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原】:第十九章 带伤观战·第二十章 勇擒儿马 作者:原元


 

【我的草原】:

第十九章 带伤观战

睡了一夜的觉,早晨醒来,躺在地毡上的汪轶尘,感到浑身上下到处都酸疼、酸疼的,稍稍挪动身体,双脚和左手的手指就在剧烈的疼痛,这才想到在昨天的暴风雪中,自己的双脚和左手的三根指头都受到重伤。便把左手小心的从被窝中轻轻地抽出来,看了看,见先前冻出的水泡已经破裂,三个手指的中断都露出鲜红的嫩肉,在寒气中阵阵的刺疼。汪轶尘试着想握住拳头,只稍稍的一动,三个手指的皮肤就像是撕裂了一样。心想这下可惨了,少说也得养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然后又抽出右手又看了看,发现食指和中指的中间部位也有冻出的水泡,不过还好,水泡都比较小,并没有破裂的迹象,试了试虽然不能发力,但拳头还是能勉强握住的,确定右手并无大碍。

昨晚负责下夜的是董天达,但由于刚出过事,一整夜都在合衣而卧,几乎就没敢闭眼,此时正睏得厉害。看到汪轶尘在注视自己的手,便问情况怎么样了?汪轶尘多少都有些悔恨地说:“眼下的左手算是废了,少说也得歇上半个来月,右手倒是没什么问题,干什么都成。”说罢,就从被窝里艰难地坐起来,用右手把皮得勒披在身上,再把盖在腿上的皮被掀开,一不小心就碰到脚上的伤口,顿时感到刺骨的疼痛。汪轶尘低下头看了看露出来的双脚,见上面到处都是磨破的水泡,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随后又弯下腰仔细的察看,这才发现情况还不错,虽然伤口很多,但其中的几处已经结出软痂,歇上几天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而且现在也能慢慢地走路。

想罢,汪轶尘便小心翼翼地穿上皮裤,先用裹脚布把伤口轻轻的包好,然后又包上第二块裹脚布,最后才套上毡靴,慢慢地站起身,试着迈了迈步,虽然脚上有些痛疼,但还是可以忍受的。

躺在被窝里的孙世杰探出脑袋说道:“眼镜,干嘛要起这么早,既然身上有伤,就多睡会儿吧。”汪轶尘说:“反正也睡不着了,躺着也没什么用,还是起来吧。”董天达见几个伙伴都醒了,就说:“眼镜,从今天开始,你就多歇几天,由我们三个轮流放羊和下夜就行了。”汪轶尘说:“伤得没那么重,歇两三天就应该差不多了,还是四个人一起轮班吧。”刚刚坐起身的贾中兴有些犹豫地说:“今天还是我去放羊吧,再过两三天想回家去探亲,以后就只有你们三个人轮班了。”躺在被窝里还没有起床的孙世杰,再次探出脑袋说:“什么,想回家探亲,那还不快点走,这么大的雪,再耽搁两三天,还能走得了吗?”贾中兴听后想了想,才点着头说:“这样也好,今天我就动身,家里有事,实在是不走不行啊。”“要回家探亲,前些天怎么没讲,还真沉得住气。”董天达像是有些埋怨地说。

“嘿,本来也没想回去,不知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想,还是应该回去一趟。”贾中兴的表情显得有些郁闷。

孙世杰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像是在开玩笑地说:“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吧,一定是被昨天的白毛风给吓的,临死前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啊,是吧?”“那倒不是,不过,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也太早了点。”坐在炉边烧茶的董天达说:“不至于吧,不就是白毛风吗?哪有那么容易的,大活人就被冻死了?”贾中兴说:“这话可不对,让谁赶上都够呛,听说前天夜里就有冻死的,阿玛说像这样的天气,冻死几个人一点儿也不奇怪,不信,你问问眼镜,有没有被冻死的可能?”汪轶尘想了想才说:“春天的雪落在身上,很快就会化掉,然后再冻成冰,只要停下脚步稍微歇一会儿,身上没有热量,就有被冻死的可能。”董天达问:“这么说,你在外面的十几个小时,一直都在不停地走动?”汪轶尘压低声音说:“天亮以后,羊群跑得不太厉害了,险些就要停下来,不过,当时的头脑还算清醒,就一直都坚持着,没敢停步。”孙世杰终于从被窝中坐起身,打断汪轶尘的话,自顾自地说:“不说了,不说这事了,还是讲点别的吧,中兴今天要回家,我去放羊,晚上也是我下夜,明天怎么办,到时候咱们再说。”

贾中兴回家心切,没过多一会儿就做好了出走的准备,汪轶尘陪着他走到蒙古包外,见他骑上马一直朝南颠去,心想遇到这样的天气在外面赶路,弄不好是要吃些苦头的。

回到蒙古包,一夜没敢合眼的董天达,已经钻进被窝在蒙头补觉,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汪轶尘见无事可做,就再次走出蒙古包,看到堆在包后的雪墙还没清理干净,但自己的手有伤,也干不了活儿,只好返回蒙古包发愣。耗到十点来钟,又一瘸一拐的走出包门,朝几十米外额吉家的浩特走去。刚从外面转回来的匹格和契卡,见汪轶尘要去串门,就兴高采烈的跟着他一同走过去。

两个浩特之间的距离很近,但汪轶尘只能几步就停一停,地上的雪又深又硬,每迈出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磨到伤口。举目四望,眼前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白茫茫的大地,基本上看不到有草的颜色,就连边防公路北侧的山垅也因为雪很深,只能看到惨淡的白色,天地间显得既冷清又凄凉。额吉和阿玛家的狗不声不响地从浩特里迎出来,同匹格和契卡热情的打着招呼,然后就相安无事各干个的。汪轶尘注意到额吉家的浩特已经整理得比较利索,只有立在营盘后面的雪墙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心想那点雪墙不去管它也没什么,因为过不了几天就会搬家的,不过,怎么看,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汪轶尘走进额吉家的蒙古包,看到额吉正低着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做针线活儿,见进来的是汪轶尘,就惊讶地说:“小汪,是自己过来的?快坐下休息。”汪轶尘说:“走这点路没什么关系,过两天就能好了。”几个孩子都围拢在汪轶尘的身边,吵嚷着要看冻伤的手,汪轶尘就把左手伸出去,露出受伤的手背让他们观看,几个孩子见状就在大呼小叫地说:“真吓人呀。”汪轶尘:“没什么大事,也不算太痛。”老大敖力吉抢着问:“别的地方都没事吗?”汪轶尘说:“没事。”站在身后的老二朝格图,指着汪轶尘的后脖梗子说:“什么没事,你们看这一圈都冻坏了,又红又肿的,还有结出的疤。”几个孩子听后又转到汪轶尘的身后,在指手画脚的议论着。

汪轶尘一直都觉得后脖子有些不大对劲,便伸手模了模,感到又硬又疼,这才知道自己的脖子上也有冻伤。

敖力吉盯着汪轶尘的脸问:“脸上一点事都没有吗?”然后双对弟弟妹妹说:“昨天找到小汪叔叔的时候,他的脸上才叫吓人呢,眼镜上、眉毛上、帽子上全都是冰渣,下巴上还挂着一大块冰……”额吉见几个孩子又说又闹的,生怕碰到汪轶尘,就喊着说:“你们别闹了,让小汪叔叔好好的休息。”几个孩子刚安静下来,蒙古包的门就开了,进来的是巴根阿玛家的阿嘎,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阿嘎见到汪轶尘在包里,就说:“果然是小汪来了,我们还说要过去看你呢,反倒是你先过来了。”汪轶尘说:“我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来走一走。”额吉抬起头对阿嘎说:“我在给小汪缝手套,戴在手上也许能暖和些,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还差几针就缝好了。”阿嘎说:“最后的几针交给我缝吧。”说着就坐在额吉的身边,接过手套继续缝起来,一边缝,还在一边说:“戴着手套肯定能好得快些,这就要缝好了,一会儿就能戴上。”汪轶尘见两位妇女都在为自己忙活儿,心里感到热烘烘的,忙说:“有一只就够了,右手没什么问题。”额吉问:“脚上的伤怎么办呀,还是到公社的卫生院去看看吧。”汪轶尘说:“脚没什么事,不用管它,这不是能走过来吗,过些天就会好的。”额吉说:“真可怜,冻坏了怎么办啊,在大风雪中连续走了十几个小时,能护住羊群也不容易,要是换了牧民早就躺下了。”汪轶尘说:“要是换了牧民,羊群就不会跑出去了。”额吉说:“那可不一定,很多羊群都跑了,听说全旗冻死了好几个人,看样子这天气是不会轻易好转的,以后,下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说话间,阿嘎已经把缝好的手套交给额吉,额吉看了看就递给汪轶尘,说:“手套缝好了,戴上试试吧,看看有没有用处。”汪轶尘接过手套,看了看见是用上好的羊羔皮缝制的,戴在手上的感觉既暖和又舒适,而且又轻又薄又暖和,胸中便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说:“暖和极了,谢谢你们,我的手很快就会好的。”随后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与额吉和阿嘎告别,带着两条狗返回知青的浩特。

到了下午,天空中又飘起雪花,紧跟着风就起来了,虽然风和雪都不是很大,但在两三米之内的地面上又刮起阵阵的白毛风,气温也在快速的下降。汪轶尘站在蒙古包前,望着在低空盘旋飞舞的白毛风,心想这样的风雪虽然对牲畜的影响不大,但天天都这样没完没了地刮,往后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傍晚时分,孙世杰赶着羊群从北面回来,此时浩特的周围已是惨白的一片,连草的影子也见不到。羊群里的羊在一边走,一边刨着厚厚的雪层,寻找能吃到的草。汪轶尘注意到在外面走了一整天的羊,肚子的大小竟然没变化,还是细细的,照这样下去,它们很快就会掉膘的,难道这就是人们常常提起的白灾吗?

吃过晚饭,阿玛来到知青的蒙古包,才坐下就说:“这天气真糟糕,看来雪还会再接着下,我们只好搬家了。”“搬到哪去啊?”“反正搬到哪儿去都差不多,也就是再往北挪挪位置吧,雪太厚,羊群走不动路,只能在家门口的附近刨雪吃,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汪轶尘问:“这算不算是白灾啊?”阿玛说:“这么大的雪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一个晚上就把草场给埋了,假如往后还要接着下,就会是严重的白灾。”孙世杰问:“那会怎么样呢?”阿玛说:“雪越下越厚,雪的表层就越来越硬,牛羊都没有草吃,就会大量的死亡,人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如果雪下得再厚些,连牛粪也找不到了。”董天达问:“有什么办法吗?”阿玛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不停的搬家,多挪动住的地方,或许能好一些。”孙世杰说:“搬就搬吧。”阿玛说:“组长讲了,搬家以后你们还是跟额吉家组成一个浩特,把羊群下夜的活儿交给额吉做,你们把羊放好就行了。”汪轶尘明白,暴风雪之夜的羊群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在牧民的心中,肯定会认为几个大小伙子,不太适合干给羊群下夜的活儿,这样的决定,也算是对知青的批评吧。

两天以后,六组所有的营盘都往北搬出半里多地。在搬家的时候,汪轶尘只能用右手干些简单的活儿,显得非常别扭,而且真正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就主动承担起看护羊群的工作,算是在受伤以后重新骑上马。此时,他的脚伤恢复的很快,行走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

搬家以后,知青的蒙古包与额吉家的蒙古包又搭在一起,重新组成一个浩特,同时把下夜的工作也交给了额吉。至此,又恢复到以往的由知青放羊,额吉负责下夜的状况。刚搬过的家,浩特周围的草当然要好一些,放羊的强度也不大,几天以后,在汪轶尘的坚持下,虽然左手的伤还没有全好,但已经加入到轮流放羊的行列。

从前天晚间开始,马倌宋继武终于回包来过夜了,算是雪后第一次回来,一切又似乎回到正常的轨道。但天气的状况却没有丝毫的转变,隔三差五的就要下一场雪,紧接着就会刮起白毛风,虽然每次的风和雪都不是很大,但地面上的雪还是在越积越厚,越刮越硬,牲畜能吃到的草也就越来越少。汪轶尘已经注意到知青的羊群在日渐消瘦,看来是情况不妙,这天傍晚,羊群在回家的路上,有只小羊突然走不动了,只好用马把它驮回家,当天晚间就死在营盘里。第二天一早,又有两只比较瘦弱的羊,在营盘中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从此以后,羊群里每天都有死去的羊,有的死在路上,有的就死在营盘里。

一周以后,浩特周围的草就吃得差不多了,全组的营盘只好再次搬家,但天气的状况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雪还在下,风还在刮,渐渐的羊群的羊越来越瘦,死掉的羊也越来越多,每天赶着羊群在雪地上行走,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死去的牲畜,由于死掉的牲畜太多,连它们的皮毛都来不及剥。住了不到十天的样子,就只能继续搬家,就这样每隔八、九天就要搬一次家,但仍不能解决问题,一个月以后,知青的羊群就少了一百多只。

大雪之后,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额仁诺尔北坡的草场就被吃得精光,队里只好做出提前往南搬家的决定。这天傍晚,宋继武回来的比较早,天还没有全黑,阿玛就过来了,他问:“小宋,马群的情况怎么样?”宋继武摇着头说:“马群瘦得也很厉害,连儿马都在掉膘。”“队里有什么打算?”阿玛问。

“队里准备在给马群打完烙印以后,就让两个马群到吐古乐河东南方向的山里去住些日子,说那边的草场已经多年没有吃过,肯定会比这边强一些。”汪轶尘问:“要是那样,你们就很多天不能回家了?”宋继武说:“是啊,四个马倌带着一顶帐篷,大家住在一起,再多带些吃的,在那边凑合着过日子吧。”阿玛说:“马群走远了,换马就成了问题。”然后又对三个知青说:“到了这种时候,就要看马的本事了,跑那么远的路去换趟马,地上的雪又厚,瘦点的马,还没回到家就快要垮了,不是白跑一趟吗?所以,在马群临走以前,要把最耐骑的马留在羊群的身边,马群不回来,就一直骑着不去换马。”汪轶尘说:“看来到了这种时候,耐骑的马才是最有用的。”孙世杰说:“既然那边的草要好一些,把羊群和牛群都搬过去,不就得了。”阿玛说:“那边的雪要比这边的雪厚很多,虽说雪的表层能软些,但对羊群来说,却没什么好处。”董天达问宋继武:“你刚才说要给马群打烙印,定好时间没有?”宋继武说:“就是这几天的事吧。”董天达兴奋地说:“太好了,去年打烙印的时候就没赶上,今年一定要抓住机会,得多套几匹小马,好好地练练手艺。”孙世杰在一旁说:“瞧这小子,死了这么多的羊,你还能乐得出来,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董天达也不退让,立即进行反击:“瞧他说的,别管死了多少羊,日子还得照样过,该干的活儿一样也不能落下,知道吗?打烙印的工作必须在化雪以前干完,你不让我乐,难道让我们都像你那样,整天摆着哭丧的脸,给谁看呀?”孙世杰也没好气地说:“我还不知道打烙印是工作,是工作,你去了也没用,顶多就是个烧火的,连烙铁都轮不上你拿。”“嘿,这回我不多套几匹马给你看看,以后就不姓董。”“你要是能套,我就能套,你能套几匹,我保证也能套几匹,不信咱们就去试试看。”董天达说:“行,就这样一言为定,看谁套得多。”汪轶尘说:“今年的马瘦,小马也许能好抓一些,你们就尽量去套吧。”宋继武说:“今年的小马要比往年的小马瘦很多,抓起来肯定会比前些年容易些。”董天达想了想,又对汪轶尘说:“羊群就拜托给眼镜啦,反正你的手还没好,也套不了马,行吧?”孙世杰也跟着说:“眼镜,还是留在家里放羊吧,好让我们俩去比一比,看谁套得多。”阿玛说:“你们三个都去吧,让孩子们给盯着羊群。”汪轶尘说:“还是我去放羊吧,让孩子们也到马群去玩一玩,每年只有一次机会啊。”

给小马打马烙印的工作就定在两天以后进行,所谓打烙印就是在未满两岁的小马身上留下印迹,用来证明是谁的马,办法是用烧红的烙铁在小马的大腿外侧烙出个字迹,虽然这种方法有些残酷,但每年都要进行一次,而且一匹小马也不能漏下,打烙印要用明火烧红烙铁,所以这项工作必须在化雪以前完成。生产队的两个马群总约有六、七十匹小马需要打上烙印,上、下午可以各完成一个马群,用一天的时间就足够了。

这天是给小马打烙印的日子,早晨起来,董天达和孙世杰收拾停当以后,就骑上马有说有笑地朝东南方向走去。天气的情况看来还不错,虽说是阴天,但风速并不大,羊群可以稍稍走得远一些。打烙印的场地离六组的营盘很近,就在东边两、三里以外的坡上,汪轶尘决定让羊群也往那边走,如果能有机会就想过去看看热闹。

最近的一个来月,羊群的状况一直在恶化,首先是羊的数量少了,而且还在不断的减少,到现在只剩下五百多只;其次是羊群的外观也有了不少的改变,不但每只羊都瘦了很多,而且颜色也不像过去那样雪白鲜亮,就连大尾羊的尾巴也小了些。走在羊群后面的那些比较瘦弱的羊,拖泥带水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倒下再也不走了,假如在浩特里能有避风的棚圈或者有储备的干草,何必让它们每天都要跟着羊群出来呢,说不定还会减少死亡的数量,看来这就是长年在外游牧的最大弊端。

汪轶尘牵着银白马跟在羊群后面慢慢地行走,大雪之后的羊群行走的速度慢了许多,原因是要吃草就必须停下脚步用力地刨雪,因此所有的羊都在走走停停,边走边刨,羊蹄子大都被磨破了,羊群走过的地方会留下斑斑的血迹,实在是惨不忍睹。

二百多米以外的缓坡上聚集着队里的马群,由于圈得不是太紧,能看到有纵横奔驰的骑手和四处逃窜的马匹。在马群正中的位置有股清烟在腾空而起,顺着北风向南飘去,虽然听不到马群中发出的声响,但也能想象到其中的热烈场景。

羊群在慢慢的朝坡上移动,汪轶尘忽然发现在左边的不远处,也有一群羊在向这边移动,很快就认出是组长丹巴的羊群,这么说他也想到马群去凑凑热闹。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两群羊还在朝一起靠拢,在中间还剩下一百多米的间隙时,组长丹巴就骑着马过来了,汪轶尘想他一定是来找自己商量去马群的事。

组长骑在马上对汪轶尘说:“小汪,手好些了吗?”汪轶尘摘下皮手套让组长看了看,说:“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还不能用力,再过些天就该没问题了。”组长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汪轶尘的手,才说:“是好些了,套马还不行吧?”随后又抬起头望着马群说:“小董和小孙都在里面?”汪轶尘说:“他俩说要比试比试,看谁套得多。”组长说:“比试、比试,那好啊,在这样的场合,牧民也是在暗中较劲,看谁能套得最多,看谁能拿到第一名。”“在一般的情况下,都是谁拿第一啊?”“每次差不多都是乌力吉、达布嘎,还有纳黑特他们几个身强力壮,技术比较好的套得最多,年岁大些的只有教得巴能跟他们比一比,其他的就差些了,对了,咱们组的达布海也不错,而且他还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汪轶尘颇感兴趣地问:“特殊的本领,是特殊的套法吗?”“不用套,是直接把小马摔倒。”“直接摔倒,怎么摔法,还能有这种本领?”汪轶尘疑惑地问。

组长说:“挺有意思的,一会儿,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汪轶尘望着坡上的马群问:“您怎么不去马群看看啊?”丹巴笑着说:“谁让我养得是姑娘呢?”汪轶尘说:“你去吧,我看着这两群羊,应该没什么问题。”丹巴像是早有准备地说:“这样吧,我先过去看看,回来以后再换你过去。”汪轶尘兴奋地说:“这样最好。”转眼的功夫,丹巴组长就登上坡地,很快消失在马群中。

两群羊都很听话,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在刨草吃,根本就不用汪轶尘看管它们。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坡上的马群忽然被圈成紧紧的一团,像是要赶走的样子,难道骒马群的活儿已经干完了,汪轶尘正在觉得奇怪,就看到丹巴组长从马群中出来了,不一会儿就来到汪轶尘的身边,对他说:“轮到你去了。”汪轶尘问:“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套了几小匹呀?”“就套了一匹,我进去以后,骒马群差不多就要完事了,你看现在赶过来的是骟马群,这会儿过去正是时候,小马还没开始抓,里面的人正好可以抢着套,等到剩下没几匹的时候再去,就成了边玩边套了。”汪轶尘说:“那我就上去看看热闹。”说罢,便催马朝坡上走去。

丹巴组长在身后喊了一声:“你的手还没好,不能用力呀!”汪轶尘忙回过头对他说:“我知道,只是去看看热闹。”坡上的骟马群刚刚就位,几十匹应该打烙印的两岁小马都分散在里面,等待人们一匹匹地把它们抓住,此时,正是群雄争先,一显身手的大好时机。

马群正在散开,六、七个不大的孩子在一边玩耍,一边负责守护马群,他们在尽情的奔跑和打闹,尼玛额吉家的老大敖力吉也在人群中,看到汪轶尘从羊群过来就高声呼喊:“小汪叔叔,套几匹小马吧。”汪轶尘发现马群里的马确实瘦了不少,心想照这样下去,马群中的马也是会出问题的吧,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就朝敖力吉挥了挥手,继续独自往马群中行走。过了一会儿,见迎面而来的是达布嘎,就问:“老哥,套几匹了?”达布嘎说:“套了五匹,你的手能行吗?”汪轶尘说:“我是来看热闹的,羊群就在下面,过一会儿就回去。”突然,有匹两岁的小马,被人追赶着从达布嘎的身后跑来,汪轶尘说:“看,后面来了匹两岁的小马”达布嘎连忙拨转马头,刚要催马过去,看到紧随其后的是六组的达布海,只见他在边追边喊:“把它留给我!”达布嘎侧过头看到达布海已经快要追到自己的身旁,就说:“看你的了”随后便勒住坐骑,驻足观看。达布海在超过达布嘎时,甩手给了坐骑一鞭子,那马立即加速飞快的朝小马追去,眼看就要追到,却见达布海把右手的套马杆交到左手,汪轶尘正在纳闷,心想他为什么不套?就听到达布嘎在说:“小汪,注意,有好瞧的。”达布海的坐骑还在继续加速,已经和前面的小马在并排奔跑,只见达布海的身体突然朝右侧的小马倾斜过去,从容地探出右臂,突然伸手抓住小马的尾巴根用力一甩,奔跑中的小家伙竟然被横着摔出老远,四脚朝天的躺倒在地上,正在一通乱蹬。还没等汪轶尘看清是怎么回事,达布海已经跳下坐骑,扑上去按住还未起身的小马。

达布嘎兴奋地说:“精彩吧,那是他的绝技,别人都不会。”此时的汪轶尘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立即想起丹巴组长刚才对他讲过达布海有种特殊的本领,心想这招还真是挺绝的。

两人还在注视着达布海,忽然听到从另一侧传来的哄笑声,就连忙扭过头观看,见巴达拉呼也在穷追不舍的抄一匹小马的尾巴,第一把没有抓住,第二把到是用上了劲儿,但小马并没有摔倒,只是身子歪了歪就逃走了,虽然没能成功,但巴达拉呼却显得非常得意,在马上兴奋地说:“就差那么一点了。”达布嘎对汪轶尘说:“看把这小子给美的,那马归我了。”说罢,脚下一点,坐骑就朝小马冲过去,马到人到,小马立即就被套住,达布嘎双手用力一拽,小马便被横向甩了出去,转出90来度,才勉强站住。巴达拉呼见状只得跳下马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还在不满地说:“本来应该是我套的,反而成摔马的了”达布嘎却笑着对他说:“谁让你不套的,非要去练那手绝活,怎么样,还是没成功吧?就算是我给你帮得忙吧。”巴达拉呼也不再答话,伸出双手抱住小马的头,身体向左一晃,脚下使出个绊,小马便应声倒地。汪轶尘在后面看得十分真切,见巴达拉呼的摔马动作既干净又利索,心想这小子还是有点功夫的。忽然,一股毛发被烧焦的味道随风飘来,汪轶尘扭头向北观看,见有人正在给被达布海摔倒的那匹小马按上烙印。

巴达拉呼按住小马向火堆的那边高声呼喊:“这儿有摔倒的马,快把烙铁拿来。”见没人理他,只得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时间全都用在这儿啦,真不合算。”汪轶尘跳下马,准备过去替下巴达拉呼,好让他去套马,没想到巴达拉呼却高声说:“你不行,别把手再弄伤了。”汪轶尘说:“没事,我来给你帮帮忙吧。”巴达拉呼让开马头的位置,说:“你按住前半边,打烙印时会挣扎得很厉害。”汪轶尘按住小马的脖子问:“套几匹了?”“才套了两匹,另外摔了三匹,时间都像这样给浪费了,真不合算。”然后抬起头朝正要离开的达布嘎瞟了一眼,说:“哪能跟他比啊,只管套,不管摔,套得当然多了。”汪轶尘说:“要不是为了学达布海的那手本事,这就是你套得第三匹了?”“那手活儿真够绝的,就是学不会,到现在为止,除了达布海以外,我算是最接近成功的。”巴达拉呼既羡慕又得意的说。

管理员终于拿着烧红的烙铁跑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你们要按住了。”此时的小马正在用力挣脱,汪轶尘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小马的前胸和脖子上,巴达拉呼在压着它的后半身和大腿。烙铁是由阿拉伯数字的“4”和外面的圆圈构成的,烙铁的手柄很长,大约在一米以上,管理员对准位置,把烙铁稳稳地摁在小马外侧的大腿上,一阵毛发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不论小马在如何拼命地挣扎,仍然被两个年青人死死地按住,一点也不能动弹,烙铁压在小马的大腿上,发出“吱吱”的声响,随后管理员说了声:“差不多了”便提起烙铁转回身朝火堆走去,巴达拉呼和汪轶尘同时松开手,小马犹豫片刻才站起身慢慢地离开,左后腿的动作显得有些不大正常。

汪轶尘说:“也不给上点药,就这么走啦?”巴达拉呼说:“哪有什么药啊,这么冷的天就是最好的药。”然后就翻身上马,临走前对汪轶尘说:“还得再套几匹啊。”汪轶尘也骑上马朝四外望了望,见自己和组长的两群羊都没怎么挪动位置,就朝火堆走过去。

女知青老段和几名中年妇女正在往火堆上加粪,见汪轶尘来了就问:“怎么样,你的手没事啦?”汪轶尘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见火堆上正烧着两把烙铁,又听到有人在一侧高喊:“快把烙铁拿来,又抓到一匹。”老段提起一把烙铁递给跑过来的人,然后对汪轶尘说:“三把烙铁轮着用都忙不过来,要不,你也来帮着烧火吧。”汪轶尘说:“我有羊群在下面,待会儿就回去。”老段疑惑地问:“是放着羊过来的?”“羊群离这不远,有人在看着,没什么问题,看到董天达和孙世杰没有?”老段说:“董天达刚从这儿向东边跑过去,到那边去找吧。”汪轶尘催马向东走去,准备去看看董天达和孙世杰套得怎么样了,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乌力吉在前面刚刚套住一匹小马,一位中年牧民走上前去,毫不费力的把小马摔倒在地,乌力吉收回套马杆,对摔马的牧民说:“阿哥,把它交给你了。”转回身正好看到刚刚过来的汪轶尘,便问:“小汪,你还好吧?”汪轶尘说:“还可以,羊群可不怎么好!”乌力吉说:“没办法,我的羊群也不好。”然后盯着汪轶尘的银白马说:“还这么胖啊,没让它套几匹?”汪轶尘说:“羊群就在下面,是过来看热闹的,你套几匹了?”“好像是第七匹。”“是套得最多的吧?”汪轶尘问。

乌力吉说:“纳黑特套得可能还要更多些。”说着就朝另一侧跑去。汪轶尘望着他的背影在想:他们还真是在全力以赴,看谁能套得最多。

对面的几位牧民朝这边轰来一匹小马,迎面挡住去路的正是董天达,汪轶尘想这回该让他露一手了,没想到在董天达出手以后,小马还在继续奔跑,真可惜!不过,就算是真的套住了,也不一定就能把它摔倒。董天达显得有些懊悔,就拨转马头去追赶那匹小马,但黄马的奔跑速度太慢,老是和小马相差多半个身位。汪轶尘见状只得出手相助,银白马立即朝小马追过去,没跑几步就超过董天达的黄马,随后就追上还在奔跑的小家伙。虽然左手仍不好使唤,但汪轶尘还是不慌不忙地伸出套马杆,双手一抖,套绳已经挂在小马的脖子上,试着拽了拽,小马的速度虽然慢下来,但握住套马杆的左手仍有疼痛的感觉,只得侧过身对从身后跑过来的董天达说:“快把套马杆接过去。”董天达连忙把自己的杆子扔在地上,伸手接过汪轶尘的套马杆开始用力拽住小马,随后就坐到黄马的屁股上,被套住的小家伙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几个半大的孩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小马摔倒在地。

汪轶尘跳下马从地上捡起董天达的套马杆,两人重新换回杆子,董天达问:“你怎么也来了?”汪轶尘说:“丹巴在下面给我看着羊群呢,这就回去。”然后问:“套得怎么样啊?”“哎,不怎么样,劲儿倒是没少出,不过,才套了一匹,算上你送的,这是第二匹。”“老孙在哪儿呢,再看看他去。”“他就更不行了,忙到现在恐怕连一匹也没套住,到南边去找他吧。”董天达说完便拨转马头匆匆地走了。

汪轶尘往南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孙世杰正骑在马上朝这边飞快地跑来,忙问:“套得怎么样啊?”“他妈的,光摔马了,好不容易才套住一匹,没想到套绳又开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满脸是汗的孙世杰情绪还挺高,在大声地问:“怎么着,好像天达又套住一匹?”汪轶尘说:“是,刚套住一匹。”“这小子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套住两匹,不管怎么说,我还摔倒几匹呢,我们俩应该是不分上下。”汪轶尘说:“我该回羊群了,你们就接着较量吧。”汪轶尘转回身朝西边羊群所在的方向走去,刚走过火堆,就碰到从侧面过来的纳黑特,汪轶尘说:“老哥,听说你套得最多,有多少匹啦?”纳黑特说:“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有八、九匹吧?”汪轶尘说:“应该弄清谁是第一啊?”“谁是第一,让别人去定吧,你的手好些了吗?”纳黑特问。

汪轶尘想,看来真正的高手反而是不太在乎谁是第一,忙说:“已经没什么事了,再过些天就能全好了,我也该回羊群了。”说罢,就转身朝坡下颠去。

只听纳黑特在身后感叹地说:“银白马还这么胖,真不简单。”

 

第二十章 勇擒儿马

三月底的一天,住在额仁诺尔南沿的人们惊奇的发现,大缓坡下面厚厚的积雪,竟然在一日之内就无声无息的融化了。当天早晨,虽然天气不是很冷,但人们并不觉得这一天与以往的任何一天会有什么区别,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看了看北面额仁诺尔的景色仍是依然如故,照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像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没想到的是在临近中午时分,天气突然变暖和了,气温也在快速的攀升,到了下午的二、三点钟,人们就惊奇的发现情况大变,北面额仁诺尔的雪就像是在变魔术一样,突然间就无影无踪了,脚下的雪也在快速的消失。到傍晚时分,视野中能看到的只有黑灰的色彩,就连北边那道长长山垅,也变成久违的深黄色。

厚厚的积雪居然在一天之内就融化了,闹了一冬的白灾就这样过去了。

人们在兴奋之余,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此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从第二天的一早开始,生产队所有的牧业组都在往南转移,目的地当然是几十里外的春季营盘。由于南面的雪要比额仁诺尔的雪融化得晚一些,搬家的车队刚走到吐古乐河,就发现地面的雪还很深,人们随即就改变了搬家的策略,不像往年那样,一口气就把浩特搬到遥远的春季营盘,而是转入走走停停的状态,让牲畜在路上边走、边歇,边吃、边住,减轻对它们的压力,尽量避免牲畜在搬家的途中出现新的死亡。六组的情况也是如此,他们的搬家车队每天在走出二、三十里之后,就准备安营扎寨,住下休息。就这样,直到第四天的中午,也就是在三月份的最后一天,才到达位于公社南面的春季营盘。

搬家的最后一天,是汪轶尘在赶羊群,在就要到达春季营盘时,他忽然想到前两年住在春季营盘的情景,那时的羊群要比现在的这群羊大得多,心里就感到很不是滋味。记得去年年底从北京探亲归来的时候,这群羊有七百多只,不仅在散开的时候显得特别大,就是在挤成一团行走时,骑着马也要朝两侧多走几步才能起到驱赶的作用。然而,在经过一冬的白灾之后,七百多只的羊群已减少近半。现在的这群羊在行走时就成为小小的一团,骑在马上只要挥动套马杆,就能把它们圈在一起,除了感到损失惨重,后果严峻以外,剩下的就只是悲痛与失望的感觉。

羊的繁殖能力极强,在正常的情况下发展的速度也非常快,但遇到恶劣的天气,就出现了死亡近半的损失,几年的努力很快就化为乌有,多少都让人感到难以接受。假如在接下来的几年内,还会遇到类似的灾害,羊群岂不是会有全军复没的危险。为什么会这样惨重的损失呢?就是因为天气的好坏在主导畜牧业的生产,人和牲畜在面对大自然的淫威时,竟然是束手无策,毫无对抗与躲避的能力。能让类似的局面有所改变吗,如果不能,草原将无法获得大的发展。如果能有所变化,又能变成什么样呢?知青们在来到草原以后的最初两年,遇到的都是极好的天气,连牧民们都在开玩笑地说,是沾了知青的光。由于前两年的天气状况特别好,自己也认为草原上的一切也不过如此。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领略到草原的艰辛,领略到大自然的威力和残酷,这就是草原,越是遇到恶劣的天气,就越要冲出蒙古包,以死相拼,保护自己的牲畜!难道说在面对大自然的淫威时,人类就没有其它的应对办法吗?这应该是知青来草原以后,需要认真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汪轶尘想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时,草原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自己想来想去也同样得不得答案。既然如此,就认真的考虑现在的问题吧。在最近的一个多月内,牲畜几乎就没吃到多少草,相对瘦弱的羊,差不多都死掉了,能活下来并且走到春季营盘的,都是经过灾害考验的,它们同自己一样也是在暴风雪中得到的新生,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格外的珍惜它们的存在,不让它们当中的任何一只羊再无原无故的死去,草原想要得到重生,羊群的数量要迅速增长,当然要从它们的身上做起,只有让牲畜的总数得到回升,才算是战胜了罕见的白灾。

中午时分,六组的三个浩特,六座蒙古包以及三群羊和一群牛,在经过长达四天的行走与歇息之后,终于来到位于公社南边的春季营盘。知青的蒙古包继续与尼玛额吉家组成一个浩特,仍然由知青放羊,尼玛额吉负责下夜,浩特坐落在与前两年基本相同的位置。

春季营盘的草场质量总的来说还算可以,由于去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水源的状况当然要好于上一年,羊群在到达春季营盘以后就在拼命地吃草,眼看着它们的肚子在一天天大起来。两天以后,就感到整个羊群的状况有所缓解,人们的心情也在逐渐好转。

这天傍晚宋继武从马群回到知青的蒙古包,刚坐下就对三个同伴说:“队里决定,明后天要给马群注射疫苗,先是骟马群,然后是骒马群,你们谁能去,就都去参加吧,据说人少了肯定忙不来。”孙世杰接过宋继武的话说:“注射疫苗?要注射什么疫苗,能讲得出来吗?不就是给马群打针吗,还非要文绉绉的说什么注射疫苗。”宋继武碰上了软钉子,只好尴尬地说:“对,注射的是什么疫苗,我也没听清楚,他们是用蒙语讲的,这会儿也学不出来。”然后瞟了孙世杰一眼,又苦笑着说:“老孙讲得也没错,管它注射的是什么疫苗呢,反正就是给马群马打针呗。”孙世杰说:“明天是我放羊,让他们俩去吧,后天我再去。”董天达格外兴奋地说:“这个春天真够热闹的,虽然遇到严重了的白灾,死了那么多的牲畜,但马群的活儿却一样也没耽误,该干什么就还得干什么,先是给小马打烙印,这回又要注射疫苗,看样子过些天还得骟小马?这倒是不错,咱们全都赶上了,一样也没拉下。”汪轶尘说:“以前虽然听说过给马群打针的事,不过,前两年好像一直都没打过吧?”宋继武说:“反正在我当马倌以后,还没遇到过给马群打针的事,只是听说在给马群打针时,最难的就是要抓住那些平日里,连碰也不能碰的儿马子。”“我也听牧民讲过,说在给马群打针时,抓儿马子的活儿才是最玩命的!”汪轶尘说。

董天达仍然很兴奋,忙说:“那好呀,这回咱们就去抓抓儿马子。”“就你这模样的,还能抓儿马子,在一边呆着吧。”孙世杰显然没把董天达的话,当作正经事去对待。

宋继武说:“抓儿马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到现在也没有想出,应该怎么抓呢?”汪轶尘说:“先别说儿马子该怎么抓,就说一个马群有那么多马,一天时间能给一群马打完针吗?”孙世杰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就是给每匹马都打一针吗,有什么打不完的。”汪轶尘摇着头对孙世杰说:“没那么简单吧,每匹马都要在抓住以后才能打针,而且还要给注射过的马匹留下记号,否则打重了怎么办?”然后又对宋继武说:“你的马群有六百来匹马,就算有三十名高手一起动手套马,每人套二十匹,一天的时间能够用吗?”宋继武说:“我也是这样问牧民的,他们说并不是抓一匹,打一匹,那样的打法,一天的时间肯定不够用。”董天达和汪轶尘都抢着问:“还有什么办法?”“据说公社有个很大的圈,是防疫站用来给牲畜打针的,只要把所有的马都赶进去,就能一匹一匹地打。”董天达疑惑地问:“哪儿有那么大的圈?把一群马都赶进去,六百来匹呀,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悬?”孙世杰对打针的事仍然没什么兴趣,心不在焉地说:“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到明天不就全知道啦。”宋继武没有理睬孙世杰的话,还在继续说:“我想过了,就是能把所有的马都赶到圈里,也不好弄,照样得打一针放一匹,不抓住马,怎么放法?”汪轶尘说:“乌力吉曾经对我说过,给马群打针时最难的是抓儿马子,十几个人一起出手,拼了命才能抓住一匹,说明还是要一匹匹的抓,一匹匹的打。”宋继武说:“骟马群里有两匹大儿马特别厉害,平时想靠近它都不行,去年的大黑马够厉害的吧,跟儿马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差得远着呢。”汪轶尘说:“今年的马群瘦,也许能稍微好抓一点。”几个人正说得起劲,门外的匹格和契卡突然吼叫起来,坐在门边的宋继武站起身说:“有人来了,我出去接一接。”没等宋继武走到门边,包门就被拉开,巴根阿玛和丹巴组长先后走进蒙古包,几个人连忙站起身,请两人坐下讲话,丹巴说:“小宋回来了,这就好办了,队里说明天要给你的马群注射疫苗,我是来通知大家的,能去的都要去,给马群打针是力气活儿呀。”说着就握紧拳头晃了晃,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力量,然后又笑着说:“像我这样有力气的都得去。”董天达和汪轶尘都说:“我们明天都去。”组长又对几个知青说:“你们知青都是有力气的,一定要去出力啊。”董天达说:“我们也在议论这件事,听说是在圈里给马打针,马群赶进圈里以后,接下来怎么办呢?”丹巴用双手比划着说:“把圈门开得小小的,出去一匹,就打一针。”阿玛连连摇着头说:“不好弄,不好弄,哪一次也没有顺利过,你想让它出去,它就是不出去,你不让它出去的时候,它偏要往外去。”阿玛把双手一摊,又接着说:“到时候就全乱了。”“噢,原来是这样”大家总算明白了,但也知道这个活儿肯定是不太好干。

这一夜,几个知青都在想给马群注射疫苗的事,谁也没睡踏实。

第二天一早,汪轶尘、董天达和宋继武都早早的起了床,喝完茶,鞴好鞍具,就骑上马直奔公社所在地。刚走进沙丘地带,离前方的公社大约还有一里多地的样子,就远远的看到似乎有个马群已经被赶进公社所在地,黑压压的前后好大的一片,在低矮的建筑物中不停的穿行,宋继武说:“不好,马群已经到了,这会儿的人手肯定不够,我这个当马倌的得快点过去。”说罢,就催马朝公社跑去。

汪轶尘和董天达也不愿意耽搁,也紧随其后在小跑着前行。防疫站的马圈坐落在公社的南端,当两人赶到时,马群正被七、八个人驱赶着在往圈里轰。汪轶尘和董天达随即就加入到驱赶马群的队伍中,在众人的努力下,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马都赶了进去。好大的一座圆形的马圈,把整个马群的马都塞进去以后,都挤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还能出现空隙。看得出这个大圈已经用过多年,从外表看已经显得比较破旧,就连四外的围墙也有几处破损的地方,其中最大的一处缺口,只剩下一米多高的围墙,如果没有人在外面看守,里面的马一着急就能跳出来。用圆木制成的框架式的大门看样子也很陈旧,而且不是特别的结实,几个人刚把圈门关紧,一边用力在往里顶,一边向里驱赶那些挤在门边的马匹。

马圈里的马都紧紧地挤靠在一起,大多数的马匹都在朝四外张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大多数的骒马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和伙伴,更多的骟马像是在思考逃出去的办法,身强力壮的儿马子也被挤在马匹的中间,怒气冲冲的左顶右撞,像是要重组自己的队伍,一时间又无能为力。大门前面挤满想要带头冲出去的马,破损的墙头上伸出各种颜色的马头,一个个都显出惊慌失色的样子;守护马群的人还不是很多,一个个都似如临大敌一般,看得出人少了还真不行,光是负责顶住大门和守护马圈缺口的人就需要十来位。

正在顶住大门的布赫书记,对刚到的汪轶尘和董天达用汉语说:“快过来,快过来,帮我们把大门顶住。”汪轶尘拴好马,一边走向马圈,一边说:“就这点人手哪够用啊?”布赫也用汉语在回答:“是不够啊。”然后才用蒙语说:“过一会儿,咱们的人就能到了,不用着急,防疫站的兽医也还没到呢。”汪轶尘走到门边,用手向里推了推大门,框架式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看样子不会太结实,弄不好就有散架的危险。

没过多一会儿,果然来的人在逐渐增多,汪轶尘数了数已经有三十来人了,光是身穿白茬得勒的知青就到了七八名,也算是一次难得的聚会,其中的几名知青已经有多半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大家在相互打过招呼以后就加入到各个岗位。汪轶尘仍旧在守护圈门,不一会儿,布赫书记带着达布嘎、巴达拉呼、依沙木等几个青壮年牧民来到门前,说:“把我们几个人放进去,打针的工作就要开始了。”汪轶尘问:“防疫站的兽医到了吗?”“到了,站在你身后的那两位就是。”果然有两个身穿短衣衫,背着药箱的中年汉子已经站在圈门的旁边,汪轶尘试着用汉语问:“怎么打法?”其中的一位说:“把圈门开个小缝,凡是注射过的马,就放出去,你带着几个人把圈门守住,我们俩站在门后给马匹注射,打一匹,放一匹,不过,你们几个守门的人要多费些力气。”那人的汉语讲得很纯正,一听就知道是从内地来的。

汪轶尘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几个半大的孩子,便问:“就咱们这几个人,能守住圈门吗?”几个小家伙都一口同声地说:“能,没问题!”汪轶尘说:“那好吧,都听我的。”

进入马圈的牧民连赶带打的把马匹朝圈门的方向驱赶,汪轶尘指挥着几个小家伙把圈门拉开,只留下能通过一匹马的缝隙,人们驱赶了一阵,竟没有一匹敢于走进门缝的。汪轶尘只得把门缝开得大一些,挤在门前的马匹见门开大了,就准备一窝蜂地冲出去,汪轶尘见状只得招呼众人一起用力再把大门关紧,折腾了几个来回,不仅毫无收获,而且还感到非常吃力,想了想就对圈里的人喊道:“先抓住几匹马放出去试一试,怎么样?”里面的人看到没有马匹敢于主动走出去的,也很着急,听到汪轶尘的建议都觉得是个办法,就准备动手先抓几匹放出去,身材瘦高的依沙木站在马圈边上对外面的人说:“老哥,拿根套马杆过来。”有人把套马杆递进去,依沙木却不满地说:“怎么把我的杆子拿来了?”外面的人说:“不拿你的,拿谁的啊?”依沙木只得接过自己的那根又长又细的套马杆,先对着天空挥了挥,然后才说:“这么长的杆子在里面也没法用啊。”此时的达布嘎手里拿着一根又破又短的套马杆,对依沙木说:“你的套马杆根本就不能用,还是看我的吧。”说罢就扬起手套住一匹白色的骒马,然后朝圈门拽过去,身边的马匹见有人过来,便纷纷让开道路。达布嘎拽着白骒马由门缝中走出去,随后白骒马也被拽进门缝,在走到一半的地方,汪轶尘就推动大门把它卡住,兽医对着骒马的屁股就是一针,然后才把它放出去,白骒马跑到圈外,围着马圈在边跑边叫,很快就绕了一圈,然后跑到圈门的跟前朝里面观望。

防疫站的兽医对汪轶尘说:“你们队的马放得还算不错,瘦得不是特别厉害。”汪轶尘说:“马群还凑合,就是羊死的太多。”兽医说:“正因为如此,今年注射疫苗的工作才会比较繁重。”马圈里的几个人接连抓住几匹老实的马,打过针后就一匹匹的放出去。此时,五、六匹被打过针的马都站在圈外,面对着大门挤在一起,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沙木见其他几位套得都挺开心,也忍不住了,便用自己那根长长的套马杆也套住一匹,然后高举着杆子往门口拽,才走出几步,就被后面拥挤过来的马匹从中隔开,眼看着手中的长杆就被折为两断,还引起马匹的骚乱。等到依沙木再次拿到自己的套马杆时,见杆头的一半只剩下两米来长,人们都为他感到十分的可惜。布赫书记瞪着依沙木,说:“就你能捣乱,那么长的杆子怎么能在这儿用?连这点事都不懂,真是白活了,杆子断了是你自己的事,耽误的时间能补吗?”依沙木却毫不在意,嘻皮笑脸地举着手中的半截杆子说:“就剩这么短了,这回肯定好用了。”说罢就举着半截杆子在继续套着玩。

半个小时以后,马圈的外面已经增加到十几匹马,它们聚在一起有的在朝圈里嘶呜,有的跑到门口向里面观望。马圈里的马胆子也逐渐大起来,终于有匹老年的骟马谨慎的走进门缝,被打过针后就不慌不忙的走出马圈,在它的身后又跟进第二匹马,随后就一匹接着一匹的在开始往外走,像是很有秩序的样子,形势终于得到根本性的转变。汪轶尘见进展的非常顺利,就把门缝开得更小些,两位兽医轮换着给马匹打针,也能跟上向外走的速度。人们正干得起劲,突然听到达布嘎在圈里的一边高喊:“小心,有儿马要过去,别拦着它,能出去就让它出去吧。”果然,有匹红色的儿马挤进门缝,汪轶尘忽然感到扶住的大门的手有些吃力,忙对几个孩子喊:“有儿马来了,大家用力往前推。”几个半大的小子在一起用力,才勉强把它卡住,儿马像是被门框挤疼了,两眼放出凶光,稍一停顿就被打了一针,汪轶尘连忙喊叫着让大伙把门松开,儿马便飞快地冲出门缝,想要圈起外面的十几匹马离开,已经等候多时的宋继武骑上马,把它们重新圈回来。

时间不长,马圈外面已经聚集到四、五十匹马,注射的进度也越来越快,圈门口的地面上都是丢弃的空药瓶,此时的两个兽医已经有些忙不过来,汪轶尘只得招呼大伙时不时的先把大门关上,等待兽医的进度。

马圈里的几个人还在继续往圈门的方向驱赶马匹,随后又顺利地放出另一匹儿马,人们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叫:“外边的儿马打起来了。”汪轶尘拗过头观看,只见外面的两匹儿马在真枪实弹的干起来,两个家伙都高高地站立着,用前蹄凶猛地击打对方。宋继武骑上马冲过去,用套马杆对着它俩一阵猛抽,才把它们分开,两匹儿马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怒目而视的盯着对方,随时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跑到圈外的马已经有百十来匹,儿马也出去了三、四匹,外面的景象顿时就热闹起来,在不断的发生小规模的局部战争。马圈里的空间比先前大了许多,里面的马匹开始在不停的跑动,场面显得更加混乱,看守圈门和护住缺口的压力就更大了。忽然间,两匹又高又大的黑家伙碰到一起,便不容分说的对咬起来,随后又调转屁股朝对方猛踢,转眼间就把其它的马都挤到一边,圈内的一大半的场地都成为它们俩的战场,达布嘎见状就急切地说:“快拦住它们,别让它俩打了,这两个家伙是马群中最厉害的。”几个人同时抡动套马杆朝儿马冲过去,才把它们分开。

两个多小时以后,已经打过针,放到圈外的马已经有四、五百匹。四、五个半大的小伙子和两名女知青,把它们圈在几十米以外的空地上,占居了好大的一片空地;防疫站的两名兽医显然累得够呛,已经保持不住应有的速度,被队里的兽医达布海和知青张建国换下去休息,一直在守护圈门的汪轶尘感到双臂都有些吃力,也被郝岩松换下。此时,马圈里还有百十来匹没打过针的马匹,大都是胆子较小或是特别凶猛,难以抓到的马。队里的套马高手都陆续进入圈内,开始一边玩耍,一边把马匹继续朝圈门的方向驱赶。

又过去半个小时,马圈里还剩下几十匹马,虽然为数不多,但其中又高又壮的儿马就有四匹,它们在里面毫无顾忌的奔跑,既不想被抓住,也不准备从门缝中出去,看样子是要对抗到底,偶尔碰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抓紧时机向对方发起凶狠的攻击。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想让它们自己走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乌力吉对大伙说:“让它们自己出去肯定没有希望,从现在开始就一匹匹地抓吧,先把那匹讨厌的黑马抓住。”汪轶尘见乌力吉指的黑马,就是去年冬天曾在雪地上拖着自己奔跑的那个大家伙,从外表看,大黑马像是比先前瘦了些,但仍然显得非常强壮,多少都有些儿马的风范。三位高手用三根又短又破的杆子先后把它套住,大黑马在一阵猛烈的挣扎后就被累垮了,达布海正要给它注射疫苗,汪轶尘跑过去说:“这针让我来打。”一针下去,到也不用费劲,黑马连任何反映都没有。随后,三个牧民同时把套马杆撤回去,汪轶尘忙问:“就这样放开了,怎么让它出去啊?”达布海说:“不用管它,等到所有的马都打完针以后,再一起放出去。”汪轶尘听后颇咸疑惑地问:“这里面还有三十多匹马,能记得住哪匹已经打过,哪匹还没打吗?”达布海毫无疑问地说:“没问题,不会弄错的。”汪轶尘见他说得非常坚定,心想自己也应该试一试,看能不能记住。

经过众人的一番努力,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马圈里大概还剩下十来匹还没打针的马。忽然,纳黑特套住一匹黑色的儿马,套绳虽然紧紧地锁在它的脖颈上,却无法制止黑儿马向前奔走的步伐。此时,圈里和圈外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纳黑特和黑儿马的身上。只见纳黑特双手紧紧地握着套马杆,身体向后倾斜着,把全身的力量都贯注在他的脚下,黑儿马还在奋力奔跑,纳黑特的靴子蹬着地面发出强烈的磨擦声,整个身体还在继续向前滑行。达布嘎把手中的套马杆交给身旁的人,飞快地冲过去帮着纳黑特一起拽住套马杆,两人用尽全身之力继续把身体的重心往后仰,增大脚下与地面摩擦的系数,滑行的速度才有所减缓。乌力吉也在另一侧伸出套马杆,果断地套住黑儿马,三个人用两根套马杆在同时发力,仍然不能制止黑儿马的前行,三双蒙古靴与地面产生出强烈的摩擦,扬起阵阵的灰尘,又有一位牧民冲上去拽住乌力吉的套马杆,随即,第三根套马杆也出手了,又是两人在同时发力,最后,六个人用三根套马杆,才把黑色的儿马擒住。

乌力吉喘着粗气对身边的汪轶尘说:“还能记住哪些马没打过针吗?”汪轶尘说:“只记得有三匹儿马没打过针,其它的都记不清了。”乌力吉笑着说:“怎么样,记不清了吧?我们都记得都非常清楚。”汪轶尘说:“光凭这一点,就够我们再学几年的。”忽然,汪轶尘注意到乌力吉的呼吸已经变得十分顺畅,便感到十分惊讶,心想他的体力竟然恢复得这么快,就关心地问:“看你好像已经没事了?”乌力吉却说:“怎么没事了,累得很呀。”然后就笑起来。

汪轶尘说:“要是我,还得接着再喘半天的气,才能缓过劲来。”“是啊,你们几个知青,这会儿还不过去套几匹,也好让我们多喘喘气。”乌力吉见汪轶尘还在犹豫,就指着对面的一匹红马说:“去套那匹红的,并不是特别厉害,有我盯着,肯定没问题。”汪轶尘也在想知青该到出手的时候了,便请马圈外面的人把自己的套马杆给递进来,同时又对圈里的几位知青说:“一会儿,你们谁来过来给我帮帮忙?咱们也抓几匹厉害的。”此时,乌力吉刚才指过的那匹红马正好被对面的人赶了过来,汪轶尘见状便侧身让步双手一抖,红马就被套住。还没等汪轶尘做出第二个动作,就被红马拖着向前飞快地滑出去。汪轶尘只得拼命地握住套马杆,身体用力地往后仰,双脚使出全力蹬在地面上,但地面的土质显得很硬,脚下也非常的滑,由于摩擦系数太小,根本就站不住脚,感觉上还不如在骑在马上能使出力气,正在紧张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快地冲到汪轶尘的身后,一把握住套马杆的尾部。汪轶尘见来的是周宏远,心里就有了底,把握住套马杆的双手往前挪了挪,给周宏远让出更多的位置,两人同心协力,又拽了一阵才把红马降住。达布海走到两位知青的身边,给红马打完针,才对他俩说:“两个知青抓住一匹挺厉害的马,不错呀。”随后又笑着问:“敢抓儿马吗?”周宏远立即做出回答:“有什么不敢的,你说抓哪匹吧?”达布嘎走过来对他俩说:“要抓就去抓那匹褐色的儿马,另外的两匹太厉害了,你们肯定抓不住。”这时宋继武也凑过来,说:“怎么样,说抓就抓,多叫几个人过来,应该不成问题。”董天达也快步赶来,对几个人说:“不就是抓儿马嘛,有什么不行的,继武你先出手,我再从另一侧套,其它的人都帮着拽,肯定没问题。”周宏远却不买董天达的帐,没好气地对他说:“就你的那点劲儿,还是算了吧,不如让眼镜去套,哎,高自强怎么没在啊?”董天达却坚定地说:“我就不信套不住,今天非得试试不可。”汪轶尘说:“高自强在骒马群,天达既然那么有信心,就让他试试吧,只要跟在他身后的人能盯得上,就应该没问题,我做最后的预备队,假如你们的两根套马还不行,再把我的第三根杆子给用上。”周宏远说:“肯定得用三根杆子套,就这样定了,我跟在董天达的后面,只要他能套住,我就能扑上去。”然后对另一名知青说:“去把咱们在外面的人都叫进来。”随后,看到手中拿着针管的张建国还在一边待着,就对他说:“建国,你就别管打针了,在咱们这些人里面就你的劲最大,要抓儿马子,得靠你出力气才行。”说罢,马圈里已经来了七名知青,此时,又从圈外挤进来两名女知青,边跑还在边说:“还有我们呢。”汪轶尘对两名女生说:“你们俩跟在我后边,一起做预备队,最后再出手,别把杆子给弄断了就行了。”董天达见布置得差不多了,就对宋继武说:“我把儿马往你那边赶,看准机会你就出手,怎么样?”这时,场内除了几个牧民刚刚套住一匹马,正要打针以外,其余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饶有兴趣的在观看知青的排兵布阵。

身为马倌的宋继武出手极快,刚转过身就套住了褐色的儿马。和汪轶尘刚才遇到的情况完全一样,宋继武还没来得及锁住套绳,就被强壮的儿马拖着往前滑去,好在套住的位置比较理想,才没造成更大的被动。宋继武在知青当中是有名力士,但面对的是极其凶悍的儿马,竟然连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动作敏捷的郝岩松用最短的时间冲上去,拽住宋继武身后的套马杆,两人合二为一,仍然没能减慢儿马的奔跑速度,被拖着朝马圈的一端滑去,情况显得十分不利。

周宏远跟在手持套马杆的董天达身后,在急切地对他呼喊:“快上去啊,再晚他俩就够呛了。”但董天达奔跑的位置极不合理,费了好大的劲才绕到儿马的外手。褐色的儿马并不费力的拖着两名知青眼看就要冲到圈边,汪轶尘感到情况不妙,正巧看到张建国所在的位置可以出手,便大喊一声:“建国,你还不上手,等什么呢?”张建国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向前窜出两步。此时,褐色的儿马已经跑到圈边,只得转回身准备朝马圈的另一端奔跑,速度随即就慢下来。拽着套马杆的宋继武和郝岩松眼就要被横向甩出去,恰在此时,张建国扑了上去,一把拽住套马杆的尾部,这才稍稍稳住阵脚,宋继武和郝岩松借机调整姿势,重新发力。褐色儿马已经转过身再次起动,继续拖着三个人在往前滑行,正好从董天达的身边跑过,只见他向后退出两步,同时伸出套马杆,不偏不依的套在儿马的脖根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身手异常敏捷的周宏远就迅速地扑过去,一把拽住董天达身后的套马杆,儿马的奔跑速度这才稍稍减缓,随后就由奔跑变为快走,紧接着又上去两名知青,儿马终于感到有些吃力,只能慢慢的在往前走,六名知青握住两根套马杆在拼命的发力,像是在和儿马进行拔河的比赛。

乌力吉在汪轶尘身边指点着说:“你到小董的前面去套住儿马,然后就用力地勒,它肯定就不行了。”汪轶尘按照乌力吉的指点,走向前去从容地套住儿马,两个女知青也一拥而上,同时握住套马杆,三个人一起用力向后拽,时间不长,褐色的儿马就喘着粗气不动了,四周随即响起牧民的欢呼声,布赫书记走过去对大家说:“我们的知青都是好样的,也能降住儿马子。

此时在马圈里还剩下的三十几匹马当中,其中有两匹黑色的儿马还没有抓到,也就是达布嘎先前说的那两匹最厉害的家伙。纳黑特朝个子小些的黑儿马冲过去,双手一抖,套绳就套住儿马的嘴巴,向后用力一兜,黑儿马却不慌不忙地扭转身形,调了个头便把套绳甩掉,朝另一侧跑去。正巧从巴达拉呼的身前经过,那小子也是手贱,或者说是自不量力,竟然伸手就甩出套马杆,黑儿马正好一头钻进套绳,由于力量的对比过于悬殊,黑儿马连丝毫的停顿也没有,就拖着巴达拉呼往前冲去,转眼间就跑到马圈的对面,随后就调转头往回跑,套马杆立即就被折为两截,已经倒在地上的巴达拉呼以手捶地,哭丧着脸说:“可怜的套马杆呀。”另一位牧民也出手套住黑儿马,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身上挂着两根杆头的黑儿马,显得更加爆燥,在马圈里横冲直撞,根本就不肯站住。布赫见状摇着头说:“这么抓,断多少杆子也不行。”然后对马圈外面的人高声喊:“叫管理员把绳子拿来。”不一会儿,管理员就扛着一卷大绳子走进马圈,对书记说:“早就准备好了,没有它还是不行吧?”汪轶尘见管理员扛来的是直径有一寸多粗的大麻绳,连忙向达布嘎打听:“用它抓儿马?怎么套法?”达布嘎说:“用力勒呀,到时候你们要出力啊。”布赫问管理员:“那根棍子呢?”一个半大的孩子递给布赫一根三米来长、直径有两寸多粗的木棍,布赫把绳子的一端系了个活扣,然后挂在木棍上用双手端住,对众人说:“你们拉住绳子跟在我后面跑,只要能套住,就拼命地拽。”说罢,在他的身后就有六七个牧民和知青拉起十几米长的绳子,另外还有一位站在远端提着绳子的端头。

乌力吉对布赫说:“不用你过去追,我过去把它赶过来。”黑儿马想从布赫的身前五、六米远的地方冲过去,书记的动作倒是挺快,端着木棍就迎过去,但跟在他身后的人却赶不上步子,被绳子拖住后腿,活扣儿就沿着木棍一直滑到布赫的胳膊上。布赫见出师不利,朝身后看了看,然后说:“你们几个都不行,换知青到前面来,他们跑得要比你们快得多。”牧民也都跟着说:“对,让知青在前面,他们跑得快。”周宏远第一个握住布赫身后的绳子,跟在他后面的是宋继武、董天达、郝岩松和汪轶尘,然后才是巴达拉呼等到几个青年牧民。黑儿马再次被赶过来,布赫迎面冲过去,后边握住绳子的人都紧跟着冲过去,像一条游走的长龙,一点也没误事。布赫的动作还算利索,很快就把粗绳挂到黑儿马的头上,随后就抽出木棍闪到一旁,后面的人猛然拽紧绳子,开始用力拉拽,站在旁边观战的两个身强力壮的牧民也扑过去插在周宏远的前面,用力地拽起来,汪轶尘看到抢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组长丹巴,心想凭借他的块头站在首位正好适合。被大绳勒住的儿马在疯狂地挣扎,四条腿在不停的上蹦下跳,粗绳越勒越紧,黑儿马见蹦跳还不能解决问题,就改为向前猛跑,拉着身后的七八个人竟然还能向前走动。

又有几个牧民加入拉拽的队伍,但一时间谁也使不出劲,汪轶尘想起在拔河比赛的时候,必须有人出面指挥,才能让大家同时用力,取得胜利,就松开手跑到一边挥着手臂在高声呼喊:“一、二、三”“一、二、三”大家这才跟着呼喊声,一面高声喊叫,一面同时用力,渐渐地就稳住阵脚,紧接着由防守转为进攻。

黑儿马终于跑不动了,喘着粗气,低着头,但还要尥蹶子,又闹腾了四、五分钟才停下来,兽医走上前去给它打了针,然后解开绳子,算是完成任务。

布赫在喘过一阵气后,对汪轶尘说:“你指挥的真不错呀,一会儿还得这样做。”

最后的一匹儿马也是马群中最厉害的家伙,先是由乌力吉出手挂上的绳子,紧接着大家又如法炮制,重新来了一次,只不过投入的人手比刚才还要多,用的时间也要更长些,汪轶尘在指挥大家发力的同时,点了点队伍的人数,竟然投入了十五个人,才把黑儿马降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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