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堂头大和尚】节选六:向小院
作者:更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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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杀了堂头大和尚】节选六: 向小院 梅家庄依坡而建,占地五百余亩,亭台楼阁、水榭曲桥,连篇累牍、疏密有致。 向小院,梅子住宿院子。半人高竹篱笆围住三间茅草小屋,很优雅别致,屋前一个泥土走马场上栽几组高低错落***桩,显见得是梅子练功场所。 阳光很好,屋内一把瓦茶吊丝丝冒着热气,梅子和老梅屈膝对坐。 对坐不一定谈兵,谈的是: “梅子少爷,有何吩咐?” “老梅,少庄主夫妇先后遇难,至今仍是难解的谜团。” “世上的事情不一定都有答案。” “是,老梅说得对。只是想到梅家庄的大恩大德,少庄主夫妇对梅子就如手足一般,梅子倘不能为少庄主夫妇报仇雪恨,今生今世恐怕难以内心平静。” “其实这事情从表面看来,不外乎是和两人有关。一是威抚王门下摇头狮子;一是少林圆智和尚,要想求得答案,只能从这两人下手,无奈这两人都死了,死人不会开口。” “唉,这都是梅子莽撞所致。” “江湖历练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所长进的。” “老梅啊,少庄主生前和江湖并无来往,摇头狮子来访很是突兀。” “像这种江湖老油子,寄居在威抚王府多年,忽然又盗剑潜行,其间的奥秘恐怕只有威抚王府的主子才能明白。威抚王府如今已经是***小王爷了,威抚王府小王爷一贯注重培植根基,和朝廷官府的交情自不待说,和江湖上各门各派也是多有来往,多年经营,声望日隆,势力盘根错节,只怕我们寻常百姓却是无法上门去打听什么的。” “除了上王府打探这一条路,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恕老梅愚钝,梅子少爷请讲。” “依梅子看来,如果摇头狮子是有目的而来,那么不会是一人所为,谁都知道梅家庄的名头也不是好欺负的。如果是数人联合,或者就是受王府的差遣,那么不会就此罢休。即使摇头狮子死了,别的人可能还是不会死心,还是会等待时机,再次尝试。” “梅子少爷,老梅以为,梅家庄吸引江湖人士的一定是梅家庄的财富。” “不错,梅子也是这般想。” “梅家庄虽然一贯低调,但是这么大一个排场是无法藏匿的,一看就是十分殷实。江湖富豪榜每年都要来人采访,拉赞助,都给梅老爷子拒之门外。越是如此,越是吸引人,财富天生有味道的,自然会有人闻风而来。” “是的,年年挖空心思、想尽各种办法来梅家庄捞些油水的,大有人在。要不是梅家庄家丁众多、人心团结、武功犀利、力量扎实,只怕早就给人骗光、偷光、抢光了。幸得梅家庄历代庄主精明强干,设防严密,再加上梅家庄待下人和佃户仁爱宽厚,所以防线牢固,没有被从内部打破。尤其是***针凶狠的杀伤力,更是令人望而却步,不敢生非分之想。” “就如如今,梅少庄主夫妇忽遭非命,你看看,多少人为了分一杯羹冒名而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的人已经七老八十了,还一定说是梅家遗留在外的子孙,眼泪鼻涕一大把要认祖归宗,无赖啊,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来寻亲尽孝?” “老梅啊,正因如此,梅子所以日夜担心。梅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梅家庄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偌大的家业。” “前一阵子听说少奶奶娘家几个亲戚,觊觎这梅家的财产,也是吵得沸沸扬扬,很有几位要纠集人马上门来分家产呢。” “要不是少奶奶留下临终遗言,谁能找出幕后凶手报仇雪恨,这梅家庄的一切就归谁所有。只怕少奶奶的几位兄弟、叔叔伯伯、舅舅老姨早就要来接手梅家庄了。” “夜长梦多,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对啊,所以梅子才愁肠百结、夜不能寐,好男儿成了成熟青年。如果不能及早找到幕后主使,这梅家庄可能就要四分五裂,从此世上不再存在。梅家庄不是一天建成的,可是要分拆只要几天,甚至一天、半天、几个时辰。说来真担心,即使梅子能找到凶手,将来能不能保住梅家庄也是未定之数。” “梅子少爷,这件事看来是有很大的难度。老梅设身处地为梅子少爷想,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财富总是会转移的,梅家庄没了,说不定李家庄、陶家庄就出现了。” “老梅啊,这话千万不能说,听着都让人心酸心寒。如果梅家庄没了,梅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将来如何去见少庄主夫妇和梅老庄主?又如何对得起依靠梅家庄生存的近万名佃户和数百手下家丁?如何向梅少奶奶的四个姐妹春夏秋冬交代?” 心情黯然,默默无语,喝茶。 “梅子少爷,老梅觉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所做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老梅细想来,少林和威抚王府都不是梅家庄轻易就能出入探查的。纵然找到了幕后主使,这仇也不一定能报得成。” “梅子求仁得仁、尽力而为,当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大丈夫生又何欢,死亦何惧?只是义之所在,要给梅家庄一个交待而已。梅子的一切都是梅家庄给的,梅子如今每夜梦到老庄主和少庄主夫妇,都是泪流满面、羞愧难当。” “梅子少爷,这事不能一厢情愿,万万不能冲动。梅子少爷请想,少林能领衔武林,不管是武功、智慧、行动力还是组织力量,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威抚王府更是藏龙卧虎,深不可测,其财力、人力、智力和人脉资源浩瀚如海。这两者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梅家庄、尤其是如今的梅家庄望尘莫及,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倘若仅凭一己之勇,那是以卵击石,声音也不会有的。谁也不会知道梅子少爷的侠义之举,默默无闻像一只狗一样死去,只怕梅家庄倒是顷刻解体。梅子少爷固然求得心安,但是于事何益呢?老梅依然要流浪天涯,春夏秋冬四位姑娘衣食无着,佃户和家丁也只能另找老板维持生计。” “哎呀,老梅别说了,梅子听了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怒火万丈、欲哭无泪。” “老梅何尝不是如此?想到梅家庄给人分解,老梅一家在此百年的血汗就此作罢,老梅说不得被人像一匹可怜的老马一般赶出去卖了、或者直接被一刀宰掉……梅子少爷啊,如果有一天,老梅老无所依,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难道梅家庄就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不能。” “那老梅以为该当如何?” “老梅积数十年人生经验,世上的事一概不能着急,一着急什么事也办不成。” “时过境迁,夜长梦多,这事越往下拖,找到真凶的可能越渺茫。越是找不到真凶,梅家庄就危在旦夕,少奶奶的几十个亲戚兄弟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接管呢。” “咱们不能去找真凶,能不能让真凶来找咱们呢?” “老梅快说,有什么好办法?” “老梅没有好办法,老梅哪里能拿出一个好办法,老梅只是忽然想到而已。” “老梅,梅家庄难道除了***针以外就真的别无其它力量了?” “梅家庄有一样东西倒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什么?” “银子。” “银子能杀人?” “当然,天下最凶的利器便是银子。” “银子如何是利器?” “哈哈,梅子少爷啊,世上杀人最多、最快、最狠的就是银子了。” “为什么?” “哈哈哈哈,普天之下,数千年来,哪一次杀人的终极目的不是为了银子?为了银子什么事情不能发生?有了银子什么事情不能办成?不管有多么冠冕堂皇千变万化的理由,剥去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伪装,小到偷吃扒拿,中到争勇斗狠,大到改朝换代,最后的底牌摊开来难道有一次不是阿堵物之争吗?” “这话似乎不错。” “梅子少爷,其实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是明摆着的,少林武僧死了十几个,少林不声不响屁也不放一个。王爷府摇头狮子也是江湖上叫得响的王府旧臣,后来又是盗剑出走、掀起江湖轩然大波的王府对头,忽然不明不白一命呜呼,王爷府怎么能不侦查一番呢?这两家都是极其要面子的主,难道就这么服软吃了哑巴亏?要不是早有预谋,起码也是参与其中,所谓做贼心虚,否则梅家庄能有这么太平?” “可能是找不到谁下手的?” “梅子少爷,任何低估别人智商都是极大的危险。***针现身江湖,少林和威抚王府岂会无动于衷?老梅以为,少林和王爷府目前引而不发一定是还有别的事情比较急迫。等到腾出手来,一定会回头来和梅家庄算账的。如果要在这两家找到暗算少庄主的幕后元凶,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少林和王府人多嘴杂,一定有人知道详情或者知道部分真相,只要大笔银子撒下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两家一定会有痕迹冒出来。难的是即使知道了谁是策划、主使、元凶,如何让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梅子不惧孤身涉险,定当手刃仇人,以谢梅老庄主和少庄主夫妇。” “唉,梅子少爷,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只怕一事无成、白白牺牲。” “梅家庄对梅子恩重如山,梅子死不足惜。” “好吧,梅子死了,梅家庄就能保住吗?老庄主和少庄主泉下会愿意吗?老梅之见,走一步算一步,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唯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消灭敌人。” “老梅,梅家庄目前有多少资产?” “账房老毕在年底结账已呈交已故少庄主过目,梅家庄所有田亩、房子、山林等不动产约为一百五十五万两,各地商铺、酒楼、旅店、马帮以及作坊合计一百九十三家的市值约为一百八、九十万两,库存货物、流动资金约为一百二十万两,可以立即提现的银子为七、八十万两。” “八十万两,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老梅笑道:“足够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了。如果把库存清空,则可以得到现银起码一百二十万两。就财力而言,集中优势兵力,或者可以短期内跟少林和威抚王府一搏。如果谋定而后动,也不是完全没有取胜的希望。” 梅子:“这些数字除了账房毕老师和你我之外,还有没有人知道?” “没有。本来老梅也不应该知道,少庄主在世时,唯有老毕和少庄主知道,可能少奶奶也不一定了解详情。只是少庄主夫妇罹难以后,账房老毕为了找一个证人自证清白而告之老梅的,账本上都有少庄主签押。老毕之所以没有立即向梅子少爷禀告,只是看梅子少爷伤心欲绝,即使告之也是一时半会不会把心思转移到数字上来的。老梅准备等事情相对稳定,再向梅子少爷禀告。” 梅子:“老毕是个信得过的人,办事干练诚实,几十年深受梅老庄主器重和信任。自少庄主夫妇遇害,梅子一腔仇恨无处发泄,独自上笔架山猎杀少林武僧,夜袭威抚王府旧臣摇头狮子,如今看来确实是莽撞冲动之举,其时置生死与度外,恨不得立即为梅家庄复仇,哪里会顾到这些?” “树大招风,所以梅少奶奶娘家人才会眼红。” “他们也知道这些财产?” “具体的多少当然不知道,但是只要看看梅家庄占地面积、平时的出手,或者少奶奶不经意露出口风,大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哦,所以他们巴不得早些将梅家庄打土豪、分田地。” “这也是人之常情,实在这笔金山似的资产太吸引人了。” “少奶奶临终遗嘱他们也有一份,只要他们出手为少庄主夫妇报仇雪恨,这银子不就是他们的了?” “呵呵,谈何容易?他们也不是等米下锅的穷措大,好歹也算是富二代,岂肯轻易把小命丢了?世上事大抵如此,总是说空话的多、干实事的少。即使梅子少爷心想事成,泼出性命为少庄主夫妇报仇雪恨,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就要出面来吵闹争夺了。” “难道少林和威抚王府也是为此而来?” “梅家庄一贯低调,韬光养晦,也许唯有这银子是藏不住的。究竟如何,这个有待梅子少爷下一步如何操作,老梅就不敢下断言了。” “梅家庄目前有多少人手?” “护庄家丁两百四十人,另有教头十五人。” “其他呢?” “厨师、花匠、马夫、下人等六十人。再就是丫鬟、保姆、绣娘、采购、账房以及你我等四、五十人。” “可用的人员不足三百人?办事机敏的大概有多少?” “可用之人差不多最多也就三百人吧,了解人情世故、为人机敏、可以单独出外办事的大约十余个中间有一个,真正可以和江湖上一流高手过几招的最多十一、二人,能够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的除了梅子少爷可能就屈指可数了。所以,梅家庄倘若要以杀人来报仇,也唯有依靠让江湖望而生畏的***针了。” “这也是因为***针过于厉害,于是就怠慢疏忽了其它手段。日后如有可能,梅子一定要重新调整防卫战略结构,不能把***针作为保卫家园的唯一。” 冬日暖阳,老梅一头白发灿烂如银。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打了许多格子,拉成了很多整齐平行四边形。茶吊里热气升腾,老梅为梅子续了茶,梅山玉叶茶真是好茶,甜津津的,两人各自思谋着有何良策、可行性。如何操作以及其它。 家丁甲匆匆而来: “禀告梅子少爷和老梅管家,庄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来人不肯报上姓名,也不愿意露出面目,将一块尼玛黑布蒙着脸,只说是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要面见梅家庄管事的。” “给二两银子,着人打发了吧。” “已经这么办了,赖着不走,似乎他倒不是为了三、五两,七、八银子而来。” “那就由他去吧,把紧庄门,非常时期,不要让闲杂人混进来。” “恐怕不能,这人已经进来了。” “守大门的怎么疏忽了?” “这人像泥鳅一般,脚下十分灵活,防不胜防。好在看起来并无恶意,所以弟兄们也不能就此对他下杀手,免得滥杀无辜。” “哦,那就带进来吧。” 老梅话音未落,向小院外已经传来嚷嚷: “梅家庄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浓馥馥香喷喷的地方,实在俺平生没有见过,莫不是不小心进了王母娘娘的后花园。喂,是不是太过分了?俺是粗人,到了这里怎么头晕眼花?难道是缺氧?难道是花粉过敏?” 家丁甲:“我家主人有请。” 摇摇摆摆,来人却几乎是一个孩童,两条短腿支着一个球形身子。说是几乎,就是身高固然不满四尺,孩童则肯定不是。戴了狐皮帽,身穿狐皮镶边青花长袍,用黑罗绡蒙了半截脸。说是长袍,大概也和寻常人穿的褂子差不多长短。 “嘎嘎嘎嘎,这位大哥简直太客气了,请是用不着的,当然也不一定请得动。俺最喜欢的就是请而不来、不请自来、不期而遇、不拘一格、不堪设想,让生活充满邂逅的小惊喜。” 乡间谚云:小狗大喉咙。矮个子说话一般总是大嗓门,源自青春期的心理自卑,唯恐别人瞧不起。声音震耳,但是丝巾纹丝不动,显见内力充沛,气息控制得很好。 异相之人,必有来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请问阁下是谁?梅家庄梅子有礼。” “咦,这位少年好讲礼貌,卖相不错。刚才说过用不着请,很不习惯耶。难道俺是你们随随便便请来的?既然请来,又不让俺进大门,说明这个请得不大乐意,或者简直就是很不乐意。既然不乐意或者很不乐意,又何必请俺大驾光临?” “梅子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光临敝庄有何贵干?”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贵干,主要是来赏花闻香。踏雪寻梅,乃是大大的雅事。想不到进了这庄子这么一个兜转,却是流连忘返,忘乎所以,不知乡关何处,所为何来。” “有请阁下用茶。” “不渴,吃了人家的嘴软。” “请坐。” 身影一晃,小身板慢悠悠腾起,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坐上一把透雕靠背圈椅,平稳降落,黑丝巾波澜不惊。 “给二位问好。这黄花梨椅子不错,值几两银子吧?哎呀,俺很忙的,哪有时间坐下来谈话?这都是香风毒雾污染空气给闹的。俺是干什么来了?让俺想想,想起来了,俺此来是提供一件商品。” “不好意思,阁下就此打住,梅家庄拒绝推销。” “什么推销?难听死了,俺这是提供优质产品。” “一样。” “咦,别急,俺还没说推销什么呢,俺这商品可是闻名天下的奢侈品。” “不管推销什么,梅家庄概不接待。” “俺这宝贝乃是为梅家庄量身定做,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还是拒绝推销!” “有这么不讲理的道理?” “有的。” “这算什么道理?” “不好意思,这是敝庄老老庄主定下近百年的规矩,化缘、采访、推销和拉赞助者一概拒绝,乞丐、孤儿、鳏寡老人、残障人士、失学儿童则一定要接待礼遇。” “梅家庄哪来的鸡巴臭规矩。” “阁下请自重。” “嘎嘎,不要着急下结论好不好?俺就从不着急。俺就是喜欢生活中有些挫折,有些曲折和波折,甚至大有悬念,一波三折、如此这般,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最后的大结局才弥足珍贵,鼓舞人心。” “大结局来了:阁下光临敝庄,不胜荣幸;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走就走,什么了不起?到处种些花花草草了不起啊?俺花粉过敏,还不愿意来呢。青山不倒,绿水长流,天涯何处不相逢,俺这就告辞。咦,不对,想起来了,请问两位,那么俺这商品怎么办呢?除了梅家庄,一般的人买不起,买得起也用不上,用不上最后还是层层加价转手卖给梅家庄。” 这位什么乱七八糟?难道是个失心疯?或者是大傻? 老梅道: “既然能带来,当然就该带走。” “能带来当然能带走,只是好马不吃回头草,郑重提醒一下,二位听好了,俺带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好的,送客,请。” “喂,要是你们忽然后悔怎么办呢?” “为什么我们要忽然后悔?” “嘎嘎嘎嘎,因为这件货物和梅家庄生死存亡有关,和梅家庄几百年的历史有关,和梅家庄未来有关,当然和二位的前途、前程、前景大大的有关。” “既然阁下如此说,一番美意,却之不恭,不妨将货物拿出来看看才可以开价。” “俺感觉自尊受伤了,俺忽然不愿意了。” “难道阁下变卦了?” “奇怪,历来做买卖是愿买愿卖,生意尚未成交,难道不可以变卦?” “可以,再见。” “嘎嘎嘎嘎,再见?为什么再见?谁说要再见?看你这么文明礼貌,俺又忽然极其勉强愿意了。俺做生意最不喜欢强买强卖,也不喜欢欺行霸市、哄抬物价、操纵市场,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骗死人不偿命。” “随你吧,时近中午,提醒一下下,本庄规矩,推销员概不提供客饭。” “什么意思,如此吝啬?” “如果提供客饭,每天要为推销员开上几十桌。” “没有饭吃真是最要命的事情,梅家庄的臭规矩还真不少。待俺先把这商品介绍一下好不好,俺这商品乃是铁制品,一套六件,加在一起重量不足三分,一丝一丝又一丝,扔在地上没人捡,掷到水里听不见。” “哦。” “虽然锈迹斑斓、极不起眼,放在近视眼的鼻子底下都看不见,但是却是从一头死狮子心脏里取出来的宝物。” “阁下能不能出示一下?到底是什么,总要眼见为实。” “可以可以,看一看,三千两。”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有人想看一看货物,先付三千两银子作为预付定金。开出的条件还有:不要银锭,三千两银锭有近两百斤,扛来扛去,就是马匹都要累死,俺不是苦力。最好是达盛银号的零碎银票,不要拿一大张出来吓人,花起来也不方便。” “可以。” ………… “嘎嘎嘎嘎,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思。让俺数数,虽然有三张银票比较邋遢,有一张边缘磨损,有一张五十两的看起来似乎是假的,但是总额不错,俺这就收下了。” “收下吧。” “俺喜欢先小人后君子。俺有句丑话说在前头,待会两位忽然觉得不好看,故意打压收购价格,生意做不成,这银子就是违约金,可不带收回。” “当然,阁下哪里会是君子呢?” “俺还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两位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健康的胡思乱想或者非非之想,想着不满意退货、谋财害命、杀人灭口什么的,别看俺是高富帅,形象似乎硬气得很,其实俺内心脆弱,怕死惜命得很,自然会预先做些妥然准备。” “可以理解,还有什么丑话一并说了吧。” 矮个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小盒,拧开盖子。 小心翼翼打开白色绫罗包裹,赫然躺着三枚细如牛毫的针,针有一些锈蚀,落下了些微锈末,也许是凝固了的红血球或者血小板。 梅子:“请教,这是什么?” “此乃梅家庄令江湖闻之失色的***针是也!” “这是敝庄的***针么?老梅,你来见识一下。” “喂,不要装好不好?这难道不是梅家庄的独门暗器***针?事实俱在,抵赖没有用。” “哈哈哈哈,你肯定这不是你老姐的绣花针?”梅子笑意盎然。 “嘎嘎嘎嘎,无聊。二位这个玩笑开得好没趣,好伤感情,这是俺小心翼翼从威抚王府家臣摇头狮子尸骸上用磁铁取出来的。” “谁是摇头狮子?不认识。” “没劲了吧?装,这生意还做不做?” “什么生意?” “嘎嘎嘎嘎,有趣,有趣,世上还有如此反应迟钝、麻木不仁的人。二位,稍稍跳跃思维一下好不好?如果俺把这***针交给威抚王府小王爷,二位当能想象是什么结果?” “一定是很有趣的结果,不妨说来听听。” “摇头狮子乃是威抚王府多年的门下最得宠清客,俺们都是玩得极好的朋友。想不到这秃子大半年前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发疯,抢夺了王府一把祖传之剑叛逃,飞奔出王府之后从此销声匿迹。哈,那天午夜惊魂,俺可是亲眼所见。小王爷是极要面子的人,为了这无价之宝派员四处寻找,直到三个月前,才被人在路边臭水沟里发现秃子的尸体。威抚王府小王爷为之十分震怒,杀人灭口,毁灭人证,这还了得?定要查出凶手和幕后主谋者。威抚王府小王爷之雷霆震怒,山崩地裂,四海翻腾,岂是你们区区梅家庄平头百姓所能感受的?” “后来呢?” “死人不能任其躺在路边天葬的,即使现在冻成冰肉,春天到了污染环境是不是?摇头狮子的遗骸是俺给料理的,发现胸口有细微的暗器之伤,暗器就是这小小的六枚***针。摇头狮子也算是一代高手,想不到最终就死在这吊毛一般不起眼的***针上。倘若不是俺历练丰富、目光如炬、心细如发,那是谁也发现不了的。” “六枚?这是三枚。” “不错,再付三千两,俺还给你们六枚,由着你们销赃灭迹。” “如果不给银子呢?” “机会不应该浪费,那俺别无选择,只能交给小王爷,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后果如何就要二位发挥想象力了。” “这是威胁还是敲诈?” “嘎嘎嘎嘎,说得如此赤裸裸,真受不了你,这只是一笔生意。”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请代为向小王爷问好致意,并请转告,暴怒对身体无益。” “梅家庄果然吝啬,真让俺受不了,难道连命也不要了。” “梅家庄当然要命,只是阁下可能没命了。” “难道二位想杀了俺?” “岂敢。阁下一定是王爷府当差的。” “不错,难道二位还想去王爷府投案自首?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懂不懂?” “据说王爷府一位特别高富帅的贴身侍卫人称老五?” “不错,这么一说俺倒不好过分谦虚了,树大招风啊,俺正是老五。既然如此,待俺把这蒙脸的劳什子解下来吧。俺就是老五,老五就是俺。不知道二位有没有读到一本册子《武林撷英》,此书对于本人倒是有不少中肯之评,认为俺老五心机手段三项全能已不出江湖前十名。嘎嘎嘎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好生惭愧,简直惭愧得一塌糊涂。” “哈哈哈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五财迷心窍了吧?阁下不想想,事过数月,阁下才将这***针交出,小王爷会作如何想?” “小王爷智商极高、神机莫测,小王爷如何想俺怎么知道?” “小王爷一定想要你的脑袋。” “俺的脑袋是俺自己的事情,小王爷要去干什么?挂在墙上做装饰品?花样美男的脑袋割下来就比较不好看了,要是腌起来那就是咸猪头。” “你主子要你的脑袋当然不干什么,你主子要的只是杀鸡儆猴,惩戒叛逆。” “嘎嘎嘎嘎,原来二位不像看起来那么笨。不过俺倒早料到了,二位未免太低估俺的智商了,所以俺第一步棋先来梅家庄做买卖啊。如果和梅家庄的买卖做不成,第二步棋就是上交给小王爷,这就是杀着。小王爷闻知此事,一定勃然大怒,勃然大怒以后,梅家庄从此在地球上消失。梅家庄和俺老五无冤无仇,俺又怎么忍心见到一大堆一大堆的尸体?怎么忍心见到如此美景化成断壁残垣?啊!三九严寒何所惧,笑傲冰雪向阳开的***,从此成了一堆柴火垃圾——” “哎呀,请阁下不要抒情了。” “好,先把这单生意做完了再说好不好?其实俺的文采很不错的。” “谁答应和阁下做生意了?我们只是想看看阁下带来了什么宝物,如今领教过了,看过了,笑过了,很好。开眼界了,物有所值。” “二位确定不想收购?” “不要。” “真的不要?” “老五啊,想不到你小命不保,将死之人竟然还这么唧唧歪歪罗嗦。” “俺为什么小命不保?俺长命百岁。俺要看这梅家庄很快被威抚王府夷为平地。” “梅家庄和威抚王府无冤无仇,凭什么来踏平梅家庄?” “威抚王府想踏平梅家庄自然有威抚王府的理由。” “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梅家庄不是豆腐脑,难道是这么容易踏平的?” “嘎嘎,想不到梅家庄如此目中无人、自高自大。喂,有谁想知道威抚王府铲除梅家庄的绝密路线图和时间表吗?六千两。” “老五啊,人生最悲哀的事情是,人死了,银子没花完。” “年轻人这话大有道理。老子大不了不回王府当差,有了银子俺就是大爷,退一步海阔天空,找个地儿消消停停享清福。在王府当差,鸡叫做到鬼叫,除了吃用开销,到死也攒不到六千两银子。” “哈哈哈哈,奇怪,阁下心存不满,想提高工薪待遇,这和我们有关吗?” “真的不想知道内情?可惜死了!再加三千两,各类资讯买一送一,独家猛料,关于摇头狮子和威抚王府之内幕详情大放送,武林领袖少林和达盛典当行之股本结构揭秘,江湖如何才能讨回银子之威抚王版计划曝光,兼奉送少林及各大门派财富真相大解密。” “不想知道。” “将来家破人亡、人头落地、惨不忍睹的时候可不要后悔莫及,到时候悔之晚矣。” “老五啊,谅你也不敢把***针交给你的主子。” “谁说不敢的?再次提醒,不要轻视俺的智商好不好?” “最高的智商是设法先保住自己的脑袋。” “嘎嘎嘎嘎,说起来真是天随人愿,吉人天相、天助我也。小王爷几天前忽起疑心,吩咐俺再次检查摇头狮子遗骸,于是俺遵从小王爷的吩咐,于是再次仔细检查,于是有所重大发现,于是找到了***针,如此这般合情合理的解释可不可以?” “可以。” “二位不觉得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不。” “为什么?” “干吗要告诉你?” “说说看好不好?” “可以,留下***针,再加三千两。” “喂,有没有搞错?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梅家庄生意一贯就是这么做的。” “看来,人类已经无法阻止梅家庄的毁灭了,好痛心啊。再见。” “不送。” “别客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后会有期。” “老五,梅家庄也讲究仁义当先,你这个人比较有趣,提供了很多绝密资讯,威抚王府和摇头狮子的事情,少林及江湖门派的经济来源问题,江湖如何讨还银子的谋略,想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甚至不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喂,不要搞笑,我提供了什么资讯吗?胡乱猜测、自说自话有什么意思吗?” “呵呵,王府侍卫老五和***针的出现就比什么都说得明白。” “那给多少银子感谢我?咱们商量商量,一次性付款从优,老五还有很多信息。先免费赠送一条,打死你们也想不出来的吧,达盛典当行的老板就是少林长老。” “谢了,让你暂时寄下脑袋吧,早晚也是威抚王取了去。为了对你提供的种种绝密资讯表示感谢,梅子也不妨免费告诉你,***针遇血即起变化,十日内必然消蚀无存。倘若埋在地下几个月,早就烂光了。” “谢谢!告诉俺的意思是不是想让俺把***针留下来?” “不想。只是不想阁下一表人才却死得不明不白。” “再次谢过,世上还是有好人呐,不过好人不长寿。” 好赞!白白得了三千两,自己都觉得自己智勇双全了不起。三千两是什么意思?差不多三十年王府当差的总收入,在王府能当差三十年吗?不能。 威抚王府的侍卫都是热血青年,生死由命,用过即丢,威抚王府不是养老院。 哼,梅家庄这两位鸟人很讨厌耶,笑什么笑?长得标致是不是?真让人受不了!凭什么你们有这么多银子?打死俺也不服。什么时候小王爷来踏平梅家庄?俺实在等不及想把这两位暴揍一顿了。一掌劈开那什么梅子的脑袋,一脚踢断那什么老梅的孤拐骨。 怎么好意思?吃饭时候了,竟然连招呼一声都没有!俺一顿饭能吃穷了你们?真***。 一叠银票藏在怀里,合计三千两,达盛银号的。 老五离开梅家庄。 矮矮的一匹栗色蒙古马,长长的鬃毛挡了一只眼,很时尚的萌样子。嘀嘀笃笃,嘀笃嘀笃,马蹄悠悠敲在冻土上,益显得四野安逸宁静。 花枝招展梅家庄消失在远方,香味却还袅袅不散,什么时候再杀回来呢? 从马背褡裢里取出半只符离集的烧鸡、一坨五香牛肉、一小包油炸花生米,黄色玉米煎饼裹着碧绿大葱,一个牛皮水袋是纯纯的米酒。 吧唧吧唧,咕嘟咕嘟。 空气清新凛冽,花生米很脆,烧鸡很烂,牛肉很硬,米酒很香,吧唧吧唧,咕嘟咕嘟。 无垠的蓝天高旷萧瑟,一条冻硬的官道曲折向前,两边都是叶子掉落的通天杨和发白的茅草,一圈天际线是影影绰绰的青山,山顶积雪。还有河流、池塘,映着苍穹,仿佛蓝宝石一样纯净。那条河应该是小凉河吧?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老五的屁股随着坐骑的步伐扭来扭去,很性感。高高的白杨树一棵一棵往后退,又一棵一棵迎面来。 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赚了三千两银子,荷尔蒙恢复正常,背上的汗已经干透,老五舒服得竟然想哼哼歌曲。马儿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 “得手了吗?” 老五觉得马匹一矮,背后又坐上了一个人。 “喂,这可是一匹小马,想压垮它啊?爱护动物懂不懂?” 老五想回头,不能,什么东西顶在后背大椎穴上。 “你谁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想打劫?” “呵呵,一阔脸就变,连老同事、老兄弟都听不出来了。” “哦,听着像是老七啊,让俺回头看看好不好?” “不好。” “兄弟你怎么来了?” “你***爆了,老七想问问你来干什么?” “没事,空虚寂寞冷,出来逛逛,寻找春天的归程,看看有没有春消息。” “很好,不错,顺便弄些银子花花?” “银子?哪里有银子?指给俺,俺下去捡起来好不好?” “呵呵,***针卖了多少银子?” “***针,什么***针?” “呵呵,不厚道了吧?小王爷早就让老七盯牢你了。” “什么意思?” “小王爷料定你一定会拿物证***针换钱,吃里扒外,通敌叛主,罪恶极大,死有余辜。” “唉,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好不好?拜托。不就是为了几许银子吗?多大的事?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手心,想不到还是被小王爷发现了,惭愧惭愧,难为情死了。” “卖了多少银子?” “哪里有银子?梅家庄的几位都是吝啬鬼,说了大半天,唾沫都说干了。” “哼哼,银子的事情待会再细说。梅家庄没留你用饭?” “你想想,老七啊,梅家庄这等抠门乡巴佬,哪里会肯随便请客?纵然请客,也是萝卜青菜豆腐大酱而已,再说,俺又哪里敢在梅家庄用饭,说不定就给下了毒,据说梅家庄下的毒从无解药,切,真是歹毒得要命。” “梅家庄哪里会下毒?” “就是不知道哪里啊,你问俺,俺问谁去?” “银票呢?” “哪来什么银票?俺身上最多还有一两五钱银子,外加三十几文铜钱。” “呵呵,那***针呢?” “还在俺身上。” “不信。” “唉,兄弟,怎么可以不相信俺老五呢?俺冒险从摇头狮子身上起出来,当然是想上交小王爷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一忙就耽搁下来了。等到数日后想起,又担心小王爷怀疑,伴王如伴虎,这里蕴含的风险,你懂的。后来,俺琢磨着反正威抚王府早晚要并吞梅家庄,不在乎是不是他们杀了摇头狮子,不如先把这拿来换几两银子还了赌债。俺手气背,欠了八两三钱债,利滚利就滚到了五十多两了,下个月就成了八十两,实在是***得无路可走,也不知道尼玛这高利贷账是怎么算的。” “梅家庄是谁在做主?” “俺不知道他们谁作主,见到了一个小屁孩,长得倒是小清新,自称是梅子。一个半老爷子,头发眉毛都雪白了,人家喊他老梅。还有一干年轻壮丁在练拳脚,上蹿下跳笑死人。” “这两位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是一味抵赖,死不认账,说是从没见过什么摇头狮子。世界上竟有这种缺心眼乡巴佬,人要是死了还要银子干什么用?真受不了!” “他们怎么就死了?” “嘻嘻,反正快了。收拾完少林就轮到梅家庄了。”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呵呵,俺老五判断从不出错。” “银票拿出来瞧瞧。” “这个真没有。” “呵呵,那将***针拿出来给我瞧瞧,别乱来,小攮子顶着你呢。” “是不是那把西域胡番的短剑?” “对,就是。” “哎呀,老七,太狠了吧!那可是削铁如泥的。小心,顶着俺干什么?难道想把俺削了?” “叛臣逆子,人人得而诛之。” “哎呀,救命啊!为了一两五钱银子值得杀人吗?” “你别乱说乱动。” “好的,俺不动。” “慢慢把***针递过来。” “你有病啊?***针有什么好看的。” “那把银票拿来,二选一。” “哪有银票啊?好吧,***针给你瞧瞧,老七,拿去。” 老五脖子一动不敢动,把玉盒塞到身后。 “就在这里面?” “不信你打开看看。” 老七将短剑轻轻往前推了三分,剑尖穿过青花袍子,刺进了老五的皮肤抵住脊椎,只要再往前三分,老五这辈子就高位截瘫,大小便不能自理。 “哎呀,老七,你我兄弟一场,麻烦你干脆杀了俺吧。” “你再喊一声,老七就满足你的愿望。” “谁喊了?不出声行了吧?” 老七接过白玉盒子,忽然觉得有变。 老五悄然出掌,一掌拍向马脑袋两耳之间。哎呀,打我干什么?马脑袋来不及思考出答案,嘁哩喀喳应声粉碎,两条前腿一倾,脑浆与鬃毛齐飞。老五这个矮子将头一低,跨坐滑梯一般顺着马脖子哧溜滑下,双脚一沾地,立即腾起。 老七手中短剑突刺,只是划破了老五的狐皮领子和狐皮帽子。老七单手在马屁股上一点蹿起,眼前忽然不见了老五。咦,人呢?这个矮子难道躲到马肚子下面去了? 人在半空,来不及变招了,不好!身后掌风袭至,后背透心凉。 老七匆忙中回剑一挑。 老七下半身没了知觉。仰起头,看到了一顶狐皮帽子,狐皮帽子底下一张臭脸,也在瞪着眼睛看自己。尼玛这么近干什么?有口气耶。恶心,嗓子眼里的煎饼大葱都看见了。 “哎呀,尼玛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想干甚么?” “嘎嘎嘎嘎,威抚王府小王爷办事一向谨慎,怎么会派你一个人来跟踪俺?你本事比俺大是不是?” “兄弟真是受小王爷差遣,老七一贯忠心耿耿,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嘎嘎嘎嘎,真受不了你。小王爷让你拿短剑戳俺后背?小王爷叫你开口便问得了多少银子?小王爷让你半路劫道黑吃黑?唉,可惜了俺这顶帽子,看看,差不多剖成两半了。” “哥哥别生气,老七赔你一顶貂皮的。” “不要,貂皮的火气太旺,戴了有眼眵、痰多、牙疼、出鼻血。” “如今哥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难道你真下得了手杀了自家兄弟?” “下不了手。” “想来哥哥也下不了手,麻烦哥哥把兄弟送回去,兄弟对外只说是练习轻功一不小心摔断了脖子,或者干脆说是遭遇梅家庄的毒手,绝口不提哥哥到了梅家庄。” “唉,俺下不了手,但是下得了剑。” “什么剑?” “老天,怎么这么巧?这里恰好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钢制的胡番短剑。” “别碰!那可是我的。” “不要那么小气,借来一用好不好?” “你想干什么?” “嘎嘎,也不干什么大事,就想把你两条腿剁下来。” “贼老五,烂老五,臭矮子,臭皮球,草泥马,老子早该给你一剑穿心的。” “嘎嘎,谁让你不下手的?唧唧歪歪是拿不到银子的,下次记住,世界很大,然而机会稍纵即逝。” “矮鬼,老子草泥马。” “矮子害你了吗?老子最恨谁提到矮字。” “尼玛矮鬼,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到时候再说吧。” “别碰我!哎呀!喔唷!” 真是一把好剑,怎么冶炼的?好工艺,进出身体就像刀切豆腐一般。 嗤啦嗤啦,毛毛、皮肤、肌肉、脂肪、血管,筋、骨头,还有不少血。 骂矮鬼很好玩是不是?矮鬼是可以随便骂的吗?你拽,你个子高是不是,老子把你两条腿齐根切断了,看你怎么高?最多跟老子一般高。 老五恨恨不已,办事完毕,这才觉得膝盖疼得厉害。尼玛刚才还是没躲过老七那最后一剑,右边膝盖骨给削了一道。切,坑爹啊!老子如今不但是矮子,还是个瘸子,不休养调理几个月,这威抚王府是肯定回不去了。 捡起白玉盒子,吹了吹尘土。翻开长袍领子,狐皮领子里又找出三根***针。 嘎嘎,藏在这里谁也别想找到,谁能在一块狐皮里找到三根牛毛呢?老五啊,俺真是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俺自己的智商了。 老五扒开老七的衣服,把六根***针排成***状,认认真真插进老七的胸大肌,胸大肌生动活泼地一跳一跳,跳你个头。 再过几天就化光了吧?化不光也是梅家庄的麻烦,关俺什么事? 老七贴胸衣兜里竟然还藏有十七、八两银子,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不好意思,你答应赔俺帽子的,这就算扯平了。” “哇,哇。”一群寒鸦飞过,太阳竟然已经偏西了,极远处浅紫色的暮霭已拉起。白杨树的一面给阳光染上了金子似的一层,弯弯曲曲一直伸向天边,好看得要命。 可惜了一匹好马,跟我走遍天涯,大概很快就成了寒鸦们的晚餐。 喂,你们不会把老七也吃了吧?吃人的鸟是坏鸟鸟,懂不懂? 真让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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