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美记(下)】:老当益壮的老外·看起来很美的后现代·印象零乱抚心尘
作者:j井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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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美记(下)】: 老当益壮的老外 此次赴美参会,见了一堆名老外。令井民尤感称奇的,不是老外名气大,也不是那些老外远不像他们在书里那样深不可测,而是他们年事高,身体好,精气足。换言之,生命质量高,学术寿命长。若后现代研究院院长柯布先生,世界著名后现代主义大师,“绿色GDP”概念首提者之一,今年高龄87,看起来却像不到78。非但两天克莱蒙会全程参加,每逢大会必端坐主席台,自己还亲自主持,专门发言。而会议当晚的晚宴,87高龄的大师,还推着同样87高龄的夫人,与中美学者们畅叙友情。据说,大师这真还不是作秀,平时在克莱蒙小镇,经常可见大师夫妻如是行,那是这个和谐小镇的人文一景。 撼人心灵的,还有那位弗雷博格博士,波士顿大学教授,世界著名农经专家和生态专家,高龄82,长期在非洲做实证研究。开讲前,自己搬上张大圆桌,铺开四条腿,放上一堆“道具”。全程没人帮忙,似乎他自己不觉得需要帮忙,别人也不觉得需要帮他的忙。开讲时,教授声若洪钟,语气凛然。只见他抓起桌上的树叶、泥巴等,说那是自己亲自培育的。又说,生命就依赖他手中那些东西,甚至,包括哲学家、神学家等,也都依赖那东西,才能生长,才能生活。说到人们使用杀虫剂,他就用小勺往土里面撒几撮盐,说到人们撒化肥,他就用水壶往土上喷淋。他特别强调,百年以来,化肥和农药,杀死了大量的生命,毁坏了地球的可持续。他的结论很伦理,也很哲学:“所有不可持续的发展,都是不正义的”。 尤其值一提的,是教授如今强烈的自然生态观,竟是对自己那搞化肥的老爹的反叛。当然,也是对自己长期实证研究的回报。以至刚听完弗雷博格教授的报告,就有中国学者小声感叹,“看来,工业介入农业,未必是件好事情……”此君一番感叹,唤起井民一丝灵感,也倒是,人类进化几十万、几百万历史上,生长期只有农业没有工业,工业登临人类舞台,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可是,就是这几百年里,工业愈来愈强烈地介入农业,以农药,化肥以及农机的方式,把原本具体复杂生命基础的土壤,地下水给彻底改变了,同时也把依赖土壤和水生长的植物改变了。在这一过程中,人类倒是获得了无比丰富的农作物,可是,依弗雷博格教授所提醒,人类会在这个无比丰富中加速死亡么?不敢多想。不敢深想。 稍年轻些,但也当属“奔五”“奔六”队伍的,典型要数塔克夫妻。只是他们的精神之好,创造力之旺盛,完全在井民所见的一般青年之上。 从克莱蒙到纽约,西海岸到东海岸,不算安检,候机,光是空中飞行就是五小时。塔克教授竟然先在克莱蒙作报告,晒加州的毒太阳,后又赶在中国学者之前,飞回自家饭碗和夫君所在耶鲁,等待中国学者前往学习。 恰好是“五一”那天,纽约下着大雨,井民一行一早就出发,赶往距驻地一个多小时车程的耶鲁。到达前,多数人并不知道,待会儿给大家上课的,竟是塔克教授的老公,同为耶鲁教授的约翰.格瑞姆。待到再见塔克教授,只见她神色上好,至少是丝毫看不出刚刚在万高空,斜跨整个美利坚飞行五小时。而井民类中国学者,尚未到达耶鲁,即已在车上东倒西歪。坐进教室,井民才捂嘴打了个哈欠,周围就至少有三个以上的同胞,立即表现出被传染状。 讲课开始,只见格瑞姆教授举起拳头,又伸缩着手掌,开始了科普。关于宇宙生成,万物进化,天地一体,天人合一的宏大叙事,就这么简单地开始。估计不会是因为觉得中国学者欠科学,才用如此小儿科手法开张。因为虽说不远万里登门求教本身,一定程度上证明求教者水平居下,但求教者毕竟个个都先写了论文,后由大师柯布先生亲自邀请。合理的结论应当是,在格瑞姆教授以及许多老外学者眼里,再是深沉、深奥和深邃的理论,也是可以并且应该能够还原到简单、简朴和简易的。如果不能,恰倒应当怀疑那理论的含金量本身。 至少,井民是立即被吸引。因为随便伸出的一只手掌,其伸缩功能中夹带了大量来自远的古遗传信息,将今日之人手与昔日之猿手,直接挂上生命进化之钩,这个叙事角度,这个开场白,井民从来不曾想到过。再听格瑞姆发挥道,“当然,如果要让当年那只手完成甲骨文,显然是不行的。”现场暴出第一个笑点。轻松幽默中,正经的道理“人猿区别”,跃然挺立。格瑞姆教授接下来稍加发挥,点到“如果我们再往深处说,我这只手里的各种化学元素,则是来自比它的机械功能更加遥远的过去,来自茫茫宇宙……”这个新奇的关子卖过,以为教授将正式进入纯学术的铺张,却不想,站在一旁的夫人塔克,关闭了大灯,开启了银屏,一个画面投身到对面墙上。就听塔克教授解释,这是我们夫妻俩,以及我们的朋友,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拍摄的电影,它还没有最后完工,请大家不要拍照和录像…… 声光电,取代了肉媒体,把格瑞姆教授的故事继续往下说。展现在中国学者面前的,是一部由科学家、哲学家制作的纪录片,片中运用实地拍摄和电脑动漫,辅之以人嘴演说,把一部科学与哲学二家共有的宇宙生成、生命进化、万物一体观点,作了人手与人嘴难以言说清楚的展示。坦率地说,片子制作并不先进,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的手笔。讲述的内容,也并不新鲜。毕竟关于上述主题,井民本人在央视纪录频道,就至少看到过两部以上,且也都是老外所拍。然而此片仍独具魅力。教授夫妻那充当“主演”的哥们,既是出镜率最高的“人”,又是穿针引线的“物”,此哥们潇洒,放松,理性,幽默,对内容和节奏拿捏得很得体。难怪塔克教授玩笑道,“如果公演,我们这位朋友就该成明星。”井民对其印象最深,是他讲述宇宙大爆炸假说时,手拿一只汽球,拼命吹呀吹,只见那汽球愈胀愈大,表面整个都透亮了,他才像小屁孩般,悄悄用针戳破那汽球。伴随夸张的炸声,慢镜头里纷飞的碎片,无缝地与宇宙爆炸的模型结合在一起。此时谁要是还不懂,那谁就真是智商归零了。 电影放过,现场响起了掌声,也响起了雷声。后者属于个别中国学者,不懂装懂,不会问而问,故意借问以自夸。在替那些个同胞着急,甚至害羞的当口,一个念头冒上心头:一对世界最著名大学的教授夫妻,哲学家,后现代主义者,用整整十年时间,去拍摄一部讲述自己观点的电影,或将自己的研究和体悟形象化地变成一部个把小时的电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理念,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不好意思问他们,拍摄制作的经费从哪里来,以及经费是多少。因为在今天的中国大学,要干这么件事,经费很难筹措,时间很难保证。因为没人肯给你足够的钱干这事,给的钱不可能等到这么长时间才要成果。遍数中国大学所能获得的基金,从国家社科,到教育部专项,再到省市厅项目,哪个会容许成果完成期长达十年?再有,申请者个人,也巴不得明天就将成果填进晋升的表格和报奖的栏目,哪个能等到十年八年后?国家、集体、个人,三者都一个心思:赶快变现。跟中国股民的心态惊人之貌合。 或许,这里就已经见得到中国学者与外国学者、中国大学与外国大学的巨大差距。至少,是巨大差距的原因之一。 或许正是因为差距在此,小组讨论时的一个小小冲突,就丝毫也不奇怪了。在井民所在小组,中美学者们先后作了十分钟左右的发言,主要是报告自己提交的论文观点,当然也可以任意发挥。只要守约不超时。轮到一位美国教授发言时,该教授突然提出个问:“中国人现在似乎只信钱。我想问,你们能否有不用花钱,也能让人干活并且把活干好的办法?”话音刚落,就遭他对座一位中国女士的反驳。底头看参会名单,见女士来自中国社科院,是马列所的博士。心想,遇她反驳,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女博士语气颇有不平地说,我们中国人并不只信钱,我们的文化并不那么低俗,5.12大震后举国慷慨救援的例子……女博士的情绪,带动了现场中国学者的情绪,纷纷附和。连井民这种闷骚,也以“距震中七十公里,最有发言权和大量实例……”加入本能的爱我中华。就见发问的老外面露尴尬与不解,翻译妹也小声嘀咕,“他说,他并不怀疑你们文化的先进……”。 其实,真的不能怪那个老外的看法偏。你怎样做,人怎样看,你5.12怎样做,人家没看偏,更没有否认。可是你其他地方和场合呢?更多的地方和场合呢?要抹去人家那令我们愤怒的印象,就请行抹去自己那令人见解生偏的做法。比方近年神州处处的食品安全问题,以及大学每每冒出的教授抄袭丑闻,说到底,不正钱闹的么?在老外眼里,既然为钱就可如此胆大妄为,不为钱就整个歇工偷闲,不也是正常的逻辑推论么?至于文化的先进与否,原本就不在人家的问题中。我们自己的高亢与高调,其实恰是文化不自信的另面表现:无来由的自大、自尊与自我感觉良好。
此番赴美,目的是开会,收获在会场,体会在会外。 会场上最大感受,就是人人都说“后现代”,尤其是老外如此。想来也不奇怪,参会的老外,几乎都是“后现代”的提出者或推广者。再说,此会的举办者,不也中美“后现代”研究机构么?何况,加州、耶鲁,历来就是“后现代”的老巢。 给井民等中国学者发请帖的,就是后现代大师柯布。他为何要给中国人发请帖,估计与他几年前说过,至今仍常说的这话有关:“后现代思潮是对现代性的碎片式、霸道式和过分技术妄为的反思与矫正,强调整体性、差异性和原生性的思维方式,倡导生态经济、有机农耕、自然养生、生态建筑、精神艺术、简单生活等生存方式,这和支撑了中国五千年文明的生存智慧是一致的。” 这句话很有内涵,必须肢解一下:柯布认为,现代的特征,是“碎片式、霸道式和过分技术妄为”,所以才要后现代来“反思与矫正”。而后现代的反思与矫正,采取的是“整体性、差异性和原生性的思维方式,倡导生态经济、有机农耕、自然养生、生态建筑、精神艺术、简单生活等生存方式”,然后把中国人拽上,“这和支撑了中国五千年文明的生存智慧是一致的”。 现代的“碎片”、“霸道”,井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觉察,更不能理解。倒是现代的“过分技术妄为”,倒是多少能想像一点。现如今,各种各样的“技术”,还有哪个缝隙没有钻进?没有了。离开技术,人已经无法活。于是人的人性和人文的自由空间,尤其是哲学、艺术、宗教等,就被无处不在的技术给挤压了。人因精神世界的先被压缩,后灵魂世界的被压扁,而备感活得不滋润。可是,是否就应该或就能用上“整体性、差异性和原生性的思维方式”,过上“生态经济、有机农耕、自然养生、生态建筑、精神艺术、简单生活等生存方式”,则高度存疑。一个直接的现实就是:叫现代的美国人倒回柯布主张的“后现代”去,看看他们答应不答应。 至于把后现代的主张与实现,寄望于“支撑了中国五千年文明的生存智慧”,中国人心头可就复杂了,纠结了。 一方面,中国人可能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自己的“五千年文明”,还没哪个西方流派给予过如此的高评。除了柯布,其弟子格里芬也说,“中国可以通过了解西方世界所做的错事,避免现代化带来的破坏性影响。这样做的话,中国实际是后现代化了”。耶鲁教授肯尼迪还说,“在近代以前时期的所有文献中,没有一个国家的文明比中国更发达,更先进。”而在耶鲁听课前发到手中的《生态文明的故事》中,塔克夫妇甚至大段引述宋代哲学家张载的“民胞物与”思想,表明他们极赞那“苍天是爹,大地是妈,天地是人根,所有人都是兄弟姊妹,所有物都是朋友”的观点。一度被西方人,尤其是黑格尔那样的西方哲人瞧不起的中国哲学,终于有了被挖掘被提炼和被拔高的今天,怎能不叫人扬眉吐气!可是心中也暗含惭愧,作为大学念哲学专业的井民,当年读到张子正蒙篇章时,老师的一分为二,至今让人无法忘怀:既有朴素唯物主义的萌芽,又有物活论或万物有灵论色彩,得批判地继承,扬弃地保留。哈哈,我们那所向披靡的“辩证法”,原来足以剿灭所有古人的思想光点。 另一方面,中国人也可能感到前所未有的为难。自己才刚刚填饱肚子,才刚刚开上车子,才刚刚住上房子,就有朋友来劝:不行啊,朋友,你们背叛了你们的祖宗了啊,你们跟着美国和西方,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了哈,倒回去,过简单的、原始的、自然的、生态的生活,才是你们应该的沧桑正道,也才是唯一能够的对地球拯救。会上,井民不止一次地听“后现代”的美国学者说,美国和西方已经错了,但愿中国不要跟着犯错。世界已经进入非生态、非自然、非伦理的危险,但愿中国果断出手予以制止。至于为什么世界文明之车极度危险地狂飙,唯盼中国人果断地出脚踩下刹车,那是因为你们民族的基因或文化中,就有源远流长的后现代思想。什么“天人合一”呀,什么“民胞物与”呀,等等。 两方面一夹击,中国人当如何是好呢?井民随后就将面临买房子了,按“生态”、“简单”的“后现代”要求,当是买还是不买?再随后,井民肯定也是会换车子的,按美国大师们的教诲或提醒,是当换还是不换?据说经济学早有研究,谓“消费不可逆”。意思是,人就是这么怪种动物:不曾拥有过的,是否拥有无所谓;一旦拥有的,不再拥有就不得行。比如几百年都用绳子在井里打水无所谓,可一旦用上了自来水,再要倒回去打井水,对不起,非但不会接受什么“后现代”,说不定还会造反。按此道理,美国人也好,中国人也罢,用上了的,就一定不能放弃,那么,后现代的所有主张,又该如何落地呢? 不禁就一次次地想到人性的弱点,人性的悲哀。所谓“文明”,所谓“发展”,在如上人性的推动下,一步步走到今天,怎么评价过去的心路历程,怎么评价如今的优劣好坏,是用“现代”也好,还是用“后现代”也罢,都无关紧要。关紧要的只是:能不这么走来么?能倒回去么?能换种方式重过么?井民这里说的是“可能”和“可操作”,无关学术,更无关现代与后现代。 印象最深是耶鲁那天的最后,兴致高昂的塔克教授,主动提出要秀一下中文。尽管事前井民之流已得知,此教授虽爱我中华,却不懂中文。于是就对她的申请,怀有浓厚的兴趣。何况本来就在她的地盘,谁的地盘谁作主,不也是中国移动教导的么。就见塔克教授先在黑板上写了个“大”,然后再在“大”字上方画上一横,明白她这是倒安笔画写中文的“天”,大家就笑出了声。善意的笑声激发了塔克教授的兴致,她一气笨拙地“画”完了那句中文成语:“天人合一”。全体中国人为她拍起了巴巴掌,也算是为她夫妇俩的教诲,给予衷心地感谢。 可是,不知怎的,塔克教授那个倒安笔画,却在井民心中留下怪异的感觉:到底是“天”下面是“大”,还是“大”上面是“天”?这很哲学,甚至很玄学的哈。就不知最早教塔克教授那几个汉字的中国人,本身就倒安了笔画,还是故意如此留下想像与猜测的空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此行遇到的美国后现代主义大师们,对自身信奉的后现代主张,有着宗教信仰般的执着。估计是出于面对不信教的中国学者考虑,他们刻意屏蔽了自己的信仰。据井民所知,后现代大师柯布,以及他的忠实弟子格里芬,另一重身份就是基督教神学教授,他们那些后现代的主张,其实是把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同基督教的“生态神学”联系起来,并发展成一种新的生态神学或政治神学。 尽管,在美国,在美国学者,神学与科学“双信”,不是什么难堪,更不是什么稀奇。但在我们“单信”,甚至一个也“不信”的中国人这里,如上看起来很美的主张,要想由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不得行。土壤不行,气候不行,人气不跟,地气不接。尽管,中国的人老祖宗,确有大量丰富的“后现代”思想萌芽(很奇怪,从来不曾“现代”的祖宗,怎么那般深刻地“后现代”?)但那也是说着玩的,当局和当政者从来不曾采纳,估计跟美国这帮后现代学者们今天境遇,是一样样的哈。
航班从纽瓦克机场一冲升天,此次赴美的零乱印象即如尘土,沾在了裤脚袖口,理论上带回了一点点,事实上只须经三两次的洗刷,就好似从来不曾有过。只是在心底,或许会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沉淀。 此行,见识了美国国土的广袤,以及气候的多样。落地西海岸,旧金山,洛杉矶,艳日高照。就惊当地女人为何不打伞,难道白人不怕晒黑,黑人无所谓黑不黑,黄人也入乡随俗该黑黑了么?三两个随行女同胞欲下意识撑起阳伞,见世风如此刚烈,只好悄悄收起。转到东海岸,阴雨连绵,水牛城似乎不缺水。也倒是,那儿集中了地球五分之一的淡水,仅是蒸发上天再落下来,气候也会很滋润。再到纽约,阴雨过后是大雨。地接白先生调侃,“贵人出门,呼风唤雨”,一干人被升格成“贵人”,也没抵消大家在码头和街头的狼狈。因为打伞有种种不便:于走路,于观景,于照相,于购物。 最悲催是气温,明明已经立夏,仍然凉似深秋。在水牛城,井民甚至拍到远处的龙卷风。虽说对此风的凶险早有所闻,毕竟确知此风远在天边,不足为惧。行前为不至每次转机都托运,刻意轻车简从,只带随身行李一件。到了美国才发现,穿的带少了,只有硬扛。实在扛不住,就玩“有朝一日时运转,两条裤儿摞起穿”。奇的是,无论气温予井民类感觉怎样,美国佬却是人不分男女,岁不分长幼,族不分黑白,多以“短打”应对。仿佛时光到了夏天,人就该着夏装。美国佬的认死理,由此可见一斑。 此赴美国,小眼一只滴溜转,除了留下光与影,就是在探寻心头的不解之谜:这个两百多年前还在哪里哪的国家,咋的只用了区区百把年,就成为地球的老大,随后就再当老大百年至今?虽然知道这是短短七八天时间看不到的,甚至也不是眼睛能看到的。 坦率地说,除了纽约的曼哈顿,包括纽约多数街区在内的多数美国城市,仅以现代化高楼大厦、地铁高速等论,中国的上海北京深圳等已经完全不在其下,甚至还略有胜出。若以古朴、厚重、深沉论,欧洲多数国家远在美国之上。若以环境治理、社会管理、自然风光论,英国明显在美国之上。换言之,小眼一只,看不出美国的强大在哪,更看不出美国的强大为何。 但是,这个国家的GDP是世界第一,超过第二的我们整整一倍。仅仅是GDP也许还不足为凭,关键是:这个国家的诺贝尔奖得主,是地球人的七八成;这个国家的主要大学,大多排在世界前百;这个国家的若干品牌,如苹果、微软等,挣了大半的票子却不生产一根螺丝钉;这个国家的军队,把那么浩瀚的几大洋都罩着,虽说不至每有事总能及时赶到,但每有事总能最终说了算;这个国家至今仍有长长的移民申请队伍在等待放行,而他们相当多是所在国的有钱或有才人;这个国家成天显得吵吵嚷嚷不成章法,偶尔几声校园枪声还会打破和谐与宁静,但他们的多数民居都平层或小高层,彼此间隔很大却不安装防护栏;这个国家刮起了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且也重挫了他们的元气,但他们的猪肉仅折合人民币六元多一斤,猪排骨也不过是猪肉价的一倍,一条在中国要卖千五左右的品牌裤子,他们那儿就卖六七十美元,一条打折的阿迪达斯短裤,也就差一分才到十美元…… 幸会白先生,希望在他得解部分谜团。白先生居美二十多年,长住纽约皇后区,早年做报社记者,后改行做MBA和EMBA培训,偶尔也客串做导游。白先生说,他每年差不多回山东老家一两次,接待多批国内大学的培训,最不理解就是,这些年,他在美国这边挣钱到中国去花,反而不划算了。而以往,情况可是完全的倒过来。再有,迭暴的食品安全,无忌的欺诈行骗,叫他深感不解与不安。 白先生讲了个亲历:去年回老家,见一小女孩常到他得糖尿病的母亲面前嘘寒问暖,又是送降糖药,又是量血糖,很是感动,心想,中国的基层医疗服务,水平真还不差。又过了几天,他发现,母亲拿着一纸千元账单,说得买下个月的药了。他接过账单一看,发现是种中成药,再看,药里面混了降糖的西药。母亲没文化,不认识那些成分及说明,全凭那个小女孩忽悠“无害无副作用”。白先生不禁怒火中烧,如此“降糖”,可是要产生严重后患的呀!于是欲照说明书上的地址给厂家讨说法,一看电话,立即彻底傻眼儿:那是个手机。他知道,正规厂家不可能留手机。他问井民之流:那个卖药的,咋那么容易就把我母亲给骗了呢?她还骗了多少人?有关部门在干啥?弱势群体的安全,还有没有保障? 白先生的问,没人回答。偏偏此时,有人问起,按现在的发展速度,中国超过美国,大概要多少年?白先生没立即作答。缓了缓气才说,若中国年均增长百分之八九,美国年均增长百分之一二,大概十来年就成。说罢他反问:可是,那又怎样?自然也没人回答。 大概是为排解尴尬,白先生又说,关于中国经济啥时超过美国,这边也有很多人做模型。普遍认为,最快十来年,最慢二十来年。但是,这边也普遍认为,要赶上和超过美国的综合国力,恐怕就不是现在能预测的了。白先生的回答是,“早着呢”。说这话时,他顺手指着窗外荒滩上的芦苇丛说,像这样大片的水草、荒滩,美国人是故意留给动物的,他们不会去开发,哪怕是在寸土寸金的纽约。他们认为,只有人居住,没有动物居住,环境就不和谐,也不生态。你们刚才在高速公路上看见没,很多地方都有“注意野鹿”的提示,在这边,开车是要买撞鹿的险种的,否则,撞坏了车,保险公司可是不赔滴。 在众人兴趣的促发下,白先生说起了他个人理解的美国强盛的原因。 一是美国建国之初,规矩定得比较好。当初,除了少数土著,大家都是外来人,彼此不平等没法活,于是定个人人生而平等的规矩,大家也就照着办。结果是人不论种族或民族,反正一个规矩管着,谁也不能例外。 二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包括出钱,也包括出兵。像阿拉斯加那么大片土地,美国人见沙皇要价低,就果断出手买下,便宜得至今令俄罗斯人肠子悔青。就是纽约这边,很多地方也是用廉价珠宝交换来的。而更多的地盘,则是直接开战,从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以及墨西哥人手中抢得。你们想必知道上世纪的古巴导弹危机吧,那个危机危及到美国的安全,美国就决心跟苏联干一仗,倒是苏联先下软蛋了。 三是真正重视教育。你们已经看到,美国的大学办得多好!其实,像耶鲁、哈佛,原来还是由英国人办的,或者是向英国人学的,但最后都是学生超过了老师。教育好,民众素质就高。你们可能觉得美国人很傻很天真,也不太十分关心别的地方的事,但他们大多大事不糊涂,你很难把他们给骗住。另外,他们也很讲规矩,哪怕那些规矩只对他们有利,他们也一旦定下,就坚决地讲。 四是吸引人才的招数。此招实在是太厉害了!二战以后,世界上大量的能人都给吸引过来了。就是在今天,美国仍然对全世界的能人,敞开大门,只要你能证明你是人才。虽然这样做,他们也吃了不少的亏。比如八九年后大赦一批MY分子,以为他们定居下来会从事MY活动,哪知那帮人一旦移民,就结婚的结婚,挣钱的挣钱,读学位的读学位,闹得美国政府再也不信MY分子了。再有就是FL功,美国人以为他们也是可用之才,允许移民后才发现,他们除了五谜三道,根本没啥用。还有个别厨师,声称“川菜大师”,移了民才发现连勺也不会掌。不过,即使如此,美国也没有放弃既定的政策。讲个实例吧!若干年前,有批福建偷渡客被抓了,关在移民监狱里。美国允许他们为自己辩护,并且替他们请了律师。律师一去,发现有个偷渡客,在那儿不停地折纸,大概是折纸飞机、纸鹤之类的罢,就向政府提出,此人是特殊人才,结果,此人果真移民成功。多年后,此人还在电视上现身说法呢。正是有了这样的政策,才有那么多的人才肯给美国效力,也才有斯瓦辛格、奥巴马那样的人,能够实现美国梦。这一点很厉害,很多国家想学,学不到。 五是宗教的力量。美国人主要信奉基督、天主、东正、伊斯兰、犹太五大宗教,当然还有佛教等小一些的宗教。普遍的宗教信仰,帮助政府解决了很多尘间的难题,比如人的自律、敬畏、服从、心灵安慰、生命意义等。美国没有主流意识,也没有什么统一的思想,但凭着宗教的力量,社会大致就得到良好的治理。表面上看,美国人的宗教意识不那么强烈,但9.11后,美国人发现恐怖分子大都是在美国受驾机训练的,才意识到极端的宗教及教派,原来已经是那般的影响深远…… 井民听听的,陷入深思状。眼下人人争说“软实力”,也有说“巧实力”。按此说法,美国两样实力都超群,关键还是背后的“硬实力”。“硬实力”硬,“软实力”撑。或者,“软实力”硬,“硬实力”顶。意思大概都差不多。 如上,就算是井民此次赴美带回的尘土罢。 2012-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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