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学生经历的文革(原名《文革中的老三届》)连载十五:涉及爱情的讨论·复课学什么……
作者:海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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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学生经历的文革(连载十五): 第五十九章、,兴奋激昂 派性争端暂时平息了,大家的心情也轻松起来,虽然白天的劳动是辛苦的,但到了晚上,各个房间里便都充满了欢笑。 作为头头,吴书味每晚都要到各个房间走一走,问一问情况。在仓库里,袁德厚和林学彪常拉着吴书味在他们的床上坐一会,虽然彼此间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但吴书味至少看到了他们和解的诚意。 在保守派女生的房间里,说话最多的是胡银芝,她说她有近两年没到校了,她之所以来参加支农劳动,是想回到班集体中来。是的,长期不到校的人都表示有同感,整日在家里无所事事,当逍遥派也决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啊! 殷素华现在怎样了呢?她是否还在做临时工?吴书味很想知道她的情况,可没有人提到她,好象都把她忘了。 "白莲华为什么没有来?"有一次吴书味问。 "她要来,谁会和她说话呀?" "她是一个典型的投机商,'七;二○'事件后,她贴出了洋洋万言的'反戈一击'大字报,把我们老保痛骂一顿,现在,连她最好的朋友殷素华都恨透了也。" "你们造反派也没人理她,所以她成了孤家寡人。" 保守派女生议论纷纷。是的,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叛徒总是令人厌恶的,所有反戈一击者,都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同情与理解。 在造反派女生的房间里,吴书味总想多待一会,想听听赵岚珈的心声。但赵岚珈的话并不多,说话的总是骆霞飞。骆霞飞是班领导小组副组长,有关女生的事,吴书味都得问她。有时,他们会站在女生的房门外谈上较长的时间。 一天,吴书味和骆霞飞谈完一阵后,来到了赖胜辉的房间。 "吴书味,给你好东西说。"吴书味一进门,赖胜辉就将一个削好的萝卜扔到吴书味手中。看到吴书味咬了一口,叶家驹立即问道:"萝卜好不好吃?" "不错,很甜。" "哈!吴书味喜欢吃萝卜哟!吴书味喜欢萝卜哟!"赖胜辉大叫起来。姚劲力赶紧关上了房门。 "今天你得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喜欢吃萝卜?"叶家驹认真地问。其他人则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这时,吴书味看到陈礼佑、钟敬铖、尤樵秋和夏斌都在这里。自吴书味和袁德厚打架后,赖胜辉等和吴书味的关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彼此间又象文革初期一样融洽了。 "吴书味,你跟我们说真话,你是不是喜欢萝卜?"夏斌也一本正经地问。 吴书味知道,这"萝卜"就是指骆霞飞。他笑了笑说:"萝卜的确不错,她的字、画水平在全班首屈一指,所有男生都不能望其项背,她的象棋也下得不错,记得高一时,叶家驹曾被她杀得大败,是这样吗?" "是的,我承认,我甘拜下风。"叶家驹连忙承认说。 房间里静静的,吴书味又继续说下去:"她的最大优点是性格好,她从不指手划脚斥责任何人,她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永远是微笑,但她又决不为了取悦权势者而失去自我,失去正义。她很自然地成为女生的'头',她是以坦诚、自尊赢得全班同学尊重的,我们很难找出她的缺点,更找不出怨恨她的人来……" "哇!这么高的评价呀!难怪这么喜欢她了。"赖胜辉以夸张的口气大声叹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们不这样认为?" "是的,完全是这样。"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不过,我对她的感情是纯粹的友情,是尊重,而不是其它。"吴书味说完便在地铺上躺了下来。他注意到,刚才他夸骆霞飞时,虽然每个人都在笑,但不少人笑得都很勉强,特别是叶家驹,其神态近乎紧张。而现在,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毫无疑问,骆霞飞在绝大多数男生心目中都占有重要位置。 静了一会,叶家驹又开口了:"友谊是可以发展成为爱情的,如果连萝卜都看不上,你还看得上谁呢?我看你是胆小而害怕承认吧?" "如果我真对她有特殊感情,我不仅会承认,而且一定会公开向她表示。难道你们不觉得眼前的生活十二分烦闷无聊吗?如果能和自己向往的人携起手来岂不是最大的幸福么?而且我和她单独接触的时间那么多,我怎么会敢想而不敢为呢?" "这样说来,你的心上人应该是一个没有机会与之单独接触的人。"沉默寡言的姚劲力也深思般地冒出一句话。 "对!一定是殷素华,他们有一年多没来往了。"夏斌猛省似地说。 "唉呀!吴书味呀,我首先向你赔罪。我们怀疑你是投降派,就是因为你对殷素华好。现在,谁都知道你是响当当的造反派了。你对殷素华是另一种特殊的爱情。今后,我们再也不敢对殷素华不敬了。我赔罪,我赔罪!"赖胜辉边说边在地铺上连连叩起头来。众人大笑。 笑了好一会,笑声渐停时,钟敬铖望着一声不响不置可否的吴书味小声嘀咕道:"好象不对吧?" "怎么又错了呢?记得吴书味第一个标准就是要对方长得漂亮,难道殷素华还不漂亮吗?"陈礼佑非常认真地说。 "可那只是第一个标准,关于爱情,吴书味说过三句话呢!"尤樵秋也若有所思地说。 "吴书味说过哪三句话?吴书味快老实交待?"夏斌侧过脸笑着给了吴书味一拳说,"大家快欢迎!" 笑声、叫好声和掌声交织在一起,不由得吴书味不说了。 "美丽的仪容仍是爱情入门的向导。" "呜啦!"吴书味刚说完一句,赖胜辉就夸张地欢呼起来。 "这句话说得棒极了!"叶家驹赞叹完大家便鼓起掌来。 "说得好,奖烟一支!"赖胜辉将一支烟仍到吴书味手中,很快,每个人都点燃了第二支烟。在刚学抽烟人的感觉中,抽烟便是潇洒和成熟的标志。 陈礼佑吐出一口烟说:"要说漂亮,我看没人能超过殷素华吧?" "时呀,殷素华歌唱得好,舞跳得好,身材,相貌都可算全年级第一了。"夏斌也沉思着说。 大家开始指责吴书味不坦率。 "安静!安静!我们让吴书味继续坦白交待,问题不交待清楚,咱们今夜就不散伙,好不好?"赖胜辉鼓动道。 "好!"所有人都一致高喊。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多人在一起涉足到爱情的话题,每个人的兴致都高极了。 吴书味继续说了下去:"美丽的仪容乃是爱情入门的向导,精神上的共鸣是增进爱情的基础,上帝的安排是爱情能否成功的决定因素。" 轰笑声再次响彻整个房间。 "吴书味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呢?"笑声渐平时,姚劲力再次轻声叹道。 "我看是--是--是赵岚珈,对!是她,一定是她!"钟敬铖开始时声音还小,最后竟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 "赵岚珈?你有什么依据?"叶家驹怀疑地问。 "从相貌上看,她与殷素华可以说不相上下,她们只是风格不同而已。要知道,与吴书味最谈得来的就是她。有时她显得并不突出,因为她从不刻意打扮自己,从衣着上看,她简直就是个灰姑娘。但从气质上看,她凛然不可侵犯,严然是一位高傲的公主。根据我对吴书味的了解,如果他的心上人不是赵岚珈,他早就牵着心上人的手逛大街了。只有在赵岚珈面前,吴书味才不敢妄自尊大。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所有人一起高喊。 "吴书味,快承认!吴书味,快承认!"赖胜辉一边击打着手中的一只碗,一边领着大伙有节奏地叫喊。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大家安静下来。姚劲力拉开大门,只见骆霞飞站在门外。 "你们在干什么呀?这么大的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骆霞飞将头伸进室内问。 "我们在批斗吴书味。"赖胜辉说。 看到满屋的人都在笑,骆霞飞松了口气说:"我还担心你们闹不团结呢!" "你放心,我们现在空前团结。大家都要为吴书味帮忙呢!" "你们还想和袁德厚他们打架?千万不要打了,打起来总是两败俱伤呀!" "打是亲,骂是爱。"赖胜辉说完,大家又都笑了。 第二天中午,吴书味突然接到紧急通知,徒步二十里到农场总部开会。回来时天已煞黑,吴书味走进自己的房间,只见伙伴们全都一声不吭地躺在地铺上。 "今天怎么啦?干嘛都躺着不动呀?" "今天可把我们累坏了。你小子走运,今天被你逃脱了,可明天看你怎么过关?"陈礼佑有气无力地说。 "今天挑谷,我们和老保较上劲了,大家都拼命干,到后来,叶家驹、陈礼佑的冲担都上不了肩了。现在,我们累得连晚饭都不想吃。"夏斌解释道。 "吴书味呀,你最好找个理由,明天再出去开一天会,否则你会累趴下的。"尤樵秋道。 "没有明天了,明天全部回家。" "真的吗?"躺着的人一下子全都坐了起来,大家又来劲了。 预计三周的劳动,实际上只进行了一周,这与两年前的支农劳动是何其相似啊!两年前的突然返校是因为毛主蓆撤销了工作组,而现在接到学校的紧急通知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要撤销工宣队?可工宣队是他老人家自己派出的呀!不管怎么说,反正文化大革命又有新的动向了。 十月三十日凌晨,天还没亮,伙伴们就闹着起床了。昨天的辛劳一扫而光,大家开始整理行装时,门外响起了喧闹声。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夏斌推开门一看,嗬!好多女生都在月光下走动了,夏斌掏出自己塞进书包的闹钟看看,嗨!才凌晨四点呢! 家,永远是人们最依恋最难忘的地方。离家才一周,一听到"回家"二字,人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了。在月光下散步罢,这样的时候,这样的等候可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啊!此时感受到的只有甜美与恬静。 早饭后,七点多,大家才终于踏上了返程。 从劳动地到农场总部有二十多里,乡间的小路幽静而凄清,除学生外看不到任何其他行人。但归家心切者并不曾留意这田原风光,他们大步流星地疾行。很快,队伍便散开了,男生们已远远走到了前面。 叶家驹走到吴书味身边说:"我们去帮一帮掉在后面的女生吧!" 吴书味停下了脚步,两人等了好一会,队伍最后的几个造反派女生珊珊而来。吴书味拦住赵岚珈说:"我来帮你拿点东西吧?" "不!我自己能拿。"赵岚珈身后背着行李,双手紧紧抱住一个大网袋,像是怕被人抢走似的。 叶家驹也走到骆霞飞面前说:"把你手上的网袋给我,你拿的东西太重了。" "谢谢!你要是觉得轻松、就帮帮詹静凤好了,她的东西更多。"骆霞飞彬彬有礼地笑着说。 叶家驹犹豫了,骆霞飞说的是对的,但帮詹静凤的应该是赖胜辉呀,他为什么不来帮忙?他到哪儿去了呢?叶家驹四处张望时,骆霞飞早已走到前面去了。 "我可不要人帮忙,把我的东西拿坏了,我还不知道该不该要你们赔呢!"詹静凤擦过叶家驹身边时大声说。 吴书味在赵岚珈身边走了一会,再次伸手去抢赵岚珈的网袋。 "不!"赵岚珈紧张地将网袋移到身体的另一侧,随之笑着说:"记得你有一句口头禅--大不了毕业后下农村。现在网袋重一点对我们正好是个锻炼的机会,谁知我们会不会下农村呢?" "我说的'大不了毕业后下农村'是在说我自己呀!怎么扯到你身上去了呢?" "未来的命运谁也无法预料,现在已经是一九六八年秋了,若不是搞文化大革命,我们都高中毕业了。可现实是比我们高两届的高四学生仍待在中学--他们应该叫'高六'了。可他们也不能自立。唉!" "这样也好,否则,高中一毕业,大家就分道扬镳了。而现在,我们还能常骤在一起,这是很难得的呀!" "你难道觉得现在的生活有意思?在家里我可烦透了。 "我也烦透了。"李潇萧插进来说。 "我们男生也觉得烦,所以我们得找点事情做,比如说学点什么。" "学什么呢?"赵岚珈满有兴致地问。 "学数学,学物理,我觉得并不难。要是大家能在一起相互促进,一定会是愉快而有收效的。" "你在学吗?"赵岚珈高兴地知问道。 "唉呀,现在还谈什么学习呀?现在不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吗?"李潇萧叫道。 "我不相信知识会永远无用。"吴书味坚持说。 "知识当然有用。"詹静凤插进来说,"那就是让你挨批挨斗,变成永世不得翻身的臭知识分子。" "昨天开会时,据不确切消息说,这次回校就是为了复课闹革命。"吴书味说。 "真的吗?可所有的教科书都被批判了,我们学什么呢?"骆霞飞也有了兴趣。 "我是不想读书的。除吴书味外,我看谁也不会去再学什么数理化?"叶家驹也加入了进来。 "唉--读书!"赵岚珈自言自语似地长长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第六十章、复课?学什么?手捧宝书,闭门思过? 学生们被召回学校果然是复课闹革命,吴书味尽力将全班同学召集到了教室里。可这课怎么上呢?英语老师教了半堂课的"longlivechairmanmao!",又把英文版的毛主蓆语录拿出来教了一阵。数学老师更无所适从,教到后来,见学生反应冷淡,只得无可奈何的连连摇头。 课只上了半天,第二天,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再来校了。而其他班则一堂课都没上,工宣队的"复课闹革命"通知成了一纸空文,谁也不再理会它,学校恢复了冷清。 在无所事事,更加无聊之际,华中工学院传来了揪斗以鲁礼安、冯天艾为首的"北斗星学会"成员的消息。 北斗星学会只有十个人,成立的时间也不长,但他们有着最大胆,最彻底,最标新立异的口号,他们把中国的革命形势描述得十二分严峻,他们创办的喉舌刊物《扬子江评论》极力鼓吹革命派立即作好准备,随时跟毛主蓆重上井冈山打游击。所以半年来,他们成了武汉市人注目的焦点,他们的外围组织--决心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派(简称决派)也迅速扩大。 他们在汉口的路线斗争的焦点地带--红旗大楼建起了广播站。此时,正好浠水县的造反派头头王伦舟带领数千农民"杀"进了武汉市。《扬子江评论》对此大唱赞歌,北斗星学会宣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才刚刚拉开帷幕,中国的农民运动就要席卷全国乃至全世界了! 可是,毛主蓆并没有重上井冈山,王伦舟被抓了,进城的农民被赶回了农村,而"北、决、扬"则被打成了返革命。 在华中工学院的批斗大会上,鲁礼安老老实实低下了认罪的头,而二号头头冯天艾则以一种无所畏惧的潇洒姿态对待批判,他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可他说产生错误的原因是因为受了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康生之骗。他竟敢把罪责往中央文革小组头上推。即使他所说的是事实--听者都知道是事实--可奴才总不能把罪过往主子头上推呀!他理所当然地被罪加一等投入了大牢。 中央文革不再支持造反派了,上海最早的造反组织"红革全"被打成了返革命,上海最坚定的工人造反组织"上柴联司"被荷枪实弹血腥剿杀,而广西"四;二二"也彻底完蛋。 "北斗星"成员为什么还要搞什么"决派"呢?所有在文化大革命中"跳得高"的人,都是些急切地希望自己成为"核心的核心"者,从这一点上来看,"北斗星"与谭立夫实在是一丘之貉啊!纵观两年多来的文革史,文化大革命中的任何时刻,都有一些貌似正人君子,实为卑劣小人为争当"核心的核心"而挑起事端来。 经过两年多的磨难正直的老百姓终于透过美丽而虚假的谎言看到了事实的真相。什么造反派、保皇派,统统见鬼去吧!平头百姓在私下里已敢于宣称自己是看穿事实真相的"穿派"了! 当"造反"已经过时,当毛主蓆接见首都的五大学生运动的领袖,告诉他们:"现在是轮到你们犯错误的时候了。"大家就清楚地意识到,对于造反派,现在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很快,学生们便淡出了政治斗争的舞台。 没有学习,没有工作,退出政治运动的学生能干什么呢?无聊啊!极度的无聊!中学生中流传的话题是:某某学校的×××得了神经病,某区有多少学生精神失常。是呀,沉闷、乏味比苦难更容易把人逼疯。 一天下午,吴书味和他的几位伙伴信步走进了滨江公园。自大串联后,他们已有两年没进过公园了。这一次,他们大开眼界了:公园里人山人海,只要有两个人下棋,就会有二三十人围观,而打牌者更是被人群彻底包围,真可谓水泄不通了。 自破四旧以来,棋、牌都被作为资产阶级、剥削阶级休闲享乐的工具而焚烧抛弃得几乎绝迹。而今天,棋、牌又堂而皇之的在公共场合出现了,谁要是有一副牌,就象拥有一笔财富一样。 没有娱乐工具的更多有闲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边晒太阳边说闲话。 吴书味和他的伙伴到处乱窜,虽然对眼前的一切并无兴趣,可他们实在无处可去呀! "吴书味--" 大伙遁声望去,嗬!原来是宋华杰呀!自大串联后,他就从班上消失了,现在,在这最无聊的时候,能碰上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即使不是朋友也还是高兴的。 "见到你们真高兴,我有两年都没见到班上同学了,走!上我家去。"宋华杰热情地邀请道。 "你们几个怎么跑到公园去了呢?那可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呀!"宋华杰给每位客人沏上一杯香茶后问。 "无聊啊!成天都是无聊,到处都是无聊,我们漫无目的到处乱窜,无意中便窜到了公园,又无意中涌进了你家。"吴书味说完,大家都笑了。 "凡是进公园的,都与一个'死'字有关,你们知道吗?"宋华杰问。 "此话怎讲?" "清晨进公园的都是搞早锻炼的。如今这年头,哪有年轻人搞早锻炼?进公园的不是老的,就是病的,他们'怕死',所以才早锻炼。中午呢,你们刚去过,没注意那里都是些老人吗?到公园里消磨一生中最后一段时光,他们这不是'等死'么?而夜晚来公园就是'找死'了。" "怎么是'找死'呢?"陈礼佑问。 "社会的治安这么乱,前不久一群流氓在市中心把一个姑娘伢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时间长达两小时,数千人围观,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营救。而今的社会是流氓的天下,你们还不明白?公园里一到天黑就是流氓妓女的天下,老百姓进去不是找死么?" "你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尤樵秋感慨地说。 "现在不仅老人在等死,我们不也在虚度光阴地等死么?全中国人都在等死呀!"吴书味叹息道,一股悲愤的情绪正在他胸中升起。 "吴书味,你可别说过头了,宋华杰可是你们小组的组长,他可是写过入党申请书的人哟!"钟敬铖笑道。 "混蛋!老子是那种人吗?"血液涌上了宋华杰的头,他恼羞成怒地对着钟敬铖吼叫道,主人的热情姿态完全不见了。 "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尤樵秋劝解道。 融洽的气氛消逝了,大家感到了尴尬。过了一会,陈礼佑才又问道:"这两年,你在家里都干些什么呢?" "老子对文化大革命根本就不感兴趣,老子玩这个。"宋华杰找开抽屉,拿起几本影集往桌上一扔说。 "哦!好多照片呀!"夏斌叹道。 "都是你的作品吗?"吴书味一边翻看影集一边问。 "当然,如果你们谁要照相,我可以义务帮忙。"宋华杰自负地说。 "你的作品太富艺术性了,这两年你没有白活,而我们都太愚蠢,都白白地浪费掉了两年的大好时光啊!"陈礼佑叹道。 "我也是实在无事可干才搞摄影的。你们都是造反派吧?造两年反也是收获嘛!" "再不要提什么狗屁造反派了!要是半年前说我们是造反派,我们倒是高兴的,现在有人再说我是造反派,我觉得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其实,造反派,保皇派全都是被蒙蔽的,所有人都看穿了,造反派是什么?造反派全都是一群狗呀!"夏斌愤愤地说。 "你可别这样说,我现在是不会打小报告出卖老同学的,你这话要是在外面说,小心被批斗啰!"宋华杰笑道。 "夏斌的话一点都没错,江青曾在一次公开的群众大会上说,'我是毛主蓆的一条狗,毛主蓆要我咬谁,我就咬谁。'连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旗手都是狗,哪一个造反派还能比狗更高级?都是狗,不当疯狗就不错了。"陈礼佑平静地说。 "这两年你一直待在家里逍遥,没有经历文化大革命的具体过程,就感觉不到文化大革命的无聊程度。"钟敬铖望着宋华杰笑道。 宋华杰打开一抽屉,拿出一大叠证件往桌上一摔说:"你们看!" 二十多个红皮证件中,有"钢二司"的,"红三司"的,"钢二总"的,"中学红联红卫兵"的,还有"百万雄师"的…… 看到同学们翻看证件,宋华杰自豪地说:"我有武汉市所有有名组织的证件,钢派的,新派的,老康的,老保的都有。我能够参加武汉市的所有组织,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我的摄影技术,我是逍遥派,可我仍然关注文化大革命的每一个动向。所有证件都一文不值,我也从不介入运动之中,但我们不可能不关心文化大革命,我的消息不会比你们闭塞,我们的出路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现在舆论宣传又在大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文章,我们的出路恐怕在农村啰!"陈礼佑说。 "对!很可能就是这样。" "我们的出路是下农村?多少人下?谁下?我看这事行不通。学校里,这几天大家也是在议论这事,只要大家都不下,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夏斌不能为然地说。 "运动中,任何一个大的浪潮来临,总会有一些卑鄙小人首先造势。普通老百姓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盘散沙。我们也只能随波逐流了。"尤樵秋叹道。 "我们的前途在哪里?"宋华杰也显出了戚然。 "中国的前途又在哪里?"吴书味叹道。 "吴书味,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呀?国家的前途是我们小老百姓关心得了的吗?你还是关心关心你每天怎么混日子吧!"尤樵秋笑道。 "听说七夫子成立了个读诗会,他们每天以读诗打发时光中。"陈礼佑说。 "好呀!的确该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干。约个时间去拜访他们吧!"吴书味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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