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兴安岭孙吴县侵华日军胜山要塞探秘
作者: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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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铁证—— 小兴安岭孙吴县侵华日军胜山要塞探秘
这座鲜为人知的地下堡垒是当年侵华日军留下的又一铁证。 胜山的历史又一次在告诫我们:不要忘记,也不能忘记惨痛的历史! 时值“9·18”前夕,我走向了胜山要塞。 要塞——构筑永备工事进行长期坚守的国防战略要地。通常配置专门守备部队和较强的火器,形成独立防御体系。 ——《辞海》1839页在孙吴,到处可见那一场战争留下的废墟遗迹 8月边陲的天气还是很热,闷得使人汗流不止。我在重返第二故乡黑河的日子里,特地抽空起个大早去了远在百公里之外的孙吴县。孙吴,对我是熟悉的,插队回上海探亲时,我数次途经这里,而陌生的,却是那段充满黑色罪恶的历史。 在如此闷热的天气,在历史不该遗忘的“9·18”日本侵华事变的前夕来到孙吴,心情是万分沉重的。阳光照在孙吴的大街上,昨夜的一场暴雨清洗过的街道树越发葱绿而焕发生机,大街是喧闹的,两边是商场、店铺,还有沿街叫卖的小摊床,仿佛一条活生生的彩色河流。 我愿意看一个个迎面而来踌躇满志的孙吴人,他们匆匆忙忙的身影让人心里是那么快活。他们对身边的景物熟视无睹,心中再也溅不起一点点感情的涟漪了。他们每天从日本人留下的水塔前、哨所前,以及其它建筑前轻松地走过,他们走过时脚步还迈得很轻很慢。 我却无法忽视日本人留下的那些建筑。 走在孙吴小城的角角落落,随处都可以看见日本人留下的残墙断壁,“大大的孙吴,小小的哈尔滨”,当年日本侵略军怎样地霸占了孙吴啊,他们建起了银行、邮局、洋行、飞机场,就连周围的群山,都起了一个个日本名字。此时,“亡国奴”几个字一下子就将我的心击穿。 我急于要去探寻日本侵略者留下的罪恶的又一历史见证物——胜山要塞,在县城边也不敢多停留,只是这样匆匆一瞥,已足够让我心情沉重了。 在孙吴城外,当年的龙逊关道边上,荒草凄凄中立着一处水闸,陪同我前往胜山要塞探秘的孙吴县环保局副局长杨树国沉重地告诉我,就在这水泥构造的水闸上,留下了一双双中国劳工的脚印,有赤足的,有穿胶鞋的。 50余年过去了,可在我的眼里,劳工的脚印不仅没有被风雨侵蚀,相反越来越见清晰,这凝固了50余年的劳工脚印,此刻和我面面相对,它是在昭示着什么呢? 我如鲠骨在喉,这脚印灼痛得我无话可说。 站在闸上远眺,两处绿树遮挡着的劳工坟茔依稀可辨,这些劳工们将永远地睡在这块被日本关东军奴役过的土地上,他们是日军侵略的铁证。 汽车在大道上向胜山疾驰,我的耳边似有低沉的劳工号子伴着风声响起…… 胜山要塞50余年的一个未解之谜 由于昨夜的一场暴雨,前往胜山的大道成为一片泥泞,汽车只得绕道而行。 一出县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横亘在黑龙江南岸的绵延群山,它如一道天然屏障,与北邻的俄罗斯相隔,忠诚地护卫着祖国的北部边疆,如今显得那么娴雅、安谧。然而,半个世纪前,这里却沦为魔窟鬼穴,山河饮泣、草木悲咽。日本帝国主义为进攻当时的苏联而精心构筑的军事前沿阵地“胜山要塞”就在这不远处的秀峰峻岭之中。 偏也凑巧,1945年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一举歼灭关东军,踏破了“天皇”残梦时,也正是从这里登陆的,因此,也可以说,这是“东方的诺曼底”。 前面又是一片被雨水浸泡的泥泞地,汽车无法靠近山脚,我们只能下车淌泥上山。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此话在此得以佐证。天热、地泞,走到山脚,双腿已无力。日烈、山高、树密,山脚下没有风,我们一个个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我们继续沿着一条山间荒草丛生的小路行进,靠近山脚,便见当年铺设的军用公路环山伸延,坚实、平整,车辆仍可行进,只是上面荒草凄凄。折入山口,便有一个石室,这是当年的第一卫兵所,对面是个八角形的水泥石台,可能是作为站岗了望之用,现在的上面长出了一棵大树。面对水泥结构岗亭的残址,使人顿生森严恐怖之感。 绕山前行不足百米,又有岗亭两间倚山而建,三面深入山腹,上面覆盖土石,只有前面外露,形同窑洞,既隐蔽,又坚固,真有一种萧杀之气。 我们在山里寻了近半个小时,总算在山顶处找到一个被杂草遮盖的、裸露的洞口,洞口很小,人只能弯腰进入,洞外热浪袭人,可洞里却迎面逼来阵阵令人寒骨的阴风。杨局长是个细心人,特地带了个充电矿灯,先行为我们开道照明。洞里一片潮湿,寂静之中还可听到稀稀啦啦的滴水之声。洞墙四壁均是水泥筑成,50余年过去了,仍很坚固光滑。进入地下坑洞,人便能直腰行走,坑洞约有2米高,1.2米宽,长长的坑洞里一不小心,不是被在此藏身的蝙蝠惊飞撞击,就被脚下的碎骨绊倒,这里充满阴森和杀气,令人有些毛骨耸然。我们在这条长长的水泥走廊里行走了足足有半小时,发现这里洞口下处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前面的长廊有两个洞口,一个已被泥块堵塞,另一个长长的洞口不知通向何处?还有什么秘密?连杨局长也不知所云。至今,这洞的深处还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谜。我很想走到洞口的深处,可苦于矿灯已电源不足,只得被迫回返,心里留下不小的遗憾。 特地与我同行的上海申达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向军,禁不住愤怒起来,“日军在胜山建成如此坚固的要塞,可想而知,曾有多少劳工在此丧生,这的确是一个历史最好的罪证,作为一名律师,我在此也上了一堂活生生的历史课!”这虽是一个难解的谜,但铁证如山,胜山要塞就是一个日军侵华有力的罪证! 要塞建筑之精美,设施之齐全,决不是权宜之计走出洞口,我们继续顶着烈日在山里探寻。 密林杂草丛中,山里的水泥台阶数处,隐约可辨当年的楼、堂、馆、所,建筑规模十分可观。顺着山腰筑有半米高的水泥墙,下有水槽,经大家反复猜测,确认为是防止水土流失的顺水沟,而且公路旁山沟流水的拐弯处,均用水泥加固,可见用心之良苦。 再往山里走,忽见一兵营,有数十间,如同魔窟鬼穴,阴森可怖。惨白的水泥构架,黑漆漆的门窗,如同骷髅,又似魔鬼的巨口和怪眼,我们鼓起勇气闯进去,不禁惊叹不已,里面建筑之精美,设施之齐全,决不是权宜之计,是有着长期的侵略野心的。水泥墙面光滑如初,非当今的一般做工可比,其规则地镶以木方,是用来装饰的,虽已焚毁,仍可想见当年修饰的华丽。地上的牛粪深尺许,现已干枯结块,牛践踏之状如初,坑坑眼眼,成蜂窝状,是附近山民牧牛所致。 房前为百平方米的平场,双足踏之,似有回声,怀疑可能还有地下室。每个后窗都有安全通道直通房顶。据杨局长介绍,这样规模的兵营在胜山四周就有四个,每室都可居住百人左右。 附近的隐蔽处,有座地下弹药库,洞口设两重门。向右拐,进入洞内,一隔为二,长约50米,宽5.6米,举灯而入,凉气袭人。在灯亮处隐约可辨轮廓、规模。四墙光洁,棚顶结满水珠,建筑工艺之精美,技术之高超,叫人赞赏,这无疑是中国劳工的生命和血汗的结晶。 如此的仓库我们发现了三处,在其中一处我们还发现了许多日军丢弃的子弹,我和向军各拣了一颗以作罪证之物保存。一颗迫击炮弹半截已被尘土埋住,半截裸露在地面,弹尾上的引线还未拉开,我们真想把它取出来,可我们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们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生怕发生意外。地上到处可见锈烂不堪的弹夹,以及各种形状的白骨…… 阵地中心是要塞火炮集中的“亚雷高地”,我们发现每隔20米直线分布着四个炮台遗址,从地下到地上的发射井有10多米深,供大炮升降。当年在此服役的上等兵北原茂卫被俘遣返回国后写了一本回忆录:《阿穆尔的流血》。他在书中描述到,“亚雷高地的炮台,只要一按电钮,其炮身可自由上升下降,就是苏联坦克攻击过来也休想越过那么宽的防坦克壕沟。”有关资料表明,胜山阵地中防坦克沟、铁丝网、散兵壕、炮台、机枪掩体等设施和地下兵营都是用高强度水泥浇铸在大山的腹部,洞口设有伪装与空气消毒装置。地下兵营的厚度可以抵住50吨级的坦克和重炮的轰击。大型的半地上的建筑是步兵警备中队驻地,长约80米,全部为钢筋混凝土筑成,分隔成十多个房间,异常坚固。 胜山要塞驻军最多的时候有经过一般训练的士兵1200多人,但是由于日军后来开辟南太平洋战场而将战线拉得太长,从1942年以后,这里大部分兵力南调,内部空虚,弹药不足,成为静谧的北方。 胜山是静谧的、美丽的,倘不是我面前那一片战火过后的废墟的提醒,实在看不出这里曾是一块兵戎刃血之地,在昨天承负着历史如此的悲哀。 解谜胜山要塞,从日军123师团司令部神秘失踪开始 胜山要塞50余年来一直是个谜。解开这个谜团还是前两年由孙吴的军方和政府、历史研究部门开始着手进行的。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已近尾声,东方战场的日军节节败退。8月21日盘踞在孙吴的123师团长北泽贞治郎中将麾下的各部队十分混乱。就在此时,北泽与他们的幕僚和机要、通信、警卫人员突然离开了设在松风町的师团司令部,秘密转移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指挥残部最后挣扎,包括组成“松风”123师团挺进大队,由露木大尉率领,急援沿江的第五国境守备队。但这只是一场徒劳的努力,他们抵挡不住苏联远东红旗兵团的强大攻势,最后全军溃败。余下的是一团不解之谜:什么地方是123师团的秘密指挥中心?败军之将北泽和他的幕僚命运如何?战后孙吴民间流传:一群日本军官围坐在大会议桌旁集体自杀,那么遗骨在什么地方?依此推想,在孙吴的某一个十分隐蔽的山中,或地下,应该存有一座大型的军事建筑。 1990年秋天,一个前往孙吴的日本关东军士兵旅行团带来了一幅《123师团军史》附图。经分析表明,设在北孙吴的师团司令部,向北进入山地就是268、267部队的营区,地图标明这里有大片工事群、隐蔽的通道、地下电站、仓库、水井,沿军用公路两侧的射击掩体,扼守住山口的碉堡,炮台。这些建筑设施好像在守护着一个重要的目标。 就在这个时候,孙吴的史学工作者收到了《松风第123师团(孙吴)战史》原著,书中详尽地记述了日本关东军从入侵孙吴到战败溃逃的史实。 其中原师团通信队有线队长外村善藏的文章特别引人注目:在北孙吴的腹部阵地丁字山,有个通常被叫做“特仓”的永久性地下建筑物。在战前,没有特别许可证,既使是少尉以上的军官也不能靠近。这个“特仓”正是孙吴阵地中心部——师团司令部就在这地下隧道里。 “特仓”阵地的入口处在草原下面数十米的地方,有南北两个隧道口。隧道很窄,每次只能弯腰通过一个人,越过前面的射击孔,往下走数层,台阶就是地下指挥部的主走廊。“特仓”内部有师团长室、参谋部、作战室和通信室等,师团的中心机构都集中在这里。 “特仓”的墙壁和顶棚由大约1.5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建造,当时,足以支持住大炮和炸弹的轰炸而不破损…… 外村善藏的文章论述详细,还有几幅地图标明指挥中心的位置、山形地势、建筑结构,有了这些珍贵的参考资料,也为最后寻找胜山地下要塞阵地提供了依据。 两年前,孙吴县组织成联合探查组,拨开丛密草木,攀于野岭荒山之上,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个谜中之谜——日本关东军123师团“特仓”阵地的核心。可它已毁于那场战火,成了一片废墟。原来70多米长的全钢筋水泥浇铸成的地下工程被完全炸开,像一头硕大的怪兽被开膛破腹,肚肠裸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几吨重的水泥块被炸飞于数十米之外。 烈日下,我们站在这堆废墟前,这里虽然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雨剥蚀,但在今天仍还能依稀可见昨日的容颜。可以想象,当年三千中国劳工,在日本侵略军的刀光鞭影下,苦役八年,用血汗和生命修筑的工程规模是如此的浩大可观,在此饥饿、疾病、劳累,迫害致死的更是不计其数;活下来的,完工时均被枪杀和活埋,至今尸骨难寻。 孙吴的有关部门正积极寻找劳工被杀活埋的地点。我在那山上拍摄的那根根白骨,毋庸置疑正是三千劳工的尸骨。拍下它们是沉重的,但为了历史,它可以作证! 正视历史,一个日本老人专程来到胜山并向大山叩首 日军侵华的历史是不容抹杀和篡改的。 不忘历史,才能展望未来。在胜山要塞探秘中,我从孙吴县原副部长杨柏林那里听到了这样一则关于胜山要塞昨天和今天的故事—— 1995年5月31日这天,胜山脚下,几位中国人陪着一位日本老人伫立着,许久,老人向前面的大山叩首,向周围所有的大山叩首。此时,老人已经老泪纵横…… 这位老人名叫米村正一,现年68岁,他的哥哥米村喜一十九岁时被日本当局征入开拓团,一直未归。后来从同乡石桥村口中得知,米村喜一死于中国孙吴县的胜山。米村的父母郁郁而死,临终前嘱托米村正一:一定要到中国祭奠哥哥的孤魂。 他叩首完便沉重地上了山,这里的残墙断壁,肃杀逼人,这里的白骨遍地,使人不敢面对。陪同的杨柏林告诉米村,胜山的确有死亡的日本人,但更有中国的3000劳工的尸骨。胜山要塞建成后,这些劳工就被日军集体秘密枪杀,3000劳工无一生存,那路边的小山一样的土丘,就是埋着这些不幸劳工的劳工坟。日本侵略军的残忍令每个有良知的人为之震惊! 面对远处的大土丘,米村又跪倒在地,颤抖着久久地跪拜,为了哥哥,更为了中国那些不幸的魂灵祈祷!米村说,现在的日本人,特别是一些老兵,对那场侵略战争,早已大彻大悟。日本的一些反战团体一再向社会发出呼吁:人类需要和平,不能容忍侵略战争在地球上横行。米村的胜山要塞之行正是带着日本反战组织的呼声而来的。 米村回国后,倾其积蓄买了一块地,立了一块石碑,刻上“中日死难者慰灵墓”,经常烧香磕头。当日本关东军“731”部队细菌罪证巡回展展到金泽市时,米村先生积极响应,大力宣传,成为坚定的反战和平主义者。米村还收集了大量的关于伪满洲历史的书,无偿寄给杨柏林,前后一共寄了300多本书籍。米村说,那段不幸的历史,中国人不会忘记,日本人也不能忘记,那是人类的不幸。第二年,米村又来到胜山要塞,通过杨柏林,他终于找到了哥哥孤魂的栖息地。在胜山一角,米村又一次跪在那里,他用录音机播放着一首首日本民谣……他希望用童年的歌声,把哥哥唤醒,让他回到故乡,享受和平的阳光…… 正是米村的反战举动,促使更多有正义感和良知的日本人牵手走到了一起。 1999年4月30日至5月3日,中日双方联合在黑龙江边境孙吴胜山要塞进行了为期4天的考察活动。他们旨在调查遗迹,了解历史真相,推动和平事业,以实际行动回击日本右翼势力。 担任日本国全国保险医团体联合会常任干事,也是中日联合黑龙江边境要塞遗址考察团之一的医师竹内治一先生说,通过调查,让我们反省到这场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竟有如此深重,胜山要塞作为日军侵华历史的罪证,将镌刻在中日双方子子孙孙后代的心中…… 夕阳下,我将告别胜山,大山吹来一阵微风,在风声中我仿佛听到那3000亡灵在呼唤,他们在提醒每一个到这里的人,不要忘记,也不能忘记! 走在胜山下山的路口,我似乎又看见山路上镌刻着这样一行大字:历史将记住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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