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为人师 作者:河水


   79年,我从车间调到教育科当老师,感觉好极了,原来的工友,见面都改口称我“河老师”了。我新奇又自傲,没有送礼,没走后门,几千人里单挑我,哼……
   说来好笑,初中未毕业的我,居然要上三门课:语文、数学和英语,一天忙得我脚打后脑勺。那时是双补,课堂里要坐百十个人,从二十岁到四十多岁,那个乱哪,抽烟的,讲话的,那个学得进?我拿着教鞭,“啪啪”地打着黑板,总要有点师道尊严吧,可下面有我的师傅、师兄和生产组长;有我的邻居、朋友和一起进厂的知青,那个将我的一本正经的回事!
   经过几次努力“整肃”,那些自以为跟我“铁”的哥们几次考试不及格后,便开始认真对待学习了。“河水治学有方”的消息传出,引来了厂党委书记“微服私访”,差点让我栽了跟头。
   那天,上语文课,我正在课堂上“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被那偏正、述补结构,从句复句搞得晕头转向时,发现学生们一个个格外地体谅我,课堂里鸦雀无声,难得。于是我就尽情发挥了,说什么语法分南派北派,南派认为如何如何,北派认为如何如何,课堂上开起无轨电车来。讲着讲着,我又要抱怨厂里不重视教育,教室里没有暖气等。突然,我发现最后一排赫然坐着厂党委书记,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使劲将话头转了弯,继续我的南派北派。
   下课后,党委书记拍拍我的肩膀:“嗯,小河讲得不错,就是太深了点。”

                二、上数学课,我被挂在黑板上

 
  那时,课是随职工的倒班情况安排的,工人日夜三班,我同样的课就得上三次,每次两小时。这样安排很累人,从教工、教务到教师,所有活基本都是一人干,每天,上到最后一堂课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 

 一天,上数学课,是当天的最后一堂课,讲的是繁分式。几道例题我在备课时已弄的滚瓜烂熟,前两堂课挥洒自如,感觉良好。课间,我将每道例题层层展开,边讲边算,写了满满一大黑板,然后,用自以为十分优雅的动作,很自信地将答案写在黑板右下角--仅剩的一块空处。转过身来,轻松地擦擦手中的粉笔灰,对学员说:“繁分式其实不难,关键在于细心,演算时,特别要注意不要将符号写错。”

 下面有学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我问:“有什么问题吗?可以提出来。”一个学员起立说:“我觉得答案不对,跟上一堂课算得不一样!”那时,职工可以根据自己的班次选择上课时间,认真的学员常常连听两课,虽然是一样的内容。

 我一下子紧张了,赶忙看教案,是错了。于是从演算第一步去找,直到最后,没毛病哪?再找,还没有。下面有五六十名学员呢,他们七嘴八舌,这个说这儿错了,那个说那儿错了,我的脑子已经开始发热,思维僵滞,眼前只是白花花的粉笔道儿,根本无法演算了。我盲目地听从学员的指挥,这儿改一下,那儿又改一下,直到下课,我也没找出错在何处。

 等一教室的人都走了,我猛喝了一通凉开水,脑子冷静了,走下讲台,坐到刚才学员们坐的位子,再看黑板,嘿!不就是写错一个符号吗!

 一个符号的错误,使我第一次尝到了被挂在黑板上的滋味。

 文革时期的68届初中生,能学过多少东西?我只好天天捧书本,十分艰难地备课,现学现卖,许多知识往往仅比学员提前一两天弄懂。经验告诉我,只要在课堂上沉住气,将自己吃透的讲清楚,自己没有把握的蒙过去,回去再翻教材和教参,第二天照样可以温习旧课的理由,把前次含糊的地方重新讲一遍。

 有时候这个方法也并不灵验。一次我在讲一元二次方程根的判别式 b2-4ac 时,自己怎么也讲不清楚,心想蒙混过去,明日再说,可有个小伙子就是刨根问底,弄得课堂上乱哄哄的,急得我浑身燥热,汗直往鼻尖上冒。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小伙子在校时是个高材生,因要顶替父亲的工作,才辍学当了工人。这时,我再装模作样就显得太没身份了,于是对学员说:“看,小李这种认真态度是值得大家学习的,下面,请他上来……”

 第二天,我找到小李,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听课了,毕业的事,我包了。几个月后,我送他上了天津技术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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