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躁動與掙扎

新學期我仍然開設知青文學課，這個星期四便要上頭一次課。昨晚備課時，為了尋找「當年的感覺」，我再次翻開保存了近四十年的插隊日記。在1974年的日記本封套中，翻出一幀《柳堡的故事》電影插曲「九九豔陽天」的歌曲照片（見下），應是在黑白的基礎上加以染色的。照片顯然曾被撕揉過，右下角約四分之一的部分完全撕離開了，剩下部分也被撕裂一個長口子，明顯的折痕還有兩三道。但是，這張被「蹂躪」得不成形的歌曲照片，卻被我精心收藏在日記本封皮中。其中顯然很有故事。雖然日記中沒有具體的記述，但從當時的時代背景，仍可作出八九不離十的揣測。

「九九豔陽天」是一首愛情歌曲（儘管被雜糅進某些意識形態），而在文革中，愛情卻是一個罪惡的代名詞，知青（以及任何年輕人）是不允許談戀愛的。我插隊四年，到我離開時，我那個大隊前後待過的知青大約有一二百吧，公開戀愛關係的只有一對知青。這對知青就成了批判的對象了。然而，知青正處於青春成長發育期，性意識的萌生與騷動、對性╱愛的激動與嚮往，是青春發育期最明顯的生理╱心理表徵。於是，革命的禁令與人性的本能就形成矛盾衝突。當知青地下歌曲流行時，愛情類的歌曲就特別受到歡迎，而官方對此也就尤其嚴厲禁止。前述「九九豔陽天」的歌曲照片的遭遇，顯然正是反映了在這麼一個時代的特殊背景中，知青青春躁動與掙扎的故事。

可以想像：這張歌曲照片，在流傳過程中被官方（某位幹部或知青積極分子）發現，嚴令銷毀。持有人（我或某位不安分的知青）被迫當面將之撕揉，過後卻被我偷偷收藏起來。事實上，這首歌確實深受知青歡迎，至少我們那一帶的知青都十分喜歡唱。到今天，在知青文學課中，講到知青流行歌曲的情形是知青地下文學的重要背景，我也會隨口唱上幾句：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河邊……

   

                                                            2013-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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