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堂头大和尚】节选三:一枝春
作者:更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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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杀了堂头大和尚】节选三: 一枝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然而春天还没有来,于是***着意争春。 粉、白、黄、绿、红,一万零八百七十七株***将一个梅家庄氤氲渲染得像是云中漫步的海市蜃楼一般。五里路外,香气扑鼻,顺风可以飘到八、九里外,方圆二十里患过敏性鼻炎的人受不了。阿嚏!涕泗横流。 “咦,有没有搞错?香死人了。” “梅家庄的***又开了,今年开得真早,好看,天上人间。” “这才是有福之人啊,看看人家。” “猪头,看什么看,老百姓难道不活了?” “老百姓活着也没多少意思。” “贱人,那你干嘛不去死?河里没有盖子。” “梅家公子、梅家少爷少奶奶大概还躺在被窝里吃柿饼吧。” “脑残,公子小姐吃柿饼?没见识,肯定是滚烫的煎饼果子,卧两个鸡蛋!” 漫漫风雪中戴着斗笠、脚穿油布钉鞋冒雪而行,过往行人会把头侧过来、歪过去,闻一闻,再嗅一嗅,啊,确实很香,鼻子拉长了两寸。 啊,好冷,还是把鼻子收回吧,鼻子生了冻疮不会好受吧。 顺便回望一眼飞雪中若隐若现、影影绰绰琼楼玉宇梅家庄,然后埋头为了生计踽踽跋涉着去。一脚东、一脚西,一脚深、一脚浅。 天下第一庄,梅家庄。 “一枝春”小筑,梅家庄议事场所,丝丝缕缕梅香吞吐中的二层小楼。雕着嶙峋***枝干的茜纱窗微微开启着,六尺围圆的白铜大火炉子烧得绯红,茶几上是一个三足蟾蜍状镂空银熏炉,放了几片龙涎香,比较俗,有些煞风景。 梅子,梅家庄的梅子,着一身白色锦袍、披着梅红锦缎羔羊皮斗篷的梅子清癯多了。幽幽叹一口气,这一口气叹了近半年了,耳边似乎还听到梅少奶奶在藕断丝连地哼小曲: “小小荷包双线飘, 小曲哼得很绵、小曲哼得很糯的梅家庄少奶奶,鲜花一般的生命忽然夭折,在娇艳怒放的刹那死了。死了,死了就是没有了,天人两隔,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啊。 还会见到吗? 自从少庄主在荒郊野地遇难以后,少奶奶一身孝服,悲怆、哀伤,为夫复仇的勇敢、决断、大气,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永远留在了梅子的心里。 梅子的那颗心比这大雪天更冰凉、更苍茫、更纠结,真是天老地荒、寒气入骨,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唉,人生无常、譬如朝露啊。 楼梯上铺着厚厚的雪域氆氇,轻俏俏的脚步声梅子自然没有听到。忽然一双手软软掩住了梅子的眼睛,手很小,很香。 梅子叹口气道:“各位姐姐好心情,梅子实在心里难受得紧,且请各位姐姐体谅。” “公子也不必如此看不开,少庄主、少奶奶人都已经走了将近半年。古人道:他人亦已歌,托体同山阿。倘若哥哥还是如此整日长吁短叹,郁郁不乐、萎靡不振、茶饭不思,恐怕其实于事无补,反倒伤了自己身子,看看公子已经瘦了一圈了。就是少庄主、少奶奶泉下有知,也是心疼不愿意的。” 说话的是春兰,伶牙俐齿。 春兰、夏荷、秋菊和冬梅,少奶奶的四个随嫁贴身丫鬟,平日里和少奶奶有如亲姐妹一般的。春夏秋冬四个小姑娘破瓜之年、天真烂漫,少奶奶内心却很是抓狂,如防贼一般将这四个狐狸精防着,生怕一个疏忽大意,少庄主忽然吃了窝边草,不可以。 少奶奶日夜担心,这等活蹦鲜跳的窝边草,男人吃了固然没有道理,男人不想着法的偷吃甚至不大吃特吃是更加没有道理的,而且没有道理得毫无道理。 如今少庄主没了,少奶奶也没了,这四个女孩子却像花骨朵似的更是娇艳欲滴。 常言说得好:春牛夏马冬姑娘。尤其冬天,这四个女孩子更是愈益水灵灵、嫩叽叽、粉嘟嘟、香喷喷的,新鲜得要命。 男人馋得要命,女人嫉妒得要命。 冬梅道:“再说公子已经为少帮主、少奶奶报仇,摇头狮子成了秃头死狮子,少林贼秃红衣和尚死了一大堆。大丈夫快意恩仇,当断即断,拿得起放得下,岂能终日沉湎于伤心往事无法自拔?” 夏荷、秋菊也连声道:“公子总该打起精神来,这样颓废是不对的。梅家庄多年经营的这一大份家业,这些房产、商铺、林子、田地,这一大摊子事情总要有人打理,梅家的一些远房亲戚、梅家庄几百个下人、两千多家佃户,还有梅家庄平时赞助抚养的鳏寡孤独都在看着公子呢。要说伤心,我们姐妹四个哪个不是伤心欲绝,我们都是穿着开裆裤和少奶奶从小一起长大的,要是往事能重来,我们哪个不愿意替少奶奶去死。” 冬梅:“前一阵子,忽然冒出来几个自称是梅家的亲戚,还有四十三位写信来,言之凿凿说是梅家流落在外的嫡系、旁系子弟,提出来这笔遗产应该大家来分一分。梅家庄的前途看起来也要公子出面保护,总不成将梅家庄分得七零八落,就此一蹶不振、灰飞烟灭吧。” 秋菊:“少奶奶临终留下遗言,谁找出元凶、为少庄主夫妇报仇,谁就是梅家庄的当然主人,怎么会轮到这些不***四的人来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呢?想到这些死不要脸的臭男人竟然想鸠占鹊巢入主梅家庄,真是不自量力。难道我们姐妹就这么好欺负?” 梅子温柔掰开春兰的手:“梅子知道各位姐姐说得在理,只是心里总是忘不了少庄主和少奶奶,梅家庄和江湖上从无瓜葛,安分守己,怎么忽然就遭了这些贼人的暗算呢?” 春兰:“这大概就叫做祸起萧墙,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又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其间一干蹊跷古怪之处,也必须公子慢慢打听,从长计议,究竟这摇头狮子和少林红衣凶僧何故设计加害少庄主夫妇,这暗中总会有些来由,有些缘委。” 梅子道:“事情已过去近半年,纵然原来有些蛛丝马迹,只怕也早给他们想方设法四处弥补、掩饰过去了。” 春兰:“所以公子才须振作起来才是。再说,也许事过半年之后,难免有些大意,不当心就会露出口风,原来刻意隐瞒的事情反倒慢慢露出痕迹来了。只要慢慢寻找线索、敲山震虎、顺藤摸瓜或者打草惊蛇,总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 冬梅:“春兰姐说得在理,常言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总会找到真相的。公子再不能如此哀怨悲伤,看起来倒没有我们女孩子放得开。” 梅子道:“姐姐们说得有理,且请一起坐下议论。” 楼内温暖如春,四个女孩子慢慢热了,都去一边脱了外衣,单着了锦缎绣花小袄,显出了凹凹凸凸的火辣身材,都是练家子,身体结实得要命。鸦翅般的黑发衬着红扑扑的脸蛋却是一个比一个靓丽好看,尤其春兰、冬梅大眼睛闪闪烁烁,双眉入鬓,耳垂若珠,刹那间为室内增添了浓浓春色。 春兰起身灭了龙涎香,让那室外如烟似雾天生的香氛透些进来。又嘱人请梅家庄三代老管家老梅着下人去拂下***上的积雪煮沸,砌了一壶梅山玉叶茶来,各自斟了半杯慢慢品。 梅子捧茶抿了一口道:“梅子知道,少庄主起意去‘长亭更短亭’都是因了摇头狮子的通风报信,只是这摇头狮子为何要来梅家庄通风报信就不明所以了。” 春兰道:“那天摇头狮子来送消息,顺便还劝少庄主去扬州花花世界玩玩,扬州这个地方男人怎么可以去呢?少奶奶便很不乐意。摇头狮子临走讨了一份赏银,后来走不出三里给我们几个化装成蒙面大盗给劫下来了,少奶奶给了我们做胭脂香粉钱。少庄主从来是不把这等江湖流言蜚语当回事的,正是因为这摇头狮子乖乖交出银子,当时便认为其间有些大大的古怪,这才动了去凉亭一看究竟的念头,想不到就此遭遇不测。” 梅子问道:“少庄主如何奇怪?” 春兰道:“少庄主说这摇头狮子绝不是等闲之辈,江湖上也曾是一个响当当扬名立万的顽主,是威抚王府多年的座上客,不会如此自贬身价为了数十两银子叛主,更不会向如此游戏一般的劫匪轻而易举缴械投降,磕头讨饶就更是演戏似的夸张。老江湖油子哪里会如此听说听话交出银子?人在江湖飘,哪一个不是为了几两白花花的银子?” 夏荷:“那红衣僧又是如何到了凉亭内呢?难道是和摇头狮子商量好了预先埋伏?” 梅子:“少奶奶去四百八十一寺找红衣僧人为少庄主报仇,红衣凶僧中了***针后自承是少林派出的线人,想来这贼秃死到临头也无须再说谎言。只是少奶奶艺高胆大,过于托大疏忽,以为这红衣僧断无生还的可能,看来已经一命呜呼,想不到不慎着了这贼秃的道。” 春兰:“梅家庄的***针本来是见血必死,从无解药,不知道为什么这红衣僧能撑过这一个时辰?最后还垂死一搏,和少奶奶同归于尽。” 梅子:“想是少林功夫或有不同寻常之处。只是梅家庄素来和僧道井水不犯河水,梅子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少林要千里迢迢来结下这个梁子。” 秋菊:“这些秃驴的脑子自然和常人不一样,不然为什么好端端要去做和尚?说不定秃驴的筋脉也和常人不一样,不然怎么中了六枚***针还能支撑半日?” 夏荷:“可能是做了和尚脑子就慢慢进水了,无论多么好端端的人只要做了和尚,没有一个不是浑身发臭、贼忒嘻嘻,嘛咪嘛哩訇,见了女人眼珠都从眼眶里弹出来。” 春兰:“难怪你脚边是一地眼珠子,却原来都是和尚的法眼。” 秋菊悠悠道:“和尚就是凡人削发,一般总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虽然出家,心里的念头还是一样的,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秃驴脑子想的也不外乎是荣华富贵。说不定又是眼红梅家庄的这一份家业,想来趁火打劫。” 春兰:“秋菊这话一点不错,梅家庄这一份家业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不知道多少人朝思暮想呢,姐姐倒是在这人情世故上大有长进。” 梅子想了一会道:“红衣僧死翘翘,少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仿佛没有这桩事,这又是透着一些古怪。少林历来都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和尚花的银子都是善男信女三文两文凑起来的。整日里念经拜佛,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着银子铜钱骨碌轱辘扔进去,每时每刻盘算着善缘箱里的增长,毫厘不爽。所以世上和尚最是小心眼,吃不得半点亏的。” 夏荷道:“呵呵,对极!和尚最是小肚鸡肠,一文钱看得磨盘大。要是这帮贼秃听见我们如此这般议论,一定气得张口结舌、口吐白沫、口吐鲜血、口呼佛号,阿弥陀佛,统统一佛出世、二佛归天死过去圆了寂。” 春兰:“小妮子这话说得刁钻。梅家庄在江湖上可是百年来喊得响的字号,秃驴大约吃了这个哑巴亏,也只能自认倒霉栽了,难道不自量力还想翻本。” 冬梅:“事情可能也不是如此简单,少林倘若兴师问罪,那就是自己承认派人杀了少庄主夫妇。江湖上就要奇怪,少林和尚无缘无故为什么和梅家庄过不去?大家一搜索,原来暗中盘算的事情就会弄得人人皆知,所以少林也只能装着像煞无介事,且忍了这一时。” 夏荷:“什么狗屁臭和尚,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小姑奶奶这几天恰好心里烦躁上火,痘痘都长出来了,最好找几个秃脑壳敲敲,打一架解解闷。” 秋菊扑哧笑道:“什么时候小妮子成了和尚的小姑奶奶了?” 夏荷瞪着滚圆的眼睛道:“老子就是和尚的小姑奶奶、大姑奶奶、老姑奶奶。” 这话从小姑娘嘴里出来说得有趣,梅子也不禁莞尔。 冬梅:“听说江湖时局如今已是乱得一塌糊涂、七上八下,少林一派自顾不暇,老堂头大和尚不知道怎么一不小心,数九寒天深更半夜一个倒栽葱淹死在放生池里,冻得冰棍似的梆梆硬,也算是将自己放了生。现在轮到达摩院的首座接班,做了新任住持。” 春兰:“听说淹死的堂头大和尚家里早已千万家财,少林原来却是一棵摇钱树。” 冬梅道:“据说江湖吵翻天的起因都是由于威抚王府祖传的一把钦赐尚方宝剑,镶金嵌钻、一颗夜明珠如龙眼般大小,价值连城。后来引起了一系列连环厮杀,外国人都眼红,不远万里来插手,由此黑白两道大血拼,九大门派对六大帮会,打得鸡飞狗跳、血肉横飞、尸积如山、不亦乐乎,至今还不知道有没有决出输赢。” 梅子道:“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之言,江湖上传闻总是谣言纷飞,不明真相、以讹传讹的消息居多,内情如何还是需要细细打听的。只是我们还是要遵从梅家庄多年的一贯做法,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和江湖闲人搭界,更不要轻易出手结下冤家,一旦沾上,那可是狗皮膏药似的讨厌。咱们犯不上和这些江湖人缠夹不清。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尤其四位姐姐,哪里知道江湖凶险。” 夏荷:“管它精彩还是无奈,管它凶险不凶险,难道怕了不成?本来梅家庄就不应该低声下气躲着,是祸躲不过,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与其等着人家找上门来,咱们还不如出去逛逛一展拳脚,见识一下这江湖到底如何。” 春兰:“这件事情总是从两个地方着手寻找,不是威抚王府就是少林寺。威抚王府多年经营、门禁森严,门下藏龙卧虎,不乏心怀不轨之辈。摇头狮子虽是王府门下食客,王府也不一定知道摇头狮子所作所为的。看起来只能先从少林开始了。” 冬梅:“红衣僧究竟是不是少林弟子,也只听他自己这么说,天下和尚都自称是少林弟子的,似乎不是少林弟子就不能算是和尚,只能算是秃子。倘若到时候少林贼秃撒赖,那也拿不出半点证据。所以,还当从四百八十一寺开始。” 梅子蹙眉道:“四百八十一寺梅子去过的,那里也就是一座倒坍败落的庙宇,好大一堆破旧残缺菩萨,三个不务正业的老少业余和尚,一个小和尚还是个孩子;一个还俗中和尚成天养鸡养猪,想着发财致富;一个最老的老和尚又瞎又聋,不知道如今是不是活着。” 冬梅:“不管是死是活,总要亲眼见一下,仔细摸底排查,或者会有收获。” 春兰:“只要红衣僧在那里住过一阵子,总会留下一些东西。即使没有什么留下,几个和尚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人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红衣凶僧和少林无关,也要找出为什么红衣僧要害了少庄主,说不定还有更加厉害的后手,咱们梅家庄也能知己知彼,早作准备,防患于未然。” 梅子:“四位姐姐说得极是,上次少奶奶着了红衣僧临终毒招,梅子心痛欲绝,也没有在四百八十一寺仔细搜索盘问。只是梅子这一阵急火攻心、有些犯浑失态,倒让各位姐姐见笑了。” 春兰:“公子也不要成天姐姐长、姐姐短,我们都是梅家庄的人,随少奶奶过来在一起都朝夕相处这么几年了,还是直呼其名来得痛快。” 夏荷:“春兰这句话真合我心意,公子一喊姐姐,我都不知道喊的是谁。” 春兰:“你是什么姐姐?你不是和尚小姑奶奶吗?” 夏荷:“小蹄子不要人来疯,当心小姑奶奶拧嘴。”春兰赶紧缩舌打住。 秋菊、冬梅也都说就是就是,江湖上的人哪能这么讲客套呢?要说年龄,公子还长我们两岁呢。如果出门办事,尤其不能这么客气,我们客气,别人就要不客气了。 梅子说道:“去四百八十一寺,各位须得乔装打扮,女孩子到庙里去里外搜寻,难免被人看见而遭物议。而且,四位一看就是梅家庄的小姐,其实不要看,只要一闻,这么香,什么味道?一定是梅家庄的来了,我们不能先露了自己的底牌。” 春兰:“当然,当然,我最喜欢易容乔装打扮了,这一次我要扮一个髯须客。” 秋菊:“我扮一个耄耋老叟,弯腰屈背,走路不太利索,迈起步来来高高矮矮,一会儿五尺,一会儿四尺半那种。” 冬梅:“那我易容扮一个婆婆,婆婆去烧香念经拜菩萨,最贴切不过了。” 夏荷:“你们都把好扮的抢走了,我扮什么呢?” 春兰:“你扮一个和尚,和尚去庙宇,更加贴切。” 夏荷:“你才扮和尚呢!我扮和尚,你扮尼姑,小尼姑去庙里是最最贴切的了。” 春兰、秋菊、冬梅都抿嘴笑。 夏荷不解:“笑什么笑?尼姑难道不去庙里?” 梅子看这四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咯哩咯哩、莺莺燕燕、热热闹闹,心里痛快温暖了不少。 梅子到底是梅子,只要心结解开,眉头舒展、天地开阔,顿时就有了主张。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细细梳理一遍,对未来如何运作大体有了一个计划。 “各位将军听令,既然大家达成共识,事情宜早不宜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各位速速准备兵刃、衣靠、干粮等必备物品,明日大军便开始行动。” 春兰、夏荷、秋菊、冬梅闻声为之一振,敛了笑容,眉目间英姿勃发,仿佛将要闯荡江湖大干一番的样子,齐绰绰应声道:“但凭梅家庄梅大帅差遣,但请发号施令!” 梅子道:“本帅决定兵分两路,明日本帅和春兰、冬梅两位将军发兵前往四百八十一寺打探军情,夏荷和秋菊两位将军协助老梅留守梅家庄大营。春兰传令下去,各位家丁仆役下人也须备战,枕戈达旦,秣马厉兵,时刻听侯本帅号令。” 夏荷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声道:“本大将军夏荷请缨,要求随同梅大帅前往那什么劳什子破庙一探究竟,守在庄子里没劲,成天和叭儿狗逗趣。雪下得什么似的,园子里秋千架都是积雪,金鱼缸也结了厚厚一层冰。而且老梅最喜欢喋喋不休教训本大将军,说是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大欺小很有意思吗?” 梅子斥道:“来人呐,将这不遵军令的菜鸟夏荷将军拿下,推出去斩了祭旗。” 春兰、冬梅、秋菊连忙作揖求情:“大军未行先损兵折将却是大大的不利,大帅念这位夏荷小将不懂事,又是初犯,姑且饶她一次,判令杀威棍打屁股三百,先记在功过簿上,下次一并处罚。” 梅子正色道:“有道是军令如山,像这等违令不行者,不杀不足以立威。” 三位女将军再次恳求道:“大帅息怒,想来这位小将军也是年少气盛、杀敌心切,大军远征,士气最为重要,气可鼓而不可泄,方能一鼓足气大获全胜也。” 梅子道:“既然各位将军,各位同僚为其求情,那就网开一面,暂存着夏荷将军项上人头,令其戴罪立功,随本大帅和春兰将军前往出征,冬梅接替夏荷镇守行辕。” 冬梅刚想抗议,张了张嘴没做声。 夏荷:“本大将军得令!谢梅大帅不杀之恩,恩重如山,夏荷大将军感激不尽,此番一定当仁不让、奋力杀敌、砍瓜切菜、马到成功,绝不辜负各位同袍的期望。” 几个孩子唱戏文一般乱七八糟,到此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忍俊不禁、放声大笑,四个女孩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满园春色。 梅子又道:“梅家庄以***针闻名天下、威震江湖,一看便知就是梅家庄的名帖。这次出去,暗器就不要带了,省得一出手就亮明身份。另外,***针之毒过于厉害,普天下没有解药,中毒之后淌出来的血也是剧毒无比,少奶奶就是因此而不幸罹难。今后天工兵器行锻制的***针送来之后,当尽量少用毒汁浸泡,这也是上天好生之德。” 夏荷:“管它什么上天之德,杀人就是杀人,一刀砍下去也是没有解药的,难道脑壳砍下来了有解药?贼和尚一概毒死了比较痛快,留着也是祸害。” 春兰:“梅大帅哥哥说得有理,不过***针如果去了毒,那威力就可有可无了,即使中了一针,也仿佛是蚊子咬了一口。” 梅子道:“那就减少毒汁浓度或者浸渍时间,只要使得对手武功尽失也便罢了,并不一定非要致人死地,这也是上天好生之德。” 春兰:“好的,这也需要慢慢调制实验。去年十月天工兵器号送来了一百二十枚,已经将淬制完成,加上原来的库存,现在所有的二百多枚还可以用一阵子,一段时间内谁也不能对梅家庄小觑。听少庄主少奶奶说,新鲜出炉的***针毒性最强,哪怕刺破皮肤沾上一点也是血流不止,满腔的血瞬间淌得干干净净。***针存放时间长了,毒性也会自然减弱的,十二个月以后随着毒性衰减挥发,就微乎其微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听说不能将***针天女撒花一般随手甩出大开杀戒,夏荷有些不高兴,不高兴的夏荷把嘴巴撅得很高。冬梅说:“牵一头驴来。”夏荷白了一眼不吱声。唉,刚刚免了杀头之罪,幸亏几个姐姐求饶才留下一条小命。 梅子伸出手道:“有请各位将随身携带的***针交出来,以免一不留神带了出去,等到上阵遇到麻烦顺手就是几枚抛出去,习惯成自然,那就把梅家庄的行踪全部暴露了。” “不要啦,我们的***针都是练习用的,无毒。” “呵呵,无毒的练习***针每人只有十二枚,其余无毒的都在老梅那里尚未淬制,各位还是不要随身携带比较好。” 几位大将军不情不愿从贴身锦袄里取出各自的暗器盒,每人一十八枚,连发三次,如都中的,足以使十二位高手血尽而亡。到底是女孩子家家,藏着如此可怕的***针仿佛是胭脂盒一般,而且还是热乎乎、香喷喷的。 梅子:“这些***针暂时收缴库存由老梅妥加保管,毕老师另行登记。” 冬梅:“我们的***针全部上缴,公子也须记得不能随身携带了。” 夏荷:“还有就是老梅。” 梅子:“老梅才不会使***针呢。” 秋菊:“不要小看这***针,放在身上不觉得什么,忽然没有了,还真是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觉得没了护身符。” 梅子:“各位姐姐放心,***针暂时收缴,只是因为当前乃是梅家庄多事之秋,***针必须清点数量,严格管理,免得旁生枝节。一旦梅子心意已决,***针一定发还。” 夏荷:“哼,本大将军历来不稀罕暗器杀人,本大将军一贯喜欢好马快刀,青龙偃月刀一刀下去,身首两处,脑壳一劈两半,那才是大大的痛快啊痛快。” 冬梅:“什么时候这位可爱小妮子捡到了青龙偃月刀?” 秋菊:“你这一刀刀法诡异,又要一劈两半,又要身首异处。” 夏荷:“哈哈,这有什么诡异的,真是少见多怪。一刀挥过去当然先把脑壳砍下,本将军的刀法自然是势沉力猛、灵活多变,脑壳飞起还没有落地,又在空中被余力‘咔嚓’劈成了两半,懂不懂?” 几个人听见夏荷如此乱七八糟演义,都粲然一笑。 冬梅:“行走江湖,哪里可以只图痛快?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夏荷:“咦,奇了怪了,这里怎么忽然有了一个江湖老油子?” 秋菊:“小妮子不要人来疯,听见出去高兴得什么似的,你以为是游山玩水?” 夏荷:“对了,我们出去行侠仗义,总得有个诨名绰号,不然怎么扬名立万?” 春兰:“你的绰号是现成的,人来疯。江湖人称人来疯夏大侠,那可是大大的有名。” 梅子:“诨名绰号倒是不需要,不过有一个代号也是可以的。我们此去也不是为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只是为了查明真相,替少庄主、少奶奶报仇,也是为梅家庄除了后患。” 夏荷:“哈哈哈哈,既然是隐姓埋名,替天行道,我可要起一个威震江湖、吓得死人的诨名,‘寰宇第一大英雄’好不好?” 春兰:“这个诨名一听就是牛皮哄哄,肯定是哪个小屁孩的马甲。” 夏荷:“诨名就是要牛皮哄哄、神鬼莫测,让人一听大惊失色,倒栽于马下。” 春兰:“这种诨名人家不怕的,怕的是看起来模糊不清,似乎博大精深文化内涵的,譬如君子剑、及时雨、小孟尝什么的。” 夏荷:“那么就叫一号、二号、三号、四号,梅子呢,叫做大号,或者我就是小号。” 其他四人一听什么大号、小号,笑得前仰后合。 “笑、笑、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喝了痴婆子尿?还笑?大帅帐前,如此不严肃,军纪何在!”夏荷将军很不满意。很不满意以后呢,自己也咯咯咯咯笑了。 梅子道:“多时颓废散漫,各位将军剑法生疏了吧?” 四个小姑娘道:“怎么可能呢?街头卖艺的都知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像我们这等不世出的四大高手岂能不勤加练习?” 春兰:“古人云,宝剑锋自磨砺出,***香从苦寒来,正是说的梅家剑法。” 冬梅:“梅家剑法遇强越强,蕴藏***凌霜斗雪的品格风骨。倘若平时练习,倒也看不出特别奥妙凶狠,觉得不过尔尔,所谓风霜刀剑严相***,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就是这个意思。” 梅家庄三代老管家老梅上楼来,请安道:“好不热闹,原来各位都在此,老梅前来有事请教,不知道是否方便。” 老梅,须眉皆白。其实年龄并不老,三十多岁、四十不到或者四十出头,然而看起来很老,因为须眉皆白,而且白得纯净。 老梅一家三代都是梅家庄管家,除了料理庄内一干日常事务,所有***针都由其祖孙订制、收发、保管。惟其如此,老梅一门从不准练习使用***针。梅老庄主以及梅老老庄主在世时就是如此,至今还是如此。 老梅眉宇极宽,两道白眉之间英气***人,双目更是精光内敛,引而不发。 “但说无妨,这里几位都是梅家庄未来的希望。” “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外面又来了一人,却道是正宗梅家传人。” “唉,为少庄主、少奶奶发丧以后,每天来人不断,这已经是第几拨了?如今的人只要听说哪里有银子,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说不尽的诡计多端,蛮不讲理,非要装孙子。要说真能找到梅家嫡系传人也是好事,将这一份家业继承了,也省得我们整日担惊受怕。” “这一人也是来寻衅闹事的,硬说是少庄主的私生子,看起来起码三十岁了,难不成少庄主还没出生就有了儿子?” “总得去打发一下,各位将军在此稍候,梅子和老梅去去就来。” 梅子紧一紧斗篷,下楼去。 雪,穿越***,飘飘洒洒,妆点得梅树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眼见得梅子顺着甬道远去,小筑内又是嘻嘻哈哈,小姑娘总是喜欢嘻嘻哈哈。 “喂,各位的***针全部上缴没有?” “当然上缴了,***针的收支领用最是梅家庄的严格纪律。” “***针每一发的去处都必须清清楚楚、有所交代。” “严格有严格的道理,只要稍有差池,就有死人的可能。” “杀几个坏人有什么了不起。” “小妮子不要一天到晚说杀人,将来谁敢娶你这个女魔头。” “什么啊?你才是女魔头呢。我最胆小、最老实了,老实人吃亏啊,刚才差一点给梅子少爷梅大帅砍了脑袋。” “对了,夏荷小姐最老实、最可爱、最好看,全世界小伙子馋唾水都嗒嗒滴呢。” “哎呀,说流氓话。” “嘻嘻,我要是小伙子就非夏荷小姐不娶。” “你这小鬼头最贼头鬼脑。” “小妮子,谁是小鬼头?谁贼头鬼脑?说话难听死了。” “咯吱这个小鬼头。” “哎呀,不要嘛——” ………… “一枝春”小筑内娇声俏语、含芳吐艳,几树***都听得忍俊不禁,几欲咳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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