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九月瓜果香 作者:莲溪


又是金秋,又是瓜果飘香的季节。
因为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生活拮据,或者成长时遭遇三年饥荒,要不就是后来下乡插队……反正俺的食欲总是出奇的好,“吃嘛嘛香”的那种。不料十年前接连患了两场大病“胰腺炎”,食欲便与生存成了冤家,餐桌上最怕来自先生和女儿的大棒“这个你就不要吃了!”,于是常常“心有戚戚焉”。所幸水果类不在禁忌之列,也恰是从小以来的最爱,因此最盼望这秋日来临。

在童年的记忆中,水果称“鲜货”,属于比较奢侈的享受。先是盛夏之后西瓜上市,有时睡梦中被母亲摇醒,是晚归的父亲手托半个西瓜回家来。那西瓜被切成一角一角的,只在瓜蒂处还连在一起,上面顶着一张荷叶。除黑籽红瓤的以外,还有紫籽黄瓤的,最是一种白皮白籽白瓤叫做“三白”的品种印象深刻,如今已然不见。随着西瓜“罢园”,泊镇鸭梨深州蜜桃之流就多起来了,那时鲜货的外包装是“蒲包”,蒲草编就,自然环保,如今想来不禁哑然。待到柿子红果(山楂)下来,冬天就到了,偶尔会买一点桔子几节紫皮或青皮甘蔗给小孩子,其余的就是青萝卜金橘青果(鲜橄榄)之类不算水果的水果了。

六零年以后的饥饿年代,连梦里都鲜见瓜果,忘记了那些东西的滋味,后来稍有缓解的时候,市面上出现了一种叫做“金钩梨”的东西,象一段段细小弯曲的鸡肠,土黄色,根本不是“梨”,只点缀了大约两三年的秋天,便从此消声匿迹,但那一点甜味还是留在记忆里。再后来,慢慢有了一些吃的东西,让俺想起了邂逅“莱阳梨”的一段趣事。

六七年底,学校革委会派俺去校外参加一个展览会的工作,每天要去解放路的粮校。下车的汽车站头在滨江道解放路交口一间糕点水果店的门前。秋后的水果摊比较丰富,而且是摆在门外的,便吸引了俺的目光过去,但见一种深绿外皮遍布密麻麻褐色小点点的东西,好奇了起来,对之行注目之礼良久。售货员是位老大爷,手指着插在大堆中一块小牌牌“莱阳梨1角6分/斤”说“不来个尝尝?”,俺有些不忿“怕那厚皮耶!”那梨皮看起来真粗糙,想象着咬一口将是很费力气的活儿。大爷不急说“尝尝再说,好吃!”俺更加不以为然“好吃的梨是烟台梨。”“你不懂了吧?烟台苹果莱阳梨。”……这个说法钩来俺的欲望,于是买了一个,记不起花了几分钱,只记得用手绢擦了擦就是一口,结果让俺从此爱上这皮薄肉嫩又脆又甜的莱阳梨。

到了乡下,虽然又远离了水果,但因为有瓜,所以秋天的味道依然甜蜜。记得除了那种个头不大的西瓜,还有香瓜菜瓜,偶尔路过瓜地就可以敞开吃个饱,还有大车挨家挨户去分送上门,用土篮子一挎整进屋里大饱口福。只记得香瓜的品种有淡黄皮的“羊角蜜”草绿皮的“苏联苹果脆”和绿条纹深一道浅一道的“八道眉”。最能吃得酣畅淋漓的就算“踩打瓜”的时候吃打瓜了。那打瓜种在远离村子的沙坨子里,队里套上两挂大车几十人浩浩荡荡开拔,午饭也是队里送去。踩打瓜的“设备”是柳条笆铺就围成的椭圆,于开口处挖个大坑,踩碎的瓜顺着微微倾斜的笆底滑进了大坑,瓜籽便飘在了上面。俺们大伙儿看到有好瓜就向着柳条围子棱角使劲儿一磕,从裂开处下手,一坨拳头大小的瓜芯就势剜了出来,清甜微酸,解渴解馋,屡吃不爽。但却忽略了一个大事儿,沙坨里稀有树毛子,可怜一干人为了方便不得不远远跑出人们视线,队长则愤愤唠叨“活儿没干多少,鞋底子叫你们磨漏了!”还有一点令俺大惑不解:村民们常年不刷的黄牙齿,踩过打瓜就白了许多……

在草原小城生活了十多年,除了秋天短暂的沙果亮相,就是入冬时厂里为职工谋福利分东西时偶尔得到的苹果了,品种只是东北特产的“国光”,那东西不怕磕碰耐储藏,为了两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儿,这苹果俺们大人是舍不得随便吃的,不过孩子的克制力有限,往往也等不得春节,苹果也就吃光了。其余没有鲜果的时间很长,俺们后来听说了乳品厂生产唯一一种水果罐头,检验不合格的以四角一瓶价格内销,于是常常托人成箱买来这种沙果罐头,以致后来见到面都都的那种沙果就没了胃口。

八八年俺出差去西安,时近初冬,街面上水果很多,尝过一种小红灯笼一般的柿子,便上了瘾。家乡一带的柿子多为个头较大的“磨盘柿子”,小时候还吃过一种果肉脆脆的“高桩柿子”,因为被涩过几次,所以一贯不喜欢,不想陕西的柿子竟然这样漂亮诱人好吃,临走犹未尽兴,于是捎上一大兜,与第一次尝到的猕猴桃们一起,踏上回家的路。晚上抵家打开行囊,发现灯笼与猕猴都不胜旅途艰辛,软做了一团。忙把已熟睡的女儿唤起来“喝果果”,倒是那酸酸甜甜的桃汁颇受欢迎。可惜越往以后,猕猴桃是渐渐多了,可味道越来越寡淡,不知是野生与培育的演化还是品种杂乱的缘由。

近二十年适逢开放,蔬菜瓜果也热闹起来。在海南能吃到的那些热带水果,在北方也大多能吃上了,有了超市以后,琳琅满目色彩斑斓的瓜果更是惹人青睐。俺也有了最津津乐道的一件相关的事情,那就是去北京参观农业博览会。名曰“参观”,本是眼睛的差事,可嘴也不得轻闲,很多东西是可以品尝的。记得在山东一个县的展台前看关于“冬枣”的介绍,但一瞧价格立马咋舌,每五百克十六元,心想这可不是咱老百姓吃的东西,尝一颗就走人算了,不料没走出这展厅又折回来“尝”了第二颗,接下来无论如何磨不开再“尝”,咬咬牙掏了三十二元买下一袋。在四十元一箱的新疆马奶子葡萄跟前,带着羊肉串味道的讲解让人驻足,“坐飞机来的,昨天一百二今天四十,明天再想吃得飞吐鲁番啦!”那一趟俺塞满了一车绿色食品,最多的就是水果:新疆葡萄山东冬枣安徽砀山酥梨还有忘记哪里的猕猴桃“套袋富士”苹果等等等等,回到家不顾劳顿分发亲朋好友尝鲜,一通穷忙。

如今呆的这个地方靠北,除草莓苹果以外鲜见当地产的水果,好在交通运输发达,市场里便也四季如秋,大多是米国南部以及墨西哥加勒比各国等南美的出产,最远还吃到南非的葡萄。若论俺感觉上的收获当数樱桃和甜瓜,前者是因为在国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品种,后者则是开始了解这个东西,不但在蛋糕上沙拉里流连,也是人们经常消费的类别,追究一下,它们出现在俺视野里大约是近些年的事情,知道了哈密瓜白兰瓜黄河蜜等等,因为不熟悉也不知如何挑选,就疏忽了它们的存在,直到在异国他乡重逢之后,才领略了这一分生活的香甜。如此看来,真不该当初那样怠慢甜瓜,比如在呼和浩特曾经吃过的“华莱士”,当时不及细想,现在琢磨起来,这个名字背后说不定就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呢……

2003、9、27秋雨绵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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