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实录】：

打夜班

在机务排，打夜班是正常工作状态。以耙地居多，秋翻或春翻紧张时也会翻地，但通常不会安排牵引播种机、锄草机和收割机的作业任务。

记得是每周对调一次白班与夜班。换班时间在中午，早晨刚下夜班的人睡到中午就下地接班，而上午干白班的人下午回家睡觉，傍晚再来接夜班。当然，如果赶上全连统一休息，就在休息后的第一天自然换班了。

交接班很简单：检查水箱水位、发动机机油、农机具的状态，交待作业任务。然后，下班的人就带着满身的灰尘与疲倦，回家休息了。而上班的人就启动拖拉机，拉着农具，继续着前一班的工作。

翻地是3人一班，两人开车、一人“把大犁”；耙地则是两人一班，一人驾驶机车、另一人观察机具。若是耙地，在机车“入堑”、开始直行以后，坐在非驾驶位的人没什么事好做，很容易就睡过去了。我们做助手的，开始时操作不熟练，师傅不敢睡觉。到后来，操作熟练了，师傅就可以放心休息了。我们年轻、身体好，大都是后半夜工作。但前半夜又不困、与师傅聊天，所以常常是一夜不睡觉。

夜班耙地，最怕“跑堑”，就是丢失了前道作业留下的轨迹。通常，第一遍耙地很少跑堑，因为耙过的土地是深色的、未耙的土地是浅色的。但第二遍耙地时，颜色的变化就很不明显了。若是白班，还可以根据周围的参照物判断方位，不会有大的偏差。但在夜晚，视野只有被大灯照亮的十几米开外，看不到参照物，就只能死死地盯住右边5米远的堑位了。一时看不见，也要镇静，保持直行，过一会儿或能看见；即时没找到，只要坚持到地头，就能回到“正确路线”上来。最忌胡乱拐弯。我最惨的一次是跑堑约半小时，自己也不知道转到哪里了，只好叫醒旁边睡觉的田师傅。

夜班的时间，以吃夜班饭为中点，前后各5小时左右。记得那时大家都没有手表，（只是田师傅有？）如何判断回去吃夜班饭的时间，就成了一个问题。如果是晴天，就看月亮的方位。如果是无月之夜，就看北斗七星围绕北极星旋转的方位。但若是阴天，又看不见附近居民驻地的灯光，就很难判断了。早晚的误差会有1小时。

北大荒的夜空很美。满天星斗，密密匝匝，一条银河，横贯苍穹。明月高挂在天际，陪伴着我们，每每给我别样的感受：新月的羞涩、满月的圣洁、残月的眷恋……若值夏夜，还能看到落日的余晖沿北方地平线缓缓地向东移动，逐渐变大、变亮、变红，直到日出。

每天早晨看到的日出都不一样，因为有云、有雾、有丛林的遮挡。有一天，我发现东方的地平线极为清晰，就停下机车，看到了绚丽的日出过程：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红点，在水平方向延展为一根红线；红线的中央又跃出一个红点，再向左右延展；红点继续跃升、红线不断延展、长度增加，外轮廓从弧形渐渐变成半圆；当红点不再出现时，太阳开始整体跃升，与地平线的交接线越来越短，最后缩为鲜红色正圆下方的一个突出点；但这个红点像是舍不得离开地平线，被略略拉长，迟疑片刻、骤然抽回。一轮红日告别了地平线的挽留，冉冉升起！

 

夏锄

玉米和大豆“出苗”以后，弱小、细嫩。与之同时钻出地面的，还有杂草。此时需要人工除草，至少两遍。直到幼苗长到足够的高度，除草机堆起的垄台才不会将幼苗埋没。另一方面，当时的播种机械还是“条播”、即连续撒种，而不是自动隔开一定距离的点播，因此玉米需要“间苗”，用锄头铲除一些幼苗、以保持合理间距。

锄草，使用长把锄头，在幼苗“队列”的两侧各拉一锄、长度约1米至2米，即所谓“夹板锄”。接下来是间苗，再用锄尖剔除夹在幼苗队列中的杂草。然后，向前跨两步，拉出下一个夹板锄。熟练之后，可形成每两步一个周期的节奏。

无论是锄掉的杂草还是间掉的幼苗，都要切断根部，稍大的杂草还要将根部翻出。“斩草除根”。道理好懂，做到也不难，但长时间认真坚持、每一锄都能保持足够的深度，却是需要体力和毅力的。如果遇到较硬的地表，在向后拉锄时，下压力稍稍不够，锄头就会滑出地面，即使锄断草叶，也不能伤及根部。而且，锄头带出的松土会将后面的地表盖住，从表面很难看出。所以，锄草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依赖锄草者的责任心。

不记得是在1970年还是1971年，锄草任务紧，机务排也派人参加。我们做助手的，自然是责无旁贷。记得有一天，在“78垧”（地块名）锄草，天气很热。到下午的时候，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头昏脑胀、浑身乏力，感觉要虚脱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可能是中暑了。但当时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坚持、坚持、坚持。终于，坚持住了，挺过来了。那种感觉，在以后的很多年里，都牢记在我的心中。这样的经历，可以说是我终生的财富。

后来，我从团机关到7连，在1976年参加了夏锄的全过程。再后来，1977年转到北京密云县插队，与当地老农一起锄草（耪地），技术（左右均能熟练使锄）和能力立即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虽然，锄草技艺本身，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不值得炫耀。但对于年轻人来说，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这种认可，会增加他的自信，会鼓励他继续自强不息，尽管从事的行业已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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