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届的马年
作者:震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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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届的马年 2014,适逢甲午马年。而马年,是与“老三届”密不可分的。 在中国,“老三届”早已是一个专有名词。据《现代汉语词典》给出的解释为:“指1966、1967、1968年三届的初、高中毕业生”。 作为语汇词典,这样的解释简明扼要。但是身为“老三届”中的一员,我认为,这样的解释远不足以说明一切。因为“老三届”一词所包含的社会、历史、政治性内容实在是太多太多。 对于“老三届”而言,度过的第一个马年是1954年的甲午年。此时,抗美援朝战争刚刚结束,全国范围的和平建设开始启动。尽管发生了党内高层的斗争(“高饶事件”),但在民间影响不大。当时,“老三届”中最大的一拨(大多出生于1946至1947年),是那年秋天才进的小学,所用课本的第一篇文章仅三个字:“开学了”。而“老三届”中最小的一拨(大多是1951至1952年出生的),只有两岁多,待到他们入学时,已是1959年的秋天了。其间及之后的几年里,中国大地上既有传唱“喀秋莎”与“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光风霁月,又先后出现了“反右派”的寒流、大跃进的热潮、庐山会议的风云突变与阶级斗争扩大化的阴霾四布。此外,家庭内、学校里、社会上,则是一贯以之的革命、传统教育。在这样的氛围里,“老三届”们无不打上了深深的时代印记:家国意识、献身精神、英雄情结与理想主义,早已融化在血液中,显现于当时,影响及一生。 按说,在正常的情况下,前后跨度达五、六年的六拨学生是很难归并到一起的。而最终,却被统称为“老三届”,就不能不追溯到1966年的丙午马年。因为,这一词语及所概括的现象得以出现,全要拜空前绝后的“文化大革命”所赐。 其实,早在1965年底,中国大地上就已呈现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一篇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发表(《文汇报》1965年11月10日),一个讲话的点题“《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1965年12月21日),表明这场风暴必然来势凶猛。待到转过年去,中央“五·一六”通知的下发,《人民日报》“六一”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横空出世,则在全国范围掀起了倒海翻江的“文革”浪潮。 于是,刻有时代印记,且又处于最易冲动、最富激情阶段的青少年们主动也好,被动也罢,都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程度上卷入了一场以为是革命,实则是“动乱”的民族“浩劫”。停课、造反、大批判、搞运动,使得正值求学最佳年龄的初高中三届学生同时中断了学业。 无论是红卫兵(若细分,有老兵、西纠、联动、“四三”、“四四”等),还是或前或后曾一度疏离于运动、派战之外的“逍遥派”,几乎都在1968至1969年间离开了校园,投身于社会。除了少数人参军、务工外,绝大多数都去了祖国的四野八方,接受所谓的“再教育”——因此,也有了新的名号——“知青”。与之同时,“文革”开始时还在小学读书的四、五、六年级学生也陆续进入中学。他们被称为“新生”,即后来的“六九届”“七零届”等。而原来的三届初高中学生便被统称为“老三届”。 毋需讳言,离开了常规发展的“老三届”在社会底层的现实生活中经历了不少的磨难,甚至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磨难,有物质层面的——艰苦与艰辛;更有精神层面的——空虚与迷茫。特别是从“文革”初期的混乱到“九一三”事件带来的冲击,将“信仰危机”推向了顶点。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已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老三届”们少了冲动,多了思考,逐渐成熟,变得坚强。他们在“广阔天地”,播洒现代文明的种子;与全国人民一起,作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支撑着共和国的大厦没有坍塌。而且,大多能将磨难视为磨砺,进而战胜磨难,以“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心态,迎来“文革”的结束、“新长征”的开端。 如果说,1966年的丙午马年让全体“老三届”经历了人生的一大跌宕;那么1978年的戊午马年,则是其中的一部分人,因抓住了高考制度恢复的机遇,成为七七级或七八级(据有关方面统计,这两届共录取了67.4万考生,其中“老三届”占了大多数。他们分别于该年的春季与秋季入学),从而进入事业发展的快车道,实现了人生的又一大转折。至于大部分“老三届”,特别是陆续返城的待业知青,虽然还要在求职、谋生、补学历、图发展的道路上付出更多的艰辛,但也开始了新的征程。 无论如何,以戊午马年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中国的航船终于回到了正途。与“文革”前的大学生,特别是老一代知识分子比,“老三届”有着先天的缺失——底蕴不足;与“文革”后新起的青年学子比,“老三届”又有着年龄的劣势,冲劲儿不够。但是,作为一个群体的“老三届”,最不缺的是已融化在血液中的务实、坚韧、社会责任感与奋发向前的精神。他们以加倍的努力,弥补过往的缺失、不足;以历练过的眼光,明辨世界发展的潮流;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时刻,及时地更新观念,在之后的改革开放进程中做出了应有的、巨大的贡献。其中的一些人,甚至走出了国门,在世界的舞台上,一展中国“老三届”的风采。 然而,岁月是无情的。一路疾进、马不停蹄的“老三届”们在跨越了1990年的庚午马年后,转瞬就到了2002年的壬午马年。他们中的老高三大姐们开始退休了。而今,又过了12年。当2014年的甲午马年到来的时候,连“老三届”中年龄最小的老初一的小弟弟们也都退出现职了(当然,仍有个别的,还在肩负重任或站好最后一班岗)。 令人欣喜的是,已属“银发”一族的“老三届”们的退休生活依然多彩——也许,这又是“老三届”的一个特点吧! 他们仍在尽孝,照顾健在的父母;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出入公园绿地,歌舞健身,其热情之高涨,活力之旺盛,不是青年,胜似青年。活跃于网络论坛,追忆、反思(这种个人的自省、民族的反思是必须且可贵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依旧是豪情满怀、不减当年(自然,难免也有偏执处)。他们中的有条件者,还常结伴出行,游览国内外的风景名胜,回访曾经下乡的边疆村寨;亦以各种名目聚餐,用这样的方式纪念远逝的青春,重温同甘共苦岁月中铸就的友情。2013年6月,北京蟹岛度假村三千知青一同举杯的大聚会堪称盛况。 作为六拨毕业生的统称,“老三届”的人数足有一千多万。如此庞大的群体,在近半个世纪的中国,毫无疑问,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有人断言:这是“失落的一代”(潘鸣啸:《失落的一代——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1968-1980)》)。 有人慨叹:“他们不成比例地承担了革命与改革的社会和经济成本”,是“共和国最不幸的一代”。(陈意新:《共和国最不幸的一代》) 有人指出:“这代人中每位佼佼者身后被埋没的同龄人的基数比任何一代都高,换句话说,这是淘汰率最高的一代,被淘汰者并非完全因为他们无能,很多是出于历史的阴差阳错。”(米鹤都:《论“老三届”那代人》) 有人论析:他们具有“英雄主义的情怀”、“跌宕起伏的人生”与“苦难悲壮的经历”,同时,也有“先天不足的缺失”……所以,“老三届是新中国历史上传奇的一代”。(林小仲:《老三届是新中国历史上传奇的一代》) 一时间,“青春无悔”与“不堪回首”的对立观点经常在各种聚会或报刊文章中争论得不可开交。如今,当事人还在,尚且观点大相径庭;何况,未来的人们又将做出怎样的历史评价呢? 毕竟,最有发言权的是亲历者。所以,已入暮年的“老三届”中的不少人拿起了笔,敲起了键盘,把自己的亲历亲为、耳闻目睹记录下来。这些年来,已经出版了很多相关的报刊书籍影像资料。其中,尤需提及的是:老知青网站与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台联合开展的“知青岁月”口述史纪录片摄制活动。年前,他们已为宁夏十三师的知青制作了专辑;下一步亦将陆续为内蒙、陕西、山西、东北与云南等地域的知青制作专辑。 这给了我们以极大的启示——即在多媒体的时代,完全可以借助高科技手段,为“老三届”立言,为历史留档。尽管,这样的工程是浩大的、艰巨的,需要魄力与奉献精神;但是这样的工程又是切实可行的、非常必要的。它是再现历史的基础,做出评说的依据。 显然,“老三届”与马年有着不解之缘。因此,可以期待,壮心不已的伏枥老骥,仍会在2014的马年里有所作为。 2014-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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