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学生经历的文革(原名《文革中的老三届》)连载十二:受降·落难·赎美·内讧 作者:海阔天


 

一个中学生经历的文革(连载十二):

第五十章、受降地,人降心不降
       遣战时,形战实不战

七月二十六号,在闻河东的带领下,吴书味、钟敬铖、夏斌一行四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工厂。一进厂门,只见工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散坐着,全都是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望着中学生的到来,他们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你们的头呢?快把武斗的兵器老老实实交出来。"

没有一个工人应声,有的怒目斜视,有的低下头去。闻河东又继续大声说下去:"只有交出了兵器,交待了打砸抢的罪行,痛改前非,回到毛主蓆的革命路线上来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还想继续搞返革命政变,我们造反派决不留情!"

"谁搞返革命政变了?"

"我们成天抓革命促生产,怎么就成了返革命呢?"

"我们工人阶级怎么会反对他老人家?"

"……"

工人们纷纷叫喊起来。

"老子年年是先进工作者,年年超额完成任务,老子有罪?有罪你们来抓呀!"一位年过四十的老工人冲到闻河东面前吼了起来。

"是你呀!"夏斌一手揪住那人衣领冷笑道,"攻打我们学校时,你不是冲在最前面吗?你还促生产?你外出搞返革命打砸抢,差点要了我的命!"夏斌见那人一脸惶恐,不再吱声,便一拳挥了过去。

"二赖子打人了!"

"你们凭什么打人?"

"把这四个臭小子揍扁了!"

工人们一边叫喊一边涌了过来,将四个中学生团团围住。

被打倒的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摸摸口角边的血发疯的怒吼道:"你敢打老子?伙计们快拿把刀子来,老子拼了老命也要把这小子阉了,一命顶一命,老子怕谁?"

"把这四个臭小子都揍扁!"

"揍扁他们!"

一群跟着起哄。

"同志们,同志们!千万不要乱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快步跑了过来,拦在了学生前面。

"李厂长,您老让开,老子今天一条命换他们四条命,与大家都无关。"

"说话算话,今天我们俩对搏,谁也不许插手,看到底谁怕谁?"夏斌快速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铁棍拿在手中,毫无惧色地摆出了格斗姿态。

"伙计们,大伙都上!"随着这一声喊,十几个工人忽然都摸出了锃亮的匕首。

"不能打!不能打!!千万不能打呀!!!"李厂长死死地抱住了嘴角流血者的腰,可手持匕首者仍在向前逼近。

吴书味夺过夏斌手上的铁棍扔掉后回头对着大伙说;"工人师傅们,听我说三句话,说完后我闭着眼睛让你们用匕首捅。"见逼近者已停下脚步,又接着说,"第一,我们是奉上级指示来接收你们工厂的,你们厂的职工档案全在我们手中,第二,我们今天来的任务就是收缴你们的铁矛匕首,柳条帽等武斗工具,此外没有其它任何打算。第三,来之前我们已估计到可能会遇到死硬的亡命之徒,我们是作好了送命准备的。不过我要告诉大家,我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受到伤害,我们的战友就会根据你们档案中的家庭地址,去找返革命凶犯算帐。我的话完了。"

所有的人都不吱声了,不怕死的人也会考虑他的亲人的安危啊,有些人已开始将匕首藏匿起来。

"同志们,我叫大家将长矛匕首全部砸断的,都砸了没有?"李厂长问。

"都砸了,都在那地上。"有人指着一大堆已被截成两三段的长矛说。

"刚才不是还有不少人手上有匕首吗?还真想再搞武斗?"吴书味冷冷地问。

"都给我交出来!别再添乱子了。"李厂长生气地吼了起来。立刻,十几把匕首扔到了中学生的脚下。

中学生缴获的战利品仅有十几把匕首和十几顶柳条帽。临离开时闻河东又不甘心了,老保刚才居然还那么嚣张,面子还没挽回呢!他高声喊道:"刚才那位要用匕首捅我们的铁杆老保呢?他是攻打我们学校的返革命罪犯之一,他必须得跟我们回学校将打砸抢的罪行交待清楚!"

可那位行凶者趁乱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你是厂领导,你必须把罪犯交出来。"闻河东直面李厂长,不依不饶,义正严词。

"噫!你也好面熟哇!"夏斌看了李厂长几眼,便得意地冷笑道,"我们一定会把参加了打砸抢的所有返革命分子清出来!"

"好吧,我跟你们走。我们厂一百多号人,是我让他们集体参加百万雄师的,攻打你们学校,人员都是我派的,我是总指挥,我心甘情愿领罪,希望革命小将不要难为我的职工。"李厂长以无奈的口气说完便低下了头,随着中学生向门口走去。

"李厂长不能去啊!"

"如今的造反派,抓住了老保就往死里打呀!"

"李厂长,你这不是去送命吗?"

"不许带我们领导走!"

"你们敢强行带人,我们就跟你们拼了!"

"……"

工人们越来越激愤。

"都闪开!你们还嫌添乱子不够哇?"李厂长推动着堵在门口的人群吼道。

"我们决不能让李厂长被人带走!"随着这声叫喊,男人们都操起了地上的那些被截断的铁矛。

"同志们,你们再不能意气用事,再不能胡闹了。再闹,就是拿全厂一百多人的性命开玩笑。我们砸了人家学校,总得有人顶罪,我是决策人,只有我去才能把事情摆平。把路让开吧!"

拿着断矛的手都垂了下来,防线松动了。这时,一个操黄陂口音的胖女人大叫起来:"男将都靠边站!女将们都过来,看几个中学生娃娃能把我们女将么办?"立即,一群娘们把厂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工人师傅们,李厂长既是百万雄师坏头头,又是当权派,难道你们一百多人中就没有人受过走资派的迫害?运动初期,他们把矛头对准普通群众,有多少无辜平民被打成牛鬼蛇神?!时隔不到一年,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白色恐怖你们就忘了么?"吴书味知道,在这群娘们面前是无法硬冲的,必须要攻心,要分化瓦解对方阵营。

"我们厂从来没有揪过牛鬼蛇神。"

"厂长是好人呀!从不多吃多占,'四清'中都冇查出问题。"

"……"

在一阵又一阵的赞扬声中,吴书味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反击道:"难道你们厂百分之百都是红五类?"

"我就是摘帽右派。"一位身躯佝偻的老头站了出来说,"我们厂是一个街办小厂,摘帽右派就有二十多人,我们真的没有挨过整。能遇到心底善良的李厂长,也是我们这些人不幸中的万幸啊!"

"就算李厂原来是好人,他为什么要参加百万雄师,为什么要攻打我们学校?"钟敬铖问。

"六月份街道领导下通知要我们全厂都参加百万雄师,我们能不参加?我们打死了一个人没有?老李带领五十个人打到三楼,你们退到四楼。要打,他几分钟就可以把你们消灭。他就是按兵不动,他说,只要打上去就是几条人命哇!红卫兵打上了四楼,他们也跟上四楼,你们躲上了屋顶,他又按兵不动。后来你们在楼顶撒灰,他说是化学武器,把人全部撤了。你们回学校问问,看是不是这样。"

是呀,事隔不到一个月,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原以为十几个文弱书生就抗拒了五十名持长矛的大汉,自己还得意呢,想不到原来是人家手下留情啊!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些?"吴书味对着那胖女子喊道。

"我是老李的堂客,我么事不知道?你说老李是当权派,他算么当权派?百把人的小工厂,连股长都能管我们。老李一个月三十八块五,就算加班加点,也从来冇拿过五十块钱,我们下有儿子、姑娘、上有两边的老人,你们要把老李抓走,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胖女人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奶多娘们都跟着哭了起来。

"你们不知道我们小厂的工人的苦哟!"

"我们好多人还是临时工合同工,厂一垮我们就得全家挨饿呀!厂长能不听上面的吗?"

"说是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连饭都吃不饱算什么主人哟!"

"如今倒好,还成了返革命组织的分子。"

"……"

在工人们的诉苦声中,学生们哑然了。

"我想起来了,这胖女人就是一年前给我们作过忆苦思甜报告的,只是当时没有这么胖,那个拿刀子要捅我们的就是专门说粗话的'鸡子'。"夏斌在吴书味耳边小声说。

吴书味也想起来了,那女人最精彩的忆苦是忆"三年自然灾害"之苦。这是一群纯朴的工人啊!

再待下去已没有意义了,吴书味的心中象有一个东西堵着一样。工人,国家用一个空泛的"老大哥"的称号将他们枷住了,他们是那样驯服听话,在温饱与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他们才是社会最底层的苦难者啊!吴书味走到李厂长身边握住他的手说:"你是一个好人。象你这样的好人太少了。"


第五十一章、殷素华落难,美少女苦遭暴虐刑;
       吴书味发威,儒书生也敢剑出鞘。

批斗百万雄师的浪潮很快就席卷全市,到了八月份,揪斗对象已不再局限于"坏头头",只要是保皇派成员,抓住了就可以扣上"死硬分子"的帽子,批斗、殴打、关押、折磨,直至伤残。红色恐怖再次在江城上演了,只不过与一年前相比,很多施暴者与被施暴者的位置正好颠倒了过来。当然,也有些幸运儿一直充当着施暴者,而另有少数倒霉蛋则一直扮演着受虐者。

失败的投降者没有丝毫的反抗,正如一年前被红卫兵批斗的牛鬼蛇神和黑七类一样。导致这一现象决不是由两派的实力差异决定,唯一的原因就是永远正确,最最伟大的他老人家的裁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民死,当然更不得不死,这就是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传承!

一天,"竞自由"人正坐在自己的队部里无所事事的闲聊,迟到的陈礼佑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吴书味身边才神色凝重的小声说:"殷素华被牛巴子抓走了。"

"什么时候?"吴书味站了起来,大声问。

"就刚才,几位钢二司的男生反扭着她的双手把她往楼上推。"

"殷素华太铁杆了,嗬!这回有她受了!"詹静凤幸灾乐祸道。

"走!看看去!"吴书味对夏斌挥挥手说。

"等一等,咱们把匕首带上。"钟敬铖边说边将几把匕首分发到各个男生手中。

"凭什么为老保拼命?你们才五个人呀,打得赢人家钢二司吗?"詹静凤冷笑道。

"殷素华是我们班的文革小组成员,应该由我们班处理,钢二司凭什么抓她?你们完全有理由把殷素华要回来,可千万别动刀哇!"赵岚珈边说边拦住了吴书味的去路。

吴书味和赵岚珈对视了一会,赵岚珈很快就低下了头,并让到了一边。

"赵岚珈说得没错。你们绝不能带刀攻打,一定要先讲理啊!"骆霞飞也劝道。

在女生的劝说下,四个人将匕首用纸包好放进了各自的口袋。

跑步来到三楼,只见牛巴子队部的大门紧闭,里面传出嘻笑和喧哗声。

"开门,开门!"钟敬铖一边拍门一边高声喊叫。

"你们是哪里的?"

"我们是'竞自由'的,快开门!"

"有事明天来,老子们今天不接待外人。"

听到这不耐烦的回答,吴书味勃然大怒,他跳起身,用脚猛然向门踢去,"轰!"木门发出一声响,晃了几晃,没有开。

陈礼佑后退几步,然后疾跑着用身体向门上撞去。这时,门正好被里面的人打开了,陈礼佑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开门者身上。见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屋里暴发出一阵轰笑声,但很快,他们就气势凶凶的将"竞自由"人团团围住。

"吴书味,百万雄师都不敢砸老子的门,你小子今天竟砸起老子的门来了?"牛巴子敛起嘻笑,板着面孔道。

"把殷素华交给我们!"

"你'竞自由'的凭什么找老子要人?"牛巴子已退坐到他的那把全校独一无二的太师椅上,他手扶椅沿,头往椅背上一靠,傲慢地问。

吴书味并不答理,他将拦在前面的人用力往旁边一拉,自己便越了过去。

牛巴子队部也是一间教室,中间用三层课桌垒起,糊上报纸就成了一堵山墙。吴书味进到里间,只见殷素华的双手被捆在一起悬吊着,拉牵的绳子系在铁窗上。吴书味掏出匕首,只一下,绳便断了,殷素华跌落在地上。

外间的人全都跟着涌了进来。

"'竞自由'的,你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牛巴子从腰间卸下武装带,拿在手上抖了抖,对他的喽啰一招手说:"跟老子上!"他们部下便都学着他的样子将腰间的武装带拿到了手中。

吴书味条件反射般地扬起了手中的匕首。夏斌、钟敬铖、尤樵秋、陈礼佑也同时掏出匕首,撕掉了外层的纸套。

看到五把闪亮的匕首,初中生显然心怵了,但他们人多,他们后退了几步,仍将"竞自由"人围在中央。

"牛巴子,看看你的部下,提着裤子还想打架?这是你训练的吗?"吴书味指着一个矮个子说。

原来这小子的武装带是兼作裤腰带用的,那军裤本来就太大,卸掉武装带后,他虽然猫着腰,并一只手提着裤子,可裤腰早已掉到了肚脐眼之下,大家一看那样子,全都大笑起来。另几个裤腰较大者也赶紧腾出一只手将裤子往上提。

笑声中,对峙的气氛得到了缓和。

"牛巴子,要拼命只会两败俱伤。"吴书味垂下匕首,平静地说,"还是让我们把殷素华带走吧?"

"老子抓的人,凭什么交给你?"

"她是我们班的前文革小组成员,当然应该交我们处置。"

"吴书味,你想怎么处置她呀?是鸦片瘾犯了,想躺在床上抽鸦片吧?"

牛巴子的戏虐立即引起了他的喽啰们的一片笑声和浪语。显然,吴书味和殷素华关系在校内已广为流传,这是吴书味也没料到的。


"既然知道我们头头的心事,就应该够意思点!"夏斌大声说。嘿!这家伙怎么能这样说呢?可这种场合是绝不能否认的。吴书味再次扬起匕首喊道:"到底放不放人?"

"我们敢来,就是作好了拼命的准备。"陈礼佑也叫喊道,其他人都再次扬起了匕首。

"好说,好说。老子和你们'竞自由'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都是造反派,吴书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牛巴子将武装带系回腰间,走到吴书味面前说,"你们的匕首倒真不错,你也要够点意思,给我们几把怎么样?"

"只要你对我们头头够意思,拿几把匕首没问题,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拿。"尤樵秋说。

"好!一言为定。弟兄们,开门送客!"牛巴子高兴地大叫起来。

殷素华仍躺在地上,当吴书味将她扶起,帮她解开绳索时,教室里响起了长时间的浪笑。

"吴拐子,要真知道你想吃鸦片,老子怎么会难为她呢?得罪了!"牛巴子抱拳陪着笑脸说。

"说得好!今后你的部下再要难为她,我找你拼命!"

"兄弟们听好了,今后哪个敢为难鸦片,老子捏死他!"牛巴子喊完话又转向吴书味说:"我只能管这几十号人,其他组织抓了你的心上人我可管不着哇!"

回到"竞自由"队部,钟敬城给了牛巴子的喽啰五把匕首,他们又抢着拿了几顶柳条帽才满意地离去。

队部里空空的,所有女生全走光了。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吴书味让殷素华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后问。

"你们造反派天天到处抓人,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躲了好几天,昨天半夜才偷偷溜回家。今早起来,家里人都出去了,我独自一人感觉很饿,想生个炉子煮点稀饭,刚把炉子提到门口就被二赖子发现了。唉--"

正说着,"竞自由"的一大群女生回来了。

"你们去哪儿了?队部里怎么一个人都不留?"钟敬铖责怪道。

"我们去搬兵呀!我们去赖胜辉家,要他把全体男生都招来,怕你们人少吃亏呀!赖胜辉说他们马上就到。"郭珊说。

"殷素华没事吧?"赵岚珈走到殷素华身边,友好地问。

"竞自由"的女生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的殷素突然站了起来,她并不答理赵岚珈,眼望着天花板问道:"你们能放我走吗?"

"千万不能走!全校造反派都认识你,现在你一个人走,岂不是找打挨吗?"陈礼佑急忙阻止道。

"我是铁杆老保,总是要挨一顿好打的,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天,活该倒霉!被打死算了。"

"我们都反对打人,我们班没人和你过不去,你只要能避开其他班的人就行了。"骆霞飞说。

"现在打老保已经成了一股风,躲在家里都不行。你要是愿意,就天天到我们'竞自由'来吧!路上叫吴书味他们男生每天护送你来去,你就当是参加了我们'竞自由',行吗?"赵岚珈将手放在殷素华的肩上,友好地说。

"'竞自由'是菜园门?谁想参加都行吗?"詹静凤在一旁冷冷地说。

"谁稀罕参加你们造反派呀?我被打死了活该!我认命!"殷素华扬起眉大声说。

詹静凤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斜望着几个男生说:"哼!还去为这种铁杆老保拼命,值么?"

"走吧,我们该去办点事了。"骆霞飞拉了赵岚珈一把,又对其他几个女生眨了眨眼睛便一起向室外走去。

"我不走!我就要待在这里!"詹静凤余怒未消地往椅子上一坐,当看到"竞自由"其他所有女生都已走出教室时,她只好又站起身跺跺脚,跟了出去。

"刚才在楼上挨打了吗?"听到女生的声响渐渐远去,吴书味又和殷素华聊了起来。

"刚被抓进去时,他们只是吼叫,后来牛巴子进来了,这家伙蛮下流,口里脏话不断,我叫他把嘴巴放干净点,他就命令他的手下把我吊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你们撞门了。"

"前几天你躲在哪儿呢?"陈礼佑问道。

"怎么,是审问我吗?要我出卖我的同党对不对?"

"绝没有这个意思,你救吴书味的事,吴书味都告诉我们了。你是吴书味的朋友,当然就是我们'竞自由'人的朋友。"夏斌说。

殷素华笑了起来,她斜望着吴书味问:"真是这样吗?"

"没错!这是我们一致的看法。"尤樵秋说。

谈话变得轻松起来。

十分钟后,吴书味站起身说:"我出去一会,马上就回。"

"你们有事,我就回家了。"殷素华也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别误会,我可不是借故走开,你清早起床肚子就饿了,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对吧?我不该出去一下吗?"吴书味又转过脸对陈礼佑说,"殷素华就交给你们了,千万不能让她走!"

"看!明明是把我当俘虏关我的禁闭嘛!"殷素华嘴上虽然这样说,可脸上已露出了笑容。

吴书味一走出校门,便碰到了骆霞飞、赵岚珈和李潇萧。

"殷素华呢?"李潇萧问。

"在教室里。"

"你一个人到哪儿去?"赵岚珈笑道。"

"买点东西,马上就回。"

"不用去了,我们知道你需要什么。"骆霞飞边说边将手上的东西往吴书味怀中塞。哟!原来是热腾腾的包子和几瓶汽水呀!

"你们这是干什么?"

"让你送给人家吃呀!"赵岚珈顽皮地笑着。

"刚才我们进门时听人家说早晨生炉子煮稀饭,可不是还饿着肚子吗?快给人家送去吧,人家招待你吃过两餐饭呢!"李潇萧说。显然,殷素华救吴书味的经过早就被女生知道了。

"既然都是同班同学,你们买的,就由你们送去不是更好吗?"

"我们送,人家会接受吗?我们原来就打算派一个人把你叫出来,然后把东西交给你,只有你送才行!"赵岚珈依然是一副狡猾的样子。

"你也这样认为?"吴书味紧锁着眉头,盯着赵岚珈问。

"大家都这样认为,凭什么要我例外呢?"赵岚珈依然笑着。当她的眼光与吴书味的眼光碰到一起时,她很快低下了头说,"快去吧!最应该感谢别人的难道不是你?"

"我得给你们钱!"吴书味双手抱满了东西,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们不要钱。"女生们说罢便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殷素华,快看!吴书味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为你买回食物了。"尤樵秋看到吴书味一进门就笑道。

"你真成孙悟空了呀?"殷素华望着吴书味高兴地说。

"骆霞飞、赵岚珈、李潇萧,她们三人才是孙悟空。她们进门时听到你说生炉子煮稀饭的事,她们就主动去买了这么多东西。"

"她们买的?我不吃!"

"为什么?"

"孙猴子落到如来佛手中都敢撒把尿,今天我落到了你们手中,你说,我能吃孙猴子的东西吗?"

"简直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太对不起人家了!"吴书味很不高兴地说,"上个月你给我买包子时,我可没象你这样呀!"

"今天和上个月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上个月的包子是我给你买的,今天的包子不是你给我买的。是别人买的。"殷素华依然翘着嘴说。

"你的倔强太令人失望了!好吧,我现在再去重新买。撇开你和她们的同窗之谊不谈,至少,她们仨都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吴书味边说边站了起来。

殷素华终于笑了,她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吴书味说:"你们大家都吃我才吃。"

尤樵秋赶紧分发包子,钟敬铖则用牙将汽水瓶盖咬开,逐一递到每个人手中。

"正好六瓶,看来女生是为我们六个人买的!"夏斌高兴地说。

"明明主要是为你们男生买的,吴书味偏说她们是为我买的。"殷素华斜望着吴书味说。

"'竞自由'的女生真的都是好人。"尤樵秋说。

"我们红卫兵中的女生就都是坏人,对不对?"殷素华又显出了不悦。

"你的思想状态太危险,你被造反派抓住时肯定是死硬顽抗,你迟早要吃大亏的!"钟敬铖告诫说。

"我真不甘心我们的失败呀!我知道我迟早会遭暴打,直到被打残打瘫,就和我的战友们一样。林副统帅都举了手,要打倒百万雄师中的一小撮,我们有什么办法呢?你们干脆在这里把我打一顿吧,你们打了,别人也许就不会再打了。"殷素华感伤地说。

"别胡说了,如果我们都打你,其他造反派更要把你往死里打了。如果大家知道你是吴书味的朋友,也许会象牛巴子一样手下留情。"夏斌说。

"我真是吴书味的好朋友吗?"殷素华斜了吴书味一眼,又叹了口气说,"唉--徒有虚名就不错了!"

"我家邻居夫妻俩是同一单位的,男的是铁杆老保,女的是铁杆老造。前天,单位文革领导小组要女的带她丈夫到单位去,说好了只作个检讨就了事,结果呢,造反派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女的叫走后,进来一群素不相识者将那男的一顿暴打,腿都打断了,现在,男的整天躺在床上,女的为自己愚蠢地出卖自己的丈夫而自责,可有什么用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躲。三十六计,走为上啊!"陈礼佑说。

"是啊!你在我们学校太有名了,你又太漂亮,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夏斌也附和道。

"我还漂亮吗?这些天人都成黄脸婆了。"殷素华笑了。女人无论在什么场合,能听到别人发自内心的赞美,心情总是高兴的。

"造反派的大权掌握在一群成不了气候的蠢才手中,没办法哟!"吴书味想起了'七;二○'那天,父亲和哥哥被抓的事,在造反派尚未投降之时,保皇派对造反派俘虏都以礼相待,可造反派对已经彻底投降认输的老保,却施以最残暴的毒打,这与一年前红卫兵对黑七类的专政有什么不同啊?!

"唉!自参加红卫兵以来,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废寝忘食,不分昼夜,全身心地投入到文化大革命中,想不到却成了返革命组织成员,成了躲都无处可躲的丧家之犬。"殷素华叹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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