形式与放羊的浩特没什么区别,但两个蒙古包中间没有卧羊的营盘,也没有哈纳墙,包前倒是停着两辆硬胶皮轮牛车,其中的一辆是水车,另一辆是拉运货物要用的空车,看得出那儿就是基建队的住地。

两个蒙古包的内外都是静悄悄的,连一点声响也没有。汪轶尘把银白马拴在车上,朝东南方向几十米以外的工地看了看,除了有一堆码好的土坯和地面上还没有晾干的土坯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基建队的蒙古包就坐落在工地的西北角,也是在这块坡地的至高点上。汪轶尘站在包前举目远眺,周围的青草虽然不是很高,但地面上已经是绿油油的颜色,一直延伸到几十里外的山坡上。四外到处都是翠绿的色彩,给人以难得的亲切感,只有在西北部的坡下,那个已经干枯多年名叫机勒诺尔的水泡子,因为没有水仍旧是灰白的颜色,显得与整个画面有些格格不入。

泡子里没有水也不是坏事,牲畜就不会到这儿来饮水,周围的草就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否则两个马群每天都要跑到这儿来饮水,再加上数不清的牛羊,出不去一个月的时光,四外的草场就会被吃得精光。队部的四周很快就会和前两年一样,早早的就轮为光秃秃的一片,到了那个时候住在队部附近的人,就只好把自己的坐骑放回马群,再也别想骑马了。

蒙古包的西南方向有条通往公社的小路,由这儿沿小路到西边的山梁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中间大约有三、四里的距离,翻过西边的山梁就是公社的所在地。

汪轶尘刚想拉开西边那座蒙古包的门,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听声音像是从西边传过来的,便扭转头朝公社的方向望去,远远的看到有两个步行的人,从路边向南在快步走去,没走出几步,其中的一位像是从地上提起一件东西,然后又回到路上,继续向这边走。

枪声一响,东边那座蒙古包的门被突然推开,一名女知青从包内跨出门,像是在寻找枪响的位置,看到的却是站在西边蒙古包外的汪轶尘,便说:“噢,是眼镜来了?”汪轶尘说:“原来包里有人啊,怎么会这么安静?”从包里出来的是女知青老段,她说:“两个蒙古包只有我一个人在,昨天傍晚老秦他们几个都返回组里去拿东西,说好了今天上午要晚些开工,刚才周宏远和田野说要到西边去打灰鹤,所以听到枪声才出来看看情况的。”“打灰鹤?”汪轶尘转过头重新向西边过来的那两个人观望,果然看到其中的一位手中提着个不小的家伙,仔细观看很像是灰鹤。

“还真打着了”老段兴奋地说。

老段在校时是老高三的学生,虽说只比汪轶尘高一个年级,但人家是学生党员,说话办事向来都是四平八稳的,给人的是老成持重的感觉,是知青当中公认的老大姐,这一次也从组里被抽到基建队来干活儿。

不一会儿,周宏远和田野就兴冲冲地走上坡地,两人的肩上都背着半自动步枪,周宏远的手中提着一只死去的灰鹤,向下搭拉的脖子要比它的身体还长。

“是谁打的?”汪轶尘和老段迎过去在一口同声地问。

田野把头扭向周宏远,笑着说:“是他打的,你们看,这一枪竟然打在灰鹤的眼睛上,够神的吧?”周宏远把灰鹤顺手丢在地上,对汪轶尘说:“眼镜,你来啦?”汪轶尘走向前去,看到灰鹤的眼睛果然被打烂了,不得不佩服地说:“真厉害呀,离多远打的?”周宏远并不在意地说:“也就二十米吧。”前几天,汪轶尘在从二线回来的时候,途中也遇到过几只灰鹤,当时就发现它们并不怕人,但是能在二十米的距离内,一枪打中眼睛,也不是一般的水平,便说:“不管离得多远多近,能一枪击中眼睛就够神的。”周宏远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像是不想让旁人听到的样子,略显神秘地对汪轶尘说:“可别讲出去啊,我当时瞄准的是它肚子,没想到击中的却是眼睛,这才叫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瞄准肚子能击中眼睛,在二十米的距离内竟然差了两尺,也算是一大奇迹,周宏远讲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一时都愣住了,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汪轶尘接过老周的话茬对老段和田野说:“这还不算是最神的,五组历来都有这个福气,刚来的那年冬天,听说罗晶在放羊的时候,看到有只鹰向地面俯冲,就骑着马跑过去,赶走老鹰捡回一只野兔,有这回事吧?”“对,有这么回事,是让罗晶碰上的,跟守株待兔差不多。”老段对周宏远说:“这种事情怎么都让你们包给碰上了?”大家听后也只能相对一笑。

周宏远是本次基建队的负责人,在校时也是高三的毕业生,属于学生领袖式的人物,在文革当中曾是一派中学生宣传队的精神领袖,特点是具有极强的宣传鼓动能力和组织能力,在他的鼓动下,同校的多名宣传队员都和他一起来到草原。而田野是知青中的小老弟,是在第二年为追随姐姐来到草原的,去年的8月份,他刚到队里的时候才满15周岁,小小的年纪就远离父母,来到草原独立生活,有时难免会犯些迷糊,为此还得到一个小迷糊的雅号。

脱坯建房是重体力劳动,按牧民的生活方式每天喝两次茶,吃一顿饭,肯定是行不通的,因此,每天都要抽出一个人轮流担当做饭的大师傅,负责全体人员一日三餐的饮食工作。做饭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粮食定量又太低,只好到公社去办理临时工的粮食标准,再加上牛羊肉的充足供应,才能保证对体力消耗的补充。

知青们来到基建队工作以后,就把自己的坐骑都放回马群。汪轶尘是最后一个来的,但他却仍旧带着自己的银白马,并没有要放回马群的意思。白天,汪轶尘把银白马拴在包前的水车上,每到中午时分就牵着它去饮水,水井离得不远,走一趟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到了晚间,再用绊子把马撒出去,队部的四周都是刚长出的青草,也不用走得很远。这样,汪轶尘在每天的重体力劳动之外,抽出一些时间伺候心爱的坐骑,也算是极爽快的事情。

第二天,汪轶尘在队部的附近找到一根没人使用的柱子,就把它埋在基建队的蒙古包前,作为拴马用的桩子。

整个白天银白马都被拴在木桩上,就成为基建队的招牌,牧民们来队部办事的都要朝基建队的方向望一望,总能看到汪轶尘的银白马拴在那儿。只要知青们不是在工地上忙着干活儿,就会有牧民走过去到基建队坐一坐,随便找汪轶尘聊上几句银白马的事。

就在汪轶尘来到基建队的第三天,阿斯楞特意抽空从白音乌拉北坡的一组跑到队部来看望他。阿斯楞首先看到的是拴在木桩上的银白马,他走过去又摸又看,像是遇到多日未见的好友。

知青们在基建队干活儿就像是在打仗,一个个都在拼命的往前冲,唯恐落在别人的身后。几个正在忙着脱坯的知青,面朝南背靠北的排成一道横队,蹲在地上连头也不抬的只顾忙着干活儿,每脱出一块坯,连头也不抬,腰也不直起来,就继续蹲着向后退出一步,接着脱下一块土坯,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看就知道是在暗中叫劲,谁也不肯服谁,看谁能托得最快。时间不长,脱出的土坯就排成长长的纵队,一时间也分不出到底谁脱得坯最多。

汪轶尘也半跪在地上只顾着在低头脱坯,同大家一样连头都不敢抬一抬,阿斯楞不声不响地走到他的身后,才高声说道:“小汪,你还好吗?”汪轶尘听到说话的声音,知道是在二线的战友阿斯楞来了,虽然手中的活儿还没停下来,却扭回头对他说:“老哥,你怎么来了?我挺好的。”“我是特意来看你的,额吉让我给你带来一些吃的,就放在你们包里了,干这种活儿够累的吧?”“还行,就是银白马帮不上忙了,也占不到它的便宜了。”汪轶尘借机慢慢的把腰直起来,随口又说:“脱坯盖房,累死闰王。”阿斯楞听后茫然地问:“你在讲什么呢?”汪轶尘只好对身边的一名知青说:“老秦,你能把这句话儿翻成蒙语吗?”到了这种地步,大家只得停下手中的活儿,都在借机长长的舒了口气。老秦的蒙语是知青当中学得比较好的,他连翻带解释的讲了一通,阿斯楞像是有些明白了,就对大伙说:“干这样的活儿可比不了放牧,我们牧民都干不了。”话虽是这样讲的,但阿斯楞却在撸胳膊卷袖子,看样子也准备要试一试,大家谁也没有拦他,反而把他围在中间,准备给他捧场。

阿斯楞把特里克的下摆掖在腰带上,蹲下身子就干起来,汪轶尘和几个知青站在一旁给他指点着。阿斯楞还真不含糊,干得有模有样的,不过,才脱出两块坯,就有些挪不动步子了,急忙站起身说:“不行了,不行了,比拽马费的劲气还要大。”汪轶尘陪着阿斯楞走回基建队的蒙古包,看到银白马的身旁多出一匹身材不错的青马,就知道是阿斯楞骑来的,两人在水车前洗了洗手,阿斯楞指着汪轶尘的银白马问:“怎么还没把它放回马群去?”“周围的草这么好,马群里的马也不是太胖,不如在这儿拴着,等到马群里的马都胖了,再把它放回去也不迟啊。”阿斯楞听后点着头说:“你讲的有道理,这次我骑红马去二线,大家都说骑对了,放回马群,看它那一身肉又胖又瓷实,比儿马显得还要壮。”说完就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两人有几天没见面了,就天南海北地瞎聊一通,随后阿斯楞就站起身走出蒙古包,对汪轶尘说:“我不耽误你干活儿了,干这样的活儿,可不像骑马赶路,更不像套马和赛跑那样轻松、愉快,不要干得太累啊。”汪轶尘见阿斯楞骑上青马,就问:“这就是你的那匹跑得最快的青马?”“是我的青马,不过,它肯定跑不过你的银白马,对了,过几天我约几个人过来,跟你们知青赛赛马,怎么样?”“那太好了,我们整天的就知道脱坯和泥,太单调了,也该调整调整生活了,再说银白马老是这样拴着,不骑也不是事。”汪轶尘兴奋地说。

“让别的知青也把马抓回来,大伙一起跑,能热闹些。”阿斯楞在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

脱坯和泥的工作劳动强度确实很大,每天干的活儿又极为单调,在汪轶尘的提议下,基建队的蒙古包前又多出四、五匹马。因为这些马都不算太胖,白天也要撒出去吃草。这样,大家除了每日的强体力劳动之外,又增加了拴马、饮水和撒马的活儿,虽然多了些要做的事情,但并没有感到增加了多少负担,反而觉得充实了生活的内容,马匹的到来既调节了人们的情绪,也增加了知青对生活的乐趣。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知青们正在准备收工,远远的看到从白音乌拉方向,并排走来五个骑马的人,马上的人虽然高矮胖瘦不一,却共同之处就是每人的手臂上都挂着一根长长的套马杆,看样子是直对着基建队的蒙古包而来的。过来的几匹马渐渐的由远而,见它们一个个都抬头挺胸,争先恐后的在向前蹦着走,看得出都是不错的马。看到骑手们越走越近,知青们都在纷纷议论,有人说他们可能是来赛马的。

不一会儿,就能认出骑在马上的人了,中间骑黄马的那位肯定是依沙木,又高又瘦的身材,加上在细长的脖子上顶着细长的脑袋,当然是不会认错的;依沙木的身旁是个身材魁梧骑青马的人,很像是阿斯楞,果然是他带着人过来赛马的;靠北侧的是巴达拉呼,骑的是一直都在说要与汪轶尘的银白马进行较量的铁青马;走在最南边骑白马的是马倌巴图,在通常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来凑这种热闹的,不知今天为什么也来了;另一位骑红马的像是嘎木森,他在这些人当中是年岁最大的,也是队里有名的老玩童。

汪轶尘想这几位都是一组和二组的牧民,看来两个组对此类事情感兴趣的人,差不多算是倾巢而出了。

随着大家发出的相互问候声,几个人在两辆空车前跳下马,巴达拉呼还没等拴好坐骑,就在大声说:“小汪,我是主动找上门来了,银白马这回可躲不开了,今天我的青马要跟它好好比一比,看看到底谁行。”“你们俩谁的马都不行,还得看我的黄马。”依沙木在一边拴马,一边抢着说。

其实依沙木的黄马本来跑得就很一般,再加上膘不好,身上的冬毛还没有完全脱落干净,肯定是不行的,只不过,他这个人最喜欢凑热闹,外加说大话,遇到什么都要跟着起哄。

“你的黄马算什么,连热屁也闻不着。”巴达拉呼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句。

拴在马桩上的银白马见来了这么多马,立刻精神起来,只见它双耳直立,两眼圆睁,四条腿在不停地变换站立的姿式。

嘎木森下马后就一直在盯着汪轶尘的银白马看,然后对阿斯楞说:“你看这马拴得真好,肚子这么细,眼神又那么神气,恐怕咱们谁的马都跑不过它。”阿斯楞说:“是啊,银白马本来跑得就快,又连拴带骑的有一个多月了,我们的马肯定都不是它的对手。”“不是它的对手,你让我们来这儿干嘛?”依沙木的嘴向来都不饶人,抓住机会就狠狠地给了阿斯楞一句。

“是让你来看看银白马到底能跑多快,也好让你的破马跟它比一比。”阿斯楞像是有些无奈地说。

“谁说跑不过了,你们看青马的肚子更细,谁跑得快,还不一定呢?”巴达拉呼在一旁指着自己的坐骑吵嚷起来。

巴图也在注视着银白马,笑嘻嘻地对汪轶尘说:“银白马拴得不错,看它有多精神。”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蒙古包,依沙木瞟了一眼碗里的茶水,把嘴一撇说:“连奶都没有,不喝了。”女知青许华顺口就给了他一句:“下回依沙木再来的时候,必须带桶牛奶过来,否则就不许进蒙古包。”依沙木也明白众怒难犯的道理,连忙改口说:“好了,好了,喝还不行吗。”大家都笑起来。

汪轶尘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叫上周宏远、田野和老秦三个知青,走出包准备给参赛的马鞴上鞍具。

不一会儿知青的四匹马已经鞍辔整齐的拴在蒙古包前。

银白马与另外两匹知青的马拴在柱子上,已经感觉有事情要发生,鞴上鞍具以后就显得就更加兴奋。

阿斯楞等五个牧民也从蒙古包里走出来,朝自己的乘骑走去,但谁也没有伸手去拿靠在蒙古包上的套马杆,除了巴图以外,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马鞭子,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场。

四名知青也骑上马,五个身穿特里克的牧民和四位短打扮的知青,骑在马上把蒙古包前的空地站得满满的,剩下的人只得紧贴在包前看热闹。

“小汪,怎么跑法啊?”阿斯楞在马上问汪轶尘。

汪轶尘指着西边的开阔地,高声说:“这西边的地面既平坦又开阔,就顺着去公社的路一直往西跑,怎么样?”“行!”大家都表示同意。

只有依沙木独自一人在大声说:“没关系,随你们怎么跑,反正拿第一的都是我。”

九匹马并成宽宽的一行向西边的坡下走去,银白马被夹在中间的位置,此时,却摆出一幅大将的风度,不像往常那样的激动,而是异常稳健地走在队伍的当中。但汪轶尘却明显的感觉到它的四蹄踏在地上,要比平时更加有力,“哒、哒”的响声清脆入耳,像是卯足了力气。汪轶尘想难道这是银白马变得更加老练的体现,跑马的水平又有了新的提高,掌握了藏而不露,后发制人的手段?

阿斯楞的青马表现得最兴奋,在银白马的身旁蹦来蹦去的行走,一个劲的要往前冲。阿斯楞稳稳的勒住坐骑,正要对汪轶尘说些什么,突然看到银白马竟是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奇怪地问:“银白马怎么一点也不兴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意思,等跑起来再看吧。”汪轶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阿斯楞的问话。

被巴达拉呼吹得神乎其神的铁青马,表现得也不是很兴奋,只是抬着头在用力的往前拱,巴图和嘎木森骑的红马虽然也在准备奔跑,但也不是很冲动,只有依沙木的黄马,虽然在这些马匹当中是最瘦的一匹,却还在拼命的想往前冲。

总的来说,九匹马显得都不是特别兴奋,气氛也不算太紧张,很像是人们在马群中间边说边逛的闲聊,而不像是在准备跑马。

没走出几步,周宏远骑的黑马就突然开始发威,又蹦又跳的想要冲出队伍,其它的几匹马也跟着争先恐后地蹦跳起来,原有的阵势随即就乱了套。周宏远骑的虽说是匹五岁的小马,但体格却十分雄壮,外表也显得比较威武,身上的皮毛黑中透亮,面门上还有一块白色的印记,虽然不是特别显眼,但也可以称为海利金黑马。

黑马很可能是因为最初的主人在骑生个子时没有驯好,才留下一身的怪毛病,不但脾气暴躁,而且稍不如意就会对人又踢又咬,虽然都认为它应该是匹跑得不错,也有些长劲的马,但是谁也不愿意骑它。

去年春天周宏远在马群里看到黑马,就有些动心,一打听得知是匹没人骑的小马,而且还有一身难改的坏毛病,但周宏远对黑马却是一见如故,而且很想征服它,问了问情况就提出要骑黑马的要求。队领导也是乐得其所,当时就同意了,只是告诫他要千万小心,骑不了就返给还大队。没想到黑马与周宏远竟是义气相投,到现在人和马已经搭伙一年多的时间,不但没出过什么事,而且黑马还改掉不少毛病,只是还没有显露出它的特点和能力。

周宏远无法勒住坐骑的嚼口,小黑马鬃尾乱颤,在不停地晃动脑袋,一次次把头扎向地面,随后又高高地昂起,在不顾一切的要往前跑,大家都看得出,再不跑就有发生危险的可能。

阿斯楞见状高喊一声:“跑吧!”顺手就抡起鞭子,重重地打在乘骑的屁股上,青马如离弦之箭头一个跑出去。

所有的马都已做好起跑的准备,只要有一匹马带头跑出去,其它的马就会全力以赴的往前冲。银白马当然不会落后,汪轶尘把手中的嚼口稍稍放松,它的头就猛地扎向地面,身子也紧跟着下沉贴近地面,飞一般地跑出去。

七、八匹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起跑的,随后就齐头并进的在向前飞奔,最初的几步并没分出快慢高低,只有银白马和阿斯楞的青马稍稍领先半个马头的距离,左侧已经落在后面的是巴达拉呼,在拼命的抽打坐骑,不让青马在起动时就落得太远。

右侧最先奔跑的黑马已偏离队伍,自顾自的朝偏北的方向跑去,周宏远在拼命的修正黑马的奔跑方向,如果没有跑歪,按当前的速度,应该是处在领先的位置。

汪轶尘用力勒住银白马的嚼口,身体随着它的奔跑频率在上下起伏,此时的银白马已经掌握了长距离奔跑的秘诀,不像在马群中套马那样,起步以后就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而是在耐心的等待主人发出第二道指令以后,再继续加速。

几匹马在跑出二、三十米之后,汪轶尘已经知道其它几匹马的速度都不过如此,就轻轻地磕了磕坐骑,银白马早就在等待主人的命令,随即就加快奔跑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超出去,转眼的功夫,已经把跟在身边的青马甩出一个多马身的距离,阿斯楞见状又用力抽了青马儿鞭子,但也无济无事。

比赛的距离并不长也就是四里多地,只能算是短距离的奔跑。因此,汪轶尘不准备过多的限制银白马的速度,开始让它全力奔跑。这一下,银白马与跟在身后的那些马就很快地拉开距离,而且越拉越远。在跑出一半左右的程路后,汪轶尘用眼角的余光向两侧观看,已经没有紧随在身后奔跑的马,便收紧银白马的嚼口,再回过身向后观望,只见在十几以米外还有四、五匹马在继续奔跑,其余的像是要放弃的意思。跑在最前面的是巴达拉呼的铁青马和周宏远的小黑马,两匹马看起来还有些后劲,与自己的距离也在迅速缩短,再往后是阿斯楞的青马和嘎木森的红马,其余的马匹因为落得太远,都停下来不跑了。

汪轶尘继续放慢银白马的奔跑速度,等待后面追上来的马,直到巴达拉呼的铁青马和周宏远的小黑马追到身旁时,汪轶尘才扭过头问巴达拉呼:“怎么样,还跑不跑了?”巴达拉呼也不答话,用鞭子狠狠的抽了坐骑几下,铁青马随即在加快速度,竟超出银白马一个马头的距离,巴达拉呼顿时就变得喜形于色,朝着前方用力地点了点头,像胜利者一样表示要继续跑下去。汪轶尘看到他的表演感到十分好笑,就放开银白马的嚼口,接连磕了两下,银白马对这样跑法早已轻车熟路,把头往下一扎,又重新飞快地冲出去,只见巴达拉呼握在手中的鞭子像车轮般的抽在青马的屁股上,可怜的铁青马不知挨了多少鞭子,只是勉强的跟了几步就远远地甩在身后。

想让巴达拉呼彻底服输还真不容易,不如把他甩得更远些,汪轶尘决定让银白马继续加速,前面就要上坡了,巴达拉呼的铁青马再次落下二十多米的距离。脚下的坡道虽然并不起眼,但跑起来才发现其中的问题,像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坡度已变得极陡,汪轶尘忽然感到银白马有些后劲不足的意思,再跑下去恐怕会出问题,看来它还是不是能跑长距离的马。

银白马加了把劲儿才艰难地跑上坡顶,汪轶尘让银白马在坡上放慢速度,等待后面的跑上来的马,最先上来的还是巴达拉呼的铁青马,看得出已是精疲力竭的样子;随后是周宏远的黑马,看样子也同样是跑不动了;然后上来的是阿斯楞的青马,也是用尽全力才上的坡顶。汪轶尘这才明白刚才并不是银白马有问题,而是这个坡道暗藏杀机,跑到后来原本不大的斜坡,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较大的坡度,却又不易被人发现,因此所有的马跑到这里都会遇到困难。

上坡奔跑不论是对马,还是对骑手来说都是不小的难题,跑在后面的三匹马总算爬上坡顶,就再也跑不动了,几匹马都在坡上喘着粗气,像走马灯一样来回遛达,谁也不敢让它们立即停下来。

阿斯楞看到自己的青马跑出一身的透汗,就对身旁的人说:“这回青马算是出透了汗,怎么就是跑不动呢,看来拴得还不行,还是小汪的银白马厉害,把咱们甩下那么远,不过,周宏远的黑马跑得也不错,竟然跟咱们巴达拉呼‘著名’的铁青马不分上下。”汪轶尘对垂头丧气的巴达拉呼说:“怎么样,服气吗?”巴达拉呼的青马虽然输了,而且输得很惨,但他的嘴还是不认输,厚着脸皮在对汪轶尘说:“这次跑得不能算数,看你的马多胖啊,我的马这么瘦,当然跑的结果也不一样,等我的青马吃胖以后,咱们再重新比赛。”汪轶尘听后就想发笑,也不想再答理他,没想到巴达拉呼还在接着说:“还有今天的路程太短,再跑三个这样的距离,就不一定是谁赢了。”汪轶尘真想对巴达拉说:你的脸皮也太厚了,等你的青马胖了以后再跑也行。周宏远却在一边接过话茬,冷冷地说:“你的马要是胖不了,怎么办呢?”巴达拉呼只好吐了吐舌头,说:“那就只好算了。”大家听后都哈哈的大笑起来,朝基建队的方向返回去。

汪轶尘的银白马以胜利的姿态,宣告初次赛马的圆满结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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