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嫩芽，一棵植物的嫩芽，它的的确确地长在门旁的石缝里，春天的一个傍晚被我发现了。
　　我惊喜地俯身注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生命，它只有细细的两根叶子，还没有我的小手指长，绿绿地带着点嫩黄。弄堂里除了水泥枯燥的灰色，就是石块的刻板，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令我开心得手足无措。它出现在我家门口，当然应该属于我。
　　我想这两根叶子一定会长成了不起的大树，会在枝叶中结出数不尽的红果子，还会有许许多多的鸟儿在上面啁啾。它到底是什么树，苹果？香蕉？我想不出更多的了，那时，我才六岁。后来，我相信一定是伊拉克蜜枣树，因为不久前我和妹妹坐在门前的大青石上吃过伊拉克蜜枣，我们将枣核吐在地上，说不定有一颗蹦进了石缝里。
　　是伊拉克蜜枣当然不错，都是十分好吃的东西，我并不知道蜜枣的核是不能发芽的。我开始精心照料这棵未来的"大树"，虽然我不懂得施肥，却知道浇水，每天，我都用缸子盛了自来水浇它，满心盼着它快快长大，憧憬它绿叶摇曳的将来。
　　隔壁阿二大我两岁，他告诉我这是棵野草，并说早晚要拔了它。他的威胁使我很恐慌，我给了他一些香烟牌子，于是他答应不予拔除，但他仍肯定地说不是树，至少不会是伊拉克蜜枣树。阿二的话使我有点气馁，想想不是树也好，若真的是树，石头缝里也长不大。

嫩芽渐渐长大了，果然是棵草，叶子碧绿油亮，有着似乎压出来的凸痕，至今我也叫不出它的名字，只是在野外经常见到。
　　草是绿色的生命，是那么可爱的生命，在城市出生的我，从未离开过出生的弄堂，从未拥有和如此亲近过绿色，儿时，我把它当作重大的发现和宝贵的财富，在尚小的心灵中，居然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