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终被无情误——读亦舒之《连环》手记 作者:鹿鸣


 

多情终被无情误

    ——读亦舒之《连环》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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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是本人的书评“人之初”?(笑)
    喜欢读亦舒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或者我的很多方面也有受她影响也说不定
    比如不诉苦不抱怨,即使抱怨,一句起三句止……

如果问:看过亦舒的书否?有人会一脸茫然:“亦舒是谁?没听说过。”有人会语带不屑:“流行小说,不看也罢。”有人则眉飞色舞:“我爱看!好有味道的,又有爱情与浪漫,又有做人的哲理,读来受益匪浅。”而广州环市东路上翩然而过的“白领丽人”们,据说把亦舒的书互相推荐,作为“办公室秘笈”,以应付工作上、感情上、生活上的困惑。

亦舒,何许人也?十四岁发表处女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写就是三十多年,乐此不疲。左手写小说,右手写杂文,一枝健笔,亦秀亦豪。

亦舒的小说写的大多是浮世绘般的社会百态、人情世故,当然更有那亘古常新,永远说不完的爱情。亦舒通过形形色色的爱情故事告诫读者,尤其是女读者:身为女性,要处世立身,唯有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而最有效的自我保护,是经济与人格上的平等独立。

亦舒的小说,主角多为女性,她以女性为落脚点,从不同侧面展示了当下都市的存在形态,同时又以都市为背景,浮雕般地凸现出姿态各异的女性生存形态。对笔下的男性,她没有像对女性角色那样去用心修饰,甚至经常把他们描写得非常不堪,要么内心猥琐,要么急功近利,要么自私自大,要么庸碌怯懦。亦舒笔下的优秀男人也不是没有,但不多。《绮惑》里的林振川,《异乡人》里的靳怀刚,《寂寞鸽子》里的许开明,都可算是。而身为主角,同时又算得上是个优秀男人的,要数《连环》之连环。

先来看看《连环》的开篇:

连环很记得那个晚上,下大雨,木屋铁皮顶上像撒豆子,漏水的地方放一只桶或是盘子,叮叮咚咚,似大合奏。

自上一夜开始,他的心情已有点紧张。

父母亲商议了近大半个月:如果得到这分工作就一切安定,夫妇共事一主,他开车,她打杂,有固定收入,立即可搬进宿舍,孩子下学期也能够入学。

连环这才知道,渴望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

……

连环记得这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因为它断定了他一生命运。

就是这样,少年连环跟随父母住进香家的工人宿舍,认识了香家二小姐阿紫,一见钟情,从此不可自拔。连环自小便内向寡言,“他太懂事,太老成,太肯委曲求全,太不计较,骤眼看,不但怯弱,简直笨笨的。”长大后的连环成熟稳重,学业有成,待人处事十分有分寸,懂得为他人设想,且有担当,几乎具有优秀男人必备的全部素质,他的唯一缺陷,或曰致命伤,是爱上了阿紫。

香紫珊,自小顽劣叛逆,古灵精怪,连环是她寂寞童年中唯一的朋友。稍长,家中剧变,父母爱恨纠缠,酿成惨剧,姐妹俩被父亲带往英国,一去七年。重返旧宅时,幼小女童已成长为美丽少女,爱上的却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姐姐的未婚夫,即使与连环相聚,口口声声也是“徐可立”。幼时与连环建立的友情,成了她利用连环的最好武器。

《连环》中感情链的最后一环,是林湘芹。这是一个集中国传统女性与现代女性的美德于一身的可爱女子,性格温婉柔顺而又独立坚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爽朗大方活泼健谈。然而,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子,感情路上却是伤痕累累,只因为她太爱连环。

书中数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阴差阳错,又环环相扣,连环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与林湘芹是中学同学,一起长大,不是没有感情的,也不是不喜欢她,这固然是因为林湘芹性格实在可爱,更因为与阿紫相比,她代表了“人生正常温馨平和的一面”,在湘芹面前,他“永远挥洒自如,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然而,他实在是不能够忘却阿紫,那个被别人视为“小魔怪”,在他心目中却永远可爱如安琪儿的小阿紫。他自己所受的欺骗、伤害,统统由此而来,而他也因此深深伤害了始终深爱他的湘芹。

湘芹看着憩睡的连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样可怜的人,他已被她操纵这许多年,看样子还要心甘情愿持续下去。

这个笨人竟好此不疲。

湘芹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突然醒觉这不也正是她林湘芹的写照吗:忠诚地侍候一角,待对方稍微有空档时与她说两句话消遣几个下午。

她比连环更惨,她更是奴隶的奴隶。

当下湘芹心中不晓得是什么滋味,竟是呆了。

她浪费了这些时候!她为专门为别人填空档的人填了空档。

《连环》写的是世间种种爱情模式中最令人欷嘘的一种:你最爱的是他,他最爱的却不是你。

看着湘芹,你也许会想:女人要那么多美德来做什么呢,一遇上心爱的男人,所有的美德都无法使她避开伤害。爱有多深,伤便有多深。尽管到最后连环终于在表面上摆脱了香紫珊的魔力,与湘芹共谐连理,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梦里,满满的仍是阿紫的影子。正应了《滚滚红尘》里的那句话:她把她的心给了他,他把他的心给了他的梦。

要拥有怎样的人生智慧,才能够避免这种因爱而来的伤害呢?亦舒借阿紫的父亲,病危的香权赐与连环的对话,给了一个答案:

他开口了,讲的话叫两个年轻人讶异。

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说的竟是:“你们可晓得爱一个人,比那个人爱你为多,应该怎么做。”徐可立莫名其妙,错愕地看住他的恩师。

连环却猛然抬头,深感震荡。

香权赐似看到他俩不同的反应,颤抖地举起手,指着连环,“你说说看。”徐可立大奇,这愣小子不可能懂得如此深奥的问题。

可是连环日来已想得非常透彻,他微微一笑,轻轻答:“我不会让她知道。”香权赐如有顿悟,喃喃地重复:“不让她知道。”连环又说:“她永远无需知道,这纯粹是我的事。”亦舒的答案,是教人在面临可能遭受的伤害时,速速戴上面具。不让对方知道,其实是说纵使不能不再爱他,至少要装作不再爱他。惟有如此,方可避免被“吃定”。现代人,最要紧的是学会保护自己。多么悲哀。

可是,连亦舒笔下的林湘芹也空有如此智慧,却无法真正舍连环而去,现实中的凡夫俗子,又有几人能有如此高深道行呢?

退一步说,能够瞒过天下人又如何,终究瞒不过自己,那样苦苦地撑着做个空心人,又有何幸福可言。

多情终被无情误。

                                                    记于一九九九年六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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