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爱人的坟墓

“我亲爱的你在哪里？
    我亲爱的你在哪里？……”

过去，每听到苏丽柯寻找爱人坟墓的哭声时，我都要潸然泪下，这次却忍住了。我的左边坐着米歇尔——法国老外，右边坐着林昙——小不点儿，我不敢看他俩，怕他们觉察出我内心的脆弱。坐满七八十人的安贞烤鸭店喧闹的二楼餐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这个具有震撼力的女声四重唱，十一月初在金帆音乐厅的四重组音乐会上就听她们唱过一遍，今天我感觉比那天唱得还要好。

她们是《枫叶》四重组，来自北大荒黑土地合唱团，因为相互的住处很远，见一次面并不容易，所以从迈进这个聚会，她们四人就抓紧每一分钟练歌，就是在吃烤鸭的时候也没停止过，她们坐在我们这桌，所以林昙说我们今天可是赚了。如此近距离的和歌手们在一起听歌聊天，林昙快被迷倒了。《枫叶》的第一女高和第二女高的声音也很让我着迷，特别是米歇尔请她们唱法国歌的时候，两位女高唱了比才《卡门》的选曲：“你要当心！要当心！”米歇尔感叹说：她们四个，是真正把唱歌当作了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了。轻风总是姗姗来迟，她最喜欢《枫叶》这次带来的新歌《梦中的卓玛》，在曲目上，她力主推陈出新。

卡琳卡合唱团也非常出色，他们来了三十多人，有指挥，有手风琴和伴奏，还有领唱，这个合唱团包了我们这次聚会的三大桌。这次是以卡琳卡的大合唱拉开序幕的，这是一个很有气派的群体。这个团由过去的十一学校和八一学校的高干子弟组成，这次我对他们的印象好了起来，他们真是显得团结而有激情，现在北京的业余合唱团，有哪个团能象他们似的，仅一个电话一个团的人马就拉出来呢？伏尔加船夫的号子煽起全场听众有节奏的掌声共鸣，群情激昂。而他们真正的高潮却是——《卡琳卡》。

小莘、援援和我，联手搞活动已经多年了，我们三个的朋友圈加在一起，七八十人的聚会是常有的事，但是这次活动却是小莘一人做的。我近段情绪一直不高，象是得了忧郁症似的，援援上月刚刚办了音乐会，也需要休整，援援说：这次不用拉人了，咱们自己去就是对小莘最大的支持！——说完我们俩都会心地笑了！小莘是个爽朗的、大大咧咧的、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做事情从来只注重过程，不注重结果。有次聚会是请个政府官员讲房改和医疗保险，报告人加上老婆、秘书、司机共去了六个人，听报告的连小莘在内才去了四个人，那天我正巧在外面兼课，所以也没去。人多人少，小莘从来不在乎。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虽然外面飘着大雪，人来的却是格外的多，挤得小莘都没位子吃饭了，只好临时夹到我和援援这桌来。

米歇尔是推掉了另一个会谈赶来的，他这次在北京只能呆四天，作为一个研究中国知青史的法国专家，遇上这样的知青大型聚会，机会难得。林昙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孩，不大说话，没人问她，她从不多嘴。那张单纯的脸上有双好奇的眼睛，眼睛后面有道思索的光，她吸引我的，正是这道光。那次中演公司的朋友送了我四张话剧票，援援恰巧有事，我请了刘小萌、米鹤都和林昙。散场后，米鹤都的车送我和林昙两位女士回家，应该是很自然的事，都是朋友嘛。可第二天林昙却发信给我说：那个美国回来的白马王子，当我们两个上他的白马时，我分明看到了他不加掩饰的笑意和刘小萌眼中淡淡的失落，这是中国社科院对美国商人的一次小小较量。……真让我倒抽一口冷气，林昙对我说的许多话，总在意料之外，总在情理之中。看来搭车也是有学问的，以后干脆坐林昙的车的吧，她有车，还有司机，可她为什么总是乘公共汽车呢。这次散会后，雪还在下，我跟着援援、小莘乘123路，林昙自己去乘300路……

林昙对小莘聚会的描述引起许多朋友的兴趣，我发现我们的朋友是这样一群人：要请他参加聚会，总是首先表现自己的不屑于，本来嘛，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吃喝玩乐说说唱唱打打闹闹的事，没时间也没兴趣！但每次聚会过后我都接到一些电话，问怎么样啊？都谁去啦？如此等等……就象这个小小的朋友网站，一方面大家异口同声讨伐：无聊才上网！另一方面许多人都会禁不住上来偷偷看一眼哦。

生活就是无聊，生活的意义是我们在无聊中的寻找，寻找什么，各不相同，而寻找本身就是意义。苏丽柯寻找的是爱人的坟墓，没有人问，为什么苏丽柯千辛万苦寻找的是爱人的坟墓而不爱人，我看还是寻找坟墓为好，如果寻找的是爱人，爱人要是变了心，怎么办？

田小野文集：http://www.hxzq.net/showcorpus.asp?id=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