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记忆】:光头·没有嫁妆的新娘
作者: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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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记忆】: 光头 我剃了一个光头,因为就算不剃光也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时代真的是大变,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这小年轻的都留光头。我想起我插队的时候由于光头引来的一些麻烦。 那时候干活总是爱出汗,知情点儿上的水总是不那么充足,大家都懒,吃的水都不足,因为挑水要走出去挺远的。所以就想剃光头,图个省事和凉快。但是有人说光头是对社会不满,那年月总是疑神疑鬼的,到处抓阶级斗争,所以小队的带队干部,特意请示了大队的总带队的,得到了同意,这才剃掉了所有的头发。 那一年我从青年点儿回家去,书包里装了一些马列的原著,那时候我是个挺革命的青年,虽然我周围的人都不这么看。我有一大堆的学习计划,读马列是其中之一。这些按说都是从城市里背来的,但是每当放假的时候,我一定会再背回去,就这么背来背去的,其实一直也没有彻底读一遍。所以这也变成了我的一个心病。永远有伟大的计划,但是总是无法完成。 从我的知情点儿回到市内也就是四十公里,坐车要花七毛钱。那年月手头拮据,因为插队的地方根本就挣不到钱,钱都是母亲给的,但是这么伸手要钱总不是太好的滋味,另外当时还喜欢买书,什么书都买,看不看就是另外的一会事了。所以我决定步行。当时我读过一本苏联人写的趣味物理学,说是军人急行军一个小时可以达到七公里,当然我是从来都没有达到过那个标准的,后来怀疑其可靠性。 那一次夏天,夏锄刚过,一大早就背了书包上路了。走到城乡交接的地带,我被一个挺胖的中年男子给截住了。那是一个便衣警察,后来我看到他腰里确实別了一只枪,不过那枪非常的陈旧,是一只左轮子手枪,枪套的外面还有几颗黄铜的子弹。他把我当成是劳改队里逃出来的逃犯。一脸狐疑地盘问了半天,最后他检查了我的书包,看到那些马列原著,《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什么的才将我给放了。我把这段故事写进了我的小说《把太阳支起来》,当然有所夸张。 如今我剃光头也有一些年了,每此回家探亲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也许是光头比较多,也许是光头真的是一种时尚,不知道了。 2011-03-14
插队之初,是住在老乡的家里。那户人家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儿子是个转业兵。好象非常的精明强干的,每天早上看见他在院子里涮牙,而且很长的时间。这地方的人大多都不涮牙的,可见当兵的经历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女儿则有些阴郁,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家里可以说是穷得够可以的了。男主人,看上去非常的老,但是其实也不到五十岁,官拜贫协主席。后来才知道完全是个虚职。第一天出工,我们中间歇息的时候,他从他那件油亮的黑棉袄中,掏了半天,摸出一张破旧不堪的报纸。他结结巴巴地读了一小段。听上去识字有些困难。那些社员嘻嘻哈哈的也不把他当一回事儿。 一日傍晚时分,收工回来,见那个女儿蹲在门前,眼神依然的有些那个。我觉得这样的眼神还是躲开点儿为好。于是就低了头,想假装没有看见,走过去。可是,那女子,低沉的嗓子,把我给叫住了。她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她的口气里有着一种明显的愤怒。我只好停下来。我说我们组的人都回来了。她继续盘问:别人都回来了?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别的人?她这问话让我无法回答。我站在那里觉得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走掉有觉得不妥,可是就这么傻站着又特别的别扭。我看见那女子阴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不放。我无法和她对视,她的眼神让我有些胆战心惊的,好象我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我听到她又继续问到:你们家是省城的?我说是。你们家里都有什么人?那口气依然是那种带有审讯的意味。她问了许多没有什么关连的问题。我就象个犯人似的,被动地回答。后来她半天没有出声,我偷眼看过去,那双忧郁的眼睛似乎更加的阴沉。似乎有隐约有泪光闪动。这真的是让我不知道如何似好。最后我一咬牙,低着头走了,还好她也没有再叫住我。 从此再没有见过那女子。 好久以后才知道,那女子第二天就嫁了人家,什么地方,什么人家一概不知道,没有任何的仪式,没有任何的嫁妆。因为她爹,贫协主席收了不少的一笔钱,为的是给他那个复员的儿子娶媳妇。 201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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