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深处的墓碑

1983年，我到内蒙西部的一个石膏矿进行调研。石膏矿的办公区在黄河南岸的一个小镇子里，矿长是个包头知青，人很热情。他要了一辆吉普车，亲自陪我到采矿区现场调查。

采矿区位于库布齐沙漠的深处。吉普车出了小镇子，在一望无际的沙海里疾驰着。由于都是知青，我们谈得很投机。矿长原来在伊盟插队，后来抽调到杭锦后旗建材局工作，前不久被派到石膏矿当矿长，是个正科级干部。我问他还想回包头吗？他说想。即使回去扫马路，他也愿意。

在翻过一道沙梁后，我忽然发现远处的沙包上有一个白颜色的东西。“那是什麽？”我指着那个白色的东西问道。“墓碑。”矿长淡淡的答道。墓碑？我心里犯了疑惑。这一带是游牧区，以蒙族牧民为主。蒙族人在死后是不起坟包的，那来的墓碑？矿长见我疑惑，解释道：“那是一个蒙族小孩的墓碑。”听他一说，我记起了70年代初，在这一带一个蒙族小孩为了救落水的羊被淹死的事。“是那个淹死的小孩吗？”“是。”那是一个牧民的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本应该是上学的年龄，但他没有上学，留在家里帮着父母照管羊群。一天，一只羊滑进了一个水泡子里。孩子吓坏了，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鲁莽地跳到水里，没能救出小羊，自己却被淹死了。孩子死后，他的“英雄事迹”被宣传机构大肆宣扬，连人民日报也作了报道。

说着这个孩子的故事，让我又想起了发生在中后旗的一件事情。大概是1972年，乌拉特中后联合旗一个蒙族小姑娘，在风雪交加的夜晚，跟在被风雪裹走的羊群后面，在戈壁荒滩上跑了几十里路，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这个小姑娘被命名为“龙梅玉荣式的小英雄”。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孩子的壮举早已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沙丘上的墓碑孤零零在站在那里，任凭风吹日晒，土掩沙埋。

汽车疾驰而去。白色的墓碑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大漠之中。

                                                                    201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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