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节随感——“金陵女儿”吴贻芳
作者:震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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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节随感—— “金陵女儿”吴贻芳 三八国际妇女节在即,不禁让人想起了20世纪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女社会活动家之一吴贻芳——正是她和她职掌的金陵女子大学,曾广栽桃李、孕育芬芳,完美地诠释了薪火传万代的“厚生”精神。 从小脚女人到社会活动家生于封建末世的吴贻芳(1893—1985)是不幸的,自小就被迫因循旧例缠足,留下了终生隐痛。但她又是有幸的,成长在一个有书香气息且不十分保守的家庭中。因而,就有了远赴杭州、上海读书的机会,打下了良好的文化功底与英语基础。 然而,人生长途注定会有坎坷。1909至1912的三年间,她的父亲、哥哥、母亲、姐姐,接连去世,身边只剩下9岁的妹妹和年过70的祖母。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还不到20岁她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是二姨夫陈叔通的告诫与鼓励——“自杀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担起这个家,这是你应尽的责任!”——使她振作起来。 1914年,她到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及附属小学担任英文教员;1916年2月,又作为特别插班生进入金陵女子大学(1913年创办,1915年正式开学,1930年更名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学习,并且很快就以全优成绩转为正式生。在此期间,吴贻芳加入了基督教。她不仅学习刻苦、成绩优异,而且关心祖国前途和民族命运。五四运动爆发后,她带领同学罢课两周、走上街头,反对北洋政府在《巴黎和约》上签字,初步显示了她的组织能力、领导才华和爱国热忱。 1928年,吴贻芳获得密执安大学生物学博士学位,随即接受金陵女子大学的聘书,回国担任校长,一干就是23年(其中就包括抗战中,将学校迁往成都华西坝,在艰难中奋力坚持的8年),将金女大办成了享誉中外的知名大学。1935年,她被推举为中国基督教会全国协进会执行委员会主席。1938年,又被聘为第一届国民参政会的参政员。此后,还曾连续当选为第二、第三和第四届国民参政会5人主席团的成员。1945年4月,联合国制宪大会在美国旧金山召开,吴贻芳作为我国无党派代表与国民党代表宋子文、共产党代表董必武等一起出席大会,并代表中国代表团在会上发表演讲,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进而,在大会制定的联合国宪章上签字,成为全世界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的第一位女性。 1949年4月,吴贻芳退还了宋美龄派人送来的去台湾的机票,决意留在南京、继续办学。尽管情况有变,1953年后她淡出了学校;但仍先后出任江苏省教育厅厅长、江苏省副省长,并连续两届(第六、第七届)当选中国民主促进会副主席,活跃在社会活动的第一线;直至去世前不久,还参与了重新设立教师节(1932年,民国政府曾规定6月6日为教师节)的倡议。 可以这样说,她是20世纪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女社会活动家之一。 “为中国女子提供最好的教育”当然,在吴贻芳所从事的各项活动中,教育始终处在中心位置。她曾明确表示:要“为中国女子提供最好的教育”。不同于思想家型的蔡元培、学者型的陈垣,吴贻芳主要是以管理者型的校长形象出现的。 从1928年到1951年,吴贻芳主持金女大期间,面临着洪灾、疫情、战乱,政局动荡和经费短缺,以及教会与政府间矛盾带来的诸多困难。战胜这些困难,不仅要有勇气、韧性,更需非凡的智慧。而她最不缺的,就是智慧(美国总统罗斯福曾称颂吴贻芳是“智慧女神”)。 首先,她注意在兼顾教会立场的同时,尽可能淡化学校的教会色彩。断然做出决定:改变原先的新生必须来自宗教家庭或毕业于教会中学的招考规定,向一切考试合格的学生敞开大门。在学校管理与课程的设置上,也不再强求学生做礼拜,并把圣经课由必修改成选修。不久,又取消了宗教系。 其次,采取多项措施突显女校特色。鉴于当时的社会,女性从政或参与理工类工作的机会不多,但有中小学教师和社会工作者的需求,以及培养贤妻良母型淑女的传统压力,所以—— 在学科设置上,规定教育学是全校学生的必修课。同时,发展社会学系、音乐系、家政系、生物系、化学系等特色科系。其中,社会学系重视社会调查和社会服务,把学生分成妇婴组、幼儿教育组、挑花组和鸡种改良组,结合教学在学校周边的贫民区从事实践活动。家政系分儿童福利、营养学、应用艺术三个专业,与社会学系密切合作,广泛开展服务于民众的儿童福利工作与儿童行为的指导。 在素质教育上,以全面发展为前提,强调形体训练与艺术修养。每年,刚进校的学生,都要接受体态检查。身姿难看的,要上矫正体操班。每周安排四节体育课,包括田径、球类、体操、宫廷舞。每年都要举行May Pole Dance(五月花柱舞会),女孩子们穿着具有各国风情的华丽衣服在操场上围着五月花柱翩翩起舞,成为校园中的一道亮丽风景。 在学校管理上,营造“家庭化”氛围。聘任教师,除考虑学术水准与个人阅历外,更看重其人格修养。管理学生,实行“姐妹班”制度,即安排三年级与一年级、四年级与二年级结为姐妹班,以便在学业上互相激励,生活上互相帮助。新生宿舍里,必有一名三、四年级的“姐姐”来与新生“妹妹”同住。 同时,采取主辅修制、跨校选课制、并用学分制和积点制。学生除了考试合格获得学分外,积点也必须达标,否则不能毕业。这里,所谓积点指的是学生修习某门课程,根据学分和考试成绩的高低记点,并非刚及格即可获得需要的点数。以此,激励学生争取更好成绩。不过,考查虽然严格,却又充分相信学生。校内考试,均不设监考教师。几十年间,没有一人作弊。 横向比较,金女大的创办和招生并非最早,却发展成为中国现代教育史上影响最大、办学最具特色,并在国内外享有很高声誉的教会女子大学——获得该校学士学位的毕业生可以免试进入美国一些著名大学的研究院,攻读硕士学位。 毕其一生,诠释“厚生”吴贻芳是虔诚的基督徒,特别注重基督的牺牲、服务精神。这从她对金女大校训“厚生”的阐释就可看出:“生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自己活着,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帮助他人和社会,这样不但有益于别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而更加丰满”。毕其一生,她都在用行动来体现其精髓。 几十年过去了,金女大的各届学生回忆起吴校长来,仍是满怀深情。正是这些“金陵女儿”们的回忆,使她的音容笑貌、思想人品活现在我们的面前: 每年新生入学之前,她都要细看名册。学生的相貌、特征、名字乃至籍贯,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待到见面,就能叫出她们的名字。而且,还会抽空请新生吃早餐、谈心,介绍校史。当水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时,她会亲自动员、情真意切地进行慈善募捐。冬天,学校的公共浴室一周只烧一次热水,而她和学生们一起排队洗澡,决无任何特殊。学校实行导师制,她更是不顾校务繁忙,兼任班级的顾问(导师)。 几十年里,她一直住在一间不到15平方米的房间里,平日粗茶淡饭,通常总是布衣布衫,再三缝补。但对师生的关心却是无微不至。即使经费紧缺,仍想方设法,保证教师的待遇,甚至还给教师的配偶及子女以一定的补贴。凡是学生患病,她都要求食堂为其补一份营养菜。 她不讲排场,出行仅坐黄包车而不要小轿车。每月工资大部分都接济了亲友;外出演讲得到的酬金和礼物,也转赠给师生,并且不让受赠者知道。出任国民参政会主席,也将相应的办公费捐作贫寒学生的奖学金。 虽然,她是独身,却不反对学生恋爱。一天早晨,她在校园散步时发现窗下有一把椅子,原来是一个恋爱晚归的学生被关在外面,只好爬窗回宿舍。她很担心学生的安全,于是就把宿舍楼下的会客室划出一部分装饰了一下,隔成若干半封闭的小间,摆上桌椅,供恋人们聊天。只要是在晚上九点之前,女学生就可以带男朋友在里面交谈。 都说,她要求严格,但处理事情极富温情。一名学生偷偷和一位军人结婚了。她知道后,就带上一枚胸针,到这个学生家里去,在贺喜的同时也委婉地告知,因为有在校生不得结婚的规定,所以你就不要再到学校来了。后来,那名军人在南京保卫战中牺牲了。当那个学生想要重回金女大时,吴校长接受了她的请求,并宣布:因为她是烈士的妻子,所以我将破例让她继续学习,她的子女也由学校抚养。 回顾上世纪初,女子院校的出现是为了在高等教育的平台上为女性争取平等权。随着女性运动的勃兴,男女同校已经普遍,于是伴随着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的调整,女子大学在中国消失了。不过近20多年来,女子高等院校又开始在各地出现。也许,这是基于曾经出现过的偏颇——视男女平等为男女都一样,从而忽略了客观存在的性别差异。所以,如今女校的再兴起应该具有另一种意义——强调女性的特点,进而实施更具女性特色的教育。 如果,确是如此,那么,吴贻芳的治校理念与成功经验尤应借鉴。 2013-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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