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张君——笔筒
作者：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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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张君——笔筒
作者：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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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张君——笔筒 张君是我从小的哥们儿,可是算一算我们在一起吃饭不超过三次。最近的一次已经是十一年前了，他请的我。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几十年下来，我这人远离家乡，远离主流，远离社会。躲在一处炎热的沙漠里,性格越来越古怪，死抱着一些陈年旧梦，不肯放手。朋友似乎越来越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张君则一直视我如初，见怪不怪，包容着我这么一个有些离谱的哥们儿。如今，能够在一块儿谈梦的朋友几乎没有了。社会要的是现实，你一个大老的爷们儿，净说些连中学生都没有兴趣的疯话，那不是有病吗？有时侯，我一通电话打过去，也不管他是否有事，是否需要休息，是否手上还有没有改完的稿子，是否对我的话题有兴趣。我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说得我自己都口干舌燥，头昏眼花之时，他在遥远的另一边耐心地倾听。我说着说着会突然激动起来，一个十足的愤怒老青年。我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电话那一头的老友会怎么感觉，人家会怎么想。他温和地插上一两句，不紧不慢的节奏，似乎是对我的激昂的一种调节。于是我才忽然感到这时间实在是不早了。放下电话我会长久地睡不着，想一想：知我者，张君也……。 想起二十多年前，他就说过我一句话：你这人是个怪人。但是他真的是见怪不怪了。 我们本来都不是一个班的。我们认识是因为我当时买了一套叫科学小实验的书。那时候学校里没有什么压力，我按图索骥，从化工商店买来了柠檬酸，加上小苏达，自制汽水。他自报姓名到了我家，我们就成了要好的朋友了。想想人年少时候是多么容易成为朋友啊！简单吗！ 我这一生的文化启蒙是来自他们家的吊铺。那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张君以他的宽厚和真诚，交结了各种各样的朋友，他可以源源不断地弄到一些书，而且大都不必还回去。那个吊铺对我是永远开放的，上面的书是递增的。我在那里读到了当时让我两个星期都神魂颠倒的小说《复活》，我看到过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海涅和普希金的诗集......。 今天我想起另外的一件东西。笔筒。 那一年，我们两个突然心血来潮，开始练书法。我选的柳体，他好象学的欧体。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我们觉得首先应该拥有一个正式放毛笔的笔筒。我们两个人为这个想法感到非常兴奋，所以我们将各自的全部积蓄都带上，可能一人也就不超过两块钱吧！我们就上路了。 那是个冬天的早晨，北方的城市，冬天是苍凉而肮脏的。太阳出来得晚，天色是灰蒙蒙的。但是我们的情绪可以说绝对的高昂。我们先去了一家文化用品商店，没有，又去了另外一家，说是也没有。最后一个年老的店员说，你们可以去二十道街的陶瓷商店，看那里有没有。二十道街，那是不同的一个区呀。也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到了那里已经是下午了。但是那个中年女店员冷冰冰地说：啥玩艺儿？笔筒？没有！……。 一路上张君都在给我将讲一个他正在读着的苏联小说。故事里有一个化学家，为了想让地球上的人类不再挨饿，他研究出来一种人造的合成食物，但是一些人似乎想将他研究的配方窃为已有，那个化学家将所有的数据都销毁了。我清楚地记得，张君当时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因为他在告诉我说，那个科学家将巨大的一个装满强酸的玻璃容器高高举起，眼睛里放射着愤怒的火光，似乎他的头发都在燃烧着，实验室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张君讲得非常的投入，我看见他的眼睛和眼镜同时放着光，在肮脏而又窄小的马路上，旁若无人地叙述着。我想，这本小说一定对我们的日后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他选择了俄文而我学了化学。 那一天我们俩是无获而归，但是我们已经非常的饥饿和疲惫了。走回家是遥远而漫长的。他对我说，咱们去饭店吃点饭吧！他的这个说法让我觉得新鲜而奇妙，我那时候几乎没有在饭店里吃过几次饭，即便有也是跟着大人。他领着我泰然自若地走进了一家餐馆。后来证明，他恐怕也是第一次。他对服务员说。我们要吃一点油条。说着把他的钱递上去。那服务员带理不理地说，粮票呢？ 我们两个狼狈地从饭店里退了出来。那年月没有粮票是吃不了饭的。 后来他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小碗五香花生米。他双手捧着，将一半放到我的手里。那东西的味道实在是好，几口就全吃了进去。我才发现在那么长的一条马路上有着那么多的卖花生米的小摊。于是在下一个小摊出我学着他的样子也买了一碗，然后两个人平分。就这样我们两轮流地你一碗我一碗的，将买笔筒的那些钱基本都给花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我们当年为什么那么想买笔筒呢？我答不上来。 书法我是没有练成，但是我至今都非常喜欢吃花生米。只是找不到当年的那种五香的味道了。 赠张君 （写于07年3月5日） 我们的谈话在持续 电话里传来空荡荡的风音 201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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