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十年】:夏锄·算一笔账·信件·男女搭配·北大荒“三件宝”
作者:在陋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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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十年】 夏锄 今日夏至。 想起北大荒,此时正值夏锄季节。 北大荒的夏季,特别是“夏至”前后,天亮得特别早,三点多,天就放亮了;晚上八点左右,篮球场上还有人吃饱了撑的在打篮球。 早上三点半出工,坐马车或“蹦蹦车”先到地头,几十号上百号人一字排开,一人一根垄。北大荒早晚温差大、露水重,还没挥锄,这时候“农田鞋”、裤子基本就已经被路边不知名的小草打湿了,太阳一出来,雾气蒸腾,又湿又热,分外难受。 当地锄地有一个讲究:第一遍像绣花,第二遍像跑马,第三遍骑一带着俩——中间“骑”着一根垄,左右还各“带”着一根垄;也就是说,铲第三遍地的时候,是一人拿三根垄往前铲。 虽说是一共铲三遍地,质量要求不一样。 北大荒虽无酷暑,但夏天的最高温度也能达到三十多度。“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大量的出汗,外套湿了干、干了湿,后背部分天天都能泛起白白的盐花。这时候,嗓子眼儿冒烟,不敢有别的指望,只盼着能有一杯水喝。好不容易盼到送水的来了,还没等撂下挑子,呼啦啦,几十号上百号人全都围着水筲,你争我夺,抢着茶缸,舀起一缸子就咕嘟咕嘟一仰脖子灌下去。 当时,规定男女不得谈恋爱,“男女授受不亲”,平时男女都不太能说话;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女生的水还没完全喝完,就被急不可耐的男生夺下茶缸,舀起水就喝;同样,男生的水还没完全喝完,也会被急不可耐的女生夺下,舀起水就喝,全都渴急眼了。不一会,两副挑子4个水筲的水就被你争我夺的喝了个底朝天。 吃完午饭,累极了的知青能在地头歇一会儿,一个个东倒西歪,不管不顾地上的潮湿,睡着了。 下午的日头更毒,随着哨子的响起,还得接着干。下午也更渴,如果送水的还没来,急眼了,看到地边有“泡子”,拂去上面的脏东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闭起眼、捧起水就喝起来。 北大荒的地一望无际,铲了半天,还望不到个头,又铲了半天,还是望不到个头...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因为体力不一样,手脚有快慢,队伍早已离离拉拉的不成形了,前后能差出几百米去。这时候,“快手”可以歇一会儿,喘喘气,也有大气不喘一口,马上返身帮同伴“接垄”的。 所谓“接垄”,就是“快手”先不休息,从地头往回铲起,与“慢手”相向而铲,到中间会合,再一起走回地头休息。 本来,一般都是男生帮男生接垄,女生帮女生接垄;过了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男生帮女生接垄的多了起来,一来二去,一回生二回熟,有的就此成了朋友,有的结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最终成了夫妻。 因为北大荒的地实在太大,也许是离得太远,也许是小伙子眼神儿不太好使,看岔了,多次发生男生闷着头接垄,都快“合龙”了,才发现接垄接错了,双方闹了个大红脸——这让大家伙忍俊不禁。
昨天晚饭多吃了两口,有点吃饱了撑的,突然想起算一笔账。 我是1969年下乡来到黑龙江某农场的,第一个月,工资就是32元(人民币,下同)! 这让当地一些干部、老职工接受不了,非常不服气:凭什么,他们一来就能拿32元,凭什么?!而一些干部、老职工仅仅比我们多了几元钱,甚至,和我们平起平坐! 生气也好,不平也罢,的确,我生平第一次工资就是32元。 当时,知青住集体宿舍,须扣除每月0.20元房费,则实领:32.00–0.20 = 31.80(元),平均每天收入:31.80÷30(天)= 1.06元(元) 说来不怕荒友见笑,当时,我有一个宏伟的计划,或者说是梦想:每个月“攒”10元钱! 一来,好赖是参加工作了,家里本来就不宽裕,我来黑龙江后,妹妹还得去安徽插队落户,如能攒够30、50元的话,寄回去贴补家用,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点孝心;二来,如果有机会回家探亲,来回车费得筹划好。那么(31.80 - 10.00)÷30(天)= 0.73(元;四舍五入,取整;下同),这就是我平均每天可以支出的费用。 我是这么安排生活的: 早饭:2个馒头(2两、0.04元/只),1碗豆浆(0.02元/碗),则:0.04×2 + 0.02×1 = 0.10(元) 小计:0.10(元);上午劳动繁重,体力消耗大,午饭不吃饱架不住: 午饭:4个馒头(2两、0.04元/只),2盆炒菜(0.10元/盆) 则:0.04×4 + 0.10×2 = 0.36(元) 小计:0.36元(元);这样,晚饭理论上仅剩下:0.73 - 0.10 - 0.36 = 0.27(元) 下午也是繁重劳动,消耗体力也许更大,不吃哪里架得住?虽有心“节流”,但抵制不了饭菜的诱惑,“一咬牙、一跺脚”,只好超预算了: 晚饭:4个馒头(2两、0.04元/只),2盆炒菜(0.10元/盆) 则:0.04×4 + 0.10×2 = 0.36(元) 小计:0.36(元)。 一天合计:0.10 + 0.36 + 0.36 = 0.82(元),出现了红字,超支0.09元! 一般,早饭通常不会改变,也不会省;午饭和晚饭会作一些调整,多吃馒头,少吃菜,因为,少吃一盆菜,往往可以多吃2 - 3个馒头。我的记录是曾一顿一口气吃了6个馒头,菜还不算,可以想见当时的劳动强度之大。 如果碰到下暴雨不出工,或者活儿相对较轻,会吃的少一些。我记得毛泽东主席曾经说过,“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大意),我基本上是按照他老人家谆谆教诲去做的。 一个月能攒够10元钱的月份并不多,总要差那么一两元、三四元,因为,除了吃饭以外,总还有一些针头线脑、邮票信封等日常生活用品需要添置。后来,我对“计划计划,不过是纸上画画、墙上挂挂,计划不如变化”有了感同身受的理解。 我常常自责没有毅力,管不住自己的嘴;而事实上,劳动强度那么大,二十郎当岁特别能吃,我真的放开肚子吃的时候也不是很多。 还记得每次回上海,在火车上吃的第一顿,0.30元一盒的盒饭,我们都是一人来两盒,那么的香,吃下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我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狼狈样子,每每引来同车旅客集体的注目礼,这使我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倍感羞愧。 在农场整整10年,看看10年总收入: 32.00×12(月)= 384.00(元) 384.00×10(年)= 3840.00(元) 最后2年加了工资,加到每月37元,与32元有个差价,则(37.00–32.00)×24 (月) = 120(元) 1969年至1979年下乡在黑龙江农场收入合计: 3840.00 + 120.00 = 3960(元)! 我是1979年回上海的,随身带了积攒许久的一笔“巨款”——200元!特意换了20张连号的“大团结”,小心翼翼地珍藏在随身的包里。 最后,请允许我炒一次冷饭,以“随感(之二)”中的一段话结束本文—— 当我们回城时,已经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我们曾经是那样的豪情万丈,归来时却空空的行囊。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下乡在黑龙江农场,最记挂的,就是千里之外家里的情况;最盼望的,就是希望收到家信了。 还记得初到农场大约10天了,到达农场的平安信已经寄回去,家里的回信该到了吧?天天盼着。这天,通讯员从场部“求”回来一大书包信件,倒在写字桌上。呼拉一下子,大家伙团团围住写字桌,你争我抢,翻找自己的信件。有的“大丰收”,一下子收到二三封,兴高采烈;大多数收到了一封;还有几个伙伴,翻检了半天,没有自己的,很失望的走开了。 我也抢到了一封,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心扑通扑通的跳,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看起来。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非常瘦弱,又是我们家第一个去外地的,一去还去了那么远,父母当然舍不得。“儿行千里母担忧”,信中说,这些天,母亲经常睡不好:黑龙江冷不冷,馒头到底能不能吃得饱?要当心自己身体... ...,看着看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回到宿舍,宿舍里一改往日的喧闹,多数人都在静静的看信,眼泪汪汪的,不知谁起的头,起先还是抹抹眼泪,抽泣两声,慢慢地哭出声来了!情绪是会传染的,又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旦冲破了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个哭出了声,其他本来偷偷抹泪的,再也抑制不住,也放开了声,最后,宿舍里哭声一片!有几个肩膀一抖一抖的,都哭成泪人了! 这里哭声响遏行云,自然惊动了当地干部,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溜小跑过来,一见就傻眼了:哪见过这阵势?这么多人、这么多大小伙子,集体的哭大鼻子! 家信,是我们在艰苦环境中最大的慰藉。 通讯员成了最受欢迎的人。他把我们对亲人的思念捎到场部,寄往家乡;从场部给我们带回亲人的关切和叮嘱。 我在农场十年,总共收到信件超过200封(父母的信由哥姐代写,哥姐另外分别给我来信,还有中小学同学等)。凡是我收到的信,全部按收到顺序,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妥加保管。 后来,我拆信的时候,都是用当时流行的旅行小剪刀,在信封的右下角剪去一个很小的角,伸进剪刀,沿着右边轻轻挑开。所以,看完的信,乍一看,几乎就像没有拆开过一样。 超过200封的信件,深深地打着那个时代的烙印:许多信封上印有“毛主席语录”,有的贴有“保卫珍宝岛”、“样板戏”、“金训华”等纪念或特种邮票,“黑龙江北安”、“黑龙江德都”落地邮戳大多清晰;它是那个时代一个侧面的真实记录,它是我上山下乡的历史见证,也是我最珍贵的精神财富。 在我回上海时,许多日常用品都送掉了,只有我觉得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才留下,信件是必须随身带回的。 三四十年过去了,这200多封信件,还历久如新。 好几年前,我在新客站附近,好像是“不夜城”或“长安大厦”上面,有点记不清了,看一个知青上山下乡实物展,展示了许多知青用过的绿大衣、狗皮帽、茶缸、煤油灯等,也有信件;我随口自言自语说了句,我也有。工作人员听见马上和我说话,知道我有那么多信件,就说,“你要是拿出来展览,给你一个单独的展柜!” 特别说明:德都县今已改为“五大连池市”;
1987年5月6日,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西林吉、塔河一带发生特大森林火灾,火灾面积达133万公顷,三个林业局被烧毁,烧死97人,40万人无家可归,森林大火持续28天,直接经济损失达5亿元人民币。 后来,人们“怪罪”于台湾歌手费翔,说都是他闹的,因为在1987年春节晚会上,他又唱又蹦,演唱了“冬天里的一把火”,他倒是“火”遍了大江南北,但三个月后大兴安岭这一把火烧的! 其实,在黑龙江冬春两季,因为气候干燥,特别容易发生火灾。在农场,我曾参加森林扑火两三次,累得够呛。 其中一次是—— 1975年秋天,劳累了一天的我们晚饭后在宿舍门口闲聊,天已经渐渐黑了,突然发现宿舍北面远远的天边红通通的一片,在蓝黑色的夜幕衬映下格外分明,“哇!又着火了!又要去救火了!”第二天下午,果然接到命令,参加救火! 简单收拾了一下;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拖了一件绿棉袄就翻身上了停在宿舍门前的“解放”。车厢的一角扔了几十把小镰刀,那是准备打“防火隔离带”用的。我们已经有经验了,到了火场,遇见明火先打防火隔离带,不让大火超过隔离带,以减小过火损失。 队长简短宣布纪律:1、一切行动听指挥;2、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必须紧跟大部队;3、安全第一!遇见明火,要顶风上,千万不能顺风跑! 宣布完毕,一人三个肉包,马上出发! 两辆“解放”一前一后上了公路,向北疾驶而去。 秋天,是北大荒最美的季节之一,是色彩斑斓的季节。当“解放”拐进林场公路时,两旁开始是密密的森林,绿的是松,白的是桦,青的是柞,红的是枫,你才知道,什么是层林尽染,什么是霜叶红于二月花! 到北大荒好些年了,感觉农场的地势总的说来比较平缓,而林场的地势起伏比较大,甚至有点像小山包了。“解放”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一会儿急转;两旁的美景不时引来大家一阵阵的惊呼。 一个多小时后,前面热闹起来,扑火指挥部设在这里,人声鼎沸,车多、人多,全是从各农场、各分场调来的扑火大军,基本是清一色的知青。“解放”停下,队长下车前去问了一下,招呼全体下车:前面“解放”开不了了,改为步行,这里距离火场大约还有二三个小时路程。 天渐渐黑下来了,大家成一路纵队沿着小路边前行。过了一会,没有路了,就紧跟着前一个人走。一会儿蜿蜒上坡,一会儿又跌跌冲冲地下坡。小山坡还真有点陡,下坡时,要瞪大眼睛看准一棵小树,冲下去勾住它,又瞪大眼睛看准下一棵小树,再冲下去勾住它。下到坡底,谁知还有“塔头墩子”,瞅准了前一个人的脚步,伸出腿,试着踏准了,再移动步子。 行进的速度有点慢下来,爬上一个高坡,突然看见了火光,红通通的,比在分场看见的近多了!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又上了一个高坡,突然接到指挥部传来的命令:原地待命! 北大荒的秋夜,又是荒郊野外的,气温迅速下降。因为赶路,我们都出汗了,汗衫都湿了,冷风一吹,不由得一个激灵;裹紧了棉袄,湿透了的汗衫像铁一样贴在身上,那个滋味! 命令迟迟不来,只好就地在斜坡上躺一会,冻得受不了了就爬起来跺跺脚,活动活动;睏了又在斜坡上躺一会,冻得受不了了又爬起来跺跺脚,活动活动。折腾了一夜,又冷又饿又睏,人困马乏。 我们都希望快点向火场进发,说句大话,我们就是奔着扑火来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路上看见林场那么多的美景,要是给大伙烧了,那不白瞎了吗?火早点扑灭,国家损失还小一点;说句有私心的话,到了火场还能暖和点! 天都麻麻亮了,突然从前方传来消息:大火已经基本扑灭了,后续部队撤退! 所有的人都醒了,怎么搞的?离火场都这么近了,还不让上去! 有人送来了饼干,还有北安、海伦等地各界写的一封封慰问信。吃着饼干,我看着北安一名小学生写的信,无功受禄,心里不是滋味。 红彤彤太阳升起来,天是湛蓝湛蓝的,林场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离火场还有一段路),小溪在坡底清澈的流淌着。到处都是往回撤的队伍。 回去的路要快一些,一是天亮了,看得清;二是刚吃了饼干,有劲儿。走到扑火指挥部,上了“解放”回分场。回到分场,纳头便睡,午饭都省了,直到吃晚饭才被伙伴叫起,吃了两个馒头,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在农场时,经常听当地人念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管说话者逗趣也好,调侃也罢,我发现,他们说这话的神情,总带着一种期待、一种向往、一种憧憬、一种回味。你还别说,这话不但有道理,据说还真有科学道理,你不服不行。 下乡时,我们是啥年龄?十七八岁、二十来岁;过了几年是啥年龄?全都二十出头了,全都到了法定可以结婚、成家立业的年龄了!只要不是昧着良心说瞎话,只要不是脑子进水,谁不希望“干活不累”?我敢打赌,女知青一定也希望“干活不累”!——但这在当时硬是不行。 当时,农场对知识青年实行的政策是一种“悖论”——一方面,号召知识青年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扎根边疆一辈子;一方面,又明确规定:男女知识青年不准谈恋爱。 我记得,分场有基干民兵排,经常拿着木枪在空地上“杀!杀!杀!”地比划,这倒也罢了;基干排的一项重要任务竟然是,晚上在分场周围巡逻,专抓“男女搞对象”的,如果真抓着了,要上纲上线,说是“耍流氓”! 我见到过一回:基干排抓来一对,女青年嘤嘤地哭,小伙子吓得小脸刷白。其实,人家是邻居,认识,女青年的母亲关照小伙子多关照一点。收工了,小伙子约女青年说说话,你说能有啥事?何罪之有?但就是不行! 幸好小伙子、女青年都老实,吓得囫囵话都说不全了,磕磕巴巴的,才教育一番放行;要不然,不老实,那就是“大批判开路”了! 你禁得了谈恋爱,但禁不了男女接触。你天天要出操吧?你天天要出工吧?你天天晚上要开会学习吧? 我感觉,凡是“男女搭配”的,有男有女的,出操队列就格外整齐划一、学习发言就格外慷慨激昂,歌声就格外嘹亮动听,当然,“干活”也“不累”。 不怕荒友见笑,在“男女搭配”、甚至仅仅也有女同胞在场的情况下:当时我体重110斤左右,连人带麻袋280斤、290斤(进仓前,必须过磅“约”,统计计数)地扛麻袋、过跳板“进仓”;我曾挑过一副扁担、满满四个水筲的井水... ...你问我还记得当时啥感觉?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反正觉得——“干活不累”! 在“不准知青谈恋爱”的规定下,日久天长,你说男女知青之间一点也不会产生好感,那也不现实,谁都想趁早赶紧“划拉”一个,但有高压政策在,加上对前途的太多的不确定性,好多男女知青“口将言而嗫嚅,足将进而趑趄”,关系仅仅维持在“干活不累”的层面上。 (笔者按:1、原本给本文的标题是“往事拾趣”之四,写着写着,觉得话题沉重,无“趣”可“拾”、可写,因此,发送时直接改为标题,这还比较贴切;2、过磅“约”,“约”唸 yao,第一声,称重的意思。)
关东山,三件宝:人参、貂皮、靰鞡草。 在农场时,曾经跟着当地人在山上林子里转悠过好多次,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棒槌”的故事,令人着迷,但始终无缘得见野外人参一面;黄芪倒是挖过几棵,如获至宝,晾干了带回家孝敬老爹老妈了。貂皮看见过。靰鞡草用过,好像也不是特别暖和。 这里要说的是北大荒的另外“三件宝”:瞎虻、蚊子和“小咬”。 这“三件宝”不像关东山“三件宝”,人人待见,求之不得;北大荒的夏秋季节,瞎虻、蚊子和“小咬”,上下其手,协同作战,其之猖獗、其之肆虐,其之邪乎,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北大荒的瞎虻,个大,绿头,咬人一口见血,毫不含糊,一口下去让人一哆嗦。牛马的皮厚不厚?瞎虻照咬不误。老牛的尾巴不停地甩,那是在赶瞎虻;马尾巴的功能,也是一样。实在没辙了,老牛会自认惹不起还躲得起,在泥塘里打个滚,糊上泥巴,像披上一件外衣,不让瞎虻的利嘴吸到血,让它白忙乎。 北大荒的瞎虻,舍身吸血,吸血只顾一时痛快,不知死期将至。你不仁,我也不义。慢慢地,我们找到了惩罚瞎虻的办法。突然哪里疼起来,马上伸手按住,一按一个准。逮住瞎虻,掐掉它的脑袋,这家伙就像没头的苍蝇,还能飞一会;拽掉它一边的翅膀,让它在原地打转;实在惹急了哥们,一个巴掌拍下去,让他不得完尸! 北大荒的蚊子,可能不像云南的“三个蚊子炒盆菜”那么大,可也不含糊,绝对有得一拼。北大荒的蚊子成群集队,像轰炸机群,密密匝匝,铺天盖地而来。你吸气动作大一点,没准儿能吸进几个蚊子去。我在北大荒平生第一次见到了“蚊帽”:宽宽的帽沿,有点儿像草帽,外面罩着纱布,眼面前也是纱布,在脖子那里扎紧,蚊子没辙了,挺管用。可惜价钱忘了,只记得有点小贵,没舍得买。 我总觉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不全面,“为食亡”的何止仅仅是“鸟”? 有时看见蚊子停在手背上,伸出它的如针长嘴,扎进我的皮肤,一会儿空瘪的肚子渐渐鼓起来、红起来,呈透明状。这时候的蚊子几条腿还会轮流休息一下,对搓一下,怡然自得,好不得意。它万万想不到,首先,我捏紧拳头,让它的针嘴退不出来,另一只手一个巴掌拍下去,手掌手背一片本属于我自己的血迹! 如果说,瞎虻和蚊子还看得真,那么,北大荒的小咬几乎看不见,却是我感到最可怕的“一宝”。小咬咬人是钻进头发深处去“咬”、钻进皮肤去“咬”的那一种,越痒越挠,越挠越痒,几乎叫人抓狂、叫人精神崩溃的那一种。 在地里干活,虽然天热、闷,我们常常还是用一件外套顶在头上,两只袖子从胸前交叉绕过,在脖子后面打个结。即使这样,“小咬”还会不依不饶、钻缝觅隙地咬人——遭老罪了!晚上收工回来,非得用热水洗洗头,方才感觉好一些。 这样的日子要维持三四个月,九月中旬以后,待到秋风起,“三件宝’才会慢慢收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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