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村纪事——

一个疑问

自从1968年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发表后,在短短的两年中,就有几百万知识青年浩浩荡荡地奔赴农村,接受再教育。

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的户口由城镇转为农村,人也从热闹的城市置身于偏僻的山村。快速的变化让人来不及多想、细想。

待到上山下乡一段日子,劳动之余,静下心来,一想,不对了,怎么都是我们这些中学生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却不见大学生的踪影呢?当年对知青的这道最高指示,不仅我们能熟背,当地的小学生也能倒背如流。除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外,后面还有一句〝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巳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如今,我们这些初中生、高中生,虽然都还未毕业,都被当作毕业送到乡下来了。而最高指示明明将大学生也纳入〝知识青年〞中,也应〝送到乡下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什么不见他们来?在集体户宿舍里,我和大刘讨论起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之所以探讨这个问题,不是嫉妒大学生们可以不到乡下来,而是奇怪最高指示为什么没有全面贯彻执行。

按道理,大学生比我们中学生更有知识,更称得上知识分子、知识青年,如果说,知识青年必须通过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反修、防修〞,克服〝小资产阶级思想〞的话,那么,大学生比中学生更有理由接受这种再教育。可实际上,很少有大学生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据我所知,他们大部分都是到军垦农场或〝五.七〞干校锻炼一段时间后就分配工作,以至于今天,人们谈论起〝知青〞,是不将当年的大学生包括在内的,当年的大学生们也不认为自巳是〝知青〞。

这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大学生为什么没有像最高指示所要求的,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主席改变了主意,还是执行者作了政策调整?这个问题,我也曾同下放干部探讨过,他们同样说不清个中缘由。

即便是几十年后,在研究知青上山下乡历史的文章和书籍已很多的今天,似乎还很少有人探讨过这个问题,更不见有人作出合理解释。因此,40多年前我们心中的疑问,至今仍然解不开。

正是这个疑问,即最高指示对中学生和大学生提出同样的要求,但处置结果却不同,让我倾向于认为,〝文革〞中的上山下乡运动主要还不是为了〝反修、防修〞,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而是为了解决〝文革〞造成的中学生大批量积压问题。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中学生要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而大学生却不必。

其实,这个疑问解开或解不开对我们已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是作为上山下乡运动的亲历者,我们希望了解历史真相而已。

郑亚鸿文集：http://hxzq05.d68.zgsj.net/showcorpus.asp?id=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